第84章
“不是吧，你忘記了�！毖藕套⌒Γ霉殴值哪抗舛⑺�，“那次他們的足球打了靈靜的頭，你在擂臺上吐人家口水，給人家來了一次斷子絕孫腳，完了還拿防狼噴噴人做廣告的那次啊�！�
“喔，那么久了，誰還記得啊……那還算他好的了，如果我真的打，一拳就干掉他……”
“呵呵，那次我的印象可深刻了。陳辜夏老師正好到學(xué)校，我?guī)е谏厦婵�，你躲啊躲啊的，我還拼命在他面前給你說好話，說你品德好，不喜歡打架，所以打起來就只知道跑，陳老師還信以為真了呢。他當(dāng)時說，不喜歡打架是好品行，還夸獎你資質(zhì)和根基都不錯，結(jié)果話說了沒多久，你就吐人家口水……哼哼，你這個騙子……”
“那些事情我又沒騙你！”
“可是另外有些事情你騙了我，而且……靈靜和沙沙也是跟了你好久之后才知道你會武功吧，她們當(dāng)初又為你擔(dān)過多少心。就好像那次韓剛成的擂臺，她們還以為你會被打，著急得不得了……”
“可是我又沒什么惡意……”
“總之……是你的錯……”
做出總結(jié)之后，雅涵也就肆無忌憚地在家明背上錘起來。這樣的情況下，跟女人講道理是沒什么效果的，不過她力量不大，就算錘起來也好像捶背一般。兩人打打鬧鬧，在外人看來自然是一對感情深刻的姐弟。另一方面，擂臺之中的麥克此時也被對手打倒在地下，隨后又倔強地爬起來。
“哎，麥克似乎打那個叫加摩爾的打不過啊。我們要幫忙嗎？要不你去指點一下他�！碑吘箤溈说膸兔τ行└屑ぃ藕嶙h道。
家明卻是笑著搖了搖頭：“這是他們的習(xí)慣，打過一次之后，無論勝負，大家以前的過節(jié)就算沒有了。我看還是等他們打完，我替他處理傷口吧，這方面我拿手�！�
“喔�！毖藕c了點頭，隨后笑著問道，“你將來真的準備當(dāng)外科醫(yī)生嗎？”
“不一定吧，不過現(xiàn)在想想，我確實在這方面比較拿手，葉媽媽……呃，她也覺得我干得不錯。怎么了？當(dāng)醫(yī)生不好嗎？現(xiàn)在的人不都希望將來小孩子長大了當(dāng)醫(yī)生當(dāng)律師么�！�
“沒，只是……”她翻了個白眼，“很難想象你一本正經(jīng)當(dāng)醫(yī)生的樣子�！�
“其實我的本色就是一本正經(jīng)好不好�！�
“不覺得這句話太沒說服力了嗎？”
“……”
一對剛剛將關(guān)系上升了一個階段的情侶會聊些什么？回憶過去、展望未來、腦殘地沒事找事、說些廢話……總之，即便以家明成熟的心性，此時也免不了要陪著雅涵打情罵俏一陣，不過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下，當(dāng)然也有些其他的事情可聊，目光盯著場上的打斗，偶爾比較厲害的一招出現(xiàn)，對練武也很感興趣的雅涵便向家明詢問著合適的應(yīng)對方法。
“呃，這一招，我用詠春拳里的招式可以破掉吧，不過肯定要很大的力氣……嗯，就像這樣……”
“太極里的四兩撥千斤好像很不錯哦，應(yīng)該怎么弄……”
“回身、側(cè)踢……應(yīng)該踢中路呢還是踢上路比較好……”
一面說著，雅涵對著掛在旁邊的一只沙包演練。雅涵在防身術(shù)上練得不錯，雖然看來柔弱，但在一般情況下，撂倒三四個壯漢的能力還是有的，不過她的打法是大部分柔道、空手道的動作里融入小部分的中國功夫，作為大家族的子女，從小練的自然是那些比較講究實際效果的武術(shù)，至于易學(xué)難精、此時已大多淪為觀賞的中國功夫，她固然學(xué)過，但拉出來，還只能算是強身健體的花架子，家明也只得笑著跟她解釋這些東西的原理。
“你說的只是詠春拳打起來漂亮的招式啊，真的要在這樣的決斗里用，這些東西要拆開的。其實中國功夫真打起來是非常狠毒的，放在比賽里大多都是被禁止的東西。對女孩子來說，踢人家下面絕對是最有用的招數(shù)。剛才那一下，就可以一退、一進、狠狠地踢出去。呵呵，別打我，我說真的，保證一擊必殺，你跟人打架的機會不多，但如果真的有人要對你動手，這一招千萬別客氣�！�
“軟綿綿的太極拳是一種境界，打出來只是漂亮，但它包括了對自己、對敵人的最全面把握，這個你大概知道就行了，到了真的可以四兩撥千斤的時候，你直接打也是可以超過千斤的力氣的。呃，你就別想了……真正用來打人的太極拳很猛，甚至可以說是最猛的一種拳。太極在這里，是告訴你怎樣用柔力發(fā)勁，簡單來說，就像是流星錘一樣砸出去，你看……”
既然雅涵感興趣，他也就沒必要藏著掖著，反正雅涵也不會真的對武功這種東西去勤學(xué)苦練，只做消遣而已。一面笑著說話，一面亂七八糟地比劃一下，他當(dāng)然不可能對著那可憐的沙袋真的動手。然而，當(dāng)拳頭劃著弧線軟綿綿地落下，偶爾古怪的側(cè)踢或是看來很沒威力的中國式踢腿表演出來，一旁在觀戰(zhàn)的雪莉就笑著靠了過來。她方才雖然被家明敲了一下頭，此后引得眾人哄笑一片，但自然沒人會因為這點小事而生氣，反倒她也捂著額頭笑了許久。
“在練拳嗎？有興趣？剛才可不是這么打的……”
被家明擺了一道后，眾人反倒對這對外國游客生出更多的好感來，雪莉似乎也在被敲了一下后對家明看得更加順眼，當(dāng)下便教導(dǎo)起兩人出拳的基本方法來。
“身體一定要穩(wěn)，握拳沒必要太緊，上身彎曲一點……這些姿勢你們應(yīng)該在電視上也看到過的。最重要的是，要全神貫注，在這一瞬間，你的眼前只有你的敵人，你的全身力量必須聚集在一點，在一瞬間，打出去……��！”
隨著這一聲大喊，雪莉猛地揮拳，砰的一聲，那重重的沙袋被打得蕩了出去。這一拳已經(jīng)遠遠超出普通人的力量，她似乎也很是滿意，沖著家明得意地點頭一笑，隨后擺正沙袋，向兩人表演了一下完美的回身旋踢。家明做出目瞪口呆的崇拜模樣，看著那沙袋在他眼前晃來晃去。
這樣的目光令得雪莉很是受用，一時間得意無比。
“女人總會受到力量的限制，我的力氣不算大，只是有人教過我們正確的出拳方法而已。漢斯叔叔以前是海軍陸戰(zhàn)隊的隊員。要知道哦，這可是軍隊里的技巧，看起來簡單，是要經(jīng)過苦練才會有成果……現(xiàn)在練得最好的當(dāng)然是加摩爾，看看場上就知道了……不過別擔(dān)心，我知道你們跟麥克是朋友，其實加摩爾還沒有用全力，他知道分寸的，不會打得太過分……”
鎮(zhèn)子里民風(fēng)彪悍，看得出來麥克也是經(jīng)過長期鍛煉的人，并且有不少的打架經(jīng)驗，但真的說到實力，比加摩爾還差了一截，此時已經(jīng)被打得不斷后退。廠房之中沒有具體的范圍限制，兩人打到哪里就是哪里，圍觀的眾人注意讓開也就是了。對于看起來人畜無害的家明沒什么戒心，雪莉一時高興，便滔滔不絕地說起了自己的男朋友來。
“知道嗎？加摩爾的理想是當(dāng)拳手，不過并不是那種正規(guī)的拳手。美國有些地下拳賽，那里的人才算是高手，加摩爾就是想打那樣的比賽，不過他現(xiàn)在的力量還不夠，真正厲害的地下拳手，可以一拳打斷大樹，打爆這樣的沙袋也是很簡單的事情，他們的拳頭甚至可以媲美鋼鐵，真是難以想象……呃……”
話說到這里，戛然而止，雪莉目光驚恐地望著前方，旁邊的雅涵也倒吸了一口涼氣。
那只是一瞬間的事情，麥克被加摩爾一記猛烈的旋踢踢中，雖然他防御得相當(dāng)標準，然而當(dāng)這一腳踢上他交叉在身前的雙臂下方，巨大的力量使得他的身體直接飛了出去。
他們打斗的位置此時離家明等人只有幾米遠近，而在麥克身后，赫然有一個大約一米五左右的大箱子擺在那里。粗糙的箱子是以廢舊的鋼板手工焊成，下面用來放東西，頂上卻放著一臺不用的音響，不知道是誰的幽默感或者藝術(shù)感，箱子上方邊緣用細鋼條圍了一圈如同莊園般的籬笆，中間還開著一扇鐵門�？雌饋砉倘蝗A麗，然而當(dāng)麥克的身體飛出兩米遠的距離，這些鋼釬絕對會直接刺進他的腦袋里。
幾乎在麥克被擊飛的瞬間，便有好幾個人露出了驚恐的神色，大多是經(jīng)過了鍛煉，反應(yīng)迅速的人，然而由于眾人都下意識地避開了打斗的范圍，一時間根本沒有人可以做出支援。而加摩爾一時間還沒察覺出這種危機，整個身體在旋踢之后保持著沖過來的姿勢。雪莉想要朝麥克那邊沖出去，但顯然也已經(jīng)沒有救援的機會了。
下一刻，“鐺——”的一聲悶響響起在廠房里，隨后，是轟隆隆的物體飛散聲，沖出來的雪莉猛地撞在了家明的背上。
麥克的身體啪地落在了地上。
前方，似乎被突如其來的景象所驚呆，加摩爾沒能甩出第二記連環(huán)踢，重心一偏，一屁股摔在了地上。
麥克的身下，是原本放在這里的巨大鐵箱突然移開后現(xiàn)出的潮濕地面，家明此時就站在他的旁邊。這道身影出現(xiàn)得顯然很突兀，因為在前一刻，他還站在離這里五六米外的沙袋邊。猛沖過來的雪莉想要扶住這突然出現(xiàn)的身影，然而腳下一滑，拉著他的衣角半跪著摔倒在地。
甚至沒有人能夠注意到家明如何在突然間沖過這幾米的距離，然而隨著他的出現(xiàn)，悶響之后，整個鋼鐵鑄成的大箱子就如同皮球一般地飛了出去，將三米之外的一輛寶藍色的哈雷機車撞得轟然倒地，至于上方的音箱，此時則飛得更遠，在一堆雜物中摔得四分五裂，更多的廢品砰砰砰地從雜物堆上摔下來。
全場寂靜，安靜得猶如雙休日時空無一人的學(xué)校教室，他們或許沒能看清楚家明是怎樣過來的，但由于全部的目光都先一步注意到了那里，幾乎所有人都看得清楚，就是這個方才引起笑料的平凡少年，他在出現(xiàn)之后，對著那鋼板鑄成的大箱子，揮出了簡單的一拳。
如今就在那哈雷機車上，箱子被擊中的那一面，已經(jīng)清晰地陷了下去……
第二百六十五節(jié)
道別
四周篝火燃燒，人群陷入一陣難以言喻的沉默之中，相對于之前那陣沉默之后爆發(fā)的大笑，此時只從眾人驚駭?shù)哪抗庵校湍苊靼�，這陣沉默顯然不會帶有那種后續(xù)的效果。此時倒在地上的麥克與加摩爾仰頭望著少年的身影，而在家明身后，拉著他的衣角跪倒在地上的雪莉還沒能站起來，一只手捂著嘴，望向前方那只大鐵箱與仍在不斷倒塌的雜物，口中喃喃念著：“oh-my-god……oh-my-god……”
“咳……咳……”
好半晌，只有眾人呼吸聲的廠房里方才傳來突兀的咳嗽聲，回過頭，雅涵怔怔地望著這邊，一面輕咳，一面伸手揉動著胸口——她被口水嗆到了。
站在那兒，家明深吸了一口氣，臉上露出淡淡的微笑。
以普通人的角度來說，被這樣多的人以驚訝或敬畏的目光望著，訥訥地說不出話來，實在是一件很滿足虛榮心的事情，不過在家明來說，這樣的虛榮就只能帶來淡淡的無力感。順手拉起了身后的雪莉，拍了拍她的肩膀：“打得不錯，繼續(xù)努力�！背藕吡诉^去。
對面，雅涵拍著胸口，怔怔地望著他，微笑的目光中有些訝異，有些新奇。她以前就知道家明的厲害，卻從未見過當(dāng)他真正出手時，竟會達到這種非人的程度。
輕輕地，他拉住她的手。
“呃，你……”
“我們該走了�！�
“嗯？去哪……”
“離開這里�！�
周圍沒有人說話，只是當(dāng)兩人牽著手朝廠房外走出去的時候，前方的幾個人都下意識地讓開了路。經(jīng)過麥克身邊時，雅涵回過了頭，笑著伸出手來揮動一下，表示謝謝和再見，不久，兩人就在眾人的注視之下，消失在那片冰雪覆蓋的天地中……
離開了小鎮(zhèn)，當(dāng)天晚上他們用帳篷在附近冰雪覆蓋的山林里住了一晚。沒有了城市的喧囂，甚至沒有任何人工的痕跡，樹林之中他們清理開積雪，隨后燃起了篝火。雪后的夜空萬里無云，透過筆直樹干組成的森林骨架，可以清晰地看見漫天閃爍的星光。
以家明豐富的野外生活知識，事先就已經(jīng)準備好了所有的東西，這個夜晚并不寒冷。當(dāng)然，由于雅涵的身體問題，兩人只是相擁著睡了一晚。第二天，兩人回到紐約，整個城市有已經(jīng)滿是圣誕節(jié)的熱烈氣氛。
由于雪停，原本停飛的航班此時也已經(jīng)重新起飛，只是暫時的風(fēng)頭還沒過，卡斯特羅剛死，如果坐飛機，難保莊那邊會不會冒著被美國政府全面打壓的風(fēng)險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來�；丶业氖虑榻挥裳S覺醒安排，這一天的時間，兩人在紐約市區(qū)最繁華的各個商店逛了一天，到了晚上，炎黃覺醒那邊已經(jīng)安排好了以偷渡形式秘密回國的遠洋貨輪。晚上九點多，家明與雅涵暫時地分了手，獨自駕車去往薩利埃莊園。
越過圍墻，潛行過戒備森嚴的小廣場、花園，偷偷進入那棟別墅的二樓。原本他暫住的房間一切如昨，連被褥都是凌亂的，依舊保持著兩天多以前他離開時的模樣。
推窗而入，經(jīng)過房間，進入別墅內(nèi)部的走廊時，他聞到了淡淡的酒氣，電視劇集的聲音隱約傳來，暖氣似乎有些不足。來到走廊的樓梯轉(zhuǎn)角處，下方客廳里的燈光是熄滅的，電視卻在開著，光芒忽明忽暗地照耀著客廳里的些許范圍，然后，他就看到了沙發(fā)上的瑪麗蓮。
明暗跳動的電視光芒里，他悄無聲息地走過去，穿著單薄的睡裙，金發(fā)的女子似乎就這樣在沙發(fā)上蜷縮著身體睡著了。
西方的女子容易衰老，許多女子自生產(chǎn)之后體形便會迅速變得臃腫，即便不是太明顯，腰圍也往往會比別人大上一圈，并且步入三十歲后，臉上皺紋、斑點的產(chǎn)生、皮膚的松弛更是比東方人快上許多。不過，或許與人生經(jīng)歷有關(guān)，這些使人顯得衰老的癥狀，并沒有在瑪麗蓮的身上出現(xiàn)任何端倪。
已經(jīng)度過三十歲生日的她皮膚依舊光滑細膩得有如少女，腰肢纖細，雙腿修長而性感，胸部豐滿卻并不顯得臃腫。在她十多歲時便已經(jīng)為唐敬堯生下了海蒂，此后一直在美國過著落寞幽深的獨居生活，九五年被家明救下后的這幾年時間里，她開始跟外界接觸，整個人在變得成熟自主的同時，身體保持著猶如少女般的活力。不過此時看來，這具依舊性感而誘人的身體上，也有著從所未見的，仿佛死去了一般的憔悴。
睡裙有些凌亂，酒氣彌漫在四周，她蜷縮著躺在那里，在睡夢中也是緊皺著眉頭，一頭金發(fā)凌亂不堪地散在身側(cè)，家明走近時，搭在沙發(fā)邊緣的左手微微一顫，砰的一聲，一只酒瓶摔落在地上，還有半瓶的酒液肆意地流淌了出來，浸濕了周圍的地毯。前方的茶幾上，擺著好幾個已經(jīng)喝完的威士忌酒瓶。
走過去將酒瓶撿起來放到茶幾上，他蹲在沙發(fā)前看著她沉睡的模樣，這樣的情景，還是第一次從她身上看見。
記得三年多以前，在江海，唐敬堯死去之后，她想要自殺，隨后被他阻止，那應(yīng)該是她的人生中最為痛苦的一刻，然而在那之后，她選擇了勾引一個小孩子來忘卻這些痛苦，甚至在那時，他也未曾見過她變成今天這副模樣。
或許一如愛情不能成為相守終生的保證，責(zé)任與遷就反而可以令人白頭偕老，因此失去了心靈的寄托反而比失去愛人來得更加令人悲傷吧。三年之前，他看到的是一個失去了寄托便無法存活的菟絲子一般的女人，曾經(jīng)以為這株菟絲子會在之后變得成熟，至少會減少一定的依賴感，然而現(xiàn)在看來，這株菟絲子似乎變得更加依賴、更加無可救藥了……
他是很少嘆氣的，因為很少有事情會令他真正感到無奈，然而此時，他終究是輕輕地嘆息一聲，心中很難說清是什么感覺。眼前，瑪麗蓮再一次地縮緊了身體，微微一顫。家明站起來，在客廳里找到空調(diào)的遙控，將溫度調(diào)高�；剡^頭時，沙發(fā)上的那道身影不知什么時候坐了起來，幽靈一般地凝望著他。
家明沒有太多的驚奇，而那邊，似乎在確認著眼前的是否幻覺。一時間雙方都沒有說話。片刻，瑪麗蓮陡然將頭偏向一邊，哇的一聲嘔吐起來，客廳之中酒氣與酸腐難聞的氣息彌漫開來。家明拿起小垃圾桶走過去，隨后為她輕拍著后背。
翻江倒海般的嘔吐持續(xù)了大約半分鐘，稍稍恢復(fù)喘息，瑪麗蓮偏過了頭：“你，真的是……”隨即，被家明拿著為她擦嘴的餐巾紙堵住了話語。
“我還有幾個小時離開美國，過來看看你�！�
家明淡淡地說著，一陣沉默之后，瑪麗蓮仿佛要哭出來一般地說道：“對不起……”
“沒。上次的不解釋，其實是我的錯……你是對的……”
瑪麗蓮形容憔悴地搖著頭，思緒還有些混亂，似是不知道該怎樣回答：“海蒂……海蒂她睡著了，我哄了她好久……終于睡著了，我就……我去叫她下來。你等等她，你一定要見她……她哭了一天多了……”
她掙扎著想要爬起來，隨即又無力地軟倒下去，家明搖了搖頭：“待會吧，不急。”伸手將她抱了起來。此時的瑪麗蓮身上酒氣彌漫，嘔吐的點點穢物濺在睡裙之上，聞起來就像是在紐約某個暗巷里居住的乞丐或者酒鬼。抱著她上樓的時間里，瑪麗蓮兩只手緊緊地勒住家明的手臂，仿佛他隨時都有可能消失一般，口中喃喃地說著：“對不起……對不起……”
“你好像變重了�！奔颐鏖_了個玩笑。
進到瑪麗蓮的房間，家明走進浴室，在浴缸里放滿了熱水，只是在要將她放下時，瑪麗蓮仿佛受到驚嚇一般地搖了搖頭�！澳阈枰磦�熱水澡，放心，我不會走的�！�
瑪麗蓮依舊執(zhí)拗地箍住他的手，望著他輕聲道：“你幫我洗�！�
對于兩人之間來說，這并非什么禁忌的事情，家明將她放進熱水里，替她脫掉了濕透的睡裙與內(nèi)衣，拿起浴巾為她擦洗著身體，當(dāng)他笑著說道：“除了海蒂，我可從沒幫人做過這種事情，你又不是小孩子�！睍r，瑪麗蓮才自己擦洗起來，只是仍舊讓他在一旁陪著。
她此時身體虛弱，加上酒醉，站起來時搖搖晃晃的，熱氣蒸騰中，精神也有些恍惚。好不容易洗完了澡，家明用大浴巾將她整個身體包裹起來，抱到了床上。蜷縮在他的身邊好半晌，瑪麗蓮虛弱地問道：“你還要我嗎？”
“嗯，還要的�！�
這句毫不猶豫的回答令她安下心來，被寬大的浴巾包裹著完全赤裸的身體，她緊緊地靠著家明，蜷縮在他的身邊。盡管家明的外貌看來還是個少年，她卻已經(jīng)是完全成熟獨立的女子，然而或許很少有鏡頭能夠如此反差地表現(xiàn)出小鳥依人這個詞語的概念。在床上說了幾句話，說到海蒂時，家明朝門邊揮了揮手：“進來吧。”
房門被輕輕地打開了，出現(xiàn)在那兒的，正是低著頭、臉上充滿了慌亂與憔悴的小女孩，手指輕拉著衣角，臉上似乎還有淚痕，或許是要做到動作的輕柔不被發(fā)覺，她沒有穿鞋，小巧的赤足正無措地摩擦著。
猶豫片刻，她怯生生地進了房間�，旣惿徬乱庾R地坐正身體，拉了拉身上的浴巾，離開家明一點。不過海蒂卻沒有像往常一樣朝家明撲過去，而是繞過了家明，爬上床，到了母親身邊坐著，瑪麗蓮伸手抱住了她。
輕輕摸了摸海蒂的頭，家明笑了起來：“我沒有不喜歡你，只不過有些事情，你還太小，不明白�！�
“對不起……”
“我說了，我沒有不喜歡你�！�
“你不喜歡我，你喜歡媽媽�！迸⑤p聲嘟囓，幽怨語氣之中，似乎仍舊有著一絲不甘，“我搶不過她……”
不知道這種話該怎么回答，瑪麗蓮只能無言地抱著女兒，目光慌亂地瞧向家明。家明卻是一笑：“我不跟小孩子說這些，你身上也是臟兮兮的，去洗個熱水澡吧。我還有兩個小時的時間，在這之前，先幫你們弄點吃的�！�
他說著下了床，隨后出了走廊，反手將門拉上。床上的母女望著關(guān)掉的房門，瑪麗蓮輕聲道：“去洗澡吧。”海蒂點了點頭，從床上下來，隨后卻是猛地一拉，瑪麗蓮的輕呼聲中，她拖著大浴巾跑進了浴室，砰的一聲將門關(guān)上。
赤裸著身體坐在床上，瑪麗蓮一時間也不知道是笑還是惱，又或是為了女兒而煩憂。片刻之后，也只好虛弱地下床，到衣柜里找出衣服穿上。浴室之中，小海蒂抱著那浴巾，臉上猶然帶著惡作劇后的笑容，眼淚卻已經(jīng)簌簌而下。片刻，她一口咬住了厚厚的浴巾，顫抖著，無聲地怮哭起來，身體靠著墻壁，緩緩滑下……
第二百六十六節(jié)
回家
“絕招？什么絕招？”
窗外顯出的是一望無際的蔚藍色海面，布置溫暖的船艙里，小媽回過頭來，疑惑地問。
“你抓住我的手�！�
“呃，干嘛？”
“抓住你就知道了�！�
“好吧。”無奈地抓住了對方伸出來的手臂，隨后，額頭上便被敲了一下。她愣了半晌，瞇著眼睛看前方笑得前俯后仰的養(yǎng)女：“這個就是絕技？”
“是啊�！鼻胺脚永硭�(dāng)然地笑著點頭。
“你男人真夠無聊的……”小媽面無表情地評價道，“甩掉他吧�！�
“我覺得很有趣啊，何況當(dāng)時大家都笑得很開心，被敲的那個女人都開心，我差點笑到岔了氣，肚子痛……哼，好不容易才到手的，堅決不放。”
“逗得其他女人也笑，說明他根本是個花心的家伙。反正……你不肯把他帶過來讓我看一下，我就是覺得有問題，雅涵，你可要考慮清楚……”
“好啦好啦，你就別賭氣了�！毖藕χ鴵溥^來，摟住她的肩膀，“你看到他托我送給你的那瓶香水的時候，不是挺開心的嗎……我不能帶他過來見你，當(dāng)然也是有理由的，大家好姐妹，別生氣了哈……”
“什么好姐妹，我是你媽！”反手在雅涵腦袋上輕敲一記，小媽也是無奈地撇了撇嘴。這么多年來，雖然也已經(jīng)跟雅涵親密得猶如親姊妹，但也恰巧地明白她脾性中執(zhí)拗的一面，一旦認定了的東西，就絕對不會改變。自己是說服不了她，但牢騷總是免不了要發(fā)的。
“什么樣的家伙不能拿出來見人……你總不會是看上了有婦之夫，想要給人做小吧？”
一語中的，雅涵眨了眨眼睛：“小媽，你對同性戀怎么看？”
“同性戀？那家伙是女的？”
“嗯，還是很漂亮的女人哦�！�
“很漂亮……”小媽愣了一愣，“你不會是說那個跟你一塊上船的、說是你大學(xué)朋友的簡素言吧��？”
“嗯嗯�！毖藕B忙點頭，只見小媽霍地站了起來：“怎么能這樣……”
“可是……我們已經(jīng)生米煮成熟飯了啊……”雅涵笑得瞇起了雙眼。
“什么生米……你別開玩笑了。要讓你爸知道了非打死你不可！”對雅涵說的有些半信半疑，平素又不怎么責(zé)難雅涵，一時間也只能抬出張敬安的名義來嚇她。不過這句話明顯沒什么威懾力，雅涵在前方不知悔改地笑著。兩人在船艙里真真假假地說了一陣，對這件事情終究無法確定，小媽砰的一聲推門而出，雅涵連忙跟上。
“小媽，你干嘛啊？”
“懶得理你，你不跟我坦白說，我就去找她！”
“喂喂喂。別啊，小媽，她說過不讓人打攪她的�！�
“就打攪她了，難道她還能吃了我么！”
兩人一前一后，在船舷的走廊上快步走著，與幾名船員擦身而過，不一會兒，便看見了前方的喬國睿與方國琳。家明與雅涵單獨游玩的那段時間里，小媽與這些人也大概混熟了，當(dāng)下打了個招呼，隨后拉住了喬國睿：“哎，看見那個簡素言了嗎？”
“簡素言？”喬國睿扶了扶眼鏡，與方國琳對望一眼，“我們正為這事過去呢，他們現(xiàn)在在二號艙。你們找她也有事？饅頭、小武他們也是活該，跟簡小姐打起來了。”
“打起來了？怎么？”雅涵與小媽都瞪大了眼睛。
喬國睿有些尷尬地咳了一聲：“呃，事情是這樣的，也是饅頭那家伙自在慣了，他對簡小姐很好奇，然后小武那幫家伙也一樣好奇，簡小姐上船之后就一直呆在船艙里，他們跑過去……咳咳，大概是想認識一下簡小姐，結(jié)果……好像是決定過去切磋一下，咳咳……那個武功……”
這段話說得不盡不實，雅涵也曾聽家明說過，炎黃覺醒這些人對簡素言這個虛擬人物有著莫大的好奇心，雖然一直恭敬，但這次為了護送著雅涵一塊兒回國而上了船，他們多半便有了些好奇的舉動。以家明的性格，想來會給這幫人一點下馬威，畢竟雙方好感的基礎(chǔ)，還都是建立在互相的實力之上。她心中明了，也就不說什么，倒是小媽已經(jīng)嚷了起來：“切磋？那個小武……就是早上在別墅外面鍛煉劈磚頭的那個？我看見他一腳踢斷了一棵樹，你們讓他跟一個女人……切磋什么？”
“呃……小武他的確……嗯，他對武術(shù)這東西一向比較感興趣，以前練過國術(shù)，后來去日本學(xué)柔道、空手道，然后學(xué)過泰拳，如果說到肉搏能力，的確是我們小組里最強的一個，不過……”他望著小媽那驚奇憤慨的神情，不禁轉(zhuǎn)頭望了望雅涵，心想莫非她沒把簡素言的底細說出來？他們是做慣間諜、特工的，當(dāng)下也不好直說，只是道：“不過，就算小武很強，但現(xiàn)在五對一，恐怕還是沒什么勝算的，請放心……”
聽到五對一，小媽點了點頭，隨即又皺著眉頭道：“不管怎么樣，和一個那樣的女孩子打架都是你們的不對吧，她看起來柔柔弱弱，風(fēng)一吹就倒的身板，還沒有雅涵這個病人看起來強壯呢。不對啊……五對一，她剛上船，除了雅涵一個人都不認識，去哪里找四個同伴過來，難道找餐廳的服務(wù)生？”
這句話一出，周圍三人表情變得精彩無比，雅涵艱難忍笑，但聽說五個打一個，心中不由得也有些擔(dān)心。家明一拳打飛那樣的大鐵箱，跟打爛磚頭、踢斷大樹的感覺似乎也差不多吧……喬國睿與方國琳目光詭異地到處轉(zhuǎn)，五個女的打一個男人都已經(jīng)不對了，那現(xiàn)在五個男的打一個女的……遲疑一陣，終于說道：“呃，其實是……小武和饅頭，再加上國青、國梓、國超他們五個打簡小姐一個……”
小媽當(dāng)即叫了起來：“什么��？”
“這個……張小姐還沒跟你說嗎？”
小媽的目光轉(zhuǎn)向雅涵，雅涵方才聳了聳肩：“你們也是知道她的脾氣的，一向都很暴躁，對什么事情也一向直來直往，你們隨隨便便去偷窺監(jiān)視她，她當(dāng)然會生氣……”
喬國睿笑了笑：“這個我可以保證，不是上面的意思要求試探，純粹是饅頭那家伙皮癢了，他在美國久了，聽多了郁金香的事情心里好奇，所以才慫恿著小武他們做出這樣的事情來。國華老大還說是不是叫張小姐你去調(diào)解一下，不過現(xiàn)在似乎也已經(jīng)晚了，活該讓他們吃點苦頭。反正這次事情結(jié)束，他們也能分幾個月的傷假……”
“可他們是五個……”對于以一敵五這樣的事情，雅涵心中還是不免犯嘀咕，待到國琳笑著說出：“是簡小姐要求的�！狈讲哦ㄏ滦膩�。小媽在一旁撇著眼睛瞪這群人：“什么脾氣暴躁？什么監(jiān)視？什么好奇？郁金香又是什么？喂，雅涵你給我老實交代，到底有什么沒跟我說！”
此時也已經(jīng)接近了二號船艙，這是貨輪之上相當(dāng)大的一間艙室，足有一個籃球場大小，里面放的東西卻不多，有一小倉的大小木箱，其余的地方則是一些健身用具，平素被安排成船員們的鍛煉健身場所。然而此時看來，整個空間之內(nèi)都是一片狼藉的景象，各種健身器材東倒西斜，木箱的碎片隨處都是，卻無法看見簡素言與饅頭等人的身影，看起來比賽已經(jīng)完全結(jié)束，幾個炎黃覺醒成員的身影正在艙室中走動。
眼見著喬國睿和雅涵等人進入，其中一人迎了上來，攤了攤手：“來晚啦。醫(yī)療室的人剛才才把饅頭他們抬走。簡小姐看來是手下留情，幾個人被打得鼻青臉腫，但除了小武雙手骨折之外，都還沒有太大的傷害，不過，也都被打得吐血了，內(nèi)傷至少得養(yǎng)一兩個月……”
方國琳張了張嘴：“小武雙手骨折了？”
“是啊�！蹦侨送撕髱撞剑按摵艽�，簡小姐一直都是一邊跑一邊打，但幾個人里，小武逼她逼得最緊。當(dāng)時就是這個位置，小武抓住了她的肩膀往下壓，那是泰拳的膝撞，你知道的，以前小武還沒分來我們組，大家不都在傳他那次跟俄羅斯那邊特種兵比武的事情，抓住，直接膝撞，然后那人就掛了，胸骨完全粉碎……那一下我們也覺得情況危險，誰知道簡小姐身體一擰，整個人甩出兩米之外，然后直接甩了回來，旋身、直踢，感覺就像是一顆流星錘……”
他的功夫練得似乎也不錯，此時模仿著當(dāng)時的情景，一次旋踢，虎虎生風(fēng)：“小武大概還沒反應(yīng)過來，雙手擋了一下，整個人飛出去了，吶，那兩個木箱加上里面的瓷瓶，就是被他砸爛的。嘖嘖，接近十米的距離啊，就像是炮彈一樣。我們后來過去扶他，他雙手已經(jīng)斷了，估計簡小姐也沒能收住手……”
眼望著這滿艙的狼藉景象，那人似乎很興奮，跟喬國睿說著這場比武的經(jīng)過。小媽望著一邊倒下的一樣大型健身器材，不由自主地走過去，只見后方作為柱子的兩根手臂粗的鋼鐵，此時詭異地變成了九十度的曲角。不待她發(fā)問，旁邊介紹的那人便指著這邊說道：“那是被簡小姐踢成這樣的……”
“咕嘟”一聲，小媽目光發(fā)直，不由自主地咽了一口口水。
“那……素言呢？”雅涵疑惑著問道，“她去哪了？小媽正好要找她呢……”
“我我我我我……”小媽結(jié)巴著說不出話來。
“呵，簡小姐上廁所去了吧，馬上就出來……”
這人正說著，船艙一側(cè)的角落里，穿著貼身運動服，氣質(zhì)冷峻的女子走了出來，伸手拍著衣服上仍有灰塵的地方，一扭頭，朝這邊望了過來。
素凈的臉上原本是沒什么表情的，只是望見了雅涵與她身邊的小媽，方才露出一絲優(yōu)雅的微笑。上船時在雅涵的介紹下，小媽便是與這樣的“簡素言”有過短暫的交談，只看這時的形象，絕難將這名素凈優(yōu)雅的女子跟眼前船艙中瘋狂的破壞場面聯(lián)系起來。
“嗨，過來了？”笑著與雅涵打了個招呼，簡素言走到近處，“我剛才好像聽到有誰要找我�！�
“我小媽！”雅涵舉手說著，笑得燦爛。
“噢，阿姨有事嗎？”對于雅涵小媽，家明自然保持著相當(dāng)禮貌的態(tài)度，點了點頭，笑著走近。拉著雅涵的衣角，小媽卻也是僵硬地笑著，退后一步：“呵呵……呵呵……那個、那個，其實也沒什么事情……其實……呃，其實事情是這樣的，事情是……事情是……嗯，你昨天送給我的那那那……那瓶香水很好喝，我我我……我很喜歡、很喜歡……”
“香水……很好喝？”女子的臉上，恐怕是第一次露出這樣尷尬又迷惑的神情。
“是是是……是啊，呵呵，我先走了，你跟雅涵慢慢聊、慢慢聊……再見。”
她說著，將雅涵向前一推，一面笑著，一面飛快退出了船艙的門，一手扶住幾乎撞到自己身上的雅涵，她迷惑地眨著眼睛：“怎么了？雅涵……你干嘛笑成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