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兩人坐在那長椅上沉默片刻,家明伸出手摟住了她的肩膀:“不想你真的喜歡這些東西……討厭最好�!�
“你其實還是不想讓我接觸黑幫吧?”
“你想做的,我就幫你了�!奔颐黝D了頓,“不許他們販毒的事情我會盡力去做的,可我的想法其實和靈靜一樣的,接觸這些東西不好。我答應了你,就只能這么勸你了�!�
“你故意嚇我的……”
“沒嚇你,有的時候,就是這樣的感覺,比如說……”他想了想,“你是個殺手,第一次沖著襁褓里的嬰兒開槍的時候,也許就是這樣的感覺,很惡心……黑社會其實也差不多,好像有關道德的事情,總是差不多的�!�
“你以前老說自己是殺手,可你又沒做過……”沙沙坐正了身子,望著他,“你沒做過吧?”
“沒做過,可感覺差不多嘛�!�
“沒做過怎么知道感覺……唔,你別跟我說感覺,想吐了�!彼D了一頓,望著家明的臉看了好久,“喂,你說不想我喜歡,你不會是喜歡那種感覺吧?”
“哈�!奔颐鞑恢每煞竦匦α诵Γ蚯胺胶谝瓜碌拇蠛�。回過頭時,才看見沙沙仍舊是那樣盯著他,旋即卻笑了起來,摟住了他。
“我考慮下你的建議。唔,好累……又累又餓,想睡覺了,給我靠一下……”貼在家明胸口閉上了眼睛,過了幾秒鐘,方才深吸一口氣,坐正了起來,“好了,我們回去吧,霸占你這么久,靈靜要吃醋了�!�
“到底怎么回事、到底怎么回事,小孟他們干的嗎?來了多少人?”
進入酒吧大廳之中時,楊振興忍不住地捏了捏鼻子。燈光之下,整個場地一片狼藉,滿地血污,因為要留給他看的緣故,眼下還沒有收拾。他張大嘴看了半晌:“有弟兄死了嗎?”
“沒死人,但是……差不多都廢了�!闭诶锩媸帐皻埦值闹值搅私�,說道,“估計就算治好,以后這些兄弟或者是手或者是腳都會有些不靈便。方醫(yī)生說,出手的人很有分寸……”
“算下安家費。”楊振興呼出一口氣,等了一會兒,方才有些氣惱地喊起來,“接著說啊,誰的人!來了多少!”
“兩個人……”
“……”楊振興愣了一愣,“你說什么?”
“我們問了一下幾個情緒還算清醒的兄弟,兩個人,應該是……柳小姐和她的男朋友顧家明。顧家明拿了把刀,柳小姐就拿著根球棒看著,基本沒動手……”
“……”呆在那兒眨了眨眼,過得片刻,楊振興方才有些木然地開了口,“我、我們沒刀啊?我買不起��?”
“用了、沒用……”
“你他媽到底用了還是沒用?他們遇上超人啦!”
“兄弟們基本上都操了家伙的,但根據(jù)他們說的,當時顧家明就是一刀一個,有的人把桌子搬起來都是一刀劈開了直接劈人。老大,這個事……”
“我知道了,我去看看受傷的兄弟……”揮了揮手,他轉身往外走,這件事似乎弄得他的情緒也有些混亂。待到出了酒吧門口,那位助手又追了出來:“老大,對了,老大……”
楊振興回過頭:“什么?”
“受傷的兄弟說,他走的時候留了句話,讓帶給你,說是……陸續(xù)有來的……”
“他媽的。”
恨恨地罵出了這句話,就在他轉身的一瞬間,“噗”的一聲響起在了空氣之中,他有些迷惑地跪倒在了地。不知從哪里射來的子彈直接穿過了他的大腿,帶出大蓬的血肉,斜射入后方的水泥地面。
幾百米外的大廈頂樓,穿著一身紅色衣裙的日本少女將目光離開了瞄準器,面無表情地將狙擊槍收進大提琴盒中,一頭利落的馬尾隨著夜風悄然舞動著……
第三百六十二節(jié)
洗白
那年夏天結束之后的幾個月里,江海發(fā)生了很多的變故,當然,大多數(shù)還是集中在普通人難以接觸到的黑道層面。柳正去世之后不久,先是作為沙竹幫最大勢力掌握者的楊振興在大街上被人一槍打斷了腿,此后沙竹幫內(nèi)部似乎發(fā)生了一些分歧,但隨著幾個堂口老大或者家人或者本人住進醫(yī)院一段時間,整個沙竹幫在一種怪異氛圍的影響下暫時地凝聚起來,接任負責人的,是原本柳正的獨生女兒——仍在上高三的十七歲少女柳懷沙。
父親的位置女兒接替,雖然已經(jīng)接近二十一世紀,但在這種社團組織中卻不算少見。當然,誰都明白一個小女孩成不了事,抬她上位,也頂多是作為一個象征,制衡著沙竹幫內(nèi)部幾位老大之間的矛盾而已。與此同時,之前一直在江海附近與沙竹幫搶地盤的大幫派新寧幫,也終于找準了機會,趁著沙竹幫一蹶不振之時,強勢進入江海,試圖吞并沙竹幫的地盤。
柳正尸骨未寒,沙竹幫的內(nèi)部又是一連串的變亂,然而新上位的那位少女BOSS似乎也拿出了某種無知當個性的懵懂特質,決心與新寧幫硬拼。她的命令沒道理,所有人都在旁邊看著笑話,然而也就是在這個時候,上面政府突然掀起了一輪格外嚴厲的掃黃打非行動,警方似乎將重點目標放在了進入得格外強勢的新寧幫上,配合著附近幾個地市的行動,連續(xù)將新寧幫的大小頭目抓了數(shù)十。新寧幫的進入還未開始,便被這番大浪打得擱淺灘頭。
借著這陣東風,稍有收斂的沙竹幫暫時躲過了最大的危機,別人大都說柳正余蔭護著自己的女兒,這次的運氣真好。然而風頭剛過,在外人眼中什么都不懂的熱血少女做了一個腦殘到極點的決定:從此以后,沙竹幫不再販毒,并且,也不允許任何人在自己的地盤上做毒品交易。
這簡直就是在熱血漫畫中都很難看到的橋段!因為誰都知道,在實際操作的可能性上來說,它成功的幾率,無限接近于零。
一如善良人士許愿世界和平,愿望是很美好,但能夠實現(xiàn)的愿望,才真正有其意義。連政府都會明白水至清則無魚,一個黑道老大的女兒,卻在這里叫囂著要禁毒。果不其然,當這個意愿逐漸表露出來,首先引起的,便是沙竹幫內(nèi)部的強烈反彈。所有人都將這當成了是一位完全不懂黑道運作的少女的指手畫腳,然而,此時整個江海的氣氛,卻仍舊籠罩在政府對黑道進行掃蕩的壓力之下,也將整件事情,引向了一個原本完全不可能的方向。
政府在打擊新寧幫的同時,也在下大力氣清理著整個江海的毒品市場。原本這也是每一次行動會發(fā)生的事情,大家也都已經(jīng)習以為常,有一定的應對能力。無非是抓走一些人,風頭過后大家又死灰復燃。然而這次在沙竹幫,隨著上面意思的表露出來,幾個反對聲音最強烈的負責人立即就被抓進了大牢,而后,不明來歷的龐大資金開始上千萬上千萬地注入沙竹幫,一份份縝密的改革計劃被推了出來,開始對幫派販毒的這一塊業(yè)務進行有條不紊的改革。人們這才驚訝地發(fā)現(xiàn),那個滿腔熱血志愿的無知少女背后,竟然站著一個無比有力的支持者,而這個支持者,很可能就是政府。
并不是什么草莽的年代,在中國這片土地上,每一個能夠存活的幫派,或者都與政府保持著一定程度的默契,在某些方面進行合作的也有,但能夠做到這么明目張膽的卻委實太少。一部分人開始驚恐地大叫政府要“招安”他們,但大家出來混本就是為了錢,當大批量的資金不斷注入,各種計劃的實行,幾個作為人員安置的公司建立并且在專業(yè)人士的安排下開始正常運作,內(nèi)部的反彈便在潛移默化中被壓到了最低。
這樣的背景下,沙竹幫開始洗白,然而各種小幫派之間的爭奪卻愈發(fā)激烈起來。當沙竹幫所占的販毒份額陡然減少,其余的人便看準機會開始爭奪地盤,在暴利面前,甚至敢于與沙竹幫開戰(zhàn)的人都有不少。
“你們自己又不是沒做過,現(xiàn)在不做了,還不許別人碰嗎?擋人財路會被砍的!”叫囂著這樣的口號,與那些小幫派之間的火拼已然變得愈發(fā)激烈,與此同時,被政府與沙竹幫聯(lián)合打壓的新寧幫仍舊未有放棄,就在這樣的時機中不斷游說其余幫派站在他的那一邊。整個江海,就在這樣的氛圍下過了十月、十一月、十二月,二○○○年到來的時候,仍舊處于一片混亂與不安之中。
而在江海的黑道之外,也有著一些事情被柳正的死連帶影響著,發(fā)生了無法預估的變化。
“方先生說,讓我給你轉達對簡小姐的感謝……呃,是不是很亂?其實他的意思是如果能有個機會當面、或者在電話里直接感謝她就最好了……”
二○○○年一月初,小寒剛過,江海的街頭被陡然而來的寒意籠罩著,有些陰郁的天色中,行人們都已經(jīng)穿上了厚厚的毛衣,坐在咖啡店臨街的窗前,葉蓮一面取下圍巾,一面跟旁邊背著書包的少年說話。
“你們還真是忘不了要找她啊。”家明看著手表說道,“我還有最多七分鐘�!�
“只是有些奇怪,簡直天羅地網(wǎng)那么厲害的組織要找她啊,找不到就認了,可連一點蛛絲馬跡都沒有……”葉蓮笑了笑,“知道嗎?我曾經(jīng)懷疑過她是你假扮的,不過伯爵那件事之后,我知道這種想法很蠢�!�
“唔。”家明模棱兩可地點點頭,“是很蠢�!�
“好吧,既然一定不愿意出來,我就不說了。不過,那份情報的確為我們挽回了太多的東西,單只這次揪出來的那名間諜,如果讓他成功,那份導彈系統(tǒng)資料的流出大概會讓我們損失幾十億,所以方先生的意思是,還有什么需要,別客氣,大家好才是真的好嘛�!�
“賞你媽餅吃……”家明喝著咖啡,暗罵一句,“唔,該要的我會說的。”
“趕著去接沙沙?”
“今天下午又讓她曠了兩節(jié)課�!奔颐髌擦似沧�,如果不能在晚飯前把她揪回去,估計靈靜會發(fā)飆了,真是……
“真是羨慕啊……沙竹幫的洗白基本上是沒什么問題了,不過……真還得這樣打下去嗎?我不是有什么意見,只是覺得沒什么意義……”
“有人覺得開心,那就有意義了……怎么?上面有聲音?”
“暫時還沒。掃黃打非成果卓絕,曲市長這邊的政績也有加分,一群黑幫每天火拼一下,只要不死太多人,我們這邊也沒問題,不過……沙竹幫這樣子弄下去,黑道就會逐漸排斥他們,最后這跟警察有什么不同。我是很佩服沙沙的理想啦,她開心當然也很重要,或許三四十歲的時候跟你們的兒女說,啊,老娘當年當老大的時候,誰敢販毒就滅誰,不過……你打算什么時候讓她明白?這樣做,其實意義不大�!�
家明攤開手:“我覺得很有意義啊,在她的領導下,江海販毒的至少少了一半。”
“當然也是,不過人家是前仆后繼,沙竹幫就這樣耗下去?”
“為了正義嘛�!奔颐麟S口回答,看著手表站了起來,“我去找她了,拜……”
“拜……”
“啊,對了。”走到一半,家明又皺著眉頭走了回來,“以后大家見面,在街上聊幾句就行了,不用到這種地方來……”
“我覺得這樣比較正式啊�!�
“不是,你長得比較娘娘腔,那些人路過的時候第一眼看見你是女人,忍不住多看一眼發(fā)現(xiàn)你是男的,然后看我的眼神就比較亂七八糟了……OK,就這樣了……”
家明揮揮手離開,葉蓮在那兒愣了半晌:“我日……”從口袋里拿出鏡子來端詳半天,無論如何都覺得自己的樣子的確很有男子氣概:“這些人都什么審美觀啊。”口中抱怨一句,耳聽得側后方那桌一個小孩說道:“媽媽,那個姐姐好漂亮哦�!鳖D時整張臉都崩潰掉了。
“別瞎說,那是哥哥。”
“可是他在照鏡子耶,是不是要化妝,我只看見過媽媽你把化妝鏡放在身上,爸爸從來不用的……”
“我是特工……”
他在心中有些欲哭無淚地辯解……
帶著這樣的郁悶心情付賬出門,扭頭往左邊的街口望過去時,卻依舊能夠看到家明的身影停在那兒,一只手扶著電線桿,一只手捧著額頭,好半晌都沒有動靜。此時街上多是下班放學的人流,那道身影不時被行人擋住,他看了幾眼,心道:你長得又不帥,擺什么POSE�。吭傧胂脒@樣子像是吃錯了東西在嘔吐的樣子,回頭看看咖啡館,再去看時,那身影已經(jīng)在街角消失無蹤了。
第三百六十三節(jié)
笨拙
傍晚的天色陰郁,冷風吹過了別墅外的廊道,偏廳之中響著電視的聲音,幾個人坐在沙發(fā)上看著。
“哎,聽說大小姐才十七歲。”看得一陣,那位明顯有些心不在焉的青年男子突然開口說道。
“去年十月份已經(jīng)滿十八了�!迸赃呉粋人隨口回答。
“哦�!蹦侨它c了點頭,過得不久,又問道,“聽說大小姐長得很漂亮吧?”
“是挺漂亮的……喂,阿祥,你不會有想法吧,沙沙小姐都已經(jīng)有男朋友了,你就別想了……”
“什么�。【褪菃枂��!蹦前⑾樾α艘粫䞍�,“對了,大小姐性格怎么樣?”
“呃,問這個干嘛,呵呵,第一次見到大小姐,緊張啊?”
“總有點啊。外面聽說大小姐做起事情來……呃,很厲害的,第一次見嘛,總得留個好印象�!�
看他緊張的樣子,周圍幾人對望一眼,隨后倒同時笑了起來:“這是干嘛啊,哈哈,都說阿祥你在外面天不怕地不怕,誰的面子都不給,現(xiàn)在居然怕個小姑娘�!�
“大小姐嘛,怎么能說是怕,尊敬好吧。以前正哥在的時候幫我還過好幾筆賭債,我都還記得的�!泵邪⑾榈哪凶訑[出無所謂的樣子,“喂,不用笑成這個樣子吧�!�
“呵呵,放心、放心,沙沙小姐的脾氣雖然有些直來直往,但一般都不跟自己人發(fā)脾氣的。你自由發(fā)揮,那昨天的事情照實說出來就好了,老實說,他何文社這樣的小幫派也敢撂話,按照大小姐的脾氣,一準又是開打了�!�
阿祥坐正了身子:“那好啊,說打架我阿祥怕過誰來。他媽的我看那大頭文早就不爽了,大小姐說話,我立刻找個時間干掉他�!�
周圍幾個人笑著附和。過得片刻,其中一人倒是有些感慨地說道:“老實說啊,幾個月以前,大家可都是在想著看沙沙小姐的笑話的,誰也想不到我們沙竹幫倒真的禁起毒來了,你們說,這個應該是為了把我們沙竹幫洗白做的計劃吧�!�
“當然,毒品那塊已經(jīng)洗得差不多了,按照這個狀態(tài),以后變成大公司上市也有可能啊。”
“聽說沙沙小姐有上面的關系?”
“多半是老大那里留下來的關系啊。”
“不過一直這樣子打下去,也很傷和氣吧……聽說新寧幫那邊都找過好幾次殺手了�!�
“說是這么說,可結果呢,不是說那些什么殺手都掛了吧。到底是不是真有這事我也不清楚,你們知道嗎?”
“聽說過。不過,好像一次都沒發(fā)生吧……”
“說不定真有這回事啊�!甭牨娙似咦彀松嗟卣f起這個,那阿祥插進話來,“我們河東那邊的刀手陳你們知道嗎?”
“打架很拼命的那個?說是最近家里起火給燒死了吧?”
“什么家里起火,被人放的火�!卑⑾閴旱土寺曇簦拔覀兡沁吺莻�,他接了要動大小姐的單,那天就準備去圣心門口堵人。人走了之后,殺人的消息沒有,倒是當晚他家里就起了火。后來清理現(xiàn)場嘛,他的尸體,他那個在外面坐臺的姐姐,他姐姐的男朋友三個人一起死了,全家都給殺掉啊�!�
“最近跟孟哥在應付新寧幫那邊,倒沒聽說這個……”
“可我覺得有可能啊。照理說大家開戰(zhàn)這么久,總不可能一起暗殺的事情都沒有吧,可就是沒發(fā)生過……”
“會不會是所有的殺手都給人干掉了……說不定也是全家大小,秘密地就殺完了……”
“對了,新寧幫那邊不是也有幾件事很奇怪嗎?那個史鳴出車禍被貨車撞成了肉醬,那邊專管打打殺殺人員調動這些的霍家安也是莫名其妙地就食物中毒,進醫(yī)院搶救不過來變成植物人,后來也調查不出來……”
“噓。這些事情小孟哥說了,不要亂提起了,反正跟我們無關也就對了,當它沒發(fā)生過……”
“沒錯、沒錯……”點頭附和的過程中,眾人心里也都有一種難言的復雜感覺。沙竹幫背后似乎站著一道強有力的身影,但偏偏作為幫派的中堅人士,他們也完全不清楚這道身影的底細,一時間也不知道是該驚悚還是自豪。倒也是在這個時候,有人走了過來:“祥哥嗎?小姐那邊請你過去一趟�!�
“好的�!钡攘税雮小時,阿祥吐出一口氣,跟著那人穿過內(nèi)部的通道。還沒到盡頭的房間,便聽見有個發(fā)飆的女聲:“開什么玩笑,兩百萬的貨出事了要我給說法,哈,他販毒啊,當然有風險的,要談判就談,快過年了要弄得大家都不安寧,我盡管奉陪到底好了……”
推門進去,他便看到了此時正在生氣的少女的樣子。
秀麗細致的瓜子臉,梳成馬尾的清爽發(fā)辮,一米七左右的身材,即使在這種穿上了厚毛衣的天氣里,依舊能看出少女苗條而勻稱的身材,舉手投足間都充滿了十八歲少女那種明亮與張揚的活力,藍白相間的貼身校服里可以看到粉紅色的高領毛衣。少女此時正雙手插在口袋里,一邊皺眉一邊在窗戶旁走來走去。
雖然也有著幾分叛逆的氣息,但要第一時間將這道美麗的身影與掌握了上萬人的大社團負責人的身份聯(lián)系起來,對大多數(shù)人來說恐怕都是一件困難的事情。一時間覺得打招呼似乎有些困難。此時正坐在門邊的小孟沖他點了點頭:“阿祥過來了,坐啊�!�
“嗯,孟哥……老大……”
被人稱呼老大,窗戶邊的少女陡然反應過來,隨后臉上露出了笑容:“祥哥吧,叫我沙沙就可以了。他們說你在外面等了很久了,真是抱歉哈,本來以為你在那邊要處理事情,再趕過來一定要很久。坐吧,別客氣。”
“接到電話就立刻趕來了,剛到。”
看他依舊講禮貌地站著的樣子,小孟拍了拍身邊的沙發(fā):“坐吧坐吧,聽說你那邊昨天出了些事,那大頭文過來撂話了,你說說吧。其實我們現(xiàn)在跟哪里都有不妥,不在乎多幾個小幫派�!�
“哦,是這樣的。”阿祥點了點頭,“昨天大頭文過來說,關于毒品方面的份額,如果我們不做,總不至于讓那些吸毒的都餓著。說是他已經(jīng)跟幾個老大商量好了,如果我們再這樣,那就……”
眼下沙竹幫的問題,基本上就是面臨各個同道的不滿,每一次基本都大同小異。那阿祥才說到一半,方才領他進來的那名幫眾也走了進來,在小孟耳邊說了句話,小孟笑了起來,走到沙沙的身邊輕聲轉述。頓時間,方才還叫囂著與一幫窮兇極惡的黑幫開戰(zhàn)的少女頓時變了臉色,一看手表:“那還不快去攔住他!”一扭頭,“啊,祥哥,這件事你待會跟小孟哥說就好了,我現(xiàn)在還有事,要先走了,先走了……”
她說著,轉身操起后方沙發(fā)上的書包,鬼鬼祟祟地沖另一邊跑了出去。透過玻璃窗,可以清楚看到她朝著別墅后門一路狂奔而去的樣子。
小孟無奈地攤了攤手,對著阿祥做了個留在這里的示意,搖著頭從門口走了出去。不一會兒,他領著一名同樣背著書包的少年人走了進來:“看吧,她已經(jīng)跑掉了……”
“這樣子不行吧。”那看起來沒什么特點的少年皺了皺眉,“今天又曠掉兩節(jié)課,靈靜就快發(fā)飆了。她一發(fā)飆,我和你們老大都兇多吉少啊……走多久了�!�
“就剛剛�!�
“算了,我找她去……”少年看了看腕上的手表,沖著房間里的阿祥點了點頭,隨后也朝后門走了過去。小孟進到房間里笑了笑:“事情知道了,明天會有人過去跟大頭文談,他識時務呢就最好了,如果談不妥,阿祥你那邊恐怕就得做好開打的準備,沒問題吧�!�
“專業(yè)的�!�
“呵,那就好�!�
在房間里大概交待清楚事情,離開別墅,靠近那附近的公車站時,阿祥便又看到了那背著書包在等公車的少年,心中不免疑惑:這便是沙沙小姐的男朋友?怎么看都看不出吸引人的地方啊。
他還沒靠近,一輛摩托車從后方的轉角處疾馳而來,刷地一下在那公交車站前停下。車上的騎士單腿支地,拿下了頭盔,正是滿臉笑容的沙沙:“嗨,帥哥,搭車嗎?”
她此時雖然穿著校服,但在黃昏的天色中,少女騎著那摩托車的感覺仍舊顯出了一股英武而迷人的美感。少年一臉憊懶地走過去,啪的一下拍在她的后腦勺上,將她打得腦袋一縮�!八λ!卑⑾樵谛闹姓f道。
不過,視線之中,那位在旁人眼中很有后臺的黑道少女只是鼓著腮幫,做出了格外逆來順受的表情。少年說道:“不許你開車,下來!”
“拜托,讓我過一下癮啦�!�
“我都成年了……只開一半路�!�
“好吧好吧,我怕你……”
委委屈屈地從摩托車上下來,少年坐在了前頭,隨后少女坐上去,緊緊摟住了對方,看那親昵地貼在一起的樣子,恐怕關系也早已經(jīng)越過底線了。隨后,摩托車就在傍晚的陰郁天色中呼嘯而去,消失在了視線與道路的盡頭……回到出租屋后,遇上了靈靜的發(fā)飆。
九月里讓沙沙接觸黑道的那個決定,很多時候想起來,家明會覺得自己是鬼迷心竅。他終究不是什么正常人,對于黑道這種東西的看法,其實也遠沒有一般人那樣排斥。當初的想法是既然沙沙想玩,就讓她好好地玩一次,畢竟柳正死后,這位與自己有著親密關系的少女除了自己和靈靜外就再沒有任何的親人了�?v然那樣的要求有些任性,但既然自己勉強可以做到,他就本著近乎溺愛的心情答應了下來。
將目前所知的裴羅嘉的情報具體整理了一部分與炎黃覺醒做交易,換取他在江海黑道可以為所欲為的權力,于是在炎黃覺醒龐大資源的供應與大群專業(yè)人士的策劃下,再加上政府方面的配合,黑道方面,還有什么事情是解決不了的。這個時間里,他期望著當沙竹幫有一天終于洗白,沙沙也滿足了她的熱血理想后會發(fā)現(xiàn)毒品在目前根本無法禁絕這個事實——沙沙并非不懂事的人,有一天她走出父親的陰影與悲傷后,自然便會接受這件事。但在這期間,卻也發(fā)生了許許多多的小事,令他有些始料未及。
靈靜并不喜歡黑道的事情,她也擔心沙沙的安全,因此對這些事,始終保持著觀望的態(tài)度。有了家明的保護,她可以放下一部分的擔心,但與此同時,沙沙對于這件事又有著相當?shù)呢熑涡�。當她時常抽時間去過問沙竹幫的事務,學習著處理,因而放下學業(yè)時,靈靜也就會真正地發(fā)起脾氣來。
說起兩個女孩子的性格,沙沙是刀子嘴豆腐心,靈靜平素溫雅可愛,但要認真起來,那就是真正的嚴肅。她也不罵人,就是認真地說話,往往說著說著就哭起來——她是真正地擔心沙沙。沙沙便也不敢頂嘴,不敢開玩笑,抱著她一個勁地道歉。這次也是一樣,當兩人回到家,靈靜已經(jīng)一個人做好了飯菜,她這次倒也不說話了,招呼著兩人吃飯,吃著吃著眼淚便下來了,順著臉頰滑進碗里。
“對不起……”哽咽著說了一句,靈靜站起來,抹著眼淚往房里走。沙沙連忙跳了起來,跑到門口抱住她,嘟囔道:“對不起,我錯了……”
“反正你也不聽我的……”她哭著說。
“我錯了……”沙沙就只是認錯。
“我也沒說你不許他們販毒有什么不好,可你不能耽誤學習,這都快期末考試了你還曠課……”
“我保證考好……”
“反正你到時候考不好我也沒辦法……”
“我從今天開始每天晚上都復習,騙人是豬……”
不得不說,靈靜這種沉默的爆發(fā)最是令沙沙沒辦法。兩人進到房間里,一個哭,一個安慰、認錯。家明在外面笑著吃飯,過得一陣,伸手在頭上揉動了起來。
不知道為什么,伯爵的事情之后曾經(jīng)舒緩過好幾個月的頭痛,在這半個月的時間里,突然如同火山爆發(fā)一般變得頻繁了起來。原本凱莉過來的那段時間里因為頭痛加劇,他就打算好了要自己檢查一下,可后來因為伯爵的事情之后頭痛的頻率忽然舒緩,他也就嫌麻煩一般地作罷了。不得不說,作為普通人來說,他也有著諱疾忌醫(yī)的壞毛病。不過現(xiàn)在看來,去醫(yī)院做一次檢查,似乎已經(jīng)變得勢在必行……
每當這樣子的吵架之后,兩個女孩子都會變得格外親熱,特別是在這樣的大冷天里,三個人脫光了衣服湊在一床被子里就有著更加巨大的誘惑力。不過,因為懶得下去做事后的清潔,三人之間發(fā)生肉體關系的次數(shù)反倒少了,這天晚上兩個女孩子趴在家明胸口上聊了好幾個小時,到得接近凌晨一點才沉甸甸地睡下。約兩點鐘的時候,家明從床上起來穿好了衣服,從窗臺下去,去往了附近人最少的一個醫(yī)院。
大風降溫的天氣陡然來襲,這樣的深夜里,醫(yī)院人不多,家明去到放射科時,唯一的一個值班醫(yī)生正裹著被子呼呼大睡。他將麻醉針頭在對方頸上扎了一下,關上了門,開始在電腦前設定起機器來……
都市的霓虹流淌中,時間悄然而去。凌晨四點,挾著一個大紙袋,家明從醫(yī)院門口走了出來,站在道路邊望著道路兩側的車流。這邊不算江海的交通要道,偶爾才有車輛呼嘯而過,唯路燈孤獨而筆直地延伸開去。他在路旁的花壇邊坐了下來,冷風吹過時,他的表情有些茫然,或許是這兩年多以來的第一次,他在晚上出門辦完事后,不那么迫切地想要回家。
坐了一會兒,他望著那明亮的路燈,從紙袋里抽出了X光的腦部掃描圖,直直地看著。片刻,他深吸了一口冷氣,閉上眼睛。
“怎么會……搞成這個樣子呢……”
第三百六十四節(jié)
預定行程
“秦老師,還書�!�
安靜的圖書館,借閱處的方向傳來清亮的女聲,許毅婷笑著,將幾本大學商業(yè)課程的書籍放在了柜臺上。
“啊,小許啊,這么深的書,就看完了?”
擔任圖書館管理員的是一位頭發(fā)發(fā)白的女性,說是中年人,她的頭發(fā)使外表顯得較老一些,但若說是老人,她的身上又有著中年人一般開朗與充滿活力的眼神,總而言之,這位姓秦的女性身上有一股足以感染他人的獨特氣質。以前學校象征性地弄了幾個勤工儉學一般的項目,許毅婷就時常過來圖書館幫忙,因此兩人倒也算是相熟了,此時看她過來,那秦老師放下了手中的書從里屋出來,戴著眼鏡將幾本書熟練地歸檔。
“看起來小許以后是要當個女強人了呵�!�
“哪里,提前看一下,對大學生活有好處嘛�!�
不得不說,人會變成什么樣子,終究還是外在環(huán)境的影響。以前許毅婷性格自閉,戴著那大而難看的寬邊眼鏡,腦后兩根麻花辮,平日里不與人交往,也實在沒有太多的人搭理她,然而近年來與東方婉在一起,學著當助理,掌管玩具公司的一些事情,心情放開之后,人也終于從當初父親的陰影里走了出來。此時將寬邊眼鏡換成了漂亮的窄邊,搭配上利落的短發(fā),一身潔白合身的羽絨服,使得她整個人看起來也有了許多同齡女孩子所沒有的知性氣質,在學校里,甚至也開始有不少男孩子開始搭訕或給她寫情書。不過,這樣的事情,常常也都會變成她與東方婉之間的談資或是笑料,在經(jīng)歷過許多同齡人未必會經(jīng)歷的事情之后,對于愛情,她暫時還沒有太多的期望。
“不過馬上就要期末考試了吧,過了這個學期,可就是你們這些學生最緊的一年了,到時候還是要把心多放在課業(yè)上啊�!敝涝S毅婷的情況,那秦老師倒也沒有對她這種“不務正業(yè)”的行為作出太多批評,歸類好圖書,將借書證交還了過去,“對了,確定好想考什么學校了嗎?”
“北京吧�!痹S毅婷笑著回答。
“清華?北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