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他依舊記得這座城市,記得許多東西,可是那些記憶中所蘊藏的感情卻在四年的痛苦與兩世回憶的重疊下變得有些疏離起來,猶如那名叫靈靜名叫沙沙的女孩,在某個片段中被他殺死某個片段中又黯然離開的身影,猶如心中的冰涼與眷戀,殺手之心與滿滿的愧疚,不斷沖突的裴羅嘉記憶與那平淡的學生時代,那一切的東西還在他的記憶里,卻已經(jīng)被無法忍受的痛切割得支離破碎,這使得他不得不再度停下來,審視著此時的自己,這座城市的過去與未來都在腦海里交替著。
一輛的士在他的身邊停下,他搖了搖頭,在前方的岔路口站了半晌,他選了一個方向開始走。烈日炎炎,他不斷地向前穿行,看著這座城市的每一個人,每一輛車,每一間店鋪,每一個廣告牌,重拾起記憶的碎片。
同樣的時刻,位于城市一角的方之天等人正陷入巨大的危機與難題之中。四年以來,應海生的勢力在炎黃覺醒中已經(jīng)不再占有過去那般舉足輕重的地位,若平時出現(xiàn)問題,方系勢力自然可以順水推舟地將對方的一切都予以吞并,但眼下的情勢中,他們卻不再擁有這樣從容不迫的優(yōu)勢,前幾天出現(xiàn)的不死者連軍隊的出動都無法留下,雖然當時給他們造成了巨大的傷害,但現(xiàn)在他們也隨時有可能反撲,死亡的陰影正籠罩在江海每一個炎黃覺醒成員的頭上,應海生的死,那出現(xiàn)在廣州的神秘殺手,無論是落井下石的裴羅嘉還是其它想要渾水摸魚的黑暗組織,恐怕都將成為壓垮駱駝脊背的最后一根稻草。
無關黑暗或光明,城市另一角的小武館中,名叫靈靜的女子坐在窗前,看著書桌上訂成一疊的歌曲曲譜輕聲唱著,為今天晚上方雨思演唱會上的客串表演做著準備。而無論神情有多么的專注,此時存在于她的心中的,除了心碎的悲傷,依舊只有對未來的迷惘,與她有著同樣心情、猶如一體雙生的女子此時正在數(shù)百米外的樓房陽臺上遠遠看過來,風吹過時,揚起了耳際的發(fā)絲……
第四百四十四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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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時分,夕陽在天空中漫灑下壯麗的金黃,東方家別墅的內(nèi)內(nèi)外外也仿佛籠罩上了一層光暈,方之天站在二樓的陽臺上,看著花園里金光閃閃的噴水池,手指敲打著陽臺邊的欄桿。遠遠近近都是站崗的戰(zhàn)士或者特工,人影進進出出,忙碌不停,他用手指揉了揉額頭,片刻,有敲門聲響起來,進來的是東方凌海。
“廣州那邊傳來的監(jiān)控錄像大家都已經(jīng)看過了,正在分析,不過資料太少,估計很難得出確切的結論,我認為……我們大概該考慮放棄空見之塵了……”
方之天點了點頭,笑容有些疲累:“就沒有人考慮是顧家明殺回來了嗎?這種干凈利落的出手,周圍的監(jiān)控攝像頭甚至連他的背影都沒能捕捉清楚,至少也是裴羅嘉特級殺手的級別了,更何況現(xiàn)場的那張全家福……”
“所以大家認為這件事應該跟目前在江海的不死者無關,他們的確是有著遠超一般人的身手跟素質(zhì),但在刺殺的技巧上,絕不會有這個人這樣熟練,但顧家明……應該是裴羅嘉殺手的故布疑陣吧。至于最好的結果,大概是那位真正的簡素言小姐殺回來了……”
“但我們到現(xiàn)在還沒有確定到底哪一個是真的……”方之天笑著搖頭,與東方凌海一同出了門,“放棄空見之塵,我也有想過了,其實按照現(xiàn)在的情報來看,無論是我們還是那些不死者,都不清楚空見之塵的下落,李云秀在歐洲那邊還沒有醒來,她到底將東西交給了什么人還很難說,或者就是隨手塞進了一個人的包裹里然后寄來了江海,既然雙方都不清楚,只要情報上能夠占一定的先機,我們?nèi)匀挥袡C會,我離不離開倒是次要。應家的權力交接,我是不是親自過去,意義并不大�!�
“各種勢力肯定會介入,應海生這一死,經(jīng)濟方面弄不好的話,損失大概以百億計。錢其實倒也是次要了……”東方凌海嘆了口氣,“應海生參與或者了解的國家機密數(shù)百項,這方面才是最重要的,雖然廣州那邊已經(jīng)封鎖起來,各個省市的人也已經(jīng)開始運作,但應海生以前防我們防得太厲害,這反而成為最麻煩的事情。我剛才就接到了電話,朝海集團里方才揪出了兩名間諜,應該是美國方面安排的特工,事情發(fā)生才三四個小時,他們就已經(jīng)開始行動了。沒被發(fā)現(xiàn)的,還不知道有多少。老方,現(xiàn)在最怕的是他們把目標對準你……”
一邊說一邊走,別墅之中此時住進了炎黃覺醒的好幾個小組,鬧鬧哄哄的,穿過二樓走廊,到樓梯邊時,卻見東方路拿著手機下意識地旋轉著,皺著眉頭在想事情。方之天倒是停了下來,打了個招呼:“小路,錄像你也看過了吧?有什么想法?”
東方路從來便被培養(yǎng)成東方家的接班人,雖然一直以來都有參與許多事情,但他不屬于戰(zhàn)斗編制,如今也不算正式的行政編制,這類作為機密的監(jiān)控錄像,理論上來說他得等到事情了解或者被正式邀請才有得看,不過理論和實質(zhì)自然是兩回事。明白方之天問這句話的意思,他點了點頭:“看過了,應該不會是顧家明,理由很簡單,如果他回來,一定會第一時間去找葉靈靜或者張雅涵這些人,對于應家……他沒這么在意……”
“呵……看來是可以確定了,真是……懷念啊……”方之天笑了笑,“聽說最近跟女朋友分手了?”
“嗯�!�
“據(jù)說男人都是失戀之后才成長起來的,加油吧�!迸牧伺乃募绨�,方之天與東方凌海朝著走廊盡頭走過去。推開盡頭的門,一間白色的病房出現(xiàn)在兩人眼前,病房之中,東方若依然在持續(xù)沉睡。
望著那毫無意識的單薄的人兒,方之天閉上了眼睛,微微地發(fā)出了一聲嘆息……
決策者最怕立場被干擾,無法做出清醒的決斷。如果若若的異能真的能夠得到發(fā)揮,對于一個國家來說其意義無可估量。而面臨如此強大的不死者,假如他們是被裴羅嘉所控制的敵人,空見之塵似乎也是唯一的機會。但這其中到底蘊含了他多少的私心,目前付出的犧牲是不是真的值得。應海生猝死,各方面的壓力襲來,他所面對的,早已不是頭痛那么簡單的事情了……
時間過了下午六點,夕陽在山間依舊顯得燦爛,城市郊外的公墓山上,雅涵蹲在那一片墓碑前,神情有些茫然。
這個時間點上,過來掃墓的人基本上已經(jīng)回去了。事實上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這邊基本也很少見到人。她是剛剛下班后過來的,女式西服、及膝的窄裙、絲襪、高跟,此時蹲在地上,繃得緊緊的,線條很是誘人。她有時候想,家明如果在這里的話,或者就會很喜歡她現(xiàn)在模樣。家明不在這里了,他也不再在這個世界上,可她還是希望他能在某個地方看上一看。
原本是打算下了班就回去陪淘淘吃飯的,吃完飯再帶著她出去看一場演唱會。誰知道下午接到一個電話,之后就神使鬼差地來了這里。應氏三父子死了,她談不上有多高興,但當初發(fā)生在江海的那場追殺,對于曾經(jīng)的家明來說有著某種階段性的意義。后來他們在一塊生活了三個多月,這些事情她是知道的。從那天開始,他放棄了生命中的光明和希望,走向死亡的泥沼。
但在這件事中,應氏父子發(fā)揮的影響幾近于無,那只是標志,卻沒有實質(zhì)上的意義。真正有實質(zhì)意義的是他和靈靜的分手,是靈靜上飛機、沙沙上船的那一刻。因此對于這父子三人的死亡,她就覺得有些茫然,沒必要高興,也沒必要悲傷。她因為這件事而想來看看家明,卻又實在覺得事情不值一提,于是便在這里發(fā)呆了許久。
這一處墳墓她自然是常來的,說說話,坐一會兒。秋天里常常會有蒲公英飛舞過來,她將那些蒲公英一朵朵地擺在碑前,看著它們又被吹走,有時候吃到什么好吃的東西也帶過來,有時候在碑前擺那些枯黃了的蒿草,有時候是四周吹來吹去的紙花,一切隨著心意,就像是對著最好的朋友度過一個寫意的下午,說說淘淘最近的事情,平平淡淡的,除了冬天,一般不哭。
跟靈靜說起來的時候是說等著他,另一方面,她更多的是感覺到:家明多半是死掉了。但在她來說,這也并非悖論,等待一個已經(jīng)死去的人也并非是什么說不過去的事情,她如今就是這樣執(zhí)拗地堅持著這種心情。
“前面……前面跟你說過吧,方雨思的演唱會,今天晚上靈靜要過去客串表演了……打算帶淘淘去聽……應家的事情估計你也沒興趣的……本來答應了淘淘要回去陪她吃飯的呢,回去又該挨罵了……今天本來說好不是陪你,是陪女兒的嘛……”
她輕聲地說著,站了起來。群山之間,夕陽也終于從金黃轉成了橘紅。
時間是二零零四年七月十二日下午六點四十,葉氏武館已經(jīng)關了大門,就在幾分鐘前,靈靜已經(jīng)隨著朱利安等人的車輛離開武館,出發(fā)去往即將舉行演唱會的江海市新城體育館,如今葉涵正在里屋整理一些東西,順便給還在醫(yī)院的妻子打電話,無論如何,這是女兒一輩子的大事,兩人都不想錯過。
“……手術嗎?沒辦法請假?怎么會遇上這種事……林醫(yī)生那邊呢,他不在那怎么辦啊,今天可是靈靜第一次登臺表演……”
女兒的初次登臺居然遇上妻子醫(yī)院的突然加班,脾氣一向謙和的葉涵此時也不免提高了聲音,有些無奈,正說著,有人在后面敲了敲門:“靈靜不在家嗎?”
“哦,靈靜跟她老師已經(jīng)過去演唱會的新城體育館那邊了。你是方小姐派過來的嗎……等等哈……”略略回了回頭,此時天色微暗,外面武館那邊關了燈又拉下了大門,人影有些看不清楚。他說了一句,耳聽得那腳步聲似乎開始往外走,沖著電話道,“你看,方小姐都已經(jīng)叫人過來催了,靈靜出門也有些晚,不知道狀態(tài)好不好……我過去你醫(yī)院那邊等你吧,你不是跟院長說過了嗎,反正林醫(yī)生他們趕過來你就撤……我去等你我去等你,就這樣了……”
掛上電話,外面的那人此時已經(jīng)不見了,葉涵皺了皺眉,隱約間似乎想到了什么,他站在那兒好一會,準備朝屋里走,可心里的感覺卻變得愈發(fā)強烈了,終于轉身跑出門外,站在那街道上,遠遠近近的,小區(qū)內(nèi)外的樓房間已經(jīng)亮起了燈火,街道上有來來往往的人、自行車,空氣中彌漫著諸如“下班”、“晚餐”、“放松”的溫馨氣息,太陽在西邊逐漸斂去最后的火焰,路燈與車燈也逐漸亮了起來。這個普通的仲夏黃昏,他在道路邊站了一會,終于沒能發(fā)現(xiàn)方才敲門的那人,轉身回家換了身衣服,準備去往妻子的醫(yī)院……
一個多小時后,東方家別墅的病房之中,若若睜開了眼睛,撐著那毫無血色的虛弱身體坐了起來,醫(yī)生以及其余眾人趕到時,她的呼吸急促,仿佛隨時都有可能窒息一般,幾分鐘后,在氧氣的作用下,這癥狀才漸漸緩解,望著眼前的眾人,許多天來,她第一次開了口。
“我看到空見之塵在哪里了……”
時間倒退回二十分鐘前,太陽已經(jīng)完全失去了對這座城市天空的主導權,這一天是農(nóng)歷的五月二十四,細月如眉,夜色中有著很漂亮的星空,坐落在海邊的新城體育館一片燈火通明的景象,看起來就像是坐落在海邊的一輪明月。方雨思在江海的巡演第一場即將開始,入場已經(jīng)接近尾聲,如今在體育館外還滯留了不少人,這些人多半沒買到票,但由于方雨思的號召力,他們還在等待著有人將票臨時轉讓的機會。
由半圓形的新城體育館朝四周輻射開去,附近是一個集綠化、娛樂為一體的海濱公園,燈光之中綠樹、花圃一片涼爽宜人的景象。體育館內(nèi)部則是一片喧鬧,觀眾爆滿,而在演出后臺,各種工作人員正在緊鑼密鼓地準備著八點鐘將要開始的演出。方雨思穿上了第一場演出時要穿的衣服,走過擁擠的人群,走向坐在一邊長椅上發(fā)呆的少女。
“靈靜,化妝都已經(jīng)準備好了吧�!�
她說了這句話,過得幾秒鐘,靈靜才陡然驚醒一般地抬起了頭:“啊!呃……呃,化妝……好了……”她這次做的并不是什么復雜的裝扮,宣傳方希望突出的是親切感,于是仔細雕琢了半個多小時,看起來變化倒是不大。依舊是靚麗親切的鄰家女孩,只是看起來略略有些失魂落魄。
若是旁人大概會認為她第一次參與這樣大型的演唱會因此緊張,但方雨思卻是多少知道內(nèi)情的人,坐了下來握住了靈靜的手:“想什么呢?”
“沒……”靈靜目光閃爍,“只是……越來越不知道為什么上臺……”
方雨思笑著點了點頭:“不是說過了嗎,就當是當著這么多人的面,唱給家明聽的,你想跟他說的話啊,以前來不及說的那些……也許他能聽到呢,嗯�!�
“嗯。”勉強一笑,她點了點頭,方雨思看了看在周圍走動,吵吵嚷嚷的工作人員,又轉回頭:“這樣吧,里面太吵了,演唱會雖然快開始了,但你可以稍微出去走動一下,幾分鐘哦,記得上臺的時間就可以了,這樣對放松心情很好�!�
握著靈靜的手微微用力,她笑著站起來,去檢查旁邊的一些器具�?纯瓷倥m然點頭卻仍舊有些失魂落魄的樣子,她知道自己的話用處大概也不大,不過暫時來說,也無所謂了。片刻之后,靈靜從包包里拿出歌詞來復習,看見側面口袋里一個作為墜子的玻璃小瓶與旁邊的紙條時,她皺起了眉頭,拿出紙條來看了好幾遍。她終于站了起來:“好像……就在附近……”
片刻,靈靜走出體育館側門,用借來的鑰匙發(fā)動了小車,去往不算遠的一個地址。大概五分鐘后,她在一棟小樓下按了好幾次門鈴,確定屋內(nèi)無人后走向了旁邊的一間小賣部:“阿姨,請問住在隔壁的人去哪里了?”
“你找誰�。俊�
“哦,我想知道有沒有一個叫方國琳的女孩子住在這里……”
那一瞬間,某種冥冥中定律將兩條因果線交錯一起,白色的病房內(nèi),東方若睜開了眼睛!
夜色清澄,八點過五分,仿佛整個城市都動了起來,車隊從城市的數(shù)個角落飛馳而出,載著炎黃覺醒此時在江海能夠調(diào)動的多股力量,駛向演唱會已經(jīng)開始的新城體育館。
與此同時,一位小賣部的阿姨給方國琳打了電話,告訴她方才有人過來找她。
“說是有人要送東西給你,我要她把東西給我轉交,不過她說還是親自交到你手上,還給我留了電話……你說過不要把你的電話說出去,我就沒說,不過那位小姐看起來不像是壞人啊……”
之前不死者在城市里捕殺炎黃覺醒的成員,方國琳等人撤離到東方家別墅的時候,就曾經(jīng)考慮過有人過來打聽她們下落的情況,因此以警察的身份給旁邊的小賣部老板說了這件事,卻未曾料到來打聽的居然是靈靜——當然,因為東方若的能力,他們目前已經(jīng)知道了空見之塵就在靈靜的手上,只是其它的事情,卻并不清楚——將這件事上報方之天時,那邊正在給身處新城體育館附近的幾名特工下令。
“……務必保護好目標不受傷害……暫時不需要與目標發(fā)生直接接觸,就讓空見之塵呆在她的身上,直到我們到達……”
事情很令人欣慰,自己這邊果然搶先一步,當然,還有十多分鐘自己這邊才有可能拿到東西,假如在這短短的時間里出事,以葉靈靜跟顧家明的關系,她的身邊不僅有自己安排的保護者,或許還有幽暗天琴、高天原的保護者,甚至可能有更多,從這方面看來,東西留在她身上或許要比放在自己的那幾名特工身上更安全。這個電話打完,考慮了幾分鐘后,出于謹慎考慮致電給納塔麗時,那邊傳來的反應才真正令方之天感到了疑惑。
“什么,空見之塵在葉靈靜身上……東方小姐察覺到了?”
得知這一信息,納塔麗陡然變了語氣,待到方之天作出肯定的回答,那邊才提高了聲音:“該死!你的人有沒有立刻趕過去!最快速度!這下糟糕了,一旦納入因果線……”
“什么……”方之天問了一句,那邊頓了頓,隨后才聽到納塔麗壓低的聲音。
“方先生,你聽著�,F(xiàn)在的情況非常緊急,空見之塵在葉靈靜的手上,我們早就知道,但是在這樣的情況下,我完全不敢讓我的人因為這個與葉靈靜發(fā)生聯(lián)系,因為不僅你那邊有預言者,據(jù)我所知,對方的那群不死者當中,同樣擁有著預言者,這些能力都有限制。之前葉靈靜幾乎忘記了空見之塵的事情,因此沒有人能察覺到空見之塵的下落,但是大家現(xiàn)在處于對立關系,這條線索一旦與你們聯(lián)系起來,他們也能夠立即察覺。你現(xiàn)在明白這件事的意義了,你們必須……不對,你現(xiàn)在才打電話給我,我估計事情已經(jīng)發(fā)生了……”
車隊疾馳過筆直的公路,將道路兩旁的路燈飛快地朝后方拋離。道路兩側是綠化的樹林,此時在燈光與速度下影影綽綽地不斷變幻著。某一刻,方之天的聲音陡然在對講系統(tǒng)里響了起來:“所有小組注意……”
眾人的注意力一瞬間提至最高,與此同時,一道黑影陡然從路邊沖了出來!
這條路本就有些偏僻,那車速極快,此時突然見到人影沖出,司機幾乎是下意識地踩了踩剎車,同時準備打方向盤。然后就在下一刻,那黑影轟然一聲撞上最前方獵豹越野車的側面,頃刻間,那車輛側門凹陷下去,四輪微微地離開了地面,側面的兩輪著地之后,幾乎在道路上擦出了火焰,隨后,那輛車轟然一聲撞斷了道路旁邊的樹干,沖向樹后的圍墻。
燈光下,穿著一身西裝,名叫奎托斯的巨漢站在路邊,看著車輛從他身邊擦肩而過,隨后一個轉身,緊跟著追逐而上。
距離這邊數(shù)里之外的另一條公路,一輛小車的防彈玻璃在陡然間毫無征兆地碎裂開去,司機的身上陡然間飆飛出驚人的鮮血,從后方的車輛里看過去,一名黑衣男子此時站在了那車頂之上,僅僅停留了瞬間,在汽車撞出路面之前,他已經(jīng)跳起在空中,猶如蝙蝠般地朝后方躍來。
鬧市區(qū),一輛造型剽悍的越野吉普以高速沖出了紅燈,與此時正在駛過的黑色車隊轟然相撞,駕駛艙里穿白色西服的金發(fā)男子幾乎在第一時間便飛了出去,他的身體飛出五米多高,摔進二十多米外的一間超市里,吉普車上爆炸的火焰升騰起來時,他從倒塌的貨架里若無其事地爬了起來……
鮮花、掌聲、燈光、大屏幕,新城體育館中,第二首歌已經(jīng)過去,出現(xiàn)在眾人眼前的,依舊是方雨思那迷人的微笑。
“幾年以前我的演藝生涯有過一段低潮期,也因此認識了一些朋友,我想這才是我最值得珍惜的東西……我不知道江海的朋友還有多少人記得曾經(jīng)一個叫做概念的樂隊,NONONONO,其實沒必要問的,我想只要曾經(jīng)聽過他們歌的朋友都不會忘記他們,最可愛的香蕉、黃瓜、茄子,還有偶爾會客串的榴蓮……今天請來的其實不是概念樂隊,幾年前因為某些事情,他們面臨了分別,就好像我們每個人都會面臨的那樣,今天我能請來的只是其中的一員,曾經(jīng)在面具之后那道身影今天終于可以揭曉謎底了……今天我將為她伴奏,希望她的歌聲,能夠喚回往日的記憶,能夠喚回曾經(jīng)最好的友人,大家一定不會失望……歡迎我的朋友,葉靈靜——”
體育館外,海風微咸,涼爽的夏夜中,二十二歲的少年走過了公園間的石礫小道,耳中隱隱可聞驚濤拍岸的聲音,聽到那個名字時,他停下了腳步,望向不遠處燈火輝煌的巨型體育館,片刻,有歡呼,有掌聲,廣播將少女的聲音傳出來。
“大家好,我是葉靈靜,也是……曾經(jīng)的黃瓜……很高興,能在舞臺上再次跟大家見面……”那聲音停頓了片刻,“其實不知道該說什么,幾年前,我失去了最重要的人,最重要的朋友……在最意氣風發(fā)的年紀里……那時候我們把一切都想得很單純,誰知道一旦錯過……就再也見不到了……這首歌是他寫的,我想唱給他聽……我很想他們……”
似乎有微微的哽咽掐斷在海風里,城市的星光下,少年坐在小路邊的長椅上,聽著那旋律響了起來……
第四百四十五節(jié)
破碎之畫
燈火明亮,海風輕搖,浩瀚的銀河懸于天際,從這片大地看上去,仿佛有著微微的流動。
公園里遠遠近近也有走動的人影,聽著從體育館里傳出來的聲音,長椅邊的草地上,一只迷路的流浪貓尋找著附近被人丟棄的食物,“喵”地叫了一聲。
城市的另一端,奎托斯追上了逐漸放慢速度的車隊,子彈蜂擁而來,他與最后方那輛汽車一觸既分,剎那間沖過道路旁邊的樹木,他跟隨著奔馳的車輛在樹木那邊穿過無數(shù)路燈燈影,子彈在樹干上不斷拉出火花,幾秒鐘后,他再次沖了出來。
槍聲在城市的各處響起來,名叫彼得的男子猶如鬼魅般地在道路間閃躲過射來的子彈,鬧市間,一頭金發(fā)的維克托從砸爛的超市落地窗里走出來,手中拿著一只蘋果咬了一口,十字路口爆炸引起的熊熊大火堵塞了道路,后方的車輛慌亂急停,車門打開時,槍聲已經(jīng)響了起來,那蘋果在空中砰的一聲被打爆,維克托的幻影在剎那間沖出十余米的距離,刺劍在空中帶起金色的光芒,將剛剛打開的車門連同后方持槍的特工同時劃作兩截,斷裂的槍口與鮮血飛舞在空中……
從東方家別墅駛出的車隊仍在道路上疾馳,轉過彎道,前方的路燈下,一道火紅的高挑身影站在道路當中,那氣質(zhì)高貴卻妖異的女子沖著疾馳而來的車輛,向前伸出了左手,燈光之中,青蔥的五指微微做了個邀請的姿勢,第一輛車里,葉蓮睜大了眼睛。
距離迅速拉近——
視野之中,那左手優(yōu)雅地向上一抬,葉蓮猛地踢開了車門。
“跳車!”
猶如從大地伸出陡然沖出的巨龍,狂舞的風力在剎那間將車頭抬了起來,隨后以高速行駛的車輛整個離開了地面,朝著高空翻飛而出。
從車輛里跳出來的葉蓮在瞬間拔出了槍,朝著那道身影飛快地扣動扳機。同一時間,第二輛小車的頂棚刷地打開,穿著黑色緇衣的女尼飛起在半空中,隨后踩上空中那小車的車頂,金屬在夜色里發(fā)出砰砰兩聲巨響,頂棚頓時被踩得凹陷下去,車輛帶著雷霆萬鈞的氣勢,朝前方路上的紅色身影呼嘯壓下。
沒有絲毫的畏懼,穿著火紅長裙的女子閃避過射來的子彈,猶如那天納塔麗在倒塌的房屋間將屋頂撐向一邊的威勢,她左手啪地按上壓下的汽車底盤,將數(shù)噸重的小車單手撐起了一瞬。
轟然巨響,小車在空中爆炸成熾烈的火球。氣浪翻滾中,火焰淹沒了前方的道路……
……
……
大屏幕上勾勒出少女那憂傷而純凈的側臉,她站在舞臺的燈光里,看著那片黑暗里的一張張面孔,隨著伴奏旋律的流轉,深吸了一口氣,隨后,輕柔開口。
“……在東京鐵塔第一次眺望。
看燈火模仿墜落的星光。
我終于到達但卻更悲傷。
一個人完成我們的夢想……”
這是她在家明給她留下的那些東西里找到的歌曲,幾天的時間里,每一次地哼唱起來,都仿佛能夠清晰看見昨日的側臉,映照著她今天的心情。
“……他們其實,希望你可以多一個選擇�!�
“你明明知道我的想法的,還帶我過來這里……我覺得好像被賣掉了一樣……”
“維也納啊……”
“我要是考上了看你怎么辦……”
“我覺得你最近怪怪的……”
“我來說的話,當然希望你陪著去北京啦。不過,為了你的未來好,我覺得維也納……”
“我不想出國……”
“我們分手吧。”
“我不想開這種玩笑。”
“到底……為什么……”
體育館外,那歌聲遙遠地傳過來,他看著旁邊路燈下尋找食物的小貓?zhí)痤^,眼前仿佛能夠清晰地顯出那屬于少女的臉與歌唱時的表情,不知道為什么,心中那破碎而繁雜的思緒,也終于能夠在這片風中稍稍沉淀下來……
城市彼側,車輛的緊急剎車聲,在火焰中飛舞的零件和車輛碎片砸向兩側的樹林,砸上路燈,砸向那些車輛的車窗。路燈爆開飛揚的電火花時,穿長裙的白人女子從火焰里毫發(fā)無傷地走了出來,望著前方的車隊與人群,露出了笑容。
“你可以等我。
以前我不懂得。
未必明天就有以后……”
“我們?nèi)齻人……永遠都要在一起的……”
“其實……我有一個秘密……”
“我們想攢錢給你買電腦……”
“將來有錢了,我們可以買下那個海島哦,在上面建別墅……”
“別害怕……我在這……”
“你別想我現(xiàn)在就給你生孩子,我才不想十六歲就帶球跑呢,爸爸媽媽還不打死我啊�!�
“那個……家明跟沙沙在談戀愛?”
“看起來,我這一輩子都要當你的情婦和小老婆了……”
“我們才只是高中生而已,來日方長……”
原本以為自己可以堅持得更久,然而面對著這么多人,才剛剛唱起來,那眼淚便已經(jīng)隨著回憶悄然流了出來,歌詞像是貼在心底深挖的刀,曾經(jīng)他們何其美好地盼望的未來,在那意氣風發(fā)的年紀里,幻想著未來的生活,從高中,到大學,再到離開大學進入社會,他們?nèi)齻人曾經(jīng)許諾過要在一起。這種心情甚至從未改變過,轉眼之間,便變?yōu)榱嘶氖彙?br />
“血族……”
“我的名字是維多利亞。”
火焰的背景下,女子優(yōu)雅地提了提裙角。
“讓我們結束掉這一切吧�!�
轟然巨響,后方的汽車殘骸產(chǎn)生出第二度的劇烈爆炸,火焰升上夜空。
“想念是會呼吸的痛。
它活在我身上所有角落。
哼你愛的歌會痛。
看你的信會痛連沉默也痛。
遺憾是會呼吸的痛。
它流在血液中來回滾動。
后悔不貼心會痛。
恨不懂你會痛。
想見不能見最痛……”
“你要先答應我,不許再做傻事了……”
“我好想見到他……”
“他是我男人�!�
“我不信的……”
“我會……等他回來……”
悉悉索索,小貓在撕扯著草地上的一只塑料袋,長椅邊放著一包不知道是不是情侶約會時扔掉的魚干,他伸手拆了開來,朝那賣相不佳的流浪貓遞過去,小貓吃掉了第一條魚,伸手添他的手指。歌詞唱過一半,燈光里,她握著話筒,微微的有些哽咽,有一個聲音響起在耳畔。
“家明死了,靈靜……”
城市之中,吸血鬼對人類展開了獵殺�;矍迮c維多利亞陡然間沖在一起,奎托斯撞翻了第二輛汽車,整個車隊都為他停了下來,道路上揚起爆炸的火焰,槍聲沸騰。彼得沖進一輛小車,閃爍的人影與激烈的槍響之后再度沖出來,來不及轉彎的小車陡然間與前方彎道上轉過來的一輛大巴發(fā)生了相撞。鬧市之中,十字路口附近的電燈柱被奔跑的維克托不停斬斷,四散的電火花里,傾倒的燈柱堵塞了交通,人群呼喊奔逃,電線在道路上仿佛拉成了危險的蜘蛛網(wǎng)。
……
……
體育館內(nèi)黑壓壓的人群中,沙沙將手機放回口袋里,她揩掉眼淚,背起放在腳邊的背包,去往演唱會的后臺,不多時,小孟也從另一側站了起來。他們已經(jīng)接到了由納塔麗打來的電話。靈靜站在那片燈光里,看不到他們,大屏幕上有著她流淚的側臉。仿佛被某種情緒所感染,整個場地中此時鴉雀無聲,安靜得猶如深夜。
帶著微微的哽咽,靈靜的臉上露出一抹傷感的笑。
“沒看你臉上張揚過哀傷。
那是種多么寂寞的倔強你拆了城墻讓我去流浪。
在原地等我把自己捆綁。
你沒說你也會軟弱。
需要依賴我。
我就裝不曉得。
自由移動自我地過……”
記憶中那張臉,似乎真的沒有過絲毫軟弱的時刻,無論是怎樣緊急的情況,都始終是從容不迫地面對,從小到大,無一例外,這樣的情況下,她們似乎也早已習慣了這一現(xiàn)象,不去想那笑容之后有著怎樣的困難,他不喜歡,她們也就不再探究那屬于“殺手”一面的黑暗,直到面臨真正無法解決的困難時,他便真的放開了一切�,F(xiàn)在想起來,她們錯過了好多好多的東西……
“你們一定想知道呢,那我就告訴你們……不過真的不是很重要的東西,我不喜歡你們接觸這些事情……我也會盡量避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