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trike id="siom2"></strike>

第31章

    盡管袁城心里已經(jīng)有所準(zhǔn)備，但是真的聽到李明羽這么說的時候，他心臟還是禁不住緊縮了一下。

    朗白是絕對會殺掉他大哥的，但是盡管袁騅死了，他也沒辦法確立自己唯一繼承人的地位，因?yàn)閾踉谒�面前的不僅僅是袁騅，還有一個正當(dāng)壯年的父親！真正保險的做法不是僅僅除掉袁騅，而是把他這個當(dāng)父親的也一起滅口！

    一下子沒了掌門沒了長子，已經(jīng)入了家譜的朗白就是鐵板釘釘獨(dú)一無二的繼承人了——不，連預(yù)備役都不用，他直接就能升任掌門。就像陳橋兵變黃袍加身一樣，不管朗白有沒有這個意向，底下人都會強(qiáng)行把黃袍往他身上披！

    更別說朗白，他從小就有些超越年齡的野心。

    袁城沉默了一下，低聲道：“李明羽，我只問你一句話，你能不能實(shí)話實(shí)說的回答我？”

    李明羽道：“看在你即將離開這個世界的份上我盡量不撒謊。你問吧�！�

    袁城苦笑：“我只想問你……最開始想要我命的，到底是阿白，還是你？”

    大概沒想到袁城會問這個，李明羽一貫沒什么表情的面容都怔了一下，隨即幾乎不聞的嘆了口氣：“是我。事實(shí)上最讓我困擾的也是這一點(diǎn)，因?yàn)槔拾字两癫辉笇ψ约旱挠H生父親下殺手。我剛剛還在思考，萬一我殺了你之后朗白對我翻臉，我該怎么跟他解釋？”

    袁城不知道在想什么，一動不動的在那里坐了很久。房間里一片黑暗，遠(yuǎn)處喧鬧的人聲遠(yuǎn)遠(yuǎn)傳來，又緩緩?fù)巳�剎那間一切都靜寂無聲，仿佛死去了一般。

    過了很久，才聽他淡淡的道：“我知道了……給我解開手銬吧�！�

    李明羽看了他一眼，低下頭，給他解開那只靠在沙發(fā)上的手銬。要是按平常，李明羽好歹也是搞軍事活動出身的，絕對不會僅僅只把人質(zhì)靠在沙發(fā)上，他通常都是讓人把人質(zhì)堵上嘴巴五花大綁再銬上雙腳的，但是袁城身份畢竟擺在那里，他也沒有要侮辱這位黑道教父的意思，所以只象征性銬了一只右手。

    咔的一聲輕響，手銬彈開的剎那間突然只見袁城右手一抽。李明羽還沒反應(yīng)過來，只覺得一道勁風(fēng)揮過臉頰，砰地一下重?fù)舭阉�狠狠打出去好幾步�?br />
    李明羽踉蹌一下，還沒站穩(wěn)就抬手一槍！只聽啪的一聲消音器悶響，緊接著嘩啦一聲，落地玻璃窗片片盡碎！

    電光火石之間勝負(fù)立分，李明羽只來得及聽見嗖的一聲，輕得讓人幾乎要以為是錯覺——但是緊接著他脖頸被針扎了似的一痛，然后就重重的倒了下去。

    燈光剎那間大亮。袁城站在李明羽面前，右手還按在左手手表的鏡面上。

    “強(qiáng)效麻醉針，射程一米半，強(qiáng)度可使一頭大象全身癱軟，時效為半小時以上�！痹�城揉揉一直被銬著的手腕，補(bǔ)充道：“我小兒子從動畫片里得出的設(shè)計(jì)靈感�！�

    李明羽仰躺在地面上，嘆了口氣：“學(xué)弟在武器設(shè)計(jì)方面一向很有創(chuàng)意�！�

    “你要是有命回北朝鮮，也可以讓人定制一下，我給你打九折。”袁城俯身把李明羽拎起來，“現(xiàn)在我們?nèi)ゴa頭吧�！�

    李明羽手腳完全麻痹，說話的聲音都因?yàn)楹韲导∪饴槟径�顯得有些虛弱：“去做什么？”

    “教訓(xùn)我那搗蛋的小兒子�！痹�城一手拎著李明羽一手推開門，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

    56、如若往生

    袁騅被押上甲板的時候天色已經(jīng)漆黑如墨，海天交接的地方隱約可以看到昏黃的燈塔，周圍一片水聲嘩嘩作響。

    他被容青粗暴的推到船舷邊上，險些跌到海里去，踉蹌了一下才站穩(wěn)。

    朗白站在他身后的甲板上，揮手命容青帶著幾個手下退到一邊。

    袁騅這才發(fā)現(xiàn)朗白帶到船上來的人也確實(shí)不多，加上容青也才五六個而已，想必這次行動對朗白來說也是絕密而又絕密的。不過有了這種配有反雷達(dá)裝置及炮火裝配的半潛艇，確實(shí)也不需要帶很多人上來——要是被袁城追上，只需要把自己往水底下一潛就沒問題了。

    袁騅嘆了口氣，高聲問：“你真的不準(zhǔn)備殺我嗎，阿白？”

    朗白搖搖頭。

    “那你打算怎么處置我？——把我推到海里去自生自滅？千萬別，我寧愿你給我一槍來個痛快，也好過這么冰涼的水。你哥我最害怕水了，尤其是這么深的海里不知道有沒有鯊魚……”

    “我已經(jīng)安排人來接你。”朗白打斷了袁騅的話，“他們會把你帶到美國去�！�

    袁騅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

    “我跟人借了德州鄉(xiāng)下的一座莊園，那里會有人一天二十四小時看守你，但是你可以在莊園內(nèi)部自由活動。不用擔(dān)心吃喝，用度方面也不會受委屈。那里空氣不錯，你會喜歡的�！�

    袁騅久久的瞪著朗白，“……待遇這么好？”

    朗白冷冷地道：“讓你體驗(yàn)一下我九年來在袁家的生活而已�！�

    ——有吃有喝，但是沒地位，任誰都可以踩一腳，必須仰視上位者的臉色來行事的生活。

    袁騅顯然聽不出朗白的潛臺詞，他難以置信的搖搖頭，問：“那你打算這樣關(guān)我一輩子？”

    “等我死的那天自然會有人把你放出來�！�

    “你死的那天——”袁騅突然住了口。朗白這樣的身體絕對活不過他，甚至有可能連袁城都活不過。袁騅一直覺得這是父親不愿扶持小兒子上位重要原因之一，畢竟哪個家族能承受住短短幾年換一次掌門的激烈動蕩呢？

    “人死如燈滅。”朗白淡淡地道，聲音輕的仿佛剛出口就消散在了狂風(fēng)之中，“……等我死后你可以自己回到袁家，不論你和父親如何評價我，都沒有關(guān)系……我也不會葬在袁家，我什么都不帶走，這個家族最終還是你們姓袁的�！�

    “你現(xiàn)在也姓袁了，”袁騅忍不住反駁：“你這樣做根本沒什么意思，根本沒必要，簡直——簡直——”簡直就是白忙活一場！

    朗白卻也不去解釋，只說了一句：“我只想要這個過程而已。”

    “過程？什么過程？你明明——”袁騅不知道能說什么，張口結(jié)舌了半晌，才突然放棄似的嘆了口氣：“阿白，我小時候從沒想過，有一天我們兄弟倆會鬧到這種不死不休的境地……”

    朗白本來已經(jīng)打算揮手叫人送袁騅下船了，聞言動作一頓，目光復(fù)雜的看了他哥哥一眼：“你該知道我本來就不是個好弟弟�！�

    “不，你是。從你決定不殺我的那一刻開始起，袁家人當(dāng)中你也算是難得了。”袁騅苦笑一聲：“阿白，不管你相信不相信，你小時候，我是對你有點(diǎn)不靠譜的想法的……不過現(xiàn)在想來，其實(shí)也都過去了。以前我倒是有好好待你的心，可惜你一直在父親身邊長大，我們兄弟倆沒什么相處的機(jī)會；后來你去美國了，自由了，我們之間卻已經(jīng)生分了。如果以后我再能有一個弟弟的話，我一定……”

    朗白神色微微一變，似乎有點(diǎn)動容。

    袁騅好像突然覺得自己失態(tài)了，猛地?fù)u頭道：“怎么可能？我說胡話了……不過雖然你今天不殺我，但是從此以后我們兩人天各一方，估計(jì)這輩子是再也見不到面了。阿白，不怕你笑話，我心里還真有點(diǎn)……”

    袁騅頓了頓，自嘲般笑了一聲：“……有點(diǎn)難受。”

    朗白一動不動的站在那里，似乎都聽得入了神，半晌才輕輕嘆息了一聲。

    夜深露重，海面上已經(jīng)很冷，這口氣剛出來就凝成一片白霧，隨即卷在咸腥的海風(fēng)中消散了。

    袁騅柔聲道：“阿白，怎么說都是此生最后一次見面了，你能不能過來擁抱哥哥一下？”

    朗白似乎有些遲疑，走近了一步，卻又站定在那里躊躇著。

    袁騅見狀苦笑：“那這樣好了，你稍微走近一些，讓我最后再看你一眼，可以嗎？”

    朗白心里似乎也在掙扎著，但是最終沒硬的下心，又往前走了一步，在離袁騅差不多一兩步左右的距離上站住了。

    袁騅一動不動，久久的看著朗白，似乎要把這個弟弟的臉永遠(yuǎn)刻在記憶里一樣。說不清是過了多久，似乎一個世紀(jì)都只在剎那間流過了，袁騅最終閉了閉眼，輕聲道：“阿白，對不起，……再見了。”

    就在這個時候，他們頭頂上突然傳來直升機(jī)的轟鳴，朗白還沒來得及抬頭一看，突然袁騅從身后猛地抽出手，手里竟然攥著一把極小的槍，緊接著火光一閃槍擊巨響！

    ——掌心雷！

    朗白只覺得腹部一熱又一涼，隨即不受控制的往后一倒！

    “白少��！”站在甲板另一頭的人都大驚失色！

    “……”朗白只覺得眼前一陣陣發(fā)晃，血不斷從腹部噴涌出來，就算他用手緊緊去捂都捂不住。滾燙的鮮血沾了滿手，風(fēng)一吹就刺骨冰涼。他張了張口，聲音勉強(qiáng)卻非常平靜：“……你什么時候解開繩子的？”

    袁騅站在他面前，低聲道：“就在剛才�！�

    就在剛才他拖延時間和朗白說話的時候，夜色這樣深，甲板上又熄了燈，就算他雙手在身后有什么異動，朗白也很難看見。

    而掌心雷是他事先藏在內(nèi)衣中的，這種槍能藏在女人的手掌中而不被發(fā)現(xiàn)，可見它到底有多小。掌心雷子彈容量僅兩發(fā)，射程兩米，如果朗白剛才沒有走近的話，袁騅也不敢貿(mào)然對他開槍。

    畢竟掌心雷相當(dāng)少見，在袁家屬于被嚴(yán)禁的武器，就算是袁騅也只敢在身上藏一把而已。

    朗白閉上眼睛，神情慘澹的笑了一聲：“難怪……”緊接著他突然住了口，猛地從地面上站起來，退到船舷邊上，動作極快的從后腰上拔出77式，對準(zhǔn)了袁騅！

    這一系列動作實(shí)在快得不像是個中彈的人，袁騅都沒反應(yīng)過來，一下子就僵在了原地！

    然而就在這時，直升機(jī)猛烈的勁風(fēng)已經(jīng)襲到了甲板上！朗白畢竟中彈之后動作延緩，這時已經(jīng)是強(qiáng)弩之末，他還沒來得及對袁騅扣下扳機(jī)，就只聽夜空中傳來砰地一聲！

    朗白拿槍的手被精確擊中，77式在強(qiáng)大的慣性之下飛了出去，撲通一聲掉進(jìn)了海里！

    這一切都發(fā)生在短短幾秒鐘之間，甲板另一頭上的容青等人根本來不及趕上前去，就只見夜空中一架直升機(jī)呼嘯著緩緩降落。袁城站在艙門口，手里的槍還在冒煙，明顯剛才精確貫穿朗白右手的那一槍就是他開的。他甚至來不及等軟梯完全放好，就這么急匆匆的順著吊繩一躍而下。

    并不止這一架直升機(jī)，袁城帶來的人顯然不少，整整一支身穿城市迷彩、全套武裝的雇傭兵跟著他從幾架直升機(jī)上凌空躍下，飛快控制了甲板上的局勢——容青等幾人一看這些雇傭兵手臂上的徽章，就直接放下武器束手投降了，壓根沒抵抗。

    袁騅一看自己帶到碼頭去的手下也跟著一起出現(xiàn)，不由得松了口氣——但是緊接著這口氣他就沒再吸回去。因?yàn)樵�城落到甲板上之��，第一件事就是指著朗白，對那些雇傭兵咆哮：“把他給我控制��！不準(zhǔn)傷到！”第二件事就是指著袁騅，命令十分簡單：“——拿下！”

    袁騅一聲沒來得及吭，就被兩個雇傭兵直接按倒在甲板上。他扭頭一看，頓時抽了一口涼氣：“神罰部隊(duì)？”

    袁城竟然出動了他最精銳最忠誠的私人雇用兵部隊(duì)？！

    朗白站在甲板邊緣，后腰抵著船舷，勉強(qiáng)站在那里。幾個雇傭兵還沒來得及撲過去，就被他喝止了：“站住不準(zhǔn)過來！否則我跳下去！”

    他的位置稍微再退半步就掉下去了，那幾個人不敢拿小少爺?shù)纳�命開玩笑，立刻站住了腳。

    袁城剛才在直升機(jī)上，距離太遠(yuǎn)，看不清朗白被袁騅開了一槍，只能看到朗白對袁騅舉槍的剎那間。等到他跳上甲板的時候，才看清朗白腹部已經(jīng)被血浸透了。袁城腦子里嗡的一聲，幾乎手腳發(fā)涼，站都站不住。

    他那個厲害得無與倫比的小兒子，他那個看上去永遠(yuǎn)不會受傷永遠(yuǎn)勝券在握的小兒子——

    竟然……竟然！

    袁城幾乎說不出話，張了好幾次口，聲音發(fā)抖難以成句：“阿白回來，……聽爸爸的話，到爸爸這邊來……”

    朗白站在呼嘯的風(fēng)中，明明相隔只有幾步遠(yuǎn)，卻仿佛咫尺之間，遠(yuǎn)隔天涯。

    袁城只能看見他笑了一下，卻不說話。

    “阿白，求求你過來……”袁城雙手都在劇烈的顫抖著，幾乎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只能一遍遍的重復(fù)：“阿白，求求你，趕緊過來，不要站在那里，……阿白，阿白……”

    朗白的目光在人群中逡巡而過，在掃過袁騅身邊一個貌似親信的男子時頓了一下，隨即又移開視線，最終落到袁城身上。

    他那樣平靜，幾乎有些超脫了的感覺，雖然流了那么多血，但是聲音卻非常平緩，聽起來仿佛在嘆息一般：

    “爸爸，多謝你二十年來生養(yǎng)之恩。我祝爸爸長命百歲，一生安康；祝袁家繁榮昌盛，千秋百代——”

    袁城只覺得刷的一下，血從身上完全退去了，手腳都冰涼得可怕。

    朗白卻還對他笑了一下，聲音幾乎可以稱得上是溫柔的：

    “只求你我如有來世，再也不見——”

    ——如若往生，永世不見！

    朗白閉上眼，身體往后一倒，眾目睽睽之下墜入了大海。

    剎那間仿佛整個世界萬籟俱寂，那一刻似乎被無限拉長，所有人都被死死釘在原地，直到那入水時的撲通一聲。

    袁城的咆哮從來沒有這么尖厲過，幾乎都稱得上是撕心裂肺了：“——給我追��！”

    剎那間袁騅身邊的一個男子飛跑上前，眾人還沒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就只見他往水里砰砰砰連續(xù)開了好幾槍！這一變故簡直讓所有人都大驚失色，那幾個雇傭兵立刻奮不顧身的沖上去，飛快把那個男子按倒在地。另一邊立刻有人上去跟袁城匯報：“袁總，是警衛(wèi)部的，大少爺帶來的人，叫劉余靖�！�

    袁騅就在邊上，剎那間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劉余靖是他的人沒錯，但是他可從來沒命令手下去殺朗白��！為什么劉余靖突然干出這種事，他真的一點(diǎn)也不知道啊！

    事情已經(jīng)容不得袁騅開口辯解，因?yàn)樵�城一聽這話，立刻反手就給了他重重一耳光！

    袁騅簡直被打懵了！要不是邊上有人押著，他已經(jīng)摔倒在地了。

    袁城打完這一耳光，竟然一個字都沒說，幾步?jīng)_上船舷就往下跳！

    這下子把那些手下都駭呆了，紛紛不要命的撲上去攔。但是袁城這時候已經(jīng)幾乎發(fā)狂了，那些人哪攔得住他？撲通一聲袁城也跳下了海，并且直接就往水下沉去。

    袁城都跳了，還有誰敢不跳？！他私人武裝部隊(duì)的雇傭兵也都一個個接二連三，跟下餃子似的跳下了水，一邊拼命拉袁城上船，一邊飛快的在海中搜救朗白。

    袁騅幾乎完全沒有動作，傻愣愣的半跪在甲板上。哪怕那幾個人不押著他，他也完全站不起來。

    事實(shí)上，他已經(jīng)完全沒知覺了，腦海中一片空白，什么感覺都沒有。

    “大少爺，大少爺！”他的一個親信拼命搖晃他，“劉余靖死了！大少爺！”

    袁騅猛地一個激靈：“你說什么？！”

    “劉余靖自殺了！剛才一時不注意，他趁亂自殺了！”

    袁騅突然打了個寒戰(zhàn)，一股冰涼的寒意從心底升起，讓他仿佛浸泡在冰水中一樣，久久震駭難言。

    他腦子里只有朗白臨下水之前的那個微笑，那一刻的情景一遍遍重復(fù)，除此之外，別無其他。

    袁城終于被幾個人一起強(qiáng)行拖上船，而更多的人還潛在水底，繼續(xù)尋找已經(jīng)沉下去好幾分鐘了的朗白。

    其實(shí)找不找都沒什么區(qū)別了，這片海域水流非常湍急，幾分鐘時間足夠把人沖出去很遠(yuǎn)。再說就算水流很平靜，掉水里去幾分鐘也足夠溺水而亡，完全沒有繼續(xù)搜救的必要。

    雇傭兵隊(duì)長已經(jīng)偷偷聯(lián)系打撈部隊(duì)，準(zhǔn)備隨時打撈小少爺?shù)倪z體。畢竟袁城已經(jīng)瀕臨瘋狂，如果生不見人死不見尸的話，他可能會發(fā)起狂來讓所有人一起陪葬。

    袁城被人拼命擋在船舷邊上，他幾次想跳下船，都被人緊緊的拉住了。

    重復(fù)好幾次之后袁城終于不再往前沖，那么多人擋在他前邊，但是都不敢抬頭看他的臉。

    半晌才聽他嘶啞著聲音，低聲問：“……找到了嗎？”

    離他最近的那個雇傭兵顫聲道：“袁總，還沒有�！�

    袁城“哦”了一聲，聽上去平靜得讓人心悸。

    他站立不穩(wěn)，好幾個人七手八腳的扶著他，防止他突然又發(fā)起狂來往海里跳。但是過了很久很久，袁城都沒有半點(diǎn)動靜，他只是沉默的站在那里，面對大海，目光空茫。

    袁騅在他身邊，顫抖著叫了一聲：“父親？”

    袁城似乎才剛剛發(fā)現(xiàn)他的存在一樣，盯著他看了半晌。

    袁騅戰(zhàn)栗得更加厲害了：“父親……”

    袁城突然轉(zhuǎn)過身，仿佛聽而未聞一般，看都不看他一眼，直接往回走去。

    那些人立刻攙扶著他往前走，袁騅剛想追上去，卻被攔了下來。他還想掙扎，卻只見雇傭兵隊(duì)長回過頭，對他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噓！大少爺，別追了�！�

    袁騅愣在那里：“怎么了？”

    隊(duì)長搖頭，道：“袁總哭了�！�

    57、血肉

    那天回去以后，袁城有整整兩天閉門不出，一個人呆在他小兒子的臥室里，不吃不喝，任誰敲門都不開。

    那些跟了他幾十年的心腹親信都急瘋了，周正榮著急上火，嘴邊起了一圈血泡。要不是怕袁城在里邊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來，他幾乎都想開槍崩門！

    袁騅也來了，跪在地上一邊哭一邊砰砰砰砸門。道上其他人只知道袁總死了一個最喜歡最能干的小兒子，袁家上下也只知道小公子是當(dāng)著他父親的面跳海自盡的，但是只有袁騅知道，朗白他不僅僅是父親最喜歡的兒子，還是父親這一輩子唯一當(dāng)真愛上了的情人！

    朗白那一跳，把袁城這輩子最后的希望都徹底粉碎了！

    袁騅真怕他父親一時想不開就此跟著去了。跟權(quán)力繼承什么的都無關(guān)，他只是單純害怕而已。他已經(jīng)死了一個能干的弟弟，如果緊接著再死一個強(qiáng)悍的父親，那袁家也就剩下他一個了！所有動蕩、所有問題、所有困難、所有無助……全都只能由他一個人來承擔(dān)了！

    袁騅一想到這一點(diǎn)，就心里發(fā)寒。

    是的，在船上的時候他的確想過一舉殺掉朗白，但是那只是慌張之下的一時決絕而已，如果當(dāng)時情況不那么急迫的話他下不了親手弒弟的決心的。況且如果父親因此而有了什么三長兩短的話，袁騅心里會一輩子都無法安寧！

    種種悔恨交加的心情讓袁騅哭得格外真切，別說袁城在房門里如何，他在房門外是哭得歇斯底里，幾乎要昏過去了。周正榮怕太子爺也跟著一起出事，趕緊半強(qiáng)迫的把他扶起來，一溜煙送去輸液。

    結(jié)果一瓶葡萄糖還沒輸完，袁騅把針頭一拔，翻身就往房門前沖。周圍人要攔攔不住，只能爭先恐后的跟著他。

    袁騅往房門前一跪，聲音嘶啞得不成語調(diào)：“父親求求您！阿白走了，您要再有什么三長兩短的話袁家就完了！您再不開門我就跪在這里不起來，我跪死在這里為止！父親！父親求求您了！要是阿白他在天上看到您現(xiàn)在這個樣子，您叫他情何以堪！您叫他心里多難受！……”

    他哭得實(shí)在是太慘烈，周圍不少人也都紅了眼眶，紛紛上前去拉的拉勸的勸。

    ……袁城坐在書桌邊的扶手椅里，望著空氣中漂浮著的細(xì)小的灰塵，面無表情。

    那鼎沸的人聲，那紛亂的步伐，那世俗中的一切，仿佛全都跟他毫無關(guān)系。

    他完全聽不見，看不見，觸碰不到，感覺不到，整個人仿佛還浸在那天夜里刺骨的海水中，冰冷難言。

    阿白走了。

    那個為他彈奏夢中的婚禮，對他微笑對他撒嬌，叫他爸爸的孩子，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不見了。

    十四年前他牽著這個孩子的手把他領(lǐng)進(jìn)家門，那一天的種種還鮮活如同昨天。他那樣愛他，親手撫養(yǎng)他長大，教他念書寫字，教他彈琴畫畫，一天一天，一年一年，愛就像一顆種子埋在心里最深的地方，十四年來日日夜夜汲取著他的血他的肉慢慢長大，成為纏繞他心臟的一株蔓藤。隨著他的呼吸，隨著他的心跳，跟他的心臟合為一體，注定了不可分離。

    然而轉(zhuǎn)瞬間，那一株他親手種在心臟里的苗被活生生拔除了，連血帶肉硬生生撕裂了，傷口被強(qiáng)行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鮮血淋漓，慘烈猙獰。

    那痛苦是如此讓人痙攣，讓人瘋狂到絕望。

    一開始還哭得出聲流得出淚，到最后就連眼淚都沒有了，哭都哭不出聲音來，嘶啞的喉嚨迸裂出血，卻一切都靜默無聲。

    明明還記得的，那個孩子身上的氣息，他說話的聲音，他笑起來的模樣，他眼神里鮮活明亮的光芒。明明都還是記得的，只要閉上眼就能出現(xiàn)在他眼前，只要閉上眼就能聽見他玩鬧撒嬌，聽見他一聲聲，一聲聲叫著爸爸。

    袁城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

    天色暗了又亮了，太陽升起又落下了，時間的流逝仿佛指縫間細(xì)沙溜走。十四年光陰就仿佛大夢一場，醒來之后茫然四顧，那個人已經(jīng)頃刻之間灰飛煙滅，這蒼茫的世界上只剩下一片空蕩蕩的冰涼。

    恍惚間袁城覺得自己已經(jīng)死了。朗白跳海的那一剎那，他也死在了冰冷的海水中。

    他不該回來的，他應(yīng)該跟朗白死在一起。他那個最溫柔又最深情的小兒子，不應(yīng)該一個人死在黑暗冰涼的海底，不應(yīng)該一個人孤零零的躺在那里。他也許會害怕，也許會孤獨(dú)，也許會想念自己尚在人世間茍延殘喘的父親。他也許會希望那個曾經(jīng)許諾過一輩子保護(hù)他的父親能夠下去陪他，和他一起，走完最后一程。

    ……

    房門在緊閉兩天兩夜之后被打開了。袁城自己走了出來。

    周正榮剛想松一口氣，然而這口氣就再也沒有吸回去——袁城這時候已經(jīng)沒意識了，袁騅和其他人的哭叫拉扯他都感覺不到，只知道往外走。

    周正榮一看就知道不對，袁城這時候眼神是渙散的，目光沒有聚焦，他并不清醒。

<tfoot id="kuqca"></tfoo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