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他再也不會理我了。
15
我穿上嫁衣與沉泱互換身份的那一天,叔玉作為王爺來送太后之妹左相之女出嫁。
出宮的那條街道很長,長到我可以清晰回憶,我自八歲穿著嫁衣進(jìn)來的時候,那天天氣是什么樣子,旁邊那個花壇里種了什么植物。
我一直在回憶,叔玉一直頻頻回頭看向高墻宮城處。他對我似有話要說,卻屢次欲言又止。
直到腳跨出宮門的時候,我輕聲道:「我知道,他在那。此一別,恐難以再見,各自珍重�!�
叔玉和景垣之間到底是什么情分,我是知道的。
自古帝王的寶座下都是尸骨累累,一半皆是至親。
但是他倆不一樣。
他二人做戲給左相看了多年,只是這場戲從今后我不再是旁觀者。
我對左家從未有過親情,對景家卻有難舍的情分。
這一去不知結(jié)果到底會如何,但我希望叔玉珍重,平安。
他亦是。
16
迎親的馬車行了三天,一路倒算安穩(wěn)。
直到第四天,車隊行到一處半山腰,不知從哪里冒出來的一堆刺客。
一路護(hù)送的禁衛(wèi)紛紛受了重傷,地勢險要,我連著馬車一同搖晃跌落下了山崖。
從那么高的地方跌下去,我竟沒有死。
我知道,這對我來說是個機(jī)會。
雖然這在我的意料之外,但萬幸,并不會耽誤我的計劃。
沒有人知道,那日景垣的生日宴上,我身上的太后的華服下,同樣穿了一身碧綠衣衫。
我聽從左相的話,算計了景垣,好讓沉泱離開。
我也算準(zhǔn)了時間,這端空隙里故意扮成了沉泱的模樣去荷花池旁偶遇突闕可汗。
左相將沉泱視為掌上明珠,他在她那里,從來都是一位合格的父親。
無論沉泱和景垣如何,毫無疑問的是,他不會放任沉泱嫁去突闕。
父母之愛子,為之計深遠(yuǎn)啊。
他一定會想到我這個向來聽話乖順的傀儡女兒。
我原本想著走出大耀地界的時候,再放一把火,假死遁走。
眼下雖是意外,倒也不算太壞的結(jié)果,只是計劃提前了些。
我將身上嫁衣套到已經(jīng)沒了呼吸的一位侍女身上,將她扶到破敗的馬車?yán)�,一把火燒得干干凈凈�?br />
我步步算計,卻唯獨算漏了景垣。
我沒想到,遠(yuǎn)在京城的他,竟會披星戴月出現(xiàn)在我借宿的深山古寺中。
黑色軟靴踩過院中碎葉枯枝,袖口前裾沾滿草色泥灰,一向俊朗矜貴的模樣多少有些頹唐。
他帶人四處搜尋,最后搜到了我藏身的屋子。
他站在門外,我低眉就能從縫隙中窺見他沾滿了泥的靴子。
只要他推開這扇門,只要他再走一步,我必成死局。
我面如死灰,如同斬首的囚犯等待劊子手凌遲。
我的手心都生汗了,他卻終于往后退了一步,聲音淡淡:「走吧�!�
我心中巨石落地。
同時也有些恍惚,我竟分不清,他適才那句話是對尋人的侍衛(wèi)說的,還是對誰說的。
但眼下由不得我去思忖。
山中古寺迎來早晨的鐘聲,我跪在蒲團(tuán)上看著慈眉善目的佛,竟涌出熱淚。
多年籠中鳥,今而終于自由。
17
時光變遷,停滯多年的時間終于開始流動。
三年后,我站在西峽的河邊,招呼正在高處石壁上鑿字的人下來喝水。
此人名曰「秦書」,是我游歷四方時候認(rèn)識的一位大夫。
她來西峽是因為此地叢山峻嶺,有稀世名藥。
我來此,是探西峽地勢,記于游記。
因為偶然得知她不僅善于藥理,竟還寫得一手好書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