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她這一嗓子喊的江開耳膜一震,下意識說了句“我靠”。
盛悉風(fēng)回頭看他一眼,意識到自己又一時不慎沒能在他面前維持前妻的面子,她瞬間收聲,雀躍的情緒也被淋了盆冷水似的,一下子就蔫了。
等江開把車停穩(wěn),她開門下車,和身處院落的長輩們打了招呼,然后不疾不徐走向盛捷,步態(tài)矜持。
“我上次回來也就半年吧�!笔⒔菅b出一副大驚失色的表情,“怎么半年不見,我們小公主都學(xué)會淑女了?”
都怪江開。盛悉風(fēng)腹誹,她暴露本性:“二叔給我?guī)ФY物了嗎?”
“帶是帶了,不知道你喜不喜歡�!笔⒔菡f,“本來想送你C家那個兔子,問遍了認識的銷售,實在沒貨,只好換了個別的�!�
他說的兔子是某珠寶奢牌最新的限定款,是只巴掌大小的粉色水晶兔子,做得玲瓏可愛,眼睛是重點,兩顆剔透的紅寶石,采用罕見的未熱處理的兩克拉鴿血紅,全球限量20只。這兔子非常精準地踩在女孩們的少女心上,最近還跟著兩個世界知名的歐美明星和網(wǎng)紅一起登上了雜志封面,更是名聲大振,一兔難求。
“�。课揖拖胍@個。”盛悉風(fēng)倒也不是真的多想要,就是單純?yōu)殡y盛捷,“二叔想辦法送我�!�
盛捷語重心長:“這是我今天想教你的東西,就是這世上總有你喜歡但得不到的東西……”
盛悉風(fēng):“……”
不用教,二叔。
這題她會。
與此同時,某樣她喜歡但得不到的東西搬著幾箱水果慢悠悠跟了上來,停到她身邊。
假夫妻的show
time從這時便正式拉開序幕了,他站得離她非常近,手臂微微抵著她的肩膀,也跟盛捷打招呼:“二叔�!�
外人看來無足輕重的小觸碰,只有當(dāng)事人才知道它藏著多少刻意。
簡直好笑,兩個有過最親密接觸的人,居然還要為這點走在路上和路人碰到都不足為奇的接觸算盡機關(guān),心懷鬼胎。
盛捷完全沒看出異樣,和江開寒暄起來,都是些今年F1比賽的相關(guān)話題,兩家那么多長輩里,只有他支持江開玩賽車。
二人聊得投機,盛悉風(fēng)不動聲色地走開,去車里搬禮品。
江開在聊天空隙,輕飄飄往她的方向看去。
她搬東西,看似是正當(dāng)理由,但她以前絕對不會那么自覺,這里全是她最親的人,她根本犯不著假客氣。
她只是為了離他遠點。
他第三次看過去的時候,盛捷樂了:“大家說你倆最近如膠似漆,感情好得不得了,我還不太相信來著,這一看還真是��?”
盛悉風(fēng)正好路過,聽到了但裝作沒聽到,只在心里揣測,他又干嘛了才惹得二叔這么說。
“去吧去吧,眼珠子都沾人身上了真是�!笔⒔莨笮�,“你小時候我就說過吧,越喊討厭的人越喜歡,你早晚有一天栽她身上�!�
家里別人想去幫忙搬東西,他全給攔了:“別當(dāng)電燈泡了,把空間留給小兩口吧哈哈哈�!�
江開:“……”
盛悉風(fēng):“……”
兩個人一起搬了四趟才把東西搬完,江開的紳士風(fēng)度跟被狗吃了似的,愣是沒說一句叫她放著別動他來,盛悉風(fēng)也就一趟趟地跑,不過他遞給她的東西都不重。
二人神態(tài)輕松悠閑,隔著兩拳距離,一起進門一起出門,憑著多年的默契,但凡想演,一般人真看不出破綻。
直到最后一趟,他直接給了她一箱香瓜,足有三四十斤重。
盛悉風(fēng)整個人都被這箱瓜帶得往下一墜,抬眼看他,一副事不關(guān)己的樣子,于是她也不說話,咬牙抱起,掉頭就走。
江開目送她的背影在前頭吃力前行,既然她要跟他劃清界限,那就劃清好了,她不求助,他才懶得上趕著關(guān)心她。
正這時,沈錫舟打著哈欠從門內(nèi)出來,手里拿著一疊紅彤彤的紙品,他剛被沈常沛從床上提起來,被分配了貼春聯(lián)和福字的任務(wù)。
他睡眼惺忪,正眼都不瞧他倆一眼。
可倆人懼是一驚。
雞飛狗跳三人組成立那么多年,每一個人都對另外倆人的相處模式了如指掌,沈錫舟但凡動動腦筋,絕對能看出他倆不對勁。
幾乎是同時。
盛悉風(fēng)回頭埋怨江開:“叫我搬這么重的東西,你是不是男人?”
江開則追上去,單手輕輕松松拎起那盒香瓜:“你啞巴了?重不會說。”
第
45
章
沈錫舟莫名其妙看他倆一眼,
不知道他倆演的哪出,他也沒興趣知道,抬手招呼江開:“駙馬,
干活了。”
怕被拒絕,
還強調(diào):“去年前年你不在,你的活都是我給你干的�!�
江開倒是特別好說話,去屋里放了東西出來,
還真接手了任務(wù),拿著福字貼在門上比劃高度。
沈錫舟難以置信自己這么容易就把任務(wù)甩了出去,本以為要發(fā)揮三寸不爛之舌才能使喚得動江開。
他隨口貧了句:“干什么虧心事了,這么聽爸爸話�!�
江開睨他一眼。
沈錫舟生怕他又把鍋甩回來,
連忙說:“我不說話了,你貼你的�!�
他煩死了這活了,看著簡單,可誰叫他有個強迫癥十級的老媽,如果貼歪了或者沒貼平整,她就要抓狂。
但如果是江開貼的,
沈常沛就會格外寬容,到底不是自己的兒子,
總歸要留幾分客套的。
盛悉風(fēng)自然也在旁邊看,
雞飛狗跳三人組就是要黏在一起才正常。
她和沈錫舟兩個人一左一右站在江開身后,
開啟指揮模式,
但兩個人意見不統(tǒng)一,
她說往右,沈錫舟說剛好,
她說太低,
沈錫舟說太高。
唱雙簧似的。
江開被他們兩個煩死了,
從懷疑到確定他們就是故意的——雞飛狗跳三人組隨便拎兩個人出來,都能成立一個小團體對付剩下那個,只不過平日里,多是盛悉風(fēng)充當(dāng)被針對的那個角色。
他揭開貼紙背后的離型紙,準備大刀闊斧直接貼。
兄妹倆當(dāng)即在背后嚷嚷上了。
沈錫舟:“就讓你辦這點事,你就不耐煩啦?”
盛悉風(fēng):“就是,頭回來過年,就這態(tài)度?”
江開回頭,看了盛悉風(fēng)一眼。
今天天氣不錯,暖陽的金芒給她烏黑的頭發(fā)渡上金邊,頭頂一圈都是纖毫畢現(xiàn)的毛茸茸,她沒化妝的臉很是幼態(tài),加上那副頤指氣使的表情,顯得格外生動可愛。
這一瞬間他極為恍惚,甚至忍不住懷疑,她和他真的離婚了嗎?
他們明明好好的,還可以打鬧說笑,一起幼稚。
怎么可能會走到陌路那一步?
接收到他的眼神,她表情頓時變得僵硬,不過轉(zhuǎn)瞬即逝,只有他這個別有用心的人才能看出端倪。
像美好夢境中乍然出現(xiàn)的一點漏洞,看似微小,卻尖銳地刺中他。
提醒他,一切都是假的。
貼好福字和春聯(lián),三人一道進屋。
江開和沈錫舟繼續(xù)被指派干各種零零碎碎的活,盛悉風(fēng)閑來無事,開始琢磨電視劇剪輯視頻的主題和方向,不知道是不是沒睡夠的緣故,她的大腦幾乎一片空白。
完全不同于她剪輯狼耳夫婦的視頻的順暢,她萌生給狼耳做視頻的目的很單純,看他倆合作的電影喜歡這對cp,但他倆不合作,她只能自產(chǎn)糧。
因為熱愛,所以她很快就學(xué)會了各類p圖和視頻剪輯軟件,從不需要刻意定主題或方向,隨便翻出二人的一段視頻,不管是影視作品還是活動現(xiàn)場視頻亦或是飯拍攝像,她都能玩出花來,即便只有短短幾秒鐘,她也能揪住一個蹙眉,或是一個轉(zhuǎn)身,精準與另一位正主的畫面匹配,結(jié)合成氛圍感拉滿的片段。
這些年,狼耳給我鎖死在床上的產(chǎn)糧質(zhì)量兼?zhèn)�,一直被小粉絲們問“太太難道沒有瓶頸期”。
她習(xí)慣了隨心所欲,目的也只是滿足自己,毫無心理負擔(dān),只是恰好大家喜歡,可當(dāng)目的變成大家喜歡,她就束手束腳了。
定了好幾個主題,都被她斃掉。
沈常沛從樓上下來,看到她手機開著視頻,人趴在沙發(fā)上發(fā)呆,忍了忍還是沒忍住,說:“悉風(fēng),沒事干可以練琴吧�!�
盛悉風(fēng)抬眸。
媽媽語氣很溫和,而且今天大家都在,即便她拒絕,應(yīng)該也不至于發(fā)火,但心里一定會不高興。
雖然盛悉風(fēng)一點都不想碰琴,但想讓媽媽過年有個好心情,還是乖乖坐到了鋼琴前。
一個多月沒碰琴,技藝生疏不少,手指也有些輕微的僵化,沈常沛臉色越來越難看,外行人也許聽不出區(qū)別,可她陪練了那么多年,哪里會聽不出來女兒的退步。
氣壓越來越低。
盛悉風(fēng)從鋼琴光可鑒人的琴身里看到母親的臉色,她彈不下去了,停下彈奏的動作,目光無意識地在琴譜上逗留著,時間一久,那一個個音符好像會動,蝌蚪似的游來游去。
沈常沛:“別說從泉市回來后,你一直沒有彈過琴。”
“……”
盛悉風(fēng)無言以對。
已經(jīng)嘗過自由滋味的人,是沒法再甘心回到牢籠的,如果要她像從前一樣每天兢兢業(yè)業(yè)練琴,才能維持和母親之間的和平,那她真的辦不到。
“悉風(fēng),你到底怎么了?你明明一直很乖的�!鄙虺E骐y掩失望,“為什么最近媽媽老覺得好像不認識你了�!�
母女倆沒有發(fā)生明面上的爭吵,是以雖然客廳不斷有人走來走去,并沒有人察覺到這里的意外,盛捷還從外頭探頭進來,說了句“悉風(fēng),怎么停了?繼續(xù)彈,多好聽啊。”
江開就是這個時候出現(xiàn)的,他像模像樣戴了條圍裙,居家感十足,手里拿了個洋蔥,從廚房出來找她,大老遠就喊她:“盛悉風(fēng),過來表演切洋蔥,你不是說你切洋蔥不流眼淚嗎?”
他走到母女倆中間,請示沈常沛:“媽媽,盛悉風(fēng)可以借我一會嗎?”
他是最有資格和盛悉風(fēng)待在一塊的人,更何況他還用了自謙的說辭,沈常沛更是無法拒絕,她溫和地笑笑,說:“我沒什么事,你們自便�!�
“謝謝媽�!苯_露出個標(biāo)準的女婿笑,隨后拽起盛悉風(fēng)的帽子,說了句“走”,把人拉進廚房。
他把她拉倒砧板前,把洋蔥和菜刀一放。
盛悉風(fēng)抬眼看他。
哪有什么切洋蔥不流眼淚,他們從來沒說過這個。
他為了給她解圍,臨時編的。
這會廚房里只有他們兩個人,他難掩不耐,好像誰逼著他幫她似的。
跟以前一樣,不管嘴上說得再難聽,碰上事了他還是護著她。
盛悉風(fēng)沒有自作多情,但思維發(fā)散,開了個小差,想到這次視頻剪輯的方向了——口是心非。
這不是電視劇的賣點,情節(jié)也沒有刻意走這個路線,如果從這個角度出發(fā),倒是個比較特別的切入點。
她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江開不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
他有點煩自己又管她閑事。
沈錫舟進來,二人的氛圍瞬間恢復(fù)正常,江開撞了下她的肩膀:“快點,磨磨蹭蹭�!�
“催什么催,神神叨叨�!笔⑾わL(fēng)嘟囔。
沈錫舟也很期待盛悉風(fēng)難得下廚房的表現(xiàn)。
盛悉風(fēng)哪有什么切洋蔥不流眼淚的絕活,她甚至沒想過洋蔥有那么大威力,輕敵的下場是不一會就淚眼婆娑,而且她還缺乏常識,一個順手直接用手擦眼淚,眼淚直接飆了出來。
兩個男生毫不留情發(fā)起對她的嘲笑。
盛悉風(fēng)眼睛看不見,只有他們的笑聲,久久回蕩在她耳畔。
過了會,江開把她拉遠些,一邊狂笑,一邊拿紙巾給她擦眼淚。
“見過笨的,沒見過這么笨的。”
他下手沒輕沒重,她臉頰有些痛。
她沒有出言阻止,因為她心里堵得慌。
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流的眼淚里面,有沒有真心的部分。
他此時此刻對她的親昵,全都是假的,全都是做給沈錫舟看的。
他們?nèi)齻明明可以那么好的。
如果她不喜歡他就好了。
哪怕當(dāng)時不那么貪心,不同意嫁給他就好了。
那他至少還能以哥哥和摯友的身份存在于她的生命中,繼續(xù)陪伴扶持,而不是像現(xiàn)在這樣,什么都沾邊,又什么都不是。
他們從青梅竹馬走進婚姻,脫離了夫妻關(guān)系,卻怎么也找不到回去的路。
原來愛是一條單行道,有去無回。
輸贏自負。
*
午飯很隨意,盛捷飯前帶著三個小輩吃了頓速食,這導(dǎo)致四個人到了飯點全部沒有胃口,集體翹飯,盛奶奶數(shù)落了兒子一頓:“這么大個人,婚也不結(jié),孩子也不生,就知道帶壞小孩……”
其他人吃飯的時候,他們四個就到院落里逗狗曬太陽,盛悉風(fēng)說:“二叔,你故意的吧?”
盛捷裝傻:“什么故意?”
盛悉風(fēng)一臉你別想瞞我:“你不想被大家催婚�!�
“我是為了自己嗎?我是為了你們�!笔⒔蔹c點她和江開,“今天這個場合,你倆上了桌,能逃得過催生?”
他又指沈錫舟:“你逃得過催你找女朋友?你妹妹都結(jié)婚了。”他搖頭,“我都懷疑老大故意值班的,省得聽他們嘮叨。”
非常在理。
雞飛狗跳三人組心服口服,紛紛感謝二叔救命之恩。
“倒是小悉風(fēng),越來越聰明了嘛。”盛捷看著她笑,扭頭又問江開,“現(xiàn)在笨蛋美人,她占什么?”
這事有個淵源,小學(xué)二年級的某一天,盛悉風(fēng)放學(xué)回家哭哭啼啼的,說學(xué)校里有男生叫她笨蛋美人。
沈錫舟一如既往嘴賤:“沒說錯啊,你學(xué)習(xí)那么差,本來就是笨蛋�!�
盛悉風(fēng)更生氣了。
其實她成績也沒有很差,申城實驗小學(xué)是全市最優(yōu)秀的小學(xué),生源把控嚴格,入學(xué)標(biāo)準極為嚴苛,她好歹能在班里排到中等。
但她確實是全家學(xué)習(xí)最差的一個,江盛兩家從老到小都是學(xué)霸,獨獨出了她這么一個例外,硬生生被比成了學(xué)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