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去江家的路上，
二人依舊無言。
外來人員基本都回家過年了，這會街道上冷冷清清，全然不見平日里的車水馬龍，
只有霓虹和路燈依舊明亮。
像座徒有其表的空城。
不過對于駕車的體驗感非常好，
一路暢通無阻，紅燈都沒碰上一個。
車開進小區(qū)的時候，車載電臺播報零點，
新的一年如期而至。
跨年這樣的節(jié)點，說輕不輕，說重也不重，但對于一對離了婚的夫妻來說，
總歸不太妥當。
他們適合告別過去，而不是迎接新的開始。
雙方依舊緘默，連句新年快樂的客套話都懶得跟對方說。
下一秒，外頭忽然響起噼里啪啦的爆竹聲，在封閉性極佳的車廂里回蕩。
根據(jù)聲音，離他們非常近。
倆人都有些詫異，
互相對視一眼，又齊齊看外頭，
車廂阻礙視線，
看不到煙花，
但煙花變幻的光彩映得整片天空明明滅滅，
閃閃爍爍透進車里。
市區(qū)禁止煙火，
不知道誰膽子那么大，在小區(qū)里放煙花。
江開的車速降下來，
扭頭淡淡問了句：“想不想看？”
盛悉風說：“嗯。”
他就靠邊停車。
二人先后下車，
站到馬路牙子上，
抬頭仰望夜空，天幕一片流光溢彩，一束接一束的金光拖曳著短短的尾巴，在巨響中騰空炸裂，開出璀璨的圖案，火樹銀花，又轉(zhuǎn)瞬即逝，化作無數(shù)小小的火星墜落天際，消失不見。
都說不清多少年沒近距離看過煙火了，這只是小時候最普通的煙花品種，但倆人都沒舍得挪開眼，一直看到結(jié)束，天空恢復深沉的寂靜。
盛悉風仍緊緊捂著耳朵，滿懷希冀地期待著下一波視覺盛宴，因為仰頭，她的嘴唇微微自然開啟，水潤潤的唇瓣之間，露出幾顆潔白上齒的下緣。
江開喉結(jié)滾了一下。
他清楚記得這張嘴唇親上去的滋味，記得舌尖柔軟濕潤的甜蜜糾纏，也記得舔過她光滑齒面的觸感。
這一刻他認真算計過得失，大不了就是挨一巴掌，好像并不虧。
只是一瞬的失智，下一個瞬間，理智歸位。
他唾棄自己這個時候還在覬覦她身體的念頭。
“別等了。”他不露痕跡地環(huán)顧四周，“人家不走，難不成等著物業(yè)來抓？”
這話剛說完，旁邊院落拐角處疏疏落落的籬笆外，物業(yè)的擺渡車順著方才煙花的方向，風馳電掣而來。
盛悉風腦洞大開，想象放煙花的人四處逃竄的樣子，不禁樂得笑了出來。
江開也輕輕扯扯嘴角。這才是他最熟悉的盛公主的樣子，簡單，率真，一點點小事都可以逗她開心，而不是之前執(zhí)意要離開他的尖銳冷漠。
江開招呼擺渡車：“師傅�！�
擺渡車停下來，里頭探出個腦袋。
“你們是不是要找放煙花的人？”江開問。
“對啊對啊�！蔽飿I(yè)大叔忙問，“你們看到他往哪去了嗎？”
盛悉風明白江開的意圖，她手指一伸，胡亂給指了個方向：“那，剛才有個人跑過去的�！�
江開頷首：“對，那�！�
擺渡車不疑有他，方向一拐，沖他們所指的方向疾馳而去。
留下兩束正道的光。
“不過那人不會真的往那跑了吧�！笔⑾わL說。
江開說：“那算他倒霉。”
其實肯定不至于，雖說明文規(guī)定禁止煙花爆竹，但這東西頂多污染點環(huán)境，到底沒有大的危害，過年了誰不想圖個熱鬧，物業(yè)大叔說不定也很喜歡看，只是職責所在，必須要做個樣子，追一趟才能回去交差。
盛悉風大笑，笑著笑著，她面色一凜，說：“壞了�！�
然后疾跑回車旁，打開后座。
江開也想到自己忘了什么，緊跟其上。
狗大都害怕巨響，金毛兩年狗生，還是頭一次見識煙花的場面，嚇得魂飛魄散。
它已經(jīng)鉆到了座位底下，這還不夠，頭還要藏到腳墊下，整個狗縮得不能再縮，仍在瑟瑟發(fā)抖。
金毛都委屈瘋了，在它最恐懼的時候，爹媽居然把它一個狗丟在車里，自己兩個人跑到外面，又是賞煙花，又是跟物業(yè)大叔搞惡作劇，渾然不記得他的存在。
就這還假裝爭奪它的撫養(yǎng)權(quán)呢！
盛悉風上身探進車里，安撫了它半天，它狗是不抖了，但頭埋著不肯理她。
車門被她擋住，江開看不到具體的情形，不由得問道：“怎么樣了？”
盛悉風回頭，跟他說：“它好像生我們氣了。”
這個對話太像一對普通的夫妻了。盛悉風說出口的一瞬間就意識到了不對勁。
她忘了。
只是一場煙花，就迷得他們忘了離婚的事實。
于是下意識玩鬧，并稱“我們”，仿佛二人一狗還是昔日的一家三口。
這一整天，她以為他們在很努力地扮演親昵。
卻沒想到，或許他們真正需要刻意去演的，反而是疏離。
回首今天在家人面前表現(xiàn)的種種，真的完全是表演嗎？
絕對不至于，她不是個演技精湛的演員，如果不是刻在骨子里的親昵使然，她斷然演不到那么自然。
需要時刻提醒自己離婚的事實，才能和對方保持距離，稍有不慎，就會回到從前的相處模式。
她意識到自己在他面前的失態(tài)，“唰”一下戴上了冷靜的面具。
江開頓一下，察覺出她態(tài)度的劇變。他表情也淡下來，說了句“上車”，繞回駕駛室。
那陣溫情仿佛煙花，轉(zhuǎn)眼就消失。
*
回到家中，于知南正在幫他們收拾床褥。
“我們自己會弄�！苯_把她攔住。
于知南拗不過他們，又說：“你們餓不餓，我給你們煮點宵夜。”
江開半推著她的肩膀，要把她送回她的房間：“明天兒子有一天時間給你發(fā)揮母愛，你現(xiàn)在就安心去睡吧，好不好？”
于知南讓他說得有點不好意思，笑著打了下他的手臂，走出門外，她說：“知道媽媽惦記你，以后沒事的時候多回國來，而且悉風也馬上畢業(yè)了，你總得好好規(guī)劃一下你們的未來�！�
還有什么未來可規(guī)劃。
已經(jīng)沒有未來了。
江開垂眸，掩住眼中情緒，淡聲說：“知道了，媽�！�
在江開回房間以先，盛悉風快速收拾了換洗的衣物，進浴室洗澡。
今晚要和江開睡同一個房間已是不爭的事實，但她不想和他睡同一張床，房間里有沙發(fā)，隔間書房里也有躺椅。
雖然這是他的房間，但因為她這波純屬舍命陪君子，為了配合他的孝道才陪他來住的江家，所以她心安理得地打算，一會讓他睡沙發(fā)或書房，她睡床。
合情合理。
她盡自己最快的速度洗完澡，然后盡量精簡護膚，饒是如此，還是花費了大半個小時，出去的時候江開已經(jīng)收拾好被褥，窩在床上睡著了。
他昨晚沒睡好，今天又把睡午覺的機會讓給了她，人早已困乏。
而且他不知道什么時候把金毛弄來的房間，一人一狗抱在那睡得正香。
他又讓狗上床！盛悉風簡直跳腳，就算今天金毛受了驚嚇和委屈，那也不至于睡覺都要抱著吧？
到時候他一走，她又要糾正它的壞習慣。
她談不上有潔癖，但喜歡洗完澡保持干凈，金毛三天沒洗澡了，光說今天，又是草坪打滾又是鉆腳墊，別提身上有多臟。
此時此刻，她對這張床著實有些嫌棄。
再看在他今天把午覺讓給她睡的份上，她決定大度一點，把睡床的資格讓給他。
他已經(jīng)睡著了，她一個前妻，懶得管他洗不洗澡，從柜子里翻出一條薄被，熄了燈走到沙發(fā)前，躺了上去。
剛蓋好被子，忽聽床上的人沙啞著嗓音問她：“你睡沙發(fā)？”
盛悉風沒想到他還沒睡著，頓一下，回：“嗯。”
“我不會對你怎么樣的�！苯_淡聲說，“上來睡吧。”
盛悉風不想和他同床，倒并不是擔心發(fā)生什么，只是單純覺得離了婚，就應該保持距離，結(jié)果他這么一說，搞得她在自作多情似的。
她怕三言兩語解釋不清，干脆找了個與此無關(guān)的借口：“金毛太臟了�！�
話音剛落，江開拍醒金毛，說：“乖兒子，下去睡覺。媽媽不讓。”
盛悉風：“……”
金毛懵懵懂懂被放下了床，它翻個身，枕著他的拖鞋陷入夢鄉(xiāng)。
“上來吧。”江開語調(diào)更淡。
不高興的意思已經(jīng)很明顯。
早知道就不用這個理由了，盛悉風的手不自覺揪了下薄被，仍是不肯：“床上已經(jīng)臟了……”
“盛悉風，用不著這樣吧？”他直接打斷她，“我說了，我不會碰你�！�
他這個語氣，直接把盛悉風點燃了，她一骨碌從沙發(fā)上坐起來，就著室內(nèi)昏暗的光線看他，干脆把話給說明白了：“我就不想跟你睡同一張床上，怎么了？”
江開毫不掩飾自己的嘲諷：“睡都跟我睡過了，你現(xiàn)在糾結(jié)跟我睡不睡一張床上？晚了點吧�！�
盛悉風怎么聽不出來，他就差明說她矯情了。
戰(zhàn)火又一次紛飛。
“睡過怎么了？睡過就百無禁忌了？”她一邊提防著自己的淚失禁體質(zhì)，一邊回擊，“睡過你就能繼續(xù)跟我睡了？”
“不知道你一個兩個的睡具體指什么，不過理論上來說，都對�！�
盛悉風被他的無恥驚呆。
“所以你敢提出跟我當炮友的要求？你該不會真的覺得和前妻睡一次睡兩次沒區(qū)別吧？”
“怎么會呢，一次兩次不是睡過了嗎？”黑暗中盛悉風都能想象江開那古怪的笑，“你非要問區(qū)別的話，我們最多是睡三次和睡四次的區(qū)別。”
第
49
章
盛悉風算是徹底見識男人在這方面的自尊心了，
她跟他掰扯前任夫妻相處的分寸，他在這跟她計較次數(shù)，重點歪到外太空去。
誰還非得好好說話了。
她干脆站起來，
海拔高度的優(yōu)勢能增加氣勢。
“你這個年紀，
三次怎么了，很厲害嗎？”
人家里都是一夜七次郎。
三次，作者都不好意思寫。
“……”
總的來說，
盛悉風在江開心目中的形象還是偏小白花的，而且他一直以來都算的上她半個哥，所以在她面前，他會刻意規(guī)避少兒不宜的話題，
一直到結(jié)婚才稍微松點口子，但說得很少，尺度也小，她每次的反應也都像是開不起玩笑。
他都沒想過她發(fā)起車來這么生猛。
倒是他小看她了。
“我沒說我厲害�！彼终茡沃仙砦⑽⑻穑糁饩�昏昧看她，“而且你搞清楚是誰不行。非要別人提醒你，
你才能記起自己哭的有多慘嗎�！�
“我一直給你擤鼻涕。”精準踩中盛公主面子上的七寸。
這個事情確實非常丟臉，盛悉風拒絕回憶任何細節(jié)。
她今晚腦子非常靈活，
只尷尬了一會會，
就找到突破點：“這么嫌棄我，
那你倒是別老惦記當我炮友啊，
你去找個不會哭的，
不用麻煩你幫忙擦鼻涕的呀�！�
伶牙俐齒如江開，難得叫她懟得啞口無言。
盛悉風趁勝追擊，
她氣焰高漲，
振振有詞：“反正我跟你沒有第四次，
永遠沒有！你別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