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沒�!笔⑾わL說。
沈錫舟頓一下,有些不確定了,言語中透出的潛臺詞:“那是你?”
“沒沒沒�!笔⑾わL嚇一跳,“沒有誰出軌。”
她不知道該如何解釋,她和江開離婚的直接原因是江開的結婚理由,但根本原因,是她沒能得到他的愛意回應。
最后,還是只能拿出當時民政局用過的理由:“沒有感情�!�
她吸了下鼻子:“我不想一輩子都這樣�!�
*
沈錫舟沖到島灣十八號的時候,江開還沒睡醒,半夢半醒間聽到樓下門鈴狂響,他匆匆起床,下樓開門。
通過監(jiān)控,屋外是沈錫舟,不知道在不耐煩些什么,一個勁亂按門鈴,仿佛一秒都無法等待。
這棟屋子,能暢行無阻的人不多,家政和狗保姆只知道密碼,指紋錄入一共三個人,除了盛悉風和江開這對正兒八經的主人,剩下那個就是沈錫舟。
誰叫他和夫妻雙方的關系都太親了。
結婚之初,江開說要給沈錫舟錄指紋,盛悉風雖然埋汰了一句“你挑個良辰吉日把他納進來算了”,但到底沒有阻攔。
沈錫舟很少打擾小夫妻倆的生活,但如果過來的話,他也不會跟他們瞎客氣,會大大方方行駛自己第三主人的權利。
像今天這樣一個勁按門鈴的表現(xiàn),就非常反常。
江開心里隱隱有一點預感,開了門甚至沒來得及打聲招呼,帶著雷霆萬鈞的拳頭已經迎面而來,直接砸在他臉上。
他猝不及防,被那力道打得后退兩步,半張臉上劇痛傳來,從皮到骨的痛,仿佛骨頭都被打得移了位,他牙齒磕到口腔壁,嘴里很快彌漫起濃重的血腥味。
“你他媽,江國慶�!鄙蝈a舟近前,揪住他的領口,一拳接一拳重重揮過去,一邊打,一邊質問。
“你們結婚前,我是不是說過,你如果不情愿結婚就不要耽誤她?我是不是說過不要讓我知道你欺負她?”
“你他媽是不是保證過你是自愿結婚?是不是答應過我這輩子一定會照顧好她?”
“結婚的時候你們兩個就沒有感情,那個時候為什么不考慮清楚?為什么同意?你們現(xiàn)在他媽來說沒感情�!�
說起來,他和江開關系變差也就這兩年的事,準確地說,就在江開和盛悉風結婚之后。
大學那會,江開在美國,他在澳洲,倆人照樣聯(lián)系不斷,逮著空就打飛的去找對方玩,關系沒受任何影響,最鐵哥們的地位無可撼動。
結果等到江開娶了盛悉風,和沈錫舟也成為真正意義上的一家人,倆人卻漸行漸遠。
因為沈錫舟和盛悉風的至親血脈,注定他終究會走到她的陣營里,無論對面站的人是誰。
他見不得她在婚姻里受任何委屈或漠視。
他無條件要求她的丈夫熱愛她、保護她。
他要她幸福。
但他是這個世界上最熟悉江開的人。
所以他也比任何人都清楚,江開做不到。
一直到圣誕節(jié)江開回來,小兩口感情的升溫眾人有目共睹,倆兄弟之間的隔閡才有所消退。
如今看來,那分明只是回光返照。
“那是盛悉風!那是我妹,也是你妹��!你怎么敢?”
國內行情擺在這里,女性離婚的代價遠重于男性,這是整個社會短期內無法改變的刻板印象。
江開全程沒有還手,也沒有為自己辯駁,他異常沉默,這是從小到大第一次,他在爭執(zhí)時任沈錫舟宰割。
即便這個婚不是他主動提離的,即便結婚之初他真的想過好好過日子只是她給了他否定的答案,即便他之前對她放過狠話這一次不會再幫她背鍋。
但某種程度上來說,他確實對沈錫舟食言了,答應離婚的時候,他真的期待過解脫。
所以他不冤。
血流進眼眶,眼前被鮮紅遮蓋,世界模糊,拳打腳踢毫不留情地落在他身上。
一浪高過一浪的刺激下,某一種讓他觸目驚心的念頭在腦海中抽絲剝繭,一點點變得清晰。
多年來的口是心非,情不自禁的過度關注,無法克制的親近欲-望。
因為是青梅竹馬,得以親密無間地長大,是彼此世上獨一份的特殊,可也因為是青梅竹馬,他們形成固定的相處模式和刻板印象,他根本看不清自己的感受,在日復一日中,被擾亂視聽,麻痹一個男孩對一個女孩的悸動。
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說的不外乎如是。
只有當彼此遠離,這一切陡然間闊然朗清。
分別的痛楚,終于讓他辨明自己的心意。
打到最后,沈錫舟終于也累了,兩個男人并排躺在地上,大口喘氣。
一直以來粉飾太平的友情裂痕,終于徹徹底底攤開展示,那些狼狽為奸、那些肝膽相照,穿著同一條褲子長大,合起伙來頂撞老師家長,欺負盛悉風的青蔥歲月,全都化作這一刻的對立。
良久,沈錫舟爬起來,他的指關節(jié)也已經破皮流血,紫黑一片,冷言看著眼前滿臉血痕的男人:“這個事情目前只有我知道,她到這種時候還在擔心,如果鬧到你父母那邊會影響你比賽,這個世界上找不出第二個像她一樣在乎你夢想的人�!�
江開忍著渾身的疼痛,慢慢坐起身,他眼睛里有血,只能看到昔日好友模糊的剪影,吐掉一口血沫,他說了見面后的第一句話,因為挨打的時候牙齒磕到舌頭,他的口齒略微含糊:“沈錫舟,能不能別說出去?”
沈錫舟都聽笑了:“一聲不吭任我打,我至少還敬你是個男人�!彼y掩失望和鄙薄,“沒想到你打的這個算盤,指望我們兄妹倆陪你演戲,幫你維持你的賽車夢?你以為人人都是盛悉風?”
“我他媽……”江開深深嘆了一口氣,也有些惱了,“老子現(xiàn)在說話很費力,你能不能聽我把話說完,再發(fā)表你的高談闊論�!�
沈錫舟:“……”
“別說出去�!苯酉氯サ脑�,在從小的抗公主聯(lián)盟盟友面前袒白,屬實讓江開崩潰,做了好一番心理建設,最后他用為借口,才木然著臉皮說出心里話。
“我想把盛悉風追回來�!�
“他媽的……夠亂的了,你就別說出去,給我添亂了�!�
“行嗎?”他咬咬牙,喊出那個從沒喊過的尊稱,“二哥。”
第
57
章
江開既然和盛悉風結了婚,
隨了她老幺的輩分,按理就得喊盛錫京和沈錫舟一聲哥。
喊盛錫京哥完全沒壓力,他從小服服帖帖喊到大,
但喊沈錫舟就沒那么容易了,
他比沈錫舟還大兩個月,男生的友情就那點樂子,樂此不疲爭誰是誰的爹,
當哥雖然沒有當?shù)敲此�,但也夠當�(shù)艿哪莻吃癟了。
更何況連盛悉風平日里都不叫沈錫舟哥,他更不可能主動湊上門去助長沈錫舟的威風。
江開和盛悉風結婚那天,沈錫舟是江開的伴郎之一,
陪江開一起闖門。
盛悉風覺得聯(lián)姻而已,沒必要弄那些為難人的關卡,干脆沒讓伴娘準備游戲,只打算象征性攔個門。
而新郎團以為盛公主肯定很難搞,做好了大展身手的準備,結果憑著幾個紅包,
一路暢行無阻來到了新娘房間外頭。
這就導致氣氛略有些冷場。
攝影師用開玩笑的口吻提醒盛悉風:“新娘子對新郎官太好了吧,抓住最后一道門檻的機會,
好好為難他一下。”
臨時上哪找為難的新招,
伴娘唯一能想到的辦法,
就是把婚鞋藏得隱秘些。
倒是盛悉風,
憑著自己對屋外兩個人的了解,
招呼伴娘:“別藏鞋了,你讓江國慶叫沈錫舟一聲二哥就行。”
聽到這個要求,
江開笑罵了一句“最毒婦人心”。
屋內屋外,
所有了解兩個男生相處模式的人齊齊起哄,
幾乎人手一只手機錄像,要錄下江開在沈錫舟面前伏低做小的時刻,弄得他死都開不了口,到最后他也沒叫,紅包流水線似的往門縫下塞,硬著頭皮應下了沈錫舟的“妹夫”,才算勉強過關。
所以如今這聲含金量極高的“二哥”,其中的誠意沈錫舟多少能想象到,這把他活生生架在半空了,繼續(xù)罵也不是,不罵也不是,最后只能沒好氣地問:“你追她干嘛?”
“一個男的想追一個女的你說干嘛?”江開也沒好氣。
沈錫舟:“不知道。”
擺明了要為難人,要看從小嚷嚷著不娶盛悉風的人把面子里子都下掉。
“……”江開今天干脆就把話撂明白了,“追她當然因為喜歡。”
反正最后一層遮羞布也沒了,他越說越理直氣壯:“我喜歡老婆又怎么了?誰不喜歡老婆�!�
“他媽的……”聽的沈錫舟又好氣又好笑,“誰你老婆,離婚了都。”
不得不承認,人不要臉確實天下無敵,他都不知道除此之外還能罵什么了。
這不就繞回來了,江開說:“所以我要追回來啊�!�
沈錫舟:“……”
他身為哥哥和哥們,非常清楚即便拋開感情,江開對盛悉風來說仍是最優(yōu)選擇。
二十多年青梅竹馬的感情,是最堅固的防線。江開表面壞,但行動上從不含糊,一直護著盛悉風,也能縱著她的壞脾氣;盛悉風發(fā)自內心支持著江開的夢想,哪怕他的工作性質充滿危險,不能常伴她身旁。
光是江開的家庭,全世界都找不到第二對真真正正把盛悉風當女兒疼愛的公婆,沈錫舟毫不懷疑,哪怕盛悉風婚內出軌,江開的父母也只會責備江開常年在外,冷落了老婆才導致這樣的結果。
這也是為什么,盛悉風和江開答應結婚時,即便沈錫舟覺得婚姻中只有親情和友情卻沒有愛情是一件很可悲的事,但他沒有激烈反對、甚至選擇默認的原因。
因為這兩個人確實合適。
如果能加上愛情,簡直是天作之合。
他沒有再提告發(fā)的事,選擇暫時按兵不動,靜觀其變。
江開明白沈錫舟的妥協(xié),一回生二回熟,叫得順口:“謝謝二哥�!�
“……少來這套。”這夫妻倆一個兩個都是這幅德行,沈錫舟真是無語,“還是要看你表現(xiàn)的。”
“嗯�!苯_拿出手機,通過漆黑的屏幕,看到自己流血破皮的臉。
他看了一眼就不想看了,把手機放回去,有點好笑地看沈錫舟:“知道你喜歡盛悉風,沒想到這么喜歡��?”
“……”沈錫舟身為抗妹聯(lián)盟的主謀,在盟友的直球面前,承認也不是,不承認也不是,“她是我妹,我護著不是很正常�!�
“別裝了。”江開發(fā)出一聲輕嗤,但語氣并不帶嘲諷,他回憶著婚禮那天的場景,慢慢地說,“婚車走的時候,我看到你流眼淚了。”
他從前一直以為婚禮只是完成任務,但今天回想起來,其實很多事情他都記得分明。
記得上午和盛悉風去民政局領證時,他們像兩只被趕著上架的鴨子,有種同甘共苦的盟友感。
記得婚車載著他前往盛家接新娘的時候,他心里沒來由的緊張。
記得盛悉風房間門打開的時候,她穿著潔白的婚紗,裙擺幾乎鋪了整整一床,漂亮得不像話,二人對視一下,她眼神閃躲著不肯再看他。
記得抱她下婚車進島灣十八號的婚房,重工婚紗很沉,他心里有個責任也很沉。
記得簡短莊重的宣誓儀式上,牽著她的手說“我愿意”,牧師說新郎可以親吻新娘的時候,他其實想和她接吻,但怕唐突,最終只親了親她的額頭。
那一天,除了有關盛悉風的記憶,他印象最深刻的就是沈錫舟。
沈錫舟雙重身份,既是伴郎,也是娘家人,當天盛錫京有緊急公務,缺席妹妹的婚禮,沈錫舟挑起了所有舅佬的任務,將盛悉風從閨房抱進婚車,然后和父母家人一起送別她。
家人都不舍落淚,只有他們兄妹倆沒心沒肺,這個時候還有心思貧嘴。
盛悉風:“我走了你開心死了吧?”
沈錫舟:“嗯吶,買了886發(fā)響炮,你一走就點�!�
盛悉風:“我馬上舉報�!�
沈錫舟:“被抓也認,就是圖開心�!�
婚車開出,江開無意識回頭,看到沈錫舟走到無人注意的角落,用拇指摁住眼角,很久沒有松開。
這個畫面給江開的沖擊力極大,他應該會一輩子記得。
所以今天沈錫舟打他再狠,他都不可能還手,因為盛悉風是沈錫舟流過眼淚送嫁的妹妹。
沈錫舟倒是沒想到這種場面居然有目擊證人,證人還是江開,他啼笑皆非:“你又有哪里好,連她不喝你的牛奶都要生氣�!�
“嗯�!贝蠹叶奸L大了,小時候那點莫名其妙的自尊心如今都可以放下,“小時候跟你一塊欺負她,實際上我就想找點理由跟她說話、跟她玩,每次她待我比跟你更親點,我就很高興�!�
“賤得慌�!鄙蝈a舟評價。
江開說:“你半斤八兩。”
盛悉風小時候跟個洋娃娃似的,哪個小男孩會無動于衷,捉弄和欺負都不過是吸引她注意的幼稚手段,她隨口一句喜歡他們幼兒園的牛奶,那么小兩個男孩子,就真能在全班小朋友都津津有味喝牛奶的時候忍住不開袋,帶回家爭先恐后獻到她面前。
他們兩個,真的一直都很喜歡她。
抗妹聯(lián)盟全員叛徒,居然還能聯(lián)手那么多年,簡直奇跡。
他們很久沒有這樣推心置腹地聊過天了,從江開和盛悉風結婚以來還是頭一次,他們坦誠地說起多年來的種種,聊起純真的童年時代,叛逆的青春時代,和漸行漸遠的過去兩年時光。
有懷念,也有遺憾。
仍是最合拍。
后來雙方都說累了,沉默許久,沈錫舟要走,江開“嗯”了聲:“不送你了。”
沈錫舟離開,反手關上門。
視線觸及外頭站的人,不由怔了怔。
第一時間,兄妹倆人都特意關注了對方的臉,一個看一個臉上有沒有傷,一個看對方還有沒有在哭。
倆人都挺正常,雙方松了一口氣。
沈錫舟率先問:“你來干嘛?”
“我怕你們打架�!�
沈錫舟想到江開那句“每次她待我比跟你更親點我就很高興”,不由問:“怕誰打誰?”
盛悉風都怕,但這種時候,她當然不想表達對江開的擔憂,所以很狗腿地說:“怕他打你�!�
“乖�!鄙蝈a舟對這個答案非常滿意,甚至后悔沒有錄下來,好好挫挫江開的銳氣。
他受傷的那只手藏在衣服口袋里,睜眼說瞎話:“你就放心吧,真打起來我也不會吃虧,我還能打不過他?”
“噢�!笔⑾わL難得捧場,眼神說不出的依戀,“不愧是我哥哥�!�
沈錫舟打量她片刻:“你偷聽我們聊天了吧?”
這個“偷”字盛悉風就不喜歡:“誰叫你們自己不關門�!�
她這么說著,眼睛里卻泛起淚光。
她知道沈錫舟和江開只是口是心非,關鍵時刻都待她很好,不過那么多年的欺負也都不是假的,年幼無知的時候,她無數(shù)次真的以為他們討厭她。
她也只能和他們作對,掩藏對他們的喜歡,她害怕被他們驅逐,連撓背這么小的要求,都要小心翼翼才敢提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