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時安柔的心臟不安地跳動,害怕極了,“姨娘,你聽我說!時安夏她是……”
“她死了,你就是老東西唯一信任的孫女!”溫姨娘咬牙切齒,“我不會讓她們母女好過!柔兒,我要讓你祖母扶我為正室,到時你身份就不一樣了!為娘風風光光送你嫁入晉王府為正妃!”
時安柔覺得她姨娘瘋了。可是有沒有一種可能,在有心算無心下,她姨娘就得手了呢?
如果唐氏母女死了……那她就是唯一重生者!
她死寂的心,又燃起了星星點點的希望。
她心跳加速,再次退到了安靜的角落。不,她不能在這里待著了。
她什么都不知道,不管發(fā)生什么事,都與她無關。
時安柔悄然出屋。
門外是皚皚大雪,蒼茫蕭瑟的院子里,搖晃著幾只褪色破敗的紅燈籠。
屋內。
溫姨娘從梳妝盒暗格中拿出一包白色粉末狀的藥粉,又從手上取下個碧玉鐲子,塞到劉媽媽手中,“媽媽舉家隨我從甘州來京城也好些年了。你辦事,我一向放心。事成后,還有重賞。只要有我風光的一天,就有媽媽榮華富貴的日子�!�
劉媽媽心里也顫得慌,只是手里握著玉鐲子,又得了溫姨娘的許諾后,便漸漸橫了心,“姨娘放心,老奴就是舍了這條性命,也定辦妥此事�!�
榮華富貴從來不是從天而降,皇子奪嫡尚且有死傷,侯府死幾個人又算得了什么。
溫姨娘眸中劃過一絲狠戾。真到了這個時候,心里不止沒有猶豫,反而說不出的興奮。
轉頭去看女兒的時候,發(fā)現(xiàn)人已經不在了。但她不在意,只叮囑劉媽媽,“記得處理干凈些,定要在除夕前辦好�!�
“老奴記下了�!眲寢屴D身出去安排。
上次在魏府門前挨了板子,到現(xiàn)在還疼,行動也不利索。只希望一切順順利利,萬事大吉。
她看了看手上的玉鐲子,心里想著要送去給剛為他們老劉家生下大胖孫兒的兒媳婦。
荷安院這邊很安靜。
時老夫人躺在床上,沒有一丁點精氣神兒。
她不該得罪唐楚君的。
她一定是被溫姨娘誆昏了頭,才把大好局面搞成這樣。
這一次侯府的賑災物資沒動用到一點公中銀子,掌家權對唐楚君沒她想的那么重要。
是她自己想岔了,以為能拿捏一下唐楚君就范。
剛才海棠院的嚴媽媽已經悄悄來報過了,說在外打理產業(yè)的萬叔正在漫花廳向唐氏母女匯報。
聽漫花廳的笑聲,就知道萬叔又帶來不少銀子。
時老夫人深深閉上眼睛,何苦去想不切實際的溫泉莊子?何苦去信一個庶女能當皇后?
溫氏母女定是從哪知道了玉城有雪災,就編一個“玉城之恥”來誆她。
簡直是笑話!
侯府交到唐楚君手里,難道還擔心過不下去嗎?唐楚君表面上不顯,其實也是個好面子要臉的人啊。
不然當年她也不能拿捏住唐楚君嫁進侯府了。再看院外那些紅紅火火的布置,哪一樣不是唐楚君的面子。
時老夫人相信,這一次時成逸成為右安撫使,定有唐氏母女從中使力。這是在打她這個老太婆的臉,是在給她下馬威。
如果她再跟唐楚君對著干,遲早她兒子時成軒也是要被放棄的。
她不敢賭了。她決定放手。
她叫來陳媽媽,“去把唐氏母女給老身請過來。”
第64章
暗涌狂襲
這廂時安夏讓人送走了萬叔,正在認真檢查嫡子宴邀請的名單有無遺漏。
嫡子宴準備得差不多了,日子訂在年初六。
該送的請?zhí)捕妓统鋈チ�。如果是早前,很多人可能不會重視建安侯府的這張請?zhí)涍^昨夜之后,大家一定會到。
京城的權貴圈就是這樣,風刮到哪里,大家就會朝著哪邊聚集。
建安侯府這次出了這么大的風頭,只要不犯傻的人,都不會不給面子。
譚媽媽和北茴兩人邊說話邊進了漫花廳。
北茴向著唐楚君和時安夏稟報道,“夫人,姑娘,那邊好像急了。”
“那就讓她們更急一些。”時安夏等的就是這一刻,“去通知各處,就說明日早上辰時,侯府所有奴仆全部到正院大堂集合,夫人要重新調配人手�!�
北茴應下。
譚媽媽上前問,“大小姐,現(xiàn)在需要去國公府調人來嗎?”
時安夏沉吟片刻,點頭道,“有勞譚媽媽現(xiàn)在就出府去請我大舅母,讓她傍晚時分過來看戲。人手方面,調用三十個府衛(wèi)即可�!�
譚媽媽和北茴領命匆匆去了。
待兩人走后,時安夏讓人把嚴媽媽請了過來。
嚴媽媽忐忑進了漫花廳,“夫人,大小姐,老奴……”
唐楚君笑笑,“嚴媽媽,你別害怕�!�
時安夏也微笑賜坐,“嚴媽媽你坐�!�
嚴媽媽哪里敢坐,低著腦袋,“夫人、大小姐明鑒,老奴當初的確是老夫人派到海棠院來看著夫人的……”
時安夏道,“嚴媽媽不必解釋,我都知道。不然前幾日,我也不會讓你事無巨細說給祖母聽。你做得很好�!�
嚴媽媽仍舊低著頭解釋,“老奴是侯府的家生子,家里人的性命都捏在老夫人和溫姨娘手里�!�
時安夏看著嚴媽媽老實巴交的臉,想起上輩子母親死后,院里除了鐘嬤嬤傷心欲絕,也就嚴媽媽偷偷給母親燒紙錢。
結果被溫姨娘逮了她個現(xiàn)形兒,便尋個由頭,打了她一頓。
自重生后,時安夏數(shù)次與時老夫人打心理戰(zhàn),其中不乏嚴媽媽推波助瀾。但什么該說,什么不該說,她都有交代下去。
時安夏溫聲著,“嚴媽媽,現(xiàn)在我需要你去祖母面前哭訴,就說夫人不要你當差了。把事兒鬧得越大越好,懂嗎?”
嚴媽媽驚愕地抬起頭,“是故意說給老夫人聽嗎?還是夫人真不要老奴了?”
她是喜歡在海棠院當差的。夫人寬厚,從不打罵下人。逢年過節(jié),還會給下人打賞紅包,圖個喜慶。
這么些年,她雖是老夫人的眼線,但從沒說過夫人的壞話,也沒做過對夫人不利的事。
說起來,她這就是兩頭討著好,是很讓人不恥的行為。
唐楚君終于開口,“嚴媽媽,以后你就是海棠院除了鐘嬤嬤外最有權利的管事了�!�
嚴媽媽大喜,再無疑慮,磕頭謝了恩,便顛顛跑去荷安院。路上碰到了來請夫人的陳媽媽,“你知道嗎?夫人明天早上要大換血,重新調配人手了。”
陳媽媽不屑道,“跟我有什么關系?難不成夫人還敢動老夫人院里的人?”
嚴媽媽冷笑,“老夫人如今都要向夫人低頭,就算動動你們這些個侍候的人,又算得了什么?”
陳媽媽臉色大變,腦子一片空白,連去請夫人的事兒都忘到了腦后。
很快,荷安院里傳來嚴媽媽驚天動地的哭訴,說自己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怎么說也是海棠院的老人了,夫人竟然說不要就不要她,還要把她調到洗衣房去。
于是侯府下人要重新調配的消息,傳遍了侯府每個角落。有些位置上的小廝婆子們,北茴還沒來得及通知到,大家也都知道了。
嚴媽媽是老夫人放在唐楚君身邊的人,溫姨娘自然知曉。
她恨恨的,眸里跳動著瘋狂的火焰,“唐楚君動作夠快的�。∵@是趕著見閻王嘛!”
劉媽媽原想著等過幾日再實施計劃,可現(xiàn)在迫在眉睫。
就在今晚!箭在弦上,不得不發(fā)!
溫姨娘按住劉媽媽的手,“藥不能直接下在飯菜里。這次,必須一擊擊中�!�
劉媽媽怔了一下。藥粉已經給了廚房里的人,約定過幾日行事。
聞言,隨即應道,“是,老奴這就去把藥拿回來�!�
“不必,一來一回太顯眼了�!睖匾棠镉謴氖釆y盒暗格中拿出一包藥粉,“一切就看今晚了……”
漫花廳里,時安夏仍舊抱著湯婆子坐在椅子上,正認真交代南雁等人各司其職。
暮色四合時,護公國府借來的府衛(wèi)悄然圍了整個侯府。平靜無波的表面下,掩藏著驚濤駭浪。
就連大黑狗夜寶兒的耳朵都立起,仿佛聽到了暗涌狂襲而來。
陳淵陪著時云起來海棠院用晚膳,見到時安夏,眸色淡淡點了一下頭。
時安夏也輕輕頷首,話卻是對著時云起說的,“哥哥,借你的人用用。”
時云起挑眉,笑問陳淵,“你是我的人嗎?”
陳淵瞧著長相有著七八分相似的兄妹倆,悄然散了周身冷氣,只是懶得應話。
時云起正色道,“他說是�!�
“哦,聽到了。”時安夏忍著笑,“陳淵,你幫我一個忙……南雁,過來,你帶著陳淵去拿人。”
一月一兩銀子呢,可不能跟他客氣。也不知是哪家的貴公子,反正能用一天是一天吧。
陳淵不發(fā)一語,抬頭看了一眼時安夏,默默跟著去了。
東蘺與他錯身而過,湊到時安夏耳邊低聲道,“姑娘,人已經全部關到西北角那個偏院里了�!�
時安夏點點頭,又聽到西月進院來稟,“姑娘,護國公府的大夫人來了�!�
聞言,時安夏揚起一抹好看的笑容,“快請大舅母進來�!�
一個雍容華貴的美婦在兩個貼身侍女的簇擁下,搖曳生姿,款款而來。
時安夏迎上前,屈膝一禮,“夏兒拜見大舅母�!�
這美婦正是唐楚煜的夫人鄭巧兒,“聽說今兒有好戲瞧?你母親呢,怎么不見人?”
時安夏低聲道,“母親她親自去請時家族長和族老們了,一會兒好戲就開場,您且等著�!�
正說著,大廚房分派飯食到各院的管事趙媽媽,帶人拎著食盒進來了。
那頭,劉媽媽面色難看地回了薔薇院,直奔溫姨娘床榻,“姨娘,不好了!護國公府的大夫人來了!”
溫姨娘涼涼地問,“來了便來了,急什么?”
“可是……可是,萬一她也留在海棠院用晚膳怎么辦?”
“那就只能怪她命不好�!睖匾棠锓路鸶杏X不到疼痛了,坐起身悠悠道,“哪怕事敗,讓下藥的人認下就好。她的兒子在咱們手上,不怕她不認……”
第65章
求改族譜
“砰!”門被一腳大力踢開,獵獵寒風嗚咽著往里灌。
溫姨娘嚇一跳,待看清站在門口的只是個臉生的婆子,頓時大怒,“沒規(guī)矩的賤奴才!你……”
“抓起來!”婆子面無表情,往門口一側身,身后訓練有素的府衛(wèi)一擁而上。
溫姨娘尖叫起來,一邊將床上的枕頭扔向府衛(wèi),一邊扒拉著劉媽媽的手。
“你們敢碰我!我可是侯府的姨娘!你們……”話沒說完,幾個府衛(wèi)已經抓住了她和劉媽媽,熟練地用繩子捆起來押走。
另一邊的荷安院,時老夫人和常年臥床的老侯爺時慶祥正在用晚膳。
老侯爺吃幾口就說累得很,想回屋躺著。
時老夫人心緒不寧,柔聲挽留,“老爺再陪妾身吃幾口吧。”
老侯爺默了默,“今兒是怎么了?你有些不對勁兒�!�
時老夫人親自斟了小半杯酒,遞給老侯爺,“如今唐氏執(zhí)掌中饋,妾身再不用操心了。以后侯府的興衰,就看軒兒他們了�!�
說起這個話題,老侯爺十分郁悶,順手拿起杯子啄了一口。
他們時家往上數(shù)幾代,曾經是最風光的權臣。就老侯爺?shù)纳弦惠�,也曾位及國公。到了他這一輩,降爵為侯。
他自己是個平庸的,半點能力沒有。這點他心里有數(shù),所以定下的目標是不求有功,但求無過,能保住侯爵已經是他盡力了。
他本想著,自己不行,兒子們但凡行一個也好啊。
誰知老大老二熱衷于花天酒地,老三老四除了花天酒地還濫賭,侯府盡然沒一個能撐得起門楣。
好容易有個興哥兒眼看著不錯,結果是個短命的。
他也不知道自己造了什么孽,怎的就是這個命,死了又有何顏面下去見祖宗?
老侯爺嘆口氣,心灰意冷,“軒兒!指望他?算了吧!”
在他眼里,整個侯府就沒一個能讓人看到希望。
突然,他心里浮起個人。那日果斷處理溫姨娘官司的夏兒,倒是讓他覺得聰明沉穩(wěn),可到底是個姑娘家啊。
可惜了!
老兩口各有各的愁,都喝起了悶酒。
這時,李嬤嬤進來通傳,“夫人請侯爺和老夫人去正院厚德堂一趟�!�
老侯爺有些詫異,“厚德堂?”
正院的厚德堂非常大,素來只有家族集會的時候才開門,平時都不用來待客。
時老夫人不安的心狂跳了一下,覺得今晚有大事發(fā)生。
從下午開始,她右眼皮就一直跳個不停。
俗話說,左眼跳財,右眼跳災。她不由得捏緊了椅子扶手,手心里全是汗。
老侯爺緩緩開口,“既是侯府新主母當家,那就去捧捧場吧�!�
他其實昨夜已起了心思,想等大兒子時成逸救災歸來就給他請封世子,那么順理成章侯府中饋就應該交給大房。
但他沒想到,溫氏這么急著把中饋給了唐氏。罷了,護國公府嫡女來掌侯府,也不是不行。
待老侯爺夫婦頂著風雪到達燈火通明的厚德堂時,里面已經熱鬧非凡。
大房,三房,四房的人該到的都到了,以及府里幾乎所有下人都集中在這里。
不止如此,護國公府的大夫人,時家族長以及四個德高望重的族老,也全部到齊了。
老侯爺深深一凜,被人攙扶著上前行禮,“見過各位長輩�!�
族長和族老們眼神里均是不屑,冷哼一聲,齊聲道,“不敢當!”
時老夫人見到這陣勢,頓時兩眼發(fā)蒙,腿腳發(fā)軟。
她嫁入時家多年,卻一直不受時家族老們認可,這是她心頭的一根刺。
族長曾經的原話是,“慶祥娶了個小門小戶的繼室,實在上不得臺面!先夫人娘家雖也不顯,但先夫人自己知書達理。兩人沒得比,侯府沒落了�!�
時老夫人這些年都不愿和時家族人來往。
尤其老侯爺時慶祥病倒之后,她更是關門閉戶,恨不得把自己這一脈從族譜中摘出來,讓那些老頑固再也別來沾他們侯府的榮光。
厚德堂里,眾人按照尊卑老幼入了座。
丫環(huán)婆子們在堂內各個角落都擺好了炭盆,更是將取暖的湯婆子,和保暖的護膝有條不紊地送到眾人手中。
桌上備了糕子蜜餞,糖果點心,瓜子花生紅棗,品種十分豐富。
族長剛喝了口熱茶,不禁脫口而出,“這可是鸝陽玉露?”
其余人沒喝過鸝陽玉露是什么味道,但也知此物珍稀名貴。忙都低頭品了一口,但覺舌尖生香,口感絲滑,余味綿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