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黃萬千完全無視了時婉晴一個人的滔天怒火,直接說明來意,“夏兒丫頭,老夫想了半天,還是覺得心里不踏實。不如……”
時安夏揚了揚手中一個很厚的油紙封,“黃老夫子,《圣德表》我已經(jīng)默出來了。但我現(xiàn)在不想給您�!�
黃老夫子故意板起臉,嘴角卻揚著一抹寵溺,“為何?”
時安夏表情認(rèn)真,“夏兒想驗證一下心里的想法。”
“嗯?”黃萬千不解。
時安夏娓娓道,“不如黃老夫子按照夏兒那天默出來的句子大意,重新寫一下《圣德表》。夏兒想看看黃老夫子是否和黃家先祖心意相通。”
黃老夫子聽了這個建議,全身都僵住了。
這丫頭懂他!這丫頭是真懂他��!
他心頭升起一種妙不可言的感覺,幾乎是顫抖著胡子問,“你,你是說,讓我寫出來,對照你手中先祖的版本,看看能否寫得一樣?”
時安夏微笑著行個半禮,福了一福,“夏兒冒昧�!�
黃萬千熱淚滿眶,但覺眼前的少女就像黑夜路上的燈籠,大海上的燈塔,人生至暗時刻的光亮,“不冒昧!不冒昧!好想法!老夫覺得這就是血脈的覺醒和傳承!我馬上回去構(gòu)思落筆……”
他覺得就時安夏寫出來的那幾句,都像是從他靈魂深處蹦出來的句子。
沒準(zhǔn)兒,他真和先祖心意相通。有沒有可能,他就是先祖轉(zhuǎn)世?
不然為何他一聽到《圣德表》幾個字,就莫名心潮澎湃?
黃萬千一陣風(fēng)似的跑了。
時婉晴呆若木雞。
她分明想趁此機會,讓她兒子拜在黃老夫子名下。哪怕只是個虛名也好啊!
當(dāng)然,如果能得到黃老夫子指點一二,那就更好了,絕對受用終身。她兒子走到哪都能出去吹一嘴,說曾得黃老夫子親自指點。
這這這,結(jié)果這就跑了?
其實還有機會,因為黃老夫子又一陣風(fēng)刮回來了,“夏兒丫頭,老夫要拜你為師!”
這可不是一時興起的決定,絕對經(jīng)過了深思熟慮。
要說剛才還有一絲遲疑,那也只是因為時安夏年紀(jì)太小太小了。
他一個北翼舉足輕重的人物,要帶著黃家上下拜在一個小姑娘名下,實在是驚世駭俗,令人匪夷所思。
但就在剛才,時安夏提出讓他寫《圣德表》,與先祖的《圣德表》進行對比的想法,令他豁然開朗。
有時候年紀(jì)并不重要。
有的人活一輩子,只長年紀(jì)不長腦子。
而有的人,生來就天賦異稟,必將在這世上承受更多的風(fēng)雨和責(zé)任。
顯然,時安夏就是這樣一個人。
不止想法奇特,還才華橫溢,更是創(chuàng)辦了云起書院。最重要的是,她不藏私。
這樣的人,當(dāng)?shù)闷鹚S萬千的恩師!
第120章
這個世界瘋癲了
九十幾歲的老頭子,風(fēng)風(fēng)火火來來去去,要老命了。
可老頭子精神頭好得很,因為激動,胡子盈白,臉色紅潤,聲音也洪亮,“就這么說定了!老夫要拜夏兒丫頭你為師!”
時婉晴:“???”
一定是幻聽了!
這話像一道驚雷,劈得時婉晴外焦里嫩。
她腦子一片混沌,呆呆看著黃老夫子:剛想干啥來著?哦,對!拜師!
她想著的時候,就說出了口,“拜師!”
說著拉過木頭樁子一樣的邱志言,正蓄積情緒讓兒子拜師時,就聽時安夏異常平靜地問,“黃老夫子是因為‘和書’字體,要拜夏兒為師?”
黃萬千鄭重點頭,“對對對,我黃家上下都要拜在夏兒丫頭你名下!”
“倒也不是不行�!蹦且粍x那,時安夏說出這句話,周身仿佛縈繞了一層金光,端方威儀,大氣從容。
但分明,她只是一個未及笄的小姑娘。
被全程徹底無視的時婉晴:“�。�!”
真就是一個敢拜師,一個敢收徒!
你時安夏收黃老夫子為徒?
這世界到底怎么了?是她瘋了,還是他們瘋了?
時婉晴石化了,一動不動,只瞪著一雙眼珠子僵在當(dāng)場。
她看到了什么?到底看到了什么?
就見那瘋癲的黃老夫子退后兩步,向著時安夏要叩拜下去。
時安夏忙上前扶起黃萬千,說話仍是平靜又溫婉,臉上也帶著令人如沐春風(fēng)的笑容,“黃老夫子請起,拜師的事先不急。不如待斗試結(jié)束,您把《圣德表》也寫出來,咱們到時幾喜臨門,再拜師也不遲�!�
黃老夫子一聽此言,就知這姑娘的野心。
她哥哥勢必是要進金鑾試的!
他刻意考察過時云起,知那小子很有實力。
不由爽朗一笑,“好,也好!到時我黃家上下,都拜在夏兒丫頭……咳,恩師您名下。‘和書’字體由您來發(fā)揚光大!“
時安夏娓娓一福,并不謙讓,“愿不辱命�!�
在“和書”字體上,她當(dāng)?shù)闷瘘S家人的師父。
她聰敏又刻苦,練字原是閑來打發(fā)時間,后來因為喜歡,便花了時間苦練鉆營。
上一世,她把孤本還給黃家以后,黃家后人也是拜在她名下,由她親自指點,把“和書”字體發(fā)揚成北翼通行的國書字體。
只是如今,拜師這事提前了而已。
時安夏內(nèi)心平靜,不起波瀾。仿佛一切都順其自然,水到渠成。
其實她還想到一點,如果她當(dāng)了黃萬千的師父,分量就不同了。
就算明德帝經(jīng)不住太后的施壓和晉王的苦磨,要將她指婚給晉王,那也要掂量幾分。
她可不是能隨便指婚的人!
所以拜師不能低調(diào),要大張旗鼓,要弄得京城上下皆知。
立在一旁的時婉晴徹底像個傻子一樣,看著她所崇敬的黃老夫子又一陣風(fēng)飄走了。
這個世界,真的太癲狂了。
她抬頭對上時安夏那雙安靜幽深的眸子,只覺得刺眼極了。
自來的傲氣使她渾身一震,大姑母的氣勢、建安侯嫡長女的身份得拿出來,“時安夏,你……”
一個氣勢洶洶的聲音從外打斷了她,“時婉晴,你休得欺負(fù)我女兒!”
是唐楚君來了!
時婉晴,“�。�!”
我可什么都還沒說!什么都還沒做!
唐楚君怒氣沖沖踏進門的剎那,跟在身后的時成軒也來了。
他還生怕唐楚君不小心被門檻絆倒,伸出手去扶了一把。
唐楚君遷怒地狠狠一甩袖,甩開時成軒的手,沖到了時安夏面前,將女兒拉到身后,冷笑一聲,“怎的,又想逼著我女兒回答‘還當(dāng)不當(dāng)你是大姑母?’。不用她回答,我來告訴你!我唐楚君不認(rèn)你這個姐姐,你就當(dāng)不得我女兒的大姑母!”
時婉晴:“�。。 �
瘋了!瘋了!這些人全都瘋了!
她含著淚逼視弟弟,“成軒,你就是這么讓你的妻子和女兒來欺負(fù)我這個姐姐?”
時成軒一個頭兩個大。這邊沒哄好,那邊又來找他麻煩。
只聽唐楚君冷笑一聲,“黃老夫子上門點名要見我女兒,你來干什么?”
她剛收到消息,說時婉晴帶著兒子也去了正廳,就知這大姑姐肯定打了“拜師”的主意。
一時怒從心頭起,便頂著熊熊怒火趕來了。
其實唐楚君昨日知道時婉晴搶女兒馬車的時候,就想去找人理論。
奈何女兒攔住了她,說斗試當(dāng)口,不宜節(jié)外生枝。這才作罷。
如今她上沒有婆母壓著,下沒有丈夫管著,還有兒子女兒閨蜜寵著,性子越發(fā)容易一點就炸,就好似要把那十幾年所受過的窩囊氣全吐個干凈。
換句話說,她活通透了。
唐楚君面帶寒色,“大家都是一把年紀(jì)有兒有女的人了,別總把別人當(dāng)傻子!你回娘家小住也好,長住也好,我唐楚君都不說你半句。咱們井水不犯河水,聊得到一塊聊兩句;聊不到一塊,話不投機半句都多。但能不能體面一點,別總心里打著小九九占別人便宜!總想明里暗里踩別人幾腳!”
時婉晴面如菜色,一口氣差點上不來。
這次回京城,已是接二連三在兒子面前失儀。
如今被以為是很好拿捏的弟媳指著鼻子罵,簡直是奇恥大辱。
早前時婉珍給她提過醒,說唐楚君已不是以前的唐楚君,她還不信。
如今才是真正見識到護國公府嫡女的厲害。
想起母親在家的時候,自己如何風(fēng)光,如何在侯府里橫著走,現(xiàn)在卻是隨便一個人都可以罵她辱她作踐她。
一股子委屈和怨恨直沖天靈蓋。
她眼淚嘩嘩流下來,顫抖著嗓音問,“時成軒,我就問你!你是不管我這個姐姐的臉面和死活了是嗎?”
“我怎么管?”時成軒氣得很啊。
他這大姐還當(dāng)這是以前母親做主的侯府嗎?
他是依賴思想強,但不是完全蠢得跟提線木偶一樣。
他以前不愛管事,是因為喜歡窩在溫柔鄉(xiāng)里享受歲月靜好。反正有人給他兜底,有人給他掃清障礙。
他只需要做一個完全不管事的瀟灑公子哥兒就行了。
可現(xiàn)在兜底的人沒了,新兜底的人顯然不待見他。
時成軒最近明白了一個道理,跟著正妻和兒女走,才有好日子過。
這是老侯爺頭幾日給他掰碎了分析出來給他聽的。
現(xiàn)在他這個總?cè)鞘碌慕憬闳耘f看不清局勢,還要來逼他站位。
哼,他可不能糊涂!
時成軒當(dāng)即沉下臉表態(tài),“大姐,以后見著我女兒,你客氣點!”
第121章
少爺眼里只有書本試題
時婉晴怒目圓瞪,唇色烏青。
又聽那個沒良心的弟弟說,“別動不動就拿大姑母的身份壓她,也別搶她東西。那些東西都是她母親和她大舅母送她的。她不認(rèn)你這個大姑母不打緊,你別連累我,讓她不認(rèn)我這個父親!”
時婉晴自回到京城,回到娘家,沒有一件事順心。
包括她兒子進文蒼書院,都因黃老夫子的出現(xiàn)而感覺不到一絲喜悅。
她本來就氣病了,這會子看到親弟弟胳膊肘往外拐的勁兒,真是說不出的萬箭穿心。
她一手捂著胸口,一手指了指弟弟,又指了指唐楚君,嗝兒一聲氣暈過去了。
唐楚君有些無奈,嘆口氣,對一旁的邱志言道,“言哥兒,你也看見了,我可沒說什么過分的,也不過就事論事�!闭f完指揮著丫頭婆子們?nèi)シ鰰r婉晴。
邱志言卻絲毫不急不亂,只像個冷冰冰的木頭人,向著唐楚君行了一禮,“外甥這就帶母親回屋,二舅舅,二舅母,夏兒表妹,多有打擾�!�
待人走遠(yuǎn),唐楚君心里怪不是滋味兒的,“言哥兒這孩子,怎么看著有點怪?”
時成軒問,“不是挺好的嗎?”還知道帶母親回屋,沒問題啊。
時安夏道,“眼里沒光,像一個冰冷的行尸走肉。”
唐楚君點點頭,語氣有些沉重,“對,有點像……你哥哥以前的樣子�!�
時成軒大大咧咧,“不可能!我大姐拿她兒子當(dāng)寶貝一樣!你們多心了�!�
唐楚君并不想多管閑事。既然人家親舅舅都說她們母女倆“多心了”,那自然就是多心了。
彼時,時婉晴回到屋里就醒了,冷著一張臉,坐在靠窗的軟榻上,一把將丫環(huán)碧蘿遞過來的茶水打翻在地。
碧蘿尖叫一聲的同時,臉上就挨了個巴掌。
“小賤蹄子!什么事都做不好!要你何用!”她疾言厲色,又一腳將哭泣的碧蘿踢翻在地,“滾!”
碧蘿連哭帶爬出去的時候,鳳目瞄了一眼邱志言。
邱志言仍舊像個木頭杵在一邊,安靜看著,麻木著,連眉頭都沒動一下。
直到時婉晴對他柔聲軟語,“言兒,你該去溫書了。斗試好好考,把時云起死死給我踩下去�!�
邱志言這才揖禮道,“是,母親。兒子退下了�!�
“等等!”時婉晴站起身,走到兒子身前,伸手替他整理了一下衣領(lǐng),柔聲道,“一會兒我讓碧蘿給你送點夜宵去,想必今夜你要溫書到很晚�!�
邱志言想了想,點點頭,“怕是要通宵了�!�
時婉晴終于露出個笑臉,“言兒辛苦。”
“兒子不辛苦。”邱志言轉(zhuǎn)身退出門去時,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對了,兒子需要訓(xùn)練答題速度,母親可有買來識字的小廝?”
“這……”時婉晴伸手撫額,“當(dāng)初若是從匯州多帶幾個識字的小廝來就好了,這邊一時半會買不到�!�
邱志言也不糾結(jié),只淡淡道,“算了,不礙事。”
時婉晴卻急,“要不為娘陪你溫習(xí)?”
邱志言一臉的孝順模樣,“母親折煞兒子了。夜深寒重,母親好生歇著,兒子自己可以�!�
時婉晴忽然想起來,“等等,碧蘿認(rèn)字,把她調(diào)到你房中侍候去,正好讓她陪你訓(xùn)練答題速度。”
邱志言十分為難,有些嫌棄,“碧蘿?一個丫環(huán)她懂什么?”
時婉晴這會子死馬當(dāng)成活馬醫(yī),“她認(rèn)得字兒。她以前在你二叔房里伺候的,常給你二叔代筆�!�
邱志言一臉嫌棄,又無可奈何點點頭,“母親費心了,那就讓她試試。不行我再讓她回您院子,行就留下。”
時婉晴見兒子松口,頓時高興起來,“好好,知道了。”
邱志言轉(zhuǎn)身的剎那,露出一抹譏笑。
一個時辰后,邱志院的書房外響起一個嬌嬌的聲音,“言少爺,碧蘿能進來嗎?”
門嘎吱一聲響,開了。
一只男子的手從里面伸出來,迫不及待將碧蘿拽進屋去。
但聽碧蘿嬌呼,低悶地笑出聲來,“壞少爺!小心有人看見!”
男子邪邪一笑,“小妖精,你還怕人看見?當(dāng)初是誰在我二叔眼皮子底下勾著我來的?”
碧蘿媚眼如絲,嬌軟纏上身去,“少爺,碧蘿來陪您溫書了。你斗試可要好好考啊,不然夫人會打死碧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