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那就要先剖析自己是一個怎樣的人?
溫姨娘不能說話,只能寫字。
她忍著身上的痛楚,給時安柔寫了幾個詞:蠢笨,懦弱,無腦,見事不細究,聽風(fēng)就是雨,且,沒有手段。
這些都是她女兒身上的特質(zhì)。
只要認真把這些特質(zhì)表現(xiàn)出來,就能真真切切瞞過時安夏。
要先騙過自己,才能騙過別人。
于是時安柔處處表現(xiàn)得懦弱,一副從骨子里害怕時安夏的可笑模樣。
就連她的內(nèi)心獨白,都是按照這些特質(zhì)來的。包括做那個牌位,她是真的早上香晚上香,求惠正皇太后保佑她。
一度,她自己都覺得應(yīng)該是這樣。
但往往應(yīng)該是這樣的,反而不應(yīng)該是這樣。一個人過度刻意表現(xiàn)自己的某一方面給人看,就很不正常。
時安夏正是因為這些,才絕不相信時安柔能老實。
她幾次召來時安柔問話,發(fā)現(xiàn)對方總是給她設(shè)套,想將她帶偏,就更加確定時安柔是裝的。
時安夏放任了時安柔的發(fā)展,想看看她能走到哪一步。
畢竟,重生的機遇,任何人都不愿意浪費。
時安夏一直在等時安柔崛起,才好實現(xiàn)一次真正的對決。
終于,她等到了。
希望這一次,不要讓她失望。
在吵鬧聲中,一個蒼老的身影出現(xiàn)。
唐楚君最后狠狠捶了一拳在溫慧儀臉上,才理了理衣裙站起身,傲慢地笑了笑,“好久不見,時老夫人!”
第273章
那是我丈夫姜宏揚的兒子
時老夫人回來了,是時云起親自派人去長松佛堂接回來的。
短短幾月,時老夫人的頭發(fā)完全花白,身形也佝僂得厲害,走一路咳一路。
她是怎么都沒想到,剛回到侯府就看到唐楚君這么彪悍打人。
而她的兒子,就跟只鵪鶉一般哭哭唧唧守著媳婦。
她精心設(shè)計回來的兒媳婦,如今是一點不顧體面,直接叫她“時老夫人”了。
時老夫人并不蠢,一下就想到,難不成兒媳跟兒子和離了?
這么一琢磨,頓時面如菜色,顫顫巍巍喊一聲,“兒啊……”
就這一聲,引發(fā)了時成軒的嚎啕大哭,“母親……”
場面甚是感人,母子倆抱頭痛哭。
時成軒可算找到主心骨了。
時老夫人可算看見兒子了。
感人場面沒持續(xù)多久,便是有人來報,“族老們都已到厚德堂,請各位主子都過去。”
厚德堂!又是厚德堂!
這是時老夫人一生的噩夢。
她的悲慘命運就是從厚德堂開始,她的好日子也是從厚德堂結(jié)束。
她怕極了厚德堂!
如今剛回府,一口水沒喝,一口飯沒吃,連坐都沒得坐一下,又被人叫到厚德堂了。
她知道,這次回來不是享福,是受折磨來了。
尤其她那個發(fā)生翻天覆地變化的孫子起哥兒,一聲令下,“把溫姨娘抬去厚德堂!”
此情此景,何其熟悉!
仿佛就發(fā)生在昨日!歷歷在目!
巨大的恐懼席卷著時老夫人,幾乎讓她站立不住。
被抬走的溫姨娘路過時老夫人面前,伸出枯瘦如柴的手,嘴里發(fā)出嚯嚯的聲音。
她張著口型,滿臉血痕,“姑母!”
時老夫人老淚縱橫。作孽!作孽��!
怎的被折磨成這樣了!
但她的同情心沒維持多久,就被驚雷轟了頂。
厚德堂內(nèi),族老們又聞到了熟悉的氣息,總感覺族譜又保不住了。
還得動!
這次動的又是誰呢?大家都十分期待。
在看到溫姨娘被抬進來時,族老們都有點失望。
將死之人而已!
在看到時老夫人被人扶進來時,族老們更失望。
不好好在佛堂里待著,瞎跑什么?
但同時,族老們又微微松了口氣。都是些犯錯的老人兒了,看來爆再大的雷,也爆不出朵花兒來。
那會子半死不活的老侯爺也坐在一群族老之中,看到時老夫人進來,也沒有了早前的疾言厲色。
不是氣消了,是沒力氣。
時老夫人看他的眼神,倒是熱切多了。
她還指望著老侯爺消了氣,允她住在京城。哪怕在侯府中吃齋念佛也好啊。
但老侯爺再沒給過她一個眼神。
時老夫人在最邊上找了位置坐下,也沒敢有絲毫不滿。
這時,時云起道,“把人帶進來吧。”
便是進來一個婦人,看起來三十出頭的樣子。分明身上穿的是上好的衣料,衩環(huán)耳飾卻是一樣沒戴,干凈利落得很。
她一進來,目光便落在橫躺地上的溫姨娘臉上,忽然笑起來,“咦,溫慧儀,你也有今天!”
在座的旁人不認識這婦人,時老夫人卻是認得的,“慧蓉,你怎么來了?”
那女子正是溫慧蓉,時老夫人的另一個侄女,溫慧儀的親妹妹。
溫慧蓉看了半天,才認出時老夫人,“您,您是姑母?”
時老夫人想起自己如今寒酸如斯,實在不復(fù)往日風(fēng)光,“是,是啊。”
溫慧蓉倒是個爽直的,“姑母您老多了,瞧這花白頭發(fā)。您不說話,我都不敢認您�!�
時老夫人:“……”呔!就不該說話!
溫慧蓉打趣完自家姑母,便是給在座的長輩們請安。
她不認得誰是誰,也就不瞎認親戚了。
況且她知道,侯府如今是最煩姓溫的人。
其實她自己也不想姓溫呢。
她走到溫慧儀面前,看著對方被打得血糊糊的臉,不由冷笑,“溫慧儀,人在做,天在看!你有今天,完全是你咎由自取!”
溫慧蓉快人快語,對著堂上一眾人道,“死了的時云興,根本不是你們時家的種!那是我丈夫姜宏揚的兒子!”
一語驚起千層浪!說好的掀不起驚天雷呢!
這一來,就驚得人跳!
尤其是時成軒豁然站起,赤眼白咧,“你別胡說!”
頭上長青草,總不是什么得臉的事。他可以不管溫慧儀是死是活,但不能不管自己的臉面。
溫慧蓉瞧了幾眼時成軒,仍舊冷聲笑道,“我胡說?你和我都是被蒙在鼓里的可憐人!”
老侯爺眼前一陣一陣發(fā)黑。侯府丑聞!驚天丑聞!
作孽!作孽��!
他恨上了溫如琴!他朝她翻著白眼看過去。
他現(xiàn)在甚至懷疑時成軒是不是自己的兒子!
只因那溫家簡直太爛了!
老侯爺雖然沒說出口,但幾十年夫妻,時老夫人哪有看不懂的。
她一時氣憤難當(dāng)!想她一生干干凈凈,怎的就被一個侄女給污了呢!
時老夫人顫顫指著溫慧蓉道,“你別胡說八道!可有證據(jù)?”
溫慧蓉道,“我敢來侯府指證溫慧儀,自然是有證據(jù)的。我可不是那等紅口白牙污蔑人的性子,更不是溫慧儀這等吃著碗里看著鍋里心思還在灶臺上的卑鄙貨色!”
她從袖里拿出一疊信呈上。
族老們傳閱。
哎喲,沒眼看��!真的沒眼看!只能斜著眼睛瞟!
那信里哥哥妹妹騷的嘞!
嘖!時成軒這腦袋上綠草青青,都快長成大草原了。
溫慧儀寫給姜宏揚的信里,是白紙黑字寫得清清楚楚,說時云興是他倆的兒子。
時云起上前解釋,說前些日子溫慧蓉找上門來的時候,被他碰上了。
他問清原由,便將溫慧蓉安置在外,又借著溫姨娘的名頭派人去尋姜宏揚。
在溫慧蓉的指引下,派出去的人很快就找到了姜宏揚,并將其帶來了京城。
此時姜宏揚進了侯府,還不知道里面已是這光景,只當(dāng)溫慧儀派人來接他見面。
他還正納悶,為什么不約在外面見,非得來侯府。
畢竟他倆的關(guān)系,根本見不得光。
他想著,定是兒子死了,溫慧儀傷心過度。這便恍恍惚惚來了。
當(dāng)姜宏揚踏進厚德堂,看到自己的發(fā)妻溫慧蓉也在時,立知大事不妙。
他轉(zhuǎn)頭拔腿就跑。
岑鳶這會子就站在他身后。
姜宏揚一頭撞上岑鳶硬邦邦的胸口,頓時腦袋像炸開了花,兩眼冒星星。
第274章
沒什么值得我留戀
姜宏揚意識到不妙,想跑。
他往左,岑鳶挪一步,擋住左邊;他往右,岑鳶挪一步,又攔在右邊。
姜宏揚怒了,“你他娘……”話沒說完,就被岑鳶一只手拎起,順手扔在溫姨娘旁邊,摔了個狗吃屎。
姜宏揚疼得直喊娘,爬起來才發(fā)現(xiàn),身邊那已經(jīng)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婦人,竟是……“儀兒?”
只這一聲,再不用多說什么,就坐實了所有一切都是真的。
此人便是甘州那位行商之人姜宏揚,當(dāng)年對溫慧儀一見傾心,準(zhǔn)備娶溫慧儀做正頭娘子的。
結(jié)果溫慧儀心比天高,嫌他地位低,關(guān)鍵還不是什么富賈,只是比一般人富裕一點,賺的都是辛苦錢。
溫慧儀一面哭訴自己已有婚約在身,只能負他;另一方面,又游說他,讓他娶她妹妹把位置先占著。
這是給自己留著后路呢。
溫慧儀做妾的第一年,從京城回娘家奔喪,就跟姜宏揚背著自己妹妹鬼混上了。
便是這次回娘家,有了時云興。
但躺在地上的溫慧儀其實心里并不清楚時云興到底是時成軒的,還是姜宏揚的。
她在信里口口聲聲說孩子是姜宏揚的,也不過是想拴著他對自己死心塌地罷了。
溫慧儀這會子就算有心跟時成軒申辯幾句,卻也說不出話,只能喉嚨里發(fā)出嚯嚯聲。
時成軒怒不可遏,沖上前,像瘋子一般拿起條凳,朝這對奸夫淫婦砸去。
他終于體會到剛才唐楚君打溫姨娘的心情了。
所有人都看著他打,看著他發(fā)泄。
族老們搖著頭,再沒了看熱鬧的心情。
場上一片鬼哭狼嚎。
族譜,可以動了�?偛荒茏寕野孩子擺在他們時家族譜上,讓人每看一次就惡心一次吧。
吾皇英明!準(zhǔn)許改族譜絕對是大快人心的事情。
時成軒打累了,一屁股坐在地上,淚流滿面,感覺一陣悲涼。
他仰頭望向坐在于素君邊上正嚴(yán)肅看信的唐楚唐楚君看信看得很認真,很嚴(yán)肅,整個人殺氣騰騰。
就是這么個東西,竟然賣了她女兒!
讓她和女兒分開了整整十年!
時成軒有些害怕,輕輕喊一聲,“楚唐楚君猛然爆發(fā),將信狠狠砸在時成軒臉上,“你看清楚!看清楚!這就是你納的好姨娘!她把和別的野男人生的兒子,換了我們的兒子!她虐待了我兒子十六年,還賣了我的女兒!她賣了我女兒!”
族老們這下才真正挺起背脊,坐直了腰。
什么,夏兒是被溫姨娘賣的?
族長站起身來,族老們一個一個都站起來了。
族長怒氣沉沉,“怎么回事?夏兒是被溫姨娘賣出京城的?”
唐楚君抹了一把眼淚,憤恨道,“正是!相關(guān)人等都抓起來了,證據(jù)確鑿,沒得可辯!”
族長將憤怒的視線投向時老夫人,“這件事,有沒有你參與在內(nèi)?”
時老夫人也是驚��!她張了張嘴,喉嚨干澀得不行,“我,我根本,根本不知道這件事�!�
族長從鼻子里冷哼一聲,明顯不信。
時老夫人百口莫辯,但也只能極力自證,“賣了夏兒,我能有什么好處?我……”
“所以有了好處,你就要賣我夏兒?”唐楚君咄咄逼人。
時老夫人:“……”我不是那意思啊!
她感覺這侯府一刻都待不下去了,還不如回長松佛堂呢。起碼在那里不會被人冤枉。
時云起看著失控的母親,心里微微有些難過。原本母親一天比一天開心起來,整日笑呵呵的。
他就不應(yīng)該重提此事,重新揭開傷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