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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幾人正聊著天,時成軒身邊的隨從進(jìn)來報,“夫人,二爺被拉去京兆府門外杖責(zé)二十,還被免了官職,現(xiàn)在抬回來了。二爺問,他能不能來海棠院養(yǎng)傷?二爺說,他就宿在東廂房,絕對不來擾您清靜�!�

    唐楚君眉頭皺了皺。

    她和時成軒和離的事,只有少許人知道。如今下人都還喊她作“夫人”。

    她便是吩咐道,“把你們二爺抬進(jìn)姨娘院里,看哪個姨娘愿意伺候,就去哪里。”

    后宅姨娘多,不用來做這些,用來做什么?

    那隨從十分為難,“二爺說,海棠院風(fēng)水好,能辟邪,他想宿在這�!�

    要擱往日,唐楚君就兩個字“滾蛋”。

    如今不同,她和離了,說話便是客氣了些,“你去跟他說,如果他執(zhí)意宿在海棠院,那我就不在海棠院里住著了�!�

    片刻,隨從去而復(fù)返,“二爺嘆了口氣,說,算了,他還是不宿在海棠院了�!�

    唐楚君哭笑不得,“你大可不必加個‘嘆了口氣’�!�

    隨從老實(shí)回道,“二爺特別交代要加這句。”

    唐楚君揮了揮手,讓隨從出去了,轉(zhuǎn)頭跟時安夏道,“你父親這二十棍,又能挨個好幾月。你找人把他看顧起來,省得時安柔再來打他的歪主意。”

    時安夏溫溫道,“先放任一陣,我在等時安柔出手�!�

    她真的好奇,時安柔有多大個手段,能掀起風(fēng)浪來。

    不過時安柔前陣的自我偽裝和麻痹,還是很到位的。如果不是做得太刻意,表現(xiàn)過于夸張,她幾乎都要相信,時安柔是真的老實(shí)了。

    此時的時安柔打扮成嬤嬤的樣子,混在人群中,看著溫姨娘行凌遲之刑。

    她心頭怕極了。

    一直給她出謀劃策的人沒了;她賴以仰仗的皇太后被圈禁在西山;她所能依靠的晉王被趕去封地,這會子都啟程在路上了。

    她現(xiàn)在就像個浮萍飄得無依無靠。

    時安柔又后悔了。她不該聽她姨娘的話,裝模作樣糊弄時安夏。

    時安夏那樣的人,就是十個她也對付不了。

    況且時安夏身邊還有個陳大將軍。天哪,這兩個人湊在一起,就是兩個國家,她怎么打得贏?

    就在她瑟瑟發(fā)抖時,一個有力的手臂拉了她一把,“李大人找你問話,跟我走�!�

    第283章

    以吾之名證海晏郡主之清白

    時安柔被人拉了一把,恍若未聞,眼睛直勾勾盯著行刑臺上的溫姨娘看,手心里全是汗。

    滿身狼狽的溫慧儀被押跪著,驚恐萬狀。

    臺下人潮涌動。

    此起彼伏的謾罵聲不絕于耳,一浪高過一浪的喊聲整齊響在京城大街,“殺死她!殺死她!殺死她!”

    所謂凌遲之刑,乃是歷朝歷代最重刑罰。它在民間還有一個簡單直接的描述,叫“千刀萬剮”。

    凌遲取緩慢之義,便是以極緩速度,把人慢慢處死。而體現(xiàn)“慢”的意圖,只能一刀一刀割取人身上的肉。

    割肉留骨,氣息未絕,肝心聯(lián)絡(luò),視聽猶存。這是非常殘酷的刑罰。

    明德帝在位期間,還從未使用過。溫慧儀是第一例。

    早前也抓到過拐賣人口者,皆以絞刑處之。至于溫慧儀,她拐賣的是家里人,性質(zhì)尤為惡劣,且數(shù)罪并罰。

    拐賣罪,通奸罪,混淆家族血脈罪……行刑官趙立仁正在臺上逐一宣讀溫慧儀的罪狀。

    便是有人竊竊私語傳開,“原來海晏郡主被賣了……”

    “又不是第一天知道她被賣。”

    “早前就有人說了,建安侯府那位姑娘……嘖……在外頭晃蕩了十年才被撿回來……”

    “嘖,聽說海宴郡主回來的時候都已經(jīng)不是處子之身……”

    “聽說賣進(jìn)青樓了!”

    “千人騎,萬人枕!”

    “爛了……”

    “哈哈,嫁不出去了!建安侯府得爛在手里!”

    這樣惡毒的言論在人潮中往四面八方蔓延開來,澎湃洶涌。

    真就是,天下悠悠眾口!

    散播謠言者遙遙互望,均露出邪惡冷漠的笑容。

    待趙大人宣讀完畢,正要行刑之時,一位健碩的老者快步邁上臺去。

    他利落拱手一揖,“趙大人,可否讓老夫說兩句?”

    趙立仁遲疑了一下,還是拱手回一禮,“黃老夫子請!”

    來者,正是黃萬千。

    他聲音高昂,比朗誦詩文的感情更加豐沛,“人在做,天在看!勸大家積點(diǎn)口德!海晏郡主走失的時候才兩歲,回來的時候僅十二歲,到現(xiàn)在她也只是個孩子!如果你們一定要問,我怎么知道得那么清楚!那本人就來告訴大家,我是黃萬千!海晏郡主是老朽的先生!”

    人聲漸漸平息,眾人都仰望著臺上儒雅清朗的老者。

    黃萬千聲音嘶啞,還因激動帶了些顫抖。他如一個少年兒郎,為護(hù)先生振臂高呼,“以吾之名,證先生之清白!”

    眾人驚!

    黃老夫子之名!泰山北斗!

    他愿以他一身清名,證先生之清白名聲。

    隨著那句“證先生之清白”落下,人群中便是有個蒼老卻激情澎湃的聲音接下去,“老夫方瑜初!以吾之名,證海晏郡主之清白!”

    緊接著,東邊有人接龍:“鄙人黃皓清!以吾之名,證先生之清白!”

    西邊:“學(xué)子肖長樂!以吾之名,證海晏郡主之清白!”

    南邊:“學(xué)子霍斯梧!以吾之名,證海晏郡主之清白!”

    北邊:“學(xué)子唐星河!以吾之名,證表妹之清白!”

    “學(xué)子時云清!以吾之名,證堂妹之清白!”

    “學(xué)子魏嶼直!”

    “學(xué)子陸桑榆!”

    “學(xué)子顧柏年!”

    “學(xué)子馬楚陽!”

    “學(xué)子吳乘風(fēng)!”

    “學(xué)子晏星辰!”

    “學(xué)子馮若虛!”

    “學(xué)子喬孤城!”

    越來越多沒聽過的學(xué)子之名從東西南北幾個方向加入進(jìn)來。

    他們以讀書人獨(dú)有的清風(fēng)傲骨,堵天下悠悠眾口,清掃世間之濁!

    這世間,應(yīng)維道德公理!應(yīng)倡浩然正氣!應(yīng)養(yǎng)天地良心!

    萬千學(xué)子寒窗十年,苦讀圣賢書,證的哪里是海晏郡主的清白!分明證的是人間正道!

    作惡者,才應(yīng)被世人唾罵!受害者,絕不該被人惡意對待!

    這!才是讀書人的萬千風(fēng)儀!這!才是讀書人應(yīng)該前仆后繼所追尋所保持的清風(fēng)傲骨!

    海晏郡主還是個孩子,是被家人拐賣出去。無論她在外怎樣,她都是最干凈,最清白,最不該受人辱罵的人。

    整個行刑場安靜下來,不再有人竊竊私語。

    那幾人見風(fēng)向不對,哪里肯依,還有更難聽的話宣之于口。

    就聽一個肅殺的聲音響起,“東羽衛(wèi)馬楚翼,以吾之名,證海晏郡主之清白!把那幾個別有居心的人,給我抓起來!”

    話落,隱在人群中穿著常服的東羽衛(wèi)動了!一出手就將鎖定好的散布謠言之人抓住。

    又一個肅殺的聲音響起,“西影衛(wèi)龍江,以吾之名,證海晏郡主之清白!把惡意散布謠言者,給我抓起來審!”

    語畢,隱在人群中穿著常服的西影衛(wèi)也動了,一抓一個準(zhǔn)!

    人群中聲聲哀嚎。

    人潮卻寂靜。

    這時,人群中又一個人聲響起,“翰林院吳長林,以吾之名,證海晏郡主之清白!”

    “翰林院朱羽賢,以吾之名,證海晏郡主之清白!”

    “翰林院黃醒月,以吾之名,證海晏郡主之清白!”

    “工部主事魏忠實(shí),以吾之名,證海晏郡主之清白!”

    “禮部郎中姜佑深,以吾之名,證海晏郡主之清白!”

    行刑臺上,主行刑官緩緩站起,“京兆尹趙立仁,以吾之名,證海晏郡主之清白!”

    接著,人群中一個又一個的官員紛紛站出來,以浩然正氣之名,證天地清白之身。

    他們今日證的,又哪里是海晏郡主的清白?分明是證為官之道的清正廉明!證頭上青天白日!證北翼海晏河清!

    證人性,證公理。證正氣長存!

    又一個凝重而清朗的聲音由遠(yuǎn)而近,“戶部尚書唐楚煜,以吾之名,證外甥女之清白!”

    “刑部員外郎時成逸!以吾之名,證侄女之清白!”

    “學(xué)子時云起,以吾之名,證妹妹之清白!”

    人群自動分開兩側(cè),時云起和唐楚煜扶著時成逸緩緩走來。走至黃萬千跟前,三人齊齊行禮。

    正在這時,一聲高昂清亮的唱聲,“皇上駕到!”

    明德帝也來了。

    官員跪迎,百姓跪迎,黃萬千忙下臺跪迎,高呼“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明德帝在侍衛(wèi)的保護(hù)下,登上刑臺,俯瞰眾生,緩緩開口,一字一字,“以朕之名,證海晏郡主之清白!即日起,凡散布關(guān)于海晏郡主謠言者,一律處以極刑!”

    第284章

    以吾余生護(hù)海晏郡主周全

    從明德帝決定將溫慧儀這個人處以凌遲之刑時就預(yù)料到,一定會有人借著百姓之口,毀海晏郡主的名聲。

    他寫信問時安夏:天下悠悠之口,你可能受?

    時安夏回:臣女名聲不足道之,愿以身證法。

    他便知,這姑娘要不計一切代價,讓溫慧儀受到最嚴(yán)厲的處罰。

    于私,時安夏是在為自己討公道,她本就是受害者。

    于公,拐賣人口在列國中都是重罪,律法嚴(yán)明規(guī)定處以極刑。因為這種行為,毀滅的不止是一個人的人生,有可能是一家乃至一族的人生。

    名聲對于一個女子何等重要!時安夏竟愿以身證法。

    而他作為一國帝王,絕不可能眼看著一個未及笄的小姑娘負(fù)重前行。

    所以,他來了!一國之君也為證海晏郡主的清白而來。

    他來的時候,被北翼萬千學(xué)子“以吾之名”感動!被北翼朝堂百官“以吾之名”感動!

    這才是北翼的未來!北翼之光!

    那些躲在陰暗處的老鼠們,顫抖吧!

    明德帝在心中發(fā)誓,愿以畢生之力,清除北翼這些躲在暗處的老鼠。

    黃萬千熱淚盈眶,率先喊一句,“吾皇英明”,接著就是山呼海嘯的百姓之聲,“吾皇英明!”

    在這此起彼伏聲中,又遠(yuǎn)遠(yuǎn)行來一個男子。

    他一身黑色錦袍,眉目肅冷,行走間帶起一陣?yán)滟诧L(fēng)。

    他行到明德帝跟前,單腿跪地,擲地有聲,“岑鳶見過皇上!求皇上賜婚!草民愿以吾余生,護(hù)海晏郡主周全!”

    人潮無聲,卻都知,沒有比求娶海晏郡主更能證清白的行為了!

    況且此子當(dāng)真是俊美絕倫,貴氣逼人。站在萬千人中,都是被人一眼看到的存在。

    比他的模樣更令人心折的,是他堅定得近乎執(zhí)拗的目光。

    就好似人世間,他除了海晏郡主就不會再娶別人一般。

    明德帝居高臨下看著岑鳶,岑鳶也仰頭看著明德帝。

    四目相對,終于面對面。

    二人都在審視對方。

    岑鳶:明德帝你好好活著,最好活成千年王八萬年龜,把北翼打理好,別讓我家夏夏再操心。

    明德帝:賣炭翁原來長這樣!呵!這毛頭小子!想要朕下旨指婚……嗯哼!來求朕!

    明德帝負(fù)手而立,緩緩道,“申時進(jìn)宮見朕�!�

    岑鳶沉聲,“謝皇上!”

    明德帝轉(zhuǎn)頭看向趙立仁,“行刑!”

    隨著那聲“行刑”落下,溫慧儀原本只能發(fā)出“霍霍”聲的喉嚨,像是沖破了一切障礙,發(fā)出嘶啞如野獸的慘叫,叫聲劃破長空。

    明德帝在慘叫聲中迅速離場。

    黃萬千等人也跟著紛紛離場。

    看熱鬧的百姓……剛受了一場心靈洗禮,看不得血腥,大多數(shù)也散去。

    這一散,便是顯得時安柔孤零零地站在那里,十分突兀。

    她還深深震驚著時安夏的影響力。

    不知不覺,僅僅幾個月的時間,時安夏一個養(yǎng)在深閨中的姑娘,竟然有如此大的號召力。

    連明德帝都來了!

    天哪!她為什么要跟時安夏斗下去?她為什么要聽姨娘的話,去接受皇太后的安排?為什么……要委身于晉王?

    上一世,她好歹還是從小門抬進(jìn)晉王府的妾室;這一世,竟然像只老鼠,像個娼妓,沒名沒份躲在六神廟里與之歡好。

    就算跟青樓里的娼妓歡好完尚且還要給銀子呢!而她,真的是被晉王招之則來,揮之則去,還要被嫌棄服侍得不好。

    真以為她是外面那些歡場女子有勾人的手段嗎?她沒有,她沒有!她前世今生都沒有!

    她其實(shí)一直都很老實(shí)的�。�

    晉王去封地,也從沒想過帶她走。

    就這么把她扔下了!

    關(guān)鍵她還扔了幾個驚雷進(jìn)侯府,也不知道有沒有被時安夏發(fā)現(xiàn)。

    現(xiàn)在又叫她去見李大人,她不去了!她死也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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