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他道，“這里面可能有些誤會，時姑娘別多心。都是手下人沒領(lǐng)會到本官的意思，怠慢了你。以后，你需要什么，盡管跟管家說�！�
說完，他還交代了管家要好生派丫環(huán)伺候，便帶著一群人揚(yáng)長而去。
待人一走，時安柔手中的簪子“咣當(dāng)”一聲掉在地上，整個人也虛脫一般倒在椅子上。
想笑，又想哭。
哈哈哈哈……原來這就是當(dāng)惠正皇太后的感覺啊嗚嗚嗚嗚嗚……我好害怕，我好害怕。安夏妹妹，你快來救我好不好？好不好！
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我以后要再以為自己是天選之女我就是狗嗚嗚嗚嗚……
入目處，遍地狼藉，血跡斑斑。
她腰上的帶子也被李蘭芝那狗娘養(yǎng)的扯松了。
心頭無比慌張，她時安柔靠著惠正皇太后附體，安全躲過一劫。可以后呢？以后應(yīng)該怎么辦？
門外有人道，“時姑娘，奴婢們進(jìn)來了�！�
時安柔猛坐起身，挺直背脊，便是看見幾個丫環(huán)捧著新衣進(jìn)來伺候，“時姑娘，我們老爺吩咐了，先讓您沐浴，把衣服換了。再給您準(zhǔn)備可口的膳食。”
時安柔傲慢地看著一群丫環(huán)，緩緩站起身，“那就走吧。”
她洗了個熱水澡，換上新衣裙，吃著精致飯菜。
她每個動作都在模仿時安夏。仿著仿著，她忽然想起來。
天娘��！那個觀音像！還有那本山河日志！山河日志里夾帶的密信！
時安柔的腦子都要炸了。
當(dāng)時她怎么就能糊涂到這個份上？幫著皇太后害自己家人！
她腦子是被驢踢了嘛！
她必須得想個法子提醒一下時安夏，把那兩樣?xùn)|西處理了才好。否則后患無窮。
其實(shí)時安柔多慮了。
這兩樣掉腦袋的東西，只有符合兩個條件，才能發(fā)揮作用。
首先，明德帝駕崩；其次，皇太后掌權(quán)，她說了算。
兩者缺一不可。主打一個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否則以當(dāng)今明德帝的英明，就憑這兩樣?xùn)|西，根本說明不了什么。
盡管如此，這觀音像和密信如今也是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躺在明德帝的御書房里。
時安夏這會子安靜地坐在桌前，看著從大到小排列整齊的精美木娃娃。
她用手指點(diǎn)著這一個一個娃娃的小鼻子，長長嘆了口氣。
她這鳳命��！
真就是鳳命！
合著上一世為北翼奉獻(xiàn)了一生，這一世還要去梁國奉獻(xiàn)？
怪不得岑鳶怕她得知真相后，會改變心意呢。
只要坐過那位置，都知道榮耀與肩上的擔(dān)子是同等重量。
同時，她心里有一種莫名的疑惑，就是……總感覺岑鳶說恒帝的時候，不像是在說自己。
他講述那段歷史的時候，一直用了“羅姬”這個名字說皇太后，就讓人很奇怪，根本不像在說自己的母親。
不管怎么調(diào)整一堆木娃娃的站位，時安夏都沒想明白。
看起來，岑鳶像是對她坦白了。但這不止沒讓她豁然開朗，還更加迷霧層層。
饒是她繞了八百個心眼子，還是沒繞出來。
眼看成親的日子漸漸近了，一切都開始籌備起來。
有禮部操持，還有她母親唐楚君親自盯著，她是半點(diǎn)不用操心。
時安夏如今貴為公主，還被賜了幽州封地，其公主府也設(shè)在幽州。
明德帝的做法，極大程度上表達(dá)了對于岑鳶和時安夏的信任，同時也是將時安夏抬高到符合將來身份的地位。
一旦岑鳶奪權(quán)復(fù)位，時安夏作為北翼的公主，也算是和親。
兩國從此就可以時安夏為紐帶，加深包括軍事，經(jīng)濟(jì)，甚至政治，外交各方面合作。
明德帝想得十分深遠(yuǎn)。
不過目前來看，岑鳶倒真成了入贅，又叫尚公主。
一旦他和時安夏成親，便是駙馬爺。
陳家那邊悔得腸子都斷了。早知如此，又何必給公主添亂？
那可是公主！
陳家腆著臉遞了幾回帖子，都被建安侯府打回來了。
陳濟(jì)康如今是連岑鳶的衣角都摸不著一點(diǎn)，更遑論見著人。
而此刻時成逸一家要搬到外頭的宅子去住，徹底把建安侯府留給了時云起。
第302章
母親可有覺得女兒殘忍
無論時云起如何挽留，時成逸一家子都要搬出侯府去住了。
兩個老的一走，建安侯府原本該時成逸他們這代扛起來。
但時成逸自覺能力有限，且因著時安心惹下那件大禍，差點(diǎn)傾覆整個時族，他又自請降職拖了侯府的后腿。
他想，他是不夠資格做這個世子的。
當(dāng)然，他不夠格，也輪不到時成軒那蠢的。
三弟四弟乃庶出，無法扛起重任。
說白了，時成逸盯上了時云起的才能和胸襟，覺得他比自己更能把建安侯府帶向輝煌。
一個家族的興盛，雖然不是靠一個人就能起來，但站在頂端的那個人，必定得是個有能力有胸懷的人。
若是當(dāng)家人都跟他父親時慶祥一個鬼樣子，早晚都是衰敗破落的命。
離開侯府的時候，于素君拿出另一本賬冊，把當(dāng)初時安夏為時成逸賑災(zāi)謀官所得的賞賜，全都一樣不留交給了時云起。
這就是時云起接手侯府后的第一批財富底蘊(yùn)。
御賜之物雖不能換銀子用，但任何一個世家，這種東西越多，家底兒就越顯得豐厚。
唐楚君皺著眉頭，十分不贊同，“你們搬出去做什么？這大的侯府裝不下你們一家是怎的？起兒又不是容不下�！�
于素君道，“既是分家，那必得有分家的樣子。楚君姐姐放心，往后起哥兒只要招呼一聲，我們必都回來團(tuán)聚�！�
分家是她提出來的，如今三弟四弟都出去住了，沒道理她夫君把世子的位置給了起哥兒，一家又全賴著不走。
人有時候得有分寸感和邊界感，還要有自知之明。
如此，友人，家人，關(guān)系才能維持得長長久久。
唐楚君自己也是要搬出去居住的人，倒也不好挽留。
沒準(zhǔn)，外頭天地寬，見面也方便。
于素君笑道，“不瞞你說，以前的侯府我是半點(diǎn)不留戀，早就想搬出去單過了。倒是現(xiàn)在的侯府，我們都盼著起哥兒能開創(chuàng)出新局面�！�
說到這個，唐楚君慪得腦袋疼，“還開創(chuàng)新局面呢！我兒白考了個會元，殿試都沒參加成。唉！唉唉！”
于素君笑，“起哥兒還小，這未嘗不是好事。且聽說起哥兒準(zhǔn)備在云起書院做臨時教諭。這一放出風(fēng)去，我看各個世家都在動了�！�
“你消息倒是靈通�！碧瞥�。
于素君也笑，“我兒天天回來嘴里都是‘云起哥哥’，我想不知道都難啊。行了，那邊宅子也不遠(yuǎn)，離你住的宅子比這邊還近些�！�
唐楚君依依不舍，“那說好了，你沒事就來尋我吃茶看戲，好不好？”
于素君點(diǎn)頭，“那是當(dāng)然。咱倆京城第一好，天下第一……好……”
說到后頭，泣不成聲。
唐楚君挽著她的手臂，一直把她送到大門外，“夏兒和起兒的親事，你能回來幫幫我嗎？”
于素君一拍她的手臂，“瞧你說的，我當(dāng)然要回來張羅啊�！�
唐楚君這才心滿意足看著時成逸和于素君一家子的馬車走了。
馬車漸行漸遠(yuǎn)，遠(yuǎn)得已經(jīng)看不見了。
唐楚君還望著遠(yuǎn)方的路。她覺得這一望，就像是望了半輩子。
曾經(jīng)空落落的心，被填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
她和離了，卻沒有一般婦人那樣六神無主，反而像是得到了一次新的生命。
對，就是一次新的生命。
這一次的生命里，不會再有時成逸。她已經(jīng)徹底將他當(dāng)成了孩子們的大伯父，不會再有別的任何一絲困擾。
看到他時，心里已不起一絲漣漪。
唐楚君自己那邊的宅子也正在布置中，只等一雙兒女成親后，她就搬過去住。
忙著的時候還好，這一閑下來，就總想起于素君每日在自己身后吱吱喳喳。
分明已是孩子們的母親，分明曾是當(dāng)家主母，在她跟前，卻仍舊像兒時那般赤誠。
唐楚君最近有些傷感。
時安夏擔(dān)心她又變得傷春悲秋，怏怏不樂，便是特意過來陪她。
母女倆談天說地，說得最多的就是關(guān)于“岑鳶”。
時安夏沒敢把岑鳶是梁國恒帝的真相說出來，怕母親聽了得暈過去。
能瞞一時是一時吧。
最后，話題不知怎的就扯到了死去的時云興身上。
唐楚君吱唔了半晌，低頭道，“夏兒，母親有件事，想和你說說�！�
時安夏溫柔地看著她，“母親，您說�！�
“你別怪我。”唐楚君剛開口，眼淚就濕了滿眶。
時安夏瞧著母親那樣子，心里有了數(shù)，“可是因?yàn)槟赣H給時云興燒了紙？”
唐楚君錯愕，“你看到了？”
時安夏給母親倒了一杯熱茶，放到她手里，才溫溫點(diǎn)頭。
唐楚君眼淚奪眶而出，“對不起，夏兒，是不是傷了你的心？”
時安夏搖搖頭，“時云興壞是不假，但他再壞，也是您養(yǎng)了十六年的孩子。就算再恨再氣，做母親的，終究不會跟死了的兒子計較�！�
唐楚君默默垂淚，“那些年，其實(shí)我也沒有太多管教他。甚至小時候，他想親近我，因著你父親和祖母的緣故，我一直很排斥。所以他從小長到大，也沒得我多少寵愛。”
“母親可有怪我把事做得太絕？”時安夏抬眸問，“我撤他靈堂，拆他棺木，扔他尸身去亂葬崗。母親可有覺得女兒殘忍？”
唐楚君心頭一凜。
這是她和女兒第一次這般嚴(yán)肅來談這個話題。
她正色道，“我的夏兒做事有立場，有原則，有仇便要報仇。我雖心里偶爾念著他，卻也絕不會因他責(zé)怪你。我分得清的，只有你和起兒才是我的孩子�！�
時安夏眉眼悄悄彎了一下，“如此，那便好了。母親有母親的立場，女兒也有女兒的立場。所以母親不必自責(zé)�！�
是我害死了時云興！這話差一點(diǎn)就出口了。時安夏話到嘴邊，滾了一圈，又咽了回去。
真相其實(shí)已經(jīng)不重要，何必庸人自擾？有時候糊涂著過，沒什么不好。
母女倆因著這個話題說開，又更親近了些。
便是這時，韓姨娘來了。
如今的韓姨娘，身子骨漸好。尤其天氣暖和了，咳得少，臉也紅潤了。
她進(jìn)來仍是按照給正室行禮的禮儀請安，唐楚君微微側(cè)了身。
“起來吧�！碧瞥�，“我和你們二爺已經(jīng)和離，往后不必跟我行這般大禮�！�
韓姨娘卻是跪在地上不愿起來，“夫人待我們母子的好，奴終身難忘�！�
唐楚君使了個眼色。
鐘嬤嬤便是過去將她扶起來。
唐楚君問，“今日來，可是因著不愿跟二爺回甘州去？”
第303章
難道我就不配有個腦子
韓姨娘抬起頭來回話，坦率的，“奴確實(shí)不愿跟著二爺去甘州，但奴是來告訴夫人，如今所有妾室通房以及庶出小姐少爺們，全都不愿去甘州。他們這會子應(yīng)該馬上就要過來求夫人開恩了�！�
她話音剛落，外頭就鬧轟轟進(jìn)來一撥人，領(lǐng)頭的，竟然是時成軒。
時成軒瞪了一眼韓姨娘，“你倒是跑得快！你到底是本爺后宅的人，還是她后宅的人？”
韓姨娘嚇得低了頭。
唐楚這蠢貨到底在說什么鬼話？
她板著臉，白了一眼時成軒，“是不是覺得自己又行了？”
時成軒立刻堆起一臉笑，“楚君，我記得你說過，咱們雖不是好聚，但能好散。對不對？”
唐楚君挑了挑眉，“現(xiàn)在散都散了，說這些有什么意思？”
“散是散了，但咱們還是夏兒和起兒的父母啊。”時成軒坐得筆直，不敢看旁邊正淡淡瞪著他的女兒。
唐楚君也沒留情，“頭幾日，你把產(chǎn)業(yè)賣給我的時候，可是按市價，甚至是高價賣給我的。那時候怎的沒見你想起咱們是夏兒和起兒的父母呢？”
她幾乎是把手上所有的現(xiàn)銀都給了時成軒，還管嫂子鄭巧兒借了些銀子，才付清這筆賬。
時成軒似乎知道她會這么說，便是將銀票和庫房鑰匙都遞過去，“我那時候，只是不愿跟你和離，想為難你而已。銀子全都在這，你拿回去吧�！�
時安夏抿嘴一笑，沒說話，繼續(xù)看好戲。
果然，唐楚君立刻就明白過來，“咦，這么快就后悔了？現(xiàn)在又覺得產(chǎn)業(yè)賣虧了，還是每年領(lǐng)一千兩救濟(jì)過日子來得長遠(yuǎn)？”
時成軒一噎：“……”
救濟(jì)！太傷人心了！太傷自尊了！
他氣得站起來又坐下去，悶悶的，“楚君，夏兒，我知道往日是我不對，好高騖遠(yuǎn)，眼高手低，還容易耳根子軟，愛闖禍。但我現(xiàn)在經(jīng)歷了這么多，也成長了……”
屋子里莫名發(fā)出一片笑聲。
妾室通房們和兒女們沒忍住，笑了。笑完之后，又挺心酸。
一個大老爺們在女子面前低頭，慫得跟孫子似的。但這也是第一次，他為了他們這群妾室通房及子女肯出頭了。
若是以前有時老夫人在，時成軒是萬萬不肯走在前頭的。他永遠(yuǎn)都是縮在后面，有事蔫頭耷腦，沒事趾高氣揚(yáng)。
如今上頭的人走了，可以給他撐頭的人和離了。他一個大老爺們，終于站起來，要為這幫妾室通房及子女們謀劃謀劃。
時成軒共育有四子五女，也算是枝繁葉茂。
他這輩子沒什么能力，但在生育方面還是做出了重大貢獻(xi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