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時安夏從頭到尾連眉頭都沒有皺過,只淡漠地看著她。
時安柔傷心地又哭了,“安夏妹妹,我不是故意要害侯府。侯府也是我的家……你相信我,我真的知道錯了�!�
時安夏淡淡開口,“你有什么值得我信的?”
時安柔回答不出來。
是啊,她有什么值得打動惠正皇太后那樣堅硬的心?
又聽時安夏道,“別說我現(xiàn)在不信你,就算早前你故意誤導(dǎo),故意裝瘋賣傻,我都不曾信你半個字�!�
時安柔的淚水滴滴滑落。
她覺得自己是個小丑,“其實,其實那時候我也不是真的裝瘋賣傻,有時候我真的就是那樣。”
“戲唱多了,就以為自己真是那樣的人。我看你是把別人當(dāng)傻子啊,時安柔!”時安夏戳破她的小心思,“如果你姨娘還在,如果皇太后能保你榮華,你恐怕覺得自己都有資格當(dāng)皇太后了!”
時安柔:“……”
她被時安夏看得透透的,仿佛有種衣不蔽體的羞恥。
屋外分明春光明媚,她卻感覺寒冬正濃。
她跪在地上,抱緊時安夏的腿,“一次!你再信我一次就好。安夏妹妹,我好害怕�。∧悴恢牢矣卸嗪ε隆�
時成軒陰陰的聲音在門口響起,“害怕?你還知道害怕!我打不死你我就不叫時成軒!”
他手里拿著長條戒尺,劈頭就從她頭頂砸下來。
時安柔尖叫一聲,往時安夏身后躲
時成軒怒吼:“滾出來!老子今天打死你!狗娘養(yǎng)的,吃我的住我的,還拿那些東西來害我!”
要不是觀音像和密信,他何至于被唐氏母女逼著和離?還被趕去甘州三年!
歸根結(jié)底,時安柔才是罪魁禍?zhǔn)住?br />
時安柔繞著時安夏跑,時成軒繞著時安夏追。
時成軒手里的戒尺也不敢隨意揮,怕傷著時安夏,便是邊繞邊喊,“時安柔,跪下!你跪下!”
時安柔如今是心里除了惠正皇太后,誰都不怕,惹毛了她還能干仗。
她邊跑邊哭邊反擊,“出了事你就怪別人!你怎么不反省一下,為什么全府就你最好騙?還不是因為你貪,又膽�。 �
“反了反了!”時成軒氣得臉黑眼紅。
一個野種也敢跟他叫囂!
這么想的時候,他就罵出了聲,“你滾出侯府!去找你那便宜老子去!又想回侯府來使壞!想都別想!”
時安柔這才意識到父親竟然以為她是野種。
就在她一愣神腳步頓住時,戒尺就狠狠落到她身上。
她竟然感覺不到疼,只呆呆地問,“父親,你說我是野種?”
“野種!不說你說誰!”時成軒怒發(fā)沖冠,“你休想再吃我侯府一粒米!滾!立刻滾!”
時安柔剎那間只覺五雷轟頂。
她想過回來要受責(zé)難,但沒想過會被父親懷疑是野種。
時云興是野種,難道她就一定是野種嗎?
她千辛萬苦,裝神弄鬼才回到侯府,她以為這是她的家。
誰知……連唯一的家也沒了。
時安柔只覺天地之大,竟無她容身之處。這世間既對她這般刻薄,又為何要把她生出來受苦?
就在她萬念俱灰時,時安夏悠悠道,“父親,安柔姐姐肯定是您的女兒�!�
時成軒正在氣頭上,冷哼道,“不可能!”到底不死心,“你有什么證據(jù)?”
“有�!睍r安夏輕輕笑道,“在幾個兄弟姐妹里,安柔姐姐跟你最像。都膽小如鼠,還耳根子軟,被人一教唆就跑偏。最重要一點(diǎn),只要出了事,肯定都是別人的錯,跟你們自己那是一點(diǎn)關(guān)系都沒有。你說,你們是不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親的,絕對親生的!時安柔才是您親親的閨女啊!
時成軒:“!��!”
這死女!要不是我不敢動手,早就打人了!
時安柔轉(zhuǎn)頭跪到了時成軒面前,“父親,是我錯了。我不該聽人教唆,就把東西往家拿。”
時成軒怒火不息,冷哼一聲,戒尺猛往下砸。
時安柔就那么跪在地上,垂著頭,任戒尺“啪啪”打在身上。
第306章
岳母管天管地還管圓房
時安夏沒出聲打斷那對父女的父慈女孝,徑直回到了夏時院。
她看得出來,這一次回來的時安柔是徹底歸了心。
當(dāng)然,這么愛跑偏的人,還會不會想法動搖,她無法預(yù)料。
至少這一刻,那姑娘是真心懺悔的。
不悔又能怎樣呢?斗又斗不過,后臺靠山死的死,傷的傷,損的損。
她自己又沒什么本事,拿什么斗?出餿主意的人都沒了,想作妖都不知道從哪里作起。
時安夏不由得琢磨,要怎么把這個人用好,才不浪費(fèi)。
總不能光帶了張嘴回侯府吃飯吧?她可不養(yǎng)閑人。
且,時成軒是肯定不會帶著時安柔回甘州的。嘖,這姑娘可真是個燙手的山芋啊。
北茴接過冬喜手里的湯婆子塞到姑娘手上。
時安夏笑,“這都幾月了,還用湯婆子,也不怕人笑話�!闭f不要,手卻很誠實地捂在上面,只感覺暖意融融。
北茴道,“誰來笑話姑娘!自個兒手涼都感覺不到么?”
她更擔(dān)心的是,姑娘落了水,身子骨受了寒,不易有孕。這可是大夫說的。
好在她們姑娘雖成親在即,卻還不能圓房。
一是孝期不能圓房;二是她家姑娘還未及笄,姑爺怎么也得等到姑娘及笄才行,也不知姑爺?shù)炔坏鹊谩?br />
許多高門大戶,也有像她們姑娘這種類似情形。說起來是守孝,但門一關(guān),只要人不往外說,誰管你到底守沒守。
那不過都是明面上的,只要沒懷孩子,誰也說不得什么。
北茴愁死了,好幾次都想跟姑爺私下里說說。
可她一個丫環(huán)身份,又不是老嬤嬤,怎有臉跟男子說這些?
北茴是白操心了。此時唐楚君便是在跟女婿說這件事。
自家的女兒自家疼。
岑鳶那頭又沒個母親可以溝通,她這個做岳母的就必須獨(dú)當(dāng)一面了。
漫花廳里,唐楚君叫岑鳶坐在對面,還讓人沏了香茶,營造出寬松的談話氛圍。
岑鳶坐得板正,有些許緊張。
唐楚君看女婿是越看越滿意,彎了眉眼,“這成親的日子定得倉促了些。”
岑鳶手心里全是汗。
一日不成親,就一日有風(fēng)險。
他現(xiàn)在是度日如年的狀態(tài),“不倉促。”
唐楚君清咳了一聲,“鳶兒,我就這么一個閨女……”
岑鳶幾輩子都沒經(jīng)歷過跟岳母打交道的場面,也分不清唐楚君這開場白到底是要做什么。
難不成……又不讓閨女嫁他了?
那不行,他豁然站立,“我娶夏夏娶定了!還請夫人成全!”
唐楚君猛地被嚇一跳,一大片陰影覆蓋了桌子。她拍了拍胸口,“坐下坐下,你擋著光了。這孩子,平時挺穩(wěn)重一人,怎的也是一驚一乍?”
岑鳶那冷白皮膚頓時紅了,下意識坐到了旁邊去,爭取不擋光,“我以為,夫人要?dú)вH�!�
唐楚君瞪他一眼,“毀什么親?快呸出去!不吉利!呸呸!”
岑鳶哪做得出這種動作,仍舊紅著臉板正地坐著,低眉垂目,十分乖巧。
唐楚君也不為難他,為難的是自己,“鳶兒,我是想說……那個啥,你懂吧?”
岑鳶不由抬起頭來,滿眼茫然,“什么?”
他不懂,根本聽不懂這年輕的岳母所說的話。
唐楚君見二愣子女婿完全理解不到,只得開門見山地說了,“圓房……咳,你該知道要守孝的吧?”
岑鳶趕緊更低了頭,“嗯”一聲,紅透了耳根。
他是怎么都沒想到,岳母管天管地還管圓房。
同時心中也涌起一股暖流,他的夏夏這輩子終于不一樣了,有人疼了。
上一世夏夏沒有得過母親疼愛,終是遺憾的。重來一世,他希望夏夏是真心有人疼愛。
又聽唐楚君道,“除了守孝,還有就是夏兒本來也沒及笄。你……最好還是……”
“夫人放心。”岑鳶紅著臉答道。
這回,他是聽懂了,真的聽懂了,一點(diǎn)就透了。
他又不是禽獸……雖然自制力有可能禽獸不如。
唐楚君見對方明理,心情十分舒暢,便是轉(zhuǎn)了話題,商量了一下成親細(xì)節(jié)。
幽州洛家那邊來人了,這次來的是岑鳶明面上的父親洛輝以及如今的洛家掌權(quán)人,也就是岑鳶明面上的祖父洛頌揚(yáng)。
因著是孝期成親,一切從簡,從急。但“三書六禮”仍是不可廢。
只是因著時安夏忽然得封了海晏公主,把禮部上下忙得腳不沾地。
簡是真的簡,急也是真的急。每個細(xì)節(jié)都得琢磨好,因為明德帝看著呢。
如今是建安侯府,幽州洛家,以及禮部,三方在忙這事。
明德帝恐怕是覺得幽州設(shè)了公主府還不夠,便是又在京城賞了座宅子給時安夏做公主府。
時安夏想低調(diào)都低不下去了。
時安柔便是默默看著這一切,跑去找時安夏,神秘兮兮的,“安夏妹妹,你知道衛(wèi)北大將軍的真實身份么?”
時安夏似笑非笑地瞧著她,“你都知道的事兒,我能不知道?”
時安柔心中一凜,果然!果然!她猜對了。
她脫口而出,“衛(wèi)北大將軍真的是梁國恒帝!”
時安夏仍舊淡淡看著她,“說你笨呢,你又不算笨。我要夸你聰明吧,你又很不聰明的樣子。”
時安柔低了頭,“我本來也不聰明。但我前世知道恒帝復(fù)位,又退兵了。不是衛(wèi)北大將軍死遁又是什么?”
時安夏一點(diǎn)一點(diǎn)收攝了笑容,冷冷地問,“你的猜測還告訴了誰?”
時安柔嚇一跳,本來坐在繡墩上,忙跪下保證,“沒,我嘴嚴(yán)得很,一個都沒說。我爛肚子里�!�
時安夏冷不丁笑起來,笑不達(dá)眼底,“說笑呢!你還嘴嚴(yán)。你都恨不得見人就說你是重生的�!�
時安柔低下頭,“以后不會了。以后我就跟著您,哪兒也不去。您遲早會去梁國的,到時帶上我吧。好不好?”
她不想在北翼待著了,傷心地。她這破敗的身子,在北翼是找不到合適的人家了。
“帶你做什么?帶你去拖后腿捅簍子嗎?還是想換個地方禍害別人?”時安夏沒好氣白她一眼。
時安柔:“�。。 �
惠正皇太后一刀扎我心上啊。
“整天想一出是一出。我告訴你,時安柔,你要再敢在我這套話,我弄不死你!”
時安柔忙搖頭,“不不不,不是套話�!彼褪窍胫�,“萬一衛(wèi)北大將軍暴露了身份,到時會惹來大禍的�!�
時安夏唇角一彎,“你不說出去,就沒人知道。”
時安柔便是從時安夏那淡淡的神情中,讀到了一抹興味。她心一凜,原來明德帝也知道了……惠正皇太后果然是惠正皇太后啊。
直接把底牌攤給了明德帝,那就是一萬塊免死金牌。
時安柔低下頭,心道還好自己懸崖勒馬,回頭是岸。
再不上岸,她就要死無全尸了。
就在這時,她聽到時安夏道,“你回皇太后身邊去待著吧。”
第307章
您可莫要辜負(fù)了奴家這顆心
時安柔從房里煞氣十足地沖出來時,正好撞上送茶的冬喜。
冬喜“啊”的一聲,一壺?zé)岵锠C了她一手一身。
時安柔瞪一眼冬喜,正想走,就聽時安夏冷冷喊一聲“站住”。
她一回頭,就被時安夏一個耳光打過來。
她捂著臉頰,目光中透出濃濃的恨意,“時安夏!你總有一天會來求我!”她揚(yáng)起下巴,“你今日罵我野種,他日你必后悔�!�
時安夏淡淡吩咐,“把她給本姑娘攆出侯府!交代各處門房,今后不得讓此女踏入半步!”
北茴和東蘺立刻上來,將時安柔架走。
時安柔甩開她們,恨恨道,“我自己會走,你就算留我,也是留不住的!時安夏,我把話放在這,三天!我只給你三天時間,若是不按我說的做,你一定會后悔!整個侯府都將因為你的固執(zhí)而陷入浩劫。你!將會是時族的罪人!”
說完,她挺著背脊,揚(yáng)著下巴,大步走出夏時院。
時安夏鐵青著臉,少有的失態(tài),就那么望著時安柔的背影消失在盡頭。
冬喜忍著疼痛,貼心地問,“姑娘,出什么事了?安柔姑娘惹您生氣了?”
時安夏搖搖頭,“不必管她�!彼粗惨簧淼乃�,“燙傷了沒有?趕緊去換身衣服,擦點(diǎn)藥膏�!�
冬喜忍著疼,“謝姑娘掛心,奴婢打掃一下再去�!�
時安夏道,“讓她們來打掃,你去歇著�!�
她話音剛落,紅鵲便來收拾地上的水和杯子碎渣,還推著冬喜,“姑娘讓你去歇著就去歇著,這里我來弄。”
冬喜感激地朝時安夏行過禮,又向紅鵲道了謝,這才離開。
時安夏回了屋,坐在桌前沉思,手有一搭沒一搭地?fù)芘惚P珠子。
北茴回來的時候,就看見一個木頭娃娃正趾高氣揚(yáng)站在算盤上,不由憂心忡忡地問,“安柔姑娘又惹您生氣了?”
時安夏看了一眼門外,低聲吩咐,“這幾日我母親要搬東西出府,讓各處門房放松看管。”
北茴從姑娘的眼神中,看到了暗流涌動,不由得心頭一凜。
轉(zhuǎn)眼過了兩日,朱氏又派人送東西過來了,屏風(fēng),珊瑚,書畫,古琴,還有些千奇百怪造型的繡墩和鑲金鑲銀鑲寶石的首飾盒子。
這邊下著貨,鐘嬤嬤便是出來吩咐道,“把東西送去福雙路的宅子吧,都隨我來�!�
護(hù)國公府的仆從只得將東西重新抬上馬車,掉頭跟著鐘嬤嬤的馬車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