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提起母親,青凝眸光黯淡下來,她走至桌案前,同鵲喜坐在一處繡荷包,一壁搖頭:“衣衫就不必了,嬤嬤,五兩銀子而已,哪兒夠添置這許多東西的,還是先撿緊要的買,你跟鵲喜也需得添置幾件用度。”
幾人正說話,葉氏著人來請,青凝躊躇了一瞬,便跟著那婢子去了松思院。
松思院的正屋里擺滿了各色絲錦,崔靈毓正同葉氏一件件挑選,見著了青凝,崔靈毓揚起臉招手:“青凝,你來的正是時候,來幫我選一選生辰時要穿的衣衫�!�
崔靈毓與青凝同歲,兩人皆是年底的生辰,只崔靈毓比青凝早生了三日。
葉氏也招手,和善道:“來吧,青凝替毓兒選一選。今年毓兒就及笄了,生辰非比尋常,長寧公主是要親自替她簪發(fā)的�!�
今年葉氏被扶正,又正逢崔靈毓及笄,老夫人的意思是崔靈毓生辰離除夕不過距離三日,便趁著除夕之日家人團聚,一塊給辦了,也是宣告崔家正式將崔靈毓視為了二房嫡長女。為此老夫人還專門說動了長寧公主,由其替崔靈毓簪發(fā),給足了葉氏面子。
蜀地送來的錦緞絲帛一寸一金,微微閃著細膩的光澤。
楊嬤嬤跟在青凝身后瞧了一眼,她一下子想起了麗錦堂那匹海棠紅的料子,那匹她心心念念了一年多,還未能給安安裁上一身的衣料,如今在這蜀錦的對比下,暗淡的上不了臺面。
楊嬤嬤心里發(fā)苦,陸姑母死在這座宅院里,如今害死她的人用著陸家的銀錢享受體面的生活,卻讓陸家的女兒連一匹麗錦堂的料子都穿不起。
崔靈毓指了一匹蜀錦:“青凝你瞧,這匹月華錦可趁我?天青色淡雅出塵,應(yīng)是合適的吧?”
幾人一件件對比,挑了一上午,直挑的葉氏乏累了才出得松思院。
崔靈毓立在廊下,忽而問青凝:“陸青凝,你還記得你八歲那年的生辰嗎。”
那時候母親還是這二房的妾,陸青凝隨父母來京探望姑母,因故滯留,正巧趕上了陸青凝的生辰。
那時的陸青凝穿了一身蜀地的雨絲錦緞,海棠紅的顏色,靠在姑母懷里吃酥酪,桌上是陸氏替她備的生辰禮物:鑲嵌紅寶石的長命鎖,點翠嵌珠的金鸚鵡......每一樣都價值不菲。
當(dāng)年崔四爺偏寵青梅竹馬的貴妾葉氏,崔靈毓是他們的獨女。崔靈毓自小在二房被驕縱慣了,可是這個江南來的小姑娘,生的比她好,吃穿用度樣樣比她好,她還睜著大眼睛問她:“你便是二房的妾氏之女崔靈毓嗎?”
陸青凝喚她妾氏之女,同她那位姑母一樣讓人生厭。
崔靈毓記了好些年,今日終于暢快了,她笑道:“不記得了倒也無妨,今年除夕恰巧也是你的生辰,除夕家宴時我便讓母親帶上你,你來與我同賀。”
來看看我成為二房嫡長女,來看看我身上的蜀地月花錦,來看看長寧公主為我簪發(fā),來看看我及笄的排場。
崔靈毓說完頓了頓,忽而擔(dān)憂道:“你往年除夕都不露面,今年可是會去?”
只是她沒料到,青凝痛快的很,她說:“好,只要夫人愿意攜帶,我自然會去�!�
往年她尚年幼,小心翼翼躲在角落,平安長大才最要緊,可如今她已是及笄之年,再不能任葉氏隨意拿捏。
......
進了臘月,又下了兩場雪,年關(guān)已是越來越近。
鵲喜將這些時日繡的荷包送去了清河繡坊,如期換來了五兩銀子,只這五兩銀子購置完碳火手爐便不剩多少了,青凝做主,為楊嬤嬤與鵲喜各添置了一雙冬鞋,便將手里的銀錢花了個干凈。
麗錦堂那匹海棠紅的衣料,終究也未裁成。
葉氏倒是著人送了件年節(jié)的衣裳給青凝,楊嬤嬤摸著那雪青立領(lǐng)的襖子,微微蹙眉:“這......這也實在太暗沉了些,哪兒有十五六歲的小娘子如此裝扮的�!�
青凝便哄她:“好了嬤嬤,暗沉些就暗沉些吧,總歸有的穿�!�
除夕這日,侯府上下處處張燈結(jié)彩,葉氏早早派了人來,囑咐青凝只需跟在她身后,切記要謹(jǐn)言慎行,以免惹人笑話。
今年侯府的團年宴依舊擺在立雪堂。
青凝隨著葉氏進入立雪堂的時候,正廳里已是早早候滿了人。
侯府老太君已年逾古稀,卻依舊精神矍鑠,此刻正眉眼帶笑的坐在太師椅上,被一群子孫們環(huán)繞著。
她身側(cè)立著的婦人,青碧色衣衫,眉眼娟秀,乃是大房的妾氏-公孫氏,公孫氏亦是名門之后,其父為當(dāng)朝詹事府詹事,育有長房庶長子-崔士宇,當(dāng)年崔侯爺大婚,公孫氏是同長寧公主一同進的崔家,一妻一妾。按理說,迎娶皇家公主后是不允納妾的,只不知為何,崔侯爺竟破了這規(guī)矩,這在當(dāng)年的盛京也是一樁談資。
公孫氏之后便是二房的王氏,二太太王氏乃是瑯琊王氏的嫡女,如今管著府中中饋�,F(xiàn)下王氏眉目飛揚,正逗得老太君直來拍她的手,她今日帶了三位子女,長女崔素問,庶長子崔珂,嫡子崔思喆。
三房的柳氏并長子崔晏、次女崔懷柔、庶女崔宜被擠在最角落,因著三房是庶出,也并不敢同老夫人太過親近,只唯唯諾諾的應(yīng)和著。
青凝隱隱瞧見正廳的髹金屏風(fēng)后露出一角妃色裙衫,繡著金絲銀線的宮緞,青凝想起來了,這應(yīng)是長寧公主了。
長寧公主身份尊貴,懶得同府上的妯娌們交際,性又嬌奢喜靜,侯府這樣的場合過來應(yīng)應(yīng)景罷了。
葉氏進了門,親親熱熱喚了一聲“母親”,同幾位妯娌寒暄起來。
廳里熱熱鬧鬧,無人注意葉氏身后的陸青凝。這幾年在崔府,青凝被安置在四房偏僻的凝瀧院,甚少露面,今日又穿得如此黯淡,自是無人注目。
只有二房年幼的崔思喆,朝那道著了雪青立領(lǐng)襖子的身影多瞧了幾眼,青凝便躲在葉氏身后朝他眨眨眼,揚眉輕笑。
錦衣華服的小郎君忽而鉆出人群,拽住了青凝的袖口:“這個姐姐好生面熟�!�
說完他拽著青凝往前走了幾步:“祖母,你瞧你瞧,是不是同你屋中那幅美人圖有幾分相似。”
老太君望著眼前低眉垂目、異常乖巧的小娘子愣怔了一瞬,確實有幾分想象,美人嘛,總有幾分藏不住的氣韻,只是.......有些面生,一時想不起來是哪個了。
青凝便規(guī)規(guī)矩矩的行禮:“見過老夫人,小女陸青凝,四房已故陸氏的侄女�!�
想起來了,陸家那位寄居府上的表姑娘。
先前兒陸氏還在,青凝進府的時候是來拜見過她的,只這幾年老夫人常年吃齋念佛,也未再見過。
只陸青凝這個名字她還是熟悉的,這姑娘著她身側(cè)的大丫鬟獻過幾次壽禮,繡活兒倒是不錯,聽說前幾日還因著她的病去了趟松山寺。
若說這侯府中還有人記得已故的陸氏,那也只有這位老夫人了。
老太君年輕的時候去江南探親,途中誘發(fā)心疾,幸得陸家相救,醒來后見當(dāng)年的陸氏美貌靈動,為著感念這救命之恩,便替崔四爺定下了這門親事。
青凝記得姑母臨終前,曾囑咐過她,若實在有難處,可試著去尋這府中的老太君。
青凝見老夫人記了起來,又乖順的問了句:“老夫人,前些時日給您送過去的香囊里加了安神的香,這安神香的方子原是我姑母留下的,姑母曾說,這是以前為您特意配制的,也不知您最近可睡的好些了?”
這一句話,倒是讓老夫人想起了已故的陸氏,那孩子,雖不得兒子喜歡,倒也是個孝順的。
她點頭:“倒是有心了�!�
葉氏微微蹙眉,剛要上前,就見廊下的小廝來報:“老夫人,世子到了�!�
廊下風(fēng)鈴輕響,年輕的郎君褪下鶴羽大氅遞給小廝,月白直綴,身姿如竹:“祖母,今日督察院尚有公務(wù),是以來晚了�!�
青凝回頭,就見著了那張棱角分明的臉,皎皎明月的氣度,不是崔念芝,侯府眾人喊他世子!
老夫人看著走來的崔凜,笑意直達眼底:“回來便好,回來便好�!�
她執(zhí)了崔凜的手,忽而瞧見身側(cè)的青凝,便簡略道:“這位妹妹你可見過?乃是四房故去陸氏的侄女,名喚陸青凝�!�
“陸青凝?”崔凜的目光落在青凝的身上,含著溫潤的笑,輕輕反問了句。
青凝只覺頭皮發(fā)緊,不自覺就后退了一步,那日醉酒后的記憶慕然浮上來,她記得她用濡濕的指尖,一筆一劃,在他溫?zé)岬恼菩膶懴碌�,也是這三個字:陸青凝。
青凝頭埋的更深了些,她有些害怕,害怕他將那些她對他誤打誤撞的勾纏,在眾人面前吐出來。
忐忑等了半天,一顆心七七八八,她才聽見崔凜道:“未曾見過”
第9章
稚嫩的花骨朵,顫顫巍巍的盛開了
每年除夕,崔家各房主君皆會去祠堂祭拜,待得三位主君歸來,立雪堂中的團年宴便正式開了席。
老夫人與長寧公主端坐主位,高幾下,男女分列左右。
二太太王氏瞧著青凝在老夫人面前開了臉,便單獨為她設(shè)了席位。
葉氏滿面堆笑的引著青凝于自己身側(cè)入座,眼底卻藏了又幾分不悅,這孩子,越來越不成體統(tǒng)了,竟也妄想上崔家的席面。
飲下第一杯團圓酒,老夫人掃了一眼廳中的兒孫們,略帶遺憾:“今日若是大郎也在該多好。”
今日獨缺遠在邊關(guān)的崔侯爺。
說完也不待眾人寬慰,轉(zhuǎn)了口風(fēng):“今日另有一樁喜事,靈毓已是年滿十五,前幾日又正逢生辰,今日我便做主,替她補上這及笄之禮�!�
她朝身側(cè)的長寧公主點頭:“勞煩公主�!�
長寧公主一身妃色宮裝,金線繡制的大團牡丹花層層疊疊盛放在裙角,繁復(fù)的發(fā)髻上墜下點翠步搖,她揮揮手:“無妨�!�
崔靈毓聞言出了席面,謝過祖母與長公主后緩步上前,水綠色月華錦,挽了一條丁香披帛,在這年節(jié)穿略顯清淡了些,倒也趁得她清雅出塵。
長寧公主接過一枚碧玉簪,替她簪于發(fā)間,二太太王氏隨即開了口:“我們崔家又多了一位嫡出的娘子,生得又這般出挑,往后老夫人可不許太偏心了去�!�
老夫人便要笑著來打她的嘴,幾位妯娌也忙著恭賀葉氏幾句。
崔靈毓回到席位上的時候,伸手摸了下發(fā)間的玉簪,她微微轉(zhuǎn)頭去看青凝,問:“青凝,好看嗎?”
青凝笑著贊她:“好看的”
崔靈毓便更加志得意滿了幾分,回正了身子不再理她。
席面上的菜色上了五六輪,亥時一刻才撤席,老太君撐不住,先去歇了,小輩們在正廳中升起了紅紅火火的炭盆,映得冬日的夜色也暖融了幾分。
女眷們約著玩飛花令,二太太將一直沉默的公孫氏推了一把:“這飛花令怎能少了公孫姐姐,公孫姐姐,今日你可要替我多贏幾次�!�
公孫氏還未出閣時,便已是盛京赫赫有名的才女了。
如今她雖是大房的妾,二太太并未喚她姨娘,倒是尊稱一句公孫姐姐,可見她在崔府也是受人敬重的。
長寧公主百無聊賴,原本是要起身離去的,聽見這聲公孫姐姐忽而頓住了,她轉(zhuǎn)身去看燈下的公孫氏,衣著樸素,神情沉靜。
才華橫溢,亦有風(fēng)骨,這便是崔溯喜歡的女子呀,想來亦是世家大族最期待的宗婦。
她忽而有些不甘心,揚聲道:“飛花令,算本宮一位。”
二太太吃了一驚,實是沒料到,這位金尊玉貴的公主殿下會同她們一處玩飛花令,忙喚小廝搬了軟墊玫瑰椅來。
今日的飛花令乃是以“花”字為準(zhǔn)。
既然公主來了,自然無人敢開口,都畢恭畢敬的看過來,等著長寧公主起頭。
長寧公主往玫瑰椅上一坐,瞧見這許多雙眼睛,張了張嘴又愣住了。
她這幾日耐著性子看了幾本詩集,還以為自己開竅了,現(xiàn)下被這些眼睛一看,忽而又做不出來了,這勞什子詩句,她本就不善此道。
長寧公主的臉色不太好看,廳中的女眷們也無人敢催,一時有些無言的尷尬。
火盆中的木炭噼啪一聲,長寧公主終于耐不住,隨意指了個陌生面孔:“來。你來替本宮起頭�!�
青凝:“......”真是好巧不巧,她也不會作詩。
內(nèi)堂詭異的靜默,連卷簾之外守夜的郎君們也注意到了,隔著簾幕,往內(nèi)堂張望。
青凝只好沉默再沉默,就在長寧公主面露不耐時,才終于聽見她道:“公主,我....我不會作詩。”
場面又尷尬了幾分,崔靈毓忍不住,嘴角微微彎起了嘲弄的弧度。
二太太正要打圓場,卻見青凝不緊不慢的看向公主,她說:“公主,我本不善詩詞,可我善珠算,會胡語,長刺繡。”
這世間評價女子之才,無非琴棋書畫,德言工容。珠算胡語,皆是些上不得臺面的本事,崔家?guī)孜环蛉寺牭弥卑櫭�,二太太忙給葉氏使眼色,要她管束這位四房的表小姐。
葉氏倒是沉得住氣,陸家這孩子如今心氣高了,總要出幾次丑才能曉得自己的身份。
青凝卻并不在意旁人的臉色,對著長寧公主行禮:“我八歲那年進京,曾在校場遠遠見過公主一面,那時公主您一身烈烈騎裝,彎弓搭箭,正中靶心,好不颯爽。我記了好些年。于騎射一道,相信府中的女眷們亦無人能及得上您。”
“公主,人各有所長�!�
長寧公主微頓,竟還有人記得她烈烈騎裝的模樣?
只她想起崔溯看向公孫氏時欣賞的目光,忽而自嘲的笑了一聲:“那又如何,騎射也好、胡語也罷,于這附庸風(fēng)雅的世間,皆是下乘。”
長寧公主話雖如此說,目光卻落在了這位陸家小娘子身上
只在打量了青凝幾瞬后,她忽而皺了眉頭:“你這是什么打扮?好好的一個小娘子,年紀(jì)輕輕,品味竟如此......竟如此......”
她嘖嘖兩聲,竟找不到合適的形容詞,最后只輕嗤道:“老氣橫秋�!�
長寧公主是誰,從頭發(fā)絲精致到腳趾的主兒,最是見不得這樣的不講究,她揚手喚身后的宮婢:“去,將本宮去歲裁的那件海棠紅的衣衫拿來,替這位小娘子換上�!�
長寧公主雖已三十又八,卻依舊身材姣好,面龐艷麗,倒像是二十幾歲的人。她同青凝身量差不多,衣衫倒也合適。
青凝從善如流,轉(zhuǎn)身同那位宮人進了內(nèi)室。
再出來的時候,廳中短暫的靜默了幾息。
美人如虹,流光溢彩。
崔靈毓瞧著青凝身上金絲銀線繡制的海棠宮裝,忽而覺著自己身上的月華錦也失了顏色,她抿住唇,手指輕顫。好好的及笄禮,風(fēng)頭竟被她給搶了去。
二太太覷著長寧公主的面色,也跟著贊了句:“公主的衣衫果然精美絕倫,陸家小娘子如今瞧著竟像是換了個人,也虧得四弟妹教養(yǎng)的好�!�
葉氏神色晦暗,勉強笑著應(yīng)付了兩句。
......
長寧公主身側(cè)的姑姑瞧著公主為難,已去尋了位善詩詞的女官來,那女官替長寧公主的飛花令起了頭,廳里重又熱鬧起來。
青凝尋了個無人在意的角落坐下,一回頭,忽而看見卷簾外,崔凜的背影若隱若現(xiàn)。
寬肩窄腰,氣度疏朗,在崔家的郎君中格外顯眼。
那人警惕的很,只這一睇,已被他察覺到,轉(zhuǎn)眸望過來。
極輕極淡的眼神,卻讓人倍感壓迫,青凝一驚,匆忙轉(zhuǎn)了頭。
外頭郎君們開始行酒令,青凝隱約瞧見崔凜起了身,她略略猶豫了一瞬,也趁機出了立雪堂。
將世子錯認(rèn)成了崔念芝已夠讓她懊惱了,更羞憤的是,她還將貼身的帕子遺留在了他身上。
青凝想,那帕子,無論如何是要尋回來的,以免落人口舌。
這會兒園子里靜悄悄的,有那守夜的奴仆也躲懶吃酒去了。
青凝剛拐出立雪堂,抬頭便見崔凜正站在回廊的轉(zhuǎn)角處,微微晃動的風(fēng)燈映出他清俊的眉眼。
青凝揪了揪衣角,上前一步行禮:“問世子安�!�
崔凜回身,目光落在她身上,沒了寒山寺中的大膽與嬌俏,她規(guī)規(guī)矩矩的行禮,低眉順眼的乖巧。
只是她今日拋卻了那些暗沉老舊的衣衫,著了長寧公主賞賜的海棠紅衣裙,那屬于小女娘的稚嫩感減了一些,卻多了幾分女人的柔媚。
仿佛一夜之間,那稚嫩的花骨朵,顫顫巍巍的盛開了,是足以讓男人心神搖曳的柔媚。
崔凜隔岸觀火似的,清朗的聲音里帶了點不經(jīng)意的慵懶:“陸娘子何故跟過來�!�
青凝窘迫得咬咬唇:“我......我沒有,只是想過來問問世子,可曾在云深居撿到過一塊絹帕�!�
頓了頓又補了句:“我上回去送點心,不慎落在云深居的。”
崔凜想起那枚帕子,干干凈凈的素錦,上頭單單繡了她的名諱,還有那股若有似無的清甜。他眉眼輕動,故意問:“什么樣的絹帕?”
青凝臉埋得更低了,臉上火辣辣的羞恥,低低道:“一塊素錦帕子,上頭繡了個凝字。”
當(dāng)然還有她身上熏香的甜氣,是她特意熏染得。
崔凜點頭:“是有那么一塊帕子。”
月朗星稀,燈火可親,崔凜忽而生出點戲謔的心思來,想瞧瞧她又用什么手段。
可青凝只是抬起頭:“那.......勞煩世子把那帕子還給我吧,若是被旁人曉得了,恐污了世子的清名。”
崔凜揚眉,探究的瞧了她一眼,忽而道:“燒了,崔家人口繁雜,還望陸娘子日后莫要亂拋錦帕。”
青凝卻高興起來,燒了最好,日后便不會有什么牽扯。
青凝放下了一塊心病,深深福了一禮:“世子,我在寺中那幾日實在魯莽了,給世子添了些麻煩,還請世子海涵。”
像是欲拒還迎,又像是暗戳戳的試探,崔凜并不屑于深思,只是疏冷的輕笑。
月華如水,青凝又行了一禮,轉(zhuǎn)身消失在煌煌燈影中,風(fēng)兒一吹,風(fēng)燈在晃,婀娜的影子也在晃,似乎要晃進人的心里去。
第10章
凜兒可還記得昨日宴上的小娘子?
夜過子時,女眷們撐不住,便回屋歇了,立雪堂的正廳里只剩了幾個年輕的兒郎守歲。
廊下的小廝忽而一溜煙跑了進來,撲通跪下,一邊喘氣一邊著急道:“侯爺......侯爺他......他回來了�!�
幾位郎君還未反應(yīng)過來,就見門簾卷起,風(fēng)塵仆仆的崔侯爺大步邁了進來。
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實在不敢相信,遠在邊關(guān)的崔侯爺怎得這時趕了回來,最后還是崔士宇帶領(lǐng)眾人拜了下去,喚了聲:“父親”
崔士宇一向孺慕這位偉岸的父親,他起身關(guān)切的問:“父親怎得這時歸家,可是出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