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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猶豫著訴了聲苦:“陸娘子,前些時日托你找個賬房先生,你怎得.....怎得給送了個小娘子來.....”

    崔宜雖跟青凝學了幾日算術,

    可真正看起賬本來,難免有疏漏,

    吳掌柜不放心,她理過的賬冊還要自己再過一遍手,憑白耽誤事。

    崔宜站在吳掌柜身側,漲紅了一張臉。她有些羞于見青凝,陸娘子將她從三房的火坑里撈出來,她憋著一一股勁,要好好報答她,不成想自己連賬本都理不好。

    青凝脫了蓑衣,瞧了崔宜一眼,對吳掌柜道:“勞煩吳掌柜多些耐性。阿宜是個機敏的,她頭一回看賬本,難免思慮不周,你多教導她幾句,想來不日便能接手了�!�

    崔宜一愣,總是卑怯的眼里浮起細碎的光來,她有些木訥的不知說什么好,只想著給青凝磕幾個頭。

    只她還未彎下身,卻被青凝扶起來了:“你不必跪我,日后這水墨坊,還有清河秀坊,便交給你跟吳掌柜了,你可要替我打點好了�!�

    青凝說完,便去了后院看楊嬤嬤。楊嬤嬤自打入了冬,便有些精力不濟,枯瘦的雙頰還帶了些病態(tài)的潮紅。

    青凝一愣,許多的話便也不敢說,只是叮囑她莫要勞累,好生將養(yǎng)。

    從水墨坊回來,青凝遠遠見白芷打了一把油紙傘,從碧水橋上走來。

    青凝便招呼道:“白芷姐姐哪兒去?”

    白芷走的近了,手里捧了幾支萼綠花白的梅花:“今日園子里的綠萼梅開花了,給老夫人折幾支插梅瓶去�!�

    白芷頓了頓,又打量著青凝取笑道:“陸娘子哪兒躲懶去了,你的聘禮都送來了,也是要做新嫁娘的人了。”

    “聘禮?”青凝微微愣了愣。

    白芷便道:“是了,四夫人正在立雪堂同老夫人商議送親的日子呢�!�

    今日這樣大的雪,卓家卻一刻不愿耽擱,卓家大夫人竟是冒雪送了聘禮來,從府上角門進來的,悄聲兒送去了四太太的松思院。

    那廂立雪堂中,葉氏正同崔老夫人道:“卓家送了聘禮來,卓家大夫人同我商議,要后日來接青凝去鎮(zhèn)江待嫁。”

    雪還未停,便急著來接人,崔老夫人自然也覺出詭異來:“這雪天路滑,后日便要啟程?若論起來,這聘禮該是卓家大郎親自來送的,從始至終,竟未見那卓家大郎的面�!�

    崔老夫人喝了杯茶:“不若再等等,總要見那卓家大郎一面�!�

    四夫人一時噎住,不妨白芷走了進來:“老夫人、四夫人,你們瞧,今日這綠萼梅果真開了�!�

    崔老夫人笑著點點頭:“快去把那梅瓶插了。”

    崔老夫人說著,又想起一樁事來:“前幾日凜兒從閨秀送的賀禮中,選出了一只香囊來,荷葉綠的,上頭還繡了雨后清荷,你去看看是誰送來的。”

    白芷應了一聲,轉頭去找禮單了。

    葉氏這才又道:“按理說是該見一面,只是青凝同那卓家大郎是舊相識,她既然愿意,自是對卓家大郎滿意的,見不見倒也無妨了。不過如今雪下的大,遲幾天再動身也是好的�!�

    葉氏方說完,白芷回來了,白芷將插好的梅瓶擺在案上,回身稟道:“老夫人,那個荷葉綠的香囊,應是陸娘子送過來的�!�

    崔老夫人眼皮一跳,眾世家閨秀送上來環(huán)佩珍玩,凜兒偏偏撿出來陸家小娘的香囊。

    葉氏瞧老夫人臉色,也趁機道:“前幾日靈毓還同我哭訴,說世子偏心的很,合浦南珠跟陽春的孔雀石,一匣子一匣子的給青凝送去。青凝倒也會做人,親親熱熱地喊世子一聲二哥哥�!�

    崔老夫人的眼皮跳的更厲害了,她忽而想起上回在立雪堂,兩人眉宇間那說不清道不明的糾纏。

    崔老夫人喝了口熱茶,壓了壓心緒,擺手道:“便依著卓家的意思,后日便把青凝送出去吧�!�

    ......

    連綿的雪,到第三日上依舊沒有停的意思,細細密密的雪沫子。

    第三日上,卓家一早兒便備了車馬,去角門上候著了。

    葉氏譴了柳嬤嬤,伴著青凝去鎮(zhèn)江待嫁。柳嬤嬤一早兒送了幾個包袱來,里頭胡亂裹了幾床合歡被,這便算作青凝的嫁妝了。

    鵲喜替自家娘子委屈,一面收拾東西,一面小聲嘀咕:“這婚事匆忙的很,幾床合歡被便把我們娘子送出府了,哪兒有半點體面。”

    青凝安撫她:“不妨事,去了那邊,卓家自有準備�!�

    柳嬤嬤已經(jīng)在外頭催了,兩人出了凝瀧院,往侯府角門去了。

    臨出角門,青凝抬眸瞧了一眼煊赫的忠勇候府,便頭也不回地跨出了這高門大院。

    今日卓家統(tǒng)共派了兩輛車來,青凝伴著柳嬤嬤并鵲喜坐一車,另一車便是這門親事的保山,并卓家的幾位婆子。

    因著連下了兩三日的雪,路上積了厚厚的一層,這馬車行的便又慢又顛簸。

    走了一日,才至京郊的驛站。這下著雪,也不敢深夜趕路,卓家來接的車夫仆婦們,便決定在這驛站歇上一夜。

    柳嬤嬤生怕青凝路上這一顛簸,生出悔意來,忙安慰她:“這雪天路滑,雖說路上顛簸了些,但陸娘子也不必擔憂。等一入了鎮(zhèn)江的地界,卓家便會遣奴仆來接你到祖宅去。卓家的祖宅聽說軒敞的很,里頭奴仆成群,你去了便等著享福吧�!�

    誰料青凝卻接話道:“是這個理,我也想著快些兒到鎮(zhèn)江。不若明日早些兒啟程,大家辛苦幾日,到了鎮(zhèn)江好享福�!�

    柳嬤嬤愣了一瞬,連聲應了,引著青凝去二樓的客舍歇了。

    這驛站的客舍狹小簡樸,晚間青凝便同鵲喜擠在一處。

    青凝側過身,默默算了算,等出了京郊往南,若是走陸路去鎮(zhèn)江,少說也要十幾二十天�?扇羰菑倪\河走水路,指不定能節(jié)省些時日。

    她這樣想著,慢慢闔了眼,準備明日同柳嬤嬤商議下走水路,

    只剛要瞌睡,冷不防樓下嘈雜聲起,似乎有火光映得窗外白晝一般。

    青凝同鵲喜忙起床攏好衣裳,有些睡眼惺忪的怔忡。

    這情形,鵲喜也有些怕,但她看了看自家娘子,還是壯著膽子跳下床:“娘子你別動,且等我去瞧瞧�!�

    鵲喜說著出了門,很快又返回來了:“娘子,樓下似乎來了官差,說要搜查拐帶女娘的罪人�!�

    鵲喜說完,已是鎮(zhèn)定下來,搜查罪人罷了,又與她們何干?

    她自去桌上喝了口涼茶:“娘子別怕,想來與我們也無甚干系�!�

    只鵲喜說完了,卻見青凝攥緊了手中帕子,同她道:“鵲喜,把錦衾擰成一股繩,從后窗放下去,咱們順著跳下去�!�

    這話讓鵲喜也跟著慌亂起來:“娘子,為.....為何要跳窗?”

    青凝沒回話,鵲喜雖不曉得因何為之,卻手腳麻利的將錦衾擰成了長繩。

    青凝推開后窗,瞧了眼外頭荒涼的夜色,手忙腳亂同鵲喜放下了那根錦衾擰成的長繩。

    可這當口,門扉吱呀一聲,忽而灌進來一陣冷風。

    第57章

    陸家青凝如今已是我的人

    冷風夾著細小的雪沫,

    一下子撲進來,讓青凝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一只冷白修長的手伸出來,將那后墻上的窗牖啪的一聲摁上了。

    青凝回身,

    就見著了崔凜輪廓分明的一張臉,干凈又朗潤,

    偏偏帶了攝人的鋒銳。

    他今日著了金線云紋的黑色騎裝,

    勾勒出勁瘦的腰身,

    修長的腿,肩上一點雪,

    顯是長途奔襲而來。

    他輕輕扣住青凝的腰,問:“安安為何要跳窗?”

    指尖的涼意貼在肌膚上,

    讓青凝微微顫粟了一下,

    她無聲同他對望,

    好一會子,

    才道:“外頭喧囂聲起,怕有歹人進來,

    這才想要跳窗。”

    明月般的郎君便疏離的冷笑:“是嗎?那安安又因何離了侯府,

    在這京郊的客舍中?”

    “四夫人給我安排了一門親事,要我去鎮(zhèn)江待嫁,今日幾床合歡被便將我送出了崔府,二哥哥不曉得嗎?”青凝半真半假,

    回應了一句。

    那人的笑意又冷了幾分:“既如此,

    安安可愿意嫁?”

    這下青凝沒回話,只是同他僵持著對望,不肯低頭。

    崔凜卻忽而上前一步,

    手一伸,從她袖中抽出一紙婚書來,

    上頭有她親自簽下的名姓,還有細細繪下的鎮(zhèn)江地形圖。

    青凝一驚,下意識后退一步,腰身磕在了窗棱上,鈍鈍地疼。

    她聽見崔凜碎玉般的聲音里摻了冷寒之意,像是外頭凜冽的風雪,撲面而來:“那真是可惜,安安今日嫁不成了�!�

    外頭喧嘩更甚,有官差來稟:“崔大人,拐帶女娘的嫌犯俱已抓捕歸案。”

    青凝眼睫顫了顫,從崔凜的身側往外看,便見那保山,同柳嬤嬤、卓家?guī)孜黄抛右坏溃唤壛藗結結實實,扔在驛站的樓梯上。

    .....

    寅時一過,還是黑蒙蒙的天,細小的雪花打著璇兒,輕輕飄落,已有了止息的意思。

    忠勇侯府中一片寂靜,各房還在靜謐的夢鄉(xiāng)中,不妨正門被咚咚拍響,有差役呼啦啦涌了進來,一時喧囂聲起。

    崔老夫人也被驚醒了,她瞧了眼窗外黑蒙蒙的的天色,披衣起來,問白芷:“天還沒亮,竟是這樣大的動靜,可是出了什么事?”

    白芷正從外頭進來,臉色有點白:“老夫人起吧,世子回來了,現(xiàn)下已進了立雪堂。”

    崔老夫人便趕忙穿衣,待出了內室,就將崔凜正背手立在立雪堂的正廳中,欣長挺拔,威儀英挺,隱隱有冷寒之意。

    他腳邊是被五花大綁的柳嬤嬤并卓家諸人。

    “凜兒,你......你這是何意?”崔老夫人驚詫道。

    崔凜轉過身,依舊是溫和疏離的口氣:“祖母不必驚駭,只是借這立雪堂,審一樁公案罷了�!�

    他說完,又命云巖:“去,把崔府各房都叫來�!�

    云巖領命去了,不多一會兒,二夫人王氏、三夫人柳氏、四夫人葉氏并幾房子女,均進了立雪堂,一時站在廳中面面相覷。

    崔凜坐在交椅上,慢條斯理端起茶盞,用杯蓋撫了撫茶沫子,問那卓家的保山:“身為保山,不保良媒,竟意圖坑蒙拐騙,你可知罪?”

    卓家請的這保山,不是一般的保山,是專門給高門大戶保媒的,也是見過世面的。

    她這會子面上倒也不顯慌亂,尖著嗓子喊冤:“大人,我冤枉那,卓家在京中經(jīng)營多年,也是那富商之家,這在京中都是有目共睹的。再說這卓家大郎,陸娘子也是見過的,端的一表人才。卓家大郎先前兒見過陸娘子,這才求到我跟前,讓我來說這門親事,怎得便是坑蒙拐騙呢?”

    這番說詞確實天衣無縫,可崔凜是誰,掌督察院這些年,督辦了不少要案,又豈會看不出保山眼里的心虛畏懼。

    他喝了口茶水:“是嗎?昨日我的暗衛(wèi)來報,說是親眼見那卓家大郎只剩一口氣了,連壽衣都穿上了,就等著沖喜了。你既然不知情,可見也是被卓家蒙騙了。”

    崔凜說完,轉而對卓家?guī)孜黄蛬D道:“你們卓家隱瞞實情,意圖蒙騙女娘陪葬,可知按照律法,這是要下獄的罪過。你們這些仆婦為虎作倀,今日便杖責五十,送去刑獄�!�

    刑獄是何種地方,進去了不扒一層皮是出不來的。

    卓家?guī)孜黄蛬D嚇得癱軟在地,立時便喊:“大人恕罪,都怪這保山。我們卓家原也沒想著蒙騙陸娘子,誰知這保山卻攛掇著我們家夫人做出這等事。我們夫人給了她五千兩銀子,她為著這銀子,才昧著良心來蒙騙陸娘子�!�

    保山被咬出來,立時也怕了,忙道:“我這五千兩銀子,也沒到手多少,是給了四夫人身邊的柳嬤嬤四千兩的,另有卓家的聘禮也送去了四房,四夫人明知卓家的情況,也是應了這門婚事的。四夫人既是知情,又何來蒙騙一說?”

    葉氏聞言,臉色發(fā)白,可依舊強裝鎮(zhèn)定:“你休要胡亂攀扯,我又哪里知情�!�

    柳嬤嬤護主心切,忙喊道:“是我收了這保山的銀子,我們四夫人卻是不知情。”

    崔凜放下杯盞,四兩撥千斤:“既如此說,柳嬤嬤也是共犯,一塊送去刑獄中,只是柳嬤嬤你須知,你若是一力替四夫人擔了罪名,你進了獄,你那在外頭讀書的大郎,怕是日后再無法考取功名。”

    大周有律,罪人家眷無緣科考。

    柳嬤嬤聞言一下子呆住了,她世代為奴,好不容易家里的大郎脫了奴籍,成了正經(jīng)讀書人,她不能毀了大郎的前途。

    柳嬤嬤便爬過去給葉氏磕頭:“四夫人,我對不住你�!倍筠D而對崔凜道:“那四千兩銀子老奴一分未留,都是給了四夫人的,還請世子明察�!�

    葉氏手一抖,杯盞哐當落地,憤而站起來:“你.....你胡說些什么?!”

    崔凜終于將目光落在了葉氏身上:“四夫人明知卓家大郎乃是將死之人,卻仍要將青凝嫁去陪葬,可見心思歹毒�!�

    葉氏在崔凜的注視下,肝膽都裂了,往后一退,又哐當坐回了玫瑰椅中,卻聽崔凜又道:

    “四夫人實在不堪為崔家婦,今日便送去祠堂反思,待雪一化,便給四夫人收拾行裝,去隴西陪四爺。”

    因著崔四爺閑散不堪,整日價游手好閑,崔侯爺這才將崔四爺送去了隴西軍中歷練。那隴西地廣人稀,又貧瘠,實在不是個貴婦能待的地方。

    葉氏駭?shù)谜f不出話來,慌亂中去瞧崔老夫人:“老夫人,老夫人救我!世子好生無禮!”

    崔老夫人臉上也不好看,用力拍了下桌案,厲聲道:“凜兒,你這是作何?四夫人不管如何說,也是你的嬸母,你如何能這般待她?”

    崔凜聞言轉眸,清清淡淡的語氣,卻讓人莫名覺得有威懾,他說:“祖母,卓家催的這樣急,你定也覺出蹊蹺來了,許也猜了個八九不離十�?勺婺福瑢O兒向來敬重你,實在沒想到,你要眼睜睜看著青凝去陪葬。”

    “你.....”崔老夫人張張嘴,一時說不出話,緩了片刻才道:“是又如何?凜兒你自小便是祖母是崔家的驕傲,品行高潔,清正自持,當是白璧無瑕,祖母絕不允許有任何人玷污了你的清名”

    崔凜清淺笑著,站起身來:“祖母既看出了孫兒的心意,卻不替孫兒護著陸青凝,這也真是讓孫兒心寒�!�

    鬧到現(xiàn)在,外頭已是晨曦微明了,崔凜欣長的影子投在地上,寬肩窄腰,氣宇軒昂。

    他臉上的笑意忽而斂了去,環(huán)視了崔家眾人一眼,顯出孤寒的威儀來:“陸家青凝如今已是我的人,日后若是府上再有這等事發(fā)生,我絕不輕饒!”

    第58章

    幽禁

    那廂青凝被崔凜帶回來后,

    直接送去了凝瀧院,是夜立雪堂中的喧鬧也未聽到分毫。

    鵲喜放下包裹,也覺出蹊蹺來,

    心中七上八下的,猶豫著問了句:“娘子,

    世子因何不讓你出嫁?竟是連夜將咱們帶了回來�!�

    青凝默默坐了會,

    忽而將衣領往下拉,

    露出鎖骨間一點痕跡,曖昧的青紫,

    是歡好時他留在她鎖骨上的吻:“為何?鵲喜你瞧,這是世子臨走前在我身上留下的。”

    鵲喜雖未通人事,

    可也曉得這意味著什么,

    她驚詫的后退了一步,

    一時不穩(wěn),

    跌坐在地上:“世子.....世子明明瞧著清冷又禁欲,怎會.....怎會如此對娘子?”

    清冷又禁欲?世人都道忠勇候府世子有匪君子,

    如琢如磨,

    不可攀折,偏到她這里,成了貪婪的惡鬼。

    青凝一時沒作聲,只是吩咐鵲喜:“折騰了這一夜實在是累了,

    鵲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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