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定要她好好思量,
青凝只好沉默下來。
好在冬兒及時趕來,
將她接了回去。
那日過后,青凝開始有意無意得避開卓瑾安,
卓瑾安倒是坦然自若,大大方方地喊她一聲“阿凝”,
大大方方地在她跟前晃。
這日青凝往茶鋪子里去,
跟滟娘清算賬目,
她將賬冊一一核對了一遍,
對滟娘道:“前些時日收來的這批雨前茶,悉數(shù)送去了花樓,
凈賺了五百兩銀子。東街上的樊樓也想要一些六安瓜片,
可惜已是賣完了。”
滟娘替青凝斟了杯茶水,款擺腰肢往交椅上去坐了:“是了,沒成想賣的這樣干凈,現(xiàn)在鋪子里屯的春茶也所剩無幾了。如今漸至夏日,
這夏茶比不得春茶,
也只能暫收一些來放在鋪子里賣。”
兩人正說話,不防卓瑾安走了進來。
他今日著了一身青翠的直綴,懶洋洋的眉眼,
噙著笑,風流又俊俏,
直直看住青凝:“樊樓上新做的云片糕,阿凝你嘗嘗。”
滟娘朝青凝眨眨眼,打趣卓瑾安:“卓家大郎這云片糕,是專給阿凝吃呢,還是也有滟娘的份?”
青凝有些臉紅,忙扯了扯滟娘的袖口,滟娘這才笑著收斂了。
卓瑾安卻是坦然的很:“自然是專給阿凝帶的,既然滟娘也在,卻也是少不了滟娘的�!�
他將折扇一收,又問:“你們鋪子里的春茶可是不剩多少了?也是巧了,我這幾日正要往錢塘走一趟,錢塘盛產(chǎn)龍井與九曲紅梅,采摘期長,五月份新制的茶也是甘醇適口,阿凝不若一道過去收一些。再者錢塘的藕粉也是極好的,你帶一些回來,可一道送去樊樓畫舫。”
青凝點頭:“我亦想到了這錢塘的龍井,只是也不必勞煩卓郎君,我讓鋪子里收茶的伙計跑一趟便是了�!�
卓瑾安搖搖頭,毫不見外的坐了,自去倒茶水。
“這龍井卻是不好收,產(chǎn)量本就少,多被大茶商給壟斷了,你那伙計去怕是行不通,少不得阿凝你自己跑一趟�!�
卓瑾安握著茶盞頓了頓:“可若是阿凝你自己去,你瞧瞧如今這天氣,你的香灰怕是糊不住了,這萬一漏了餡,路上便要惹麻煩,你不若隨了我的商船去,也能安生些�!�
青凝有些猶豫,輕輕咬了咬唇,卻聽卓瑾安又道:“阿凝因何躊躇?你我在商言商,我搭載你一程,你付我船錢就是了,
”
他神色坦然,好像全然在商言商,青凝便也不拿喬,爽快道:“既如此,那我便隨卓郎君的商船走一趟,搭船的錢一分不會少�!�
幾人既已商定好,第二日一早,青凝便帶了冬兒,隨卓瑾安的商船往錢塘去。
錢塘是不次于金陵的富貴風流之地,煙柳畫橋,風簾翠幕,參差十萬人家。卓家的商船是在桃葉渡亭處起的帆,順風而下,穿過常州、姑蘇直入錢塘。
這一路上,商船不緊不慢,有時也會停在渡口,卓瑾安便會引了青凝,要她聽姑蘇鐘聲,看江上月圓,或是進了內(nèi)河,河面上便有一蓬蓬的小舟,往來穿梭間賣些點心飲子、蓮蓬鮮藕,卓瑾安亦會招手買些新鮮的蓮蓬遞給青凝。
有那小舟上的阿婆、或是商旅往來間的相識問起青凝,卓瑾安便只道青凝是他的妻子,此間是隨他南下行商。青凝起初還辯駁,到后頭便懶怠說話了。他既給她按了這層身份,青凝便借著他的名頭,不再纏腰,不再涂香灰,只戴一頂帷帽,在這市井中大大方方行走。
到了錢塘,青凝便往西湖邊的胡公廟、梅家塢去收茶,卓瑾安不緊不慢跟在她身后。
青凝蹙眉:“卓郎君來了錢塘,不去收生絲看綢緞,何故跟著我?”
卓瑾安握著折扇,輕輕敲了敲:“是我將你帶來的錢塘,自然要保證阿凝的安全,若是阿凝出了什么意外,我實在良心難安吶�!�
青凝無法,便由他跟著。
梅家塢的茶田阡陌縱橫,碧波蕩漾,青凝纖柔的身影靜靜走在茶田間,卓瑾安時而替她挑了茶葉、時而替她撐了油紙傘遮陽,細細綿綿的時光,將她二人的影子拉得老長。
等青凝收完這一茬新茶,似乎也有些習慣了卓瑾安在身旁。
這回可謂滿載而歸,青凝嘴甜又討喜,給的價格也公道,從茶農(nóng)手中收上來不少龍井茶。
青凝心里高興,等臨走前得了閑,便要帶冬兒去西湖邊走走,可冬兒是個財迷,要趕著多收些藕粉回去賣,這便未同她去西湖,倒是卓瑾安閑閑散散地跟了來。
這時節(jié)的西湖,正是亂花飛紅、荷葉田田的時節(jié),湖中畫舫笙歌起,岸邊游人踏歌聲。
青凝擠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有卓瑾安在身邊,倒也不用擔心那些醉鬼無賴,她忽而覺得以前的那些日子已經(jīng)離她好遠好遠,遠到一切皆可原諒,一切皆可忘記。
她想,崔凜也定是已經(jīng)將她忘了個干凈,他生來便該坐在高處,運籌帷幄,縱橫山河,這樣的人,從來不會沉溺于情愛。
前塵往事,一筆勾銷。
有風揚起她錐帽一角,卓瑾安牽了牽青凝的衣袖:“阿凝這回要賺大錢了,不打算謝我一謝?”
青凝頓住腳:“要如何謝你呢,卓郎喏,前頭的定勝糕便不錯,勞阿凝破費了�!弊胯插\衣玉帶,語調(diào)懶洋洋的,倜儻又風流的模樣,活脫脫一個紈绔子弟。
青凝失笑,便同他買了定勝糕、荷葉鲊、蓮房魚包,另有一壺清酒、一壺飲子,往西湖邊、斷橋下的涼亭內(nèi)坐了。
微風習習,熏人陶醉,青凝喝了口飲子,聽卓瑾安道:“我幼時長在鎮(zhèn)江,七八歲上曾隨父來江陵收生絲,竟是走丟了,好在小爺我是個機靈的,未被那拐子拐了去�!�
他同她細細說些幼時的趣事,青凝忍不住笑,笑了一會子,便也開了口:“我是姑蘇長大的,幼時也常隨爹爹往來金陵與錢塘,那時竟沒見過你,可見是沒緣分的�!�
卓瑾安拿扇柄輕輕敲她的頭:“怎么就沒緣分,你可是差點嫁了我。”
青凝這才想起來,她原先兒可是親手簽下過他們二人的婚書。
青凝搖搖頭,感慨世事無常,兩人說說笑笑,不覺已是暮色四合,青凝用了杯飲子,轉頭見卓瑾安已將一壺清酒喝了個干凈。
他面頰微紅,眼睛亮亮的,正靜靜看著她,有些繾綣的溫柔。
青凝一愣,伸手在他眼前晃晃:“卓郎君,你可是醉了?”
那醉眼迷蒙之人不說話,卻忽而傾身,拿微涼的指來觸青凝的面頰。
青凝吃了一驚,忙閃身后退,卻見卓瑾安已是退了回去,他手中夾著一枚碧綠的嫩葉,似乎是從她的發(fā)上摘下來的。
卓瑾安摩挲著那枚葉子,似乎有些憂愁,嘆一聲:“阿凝,我母親又來信了,催著我成親�!�
青凝頓了頓:“卓郎君也該成婚了�!�
卓瑾安聞言,忽而往前湊了湊,同她呼吸相聞:“阿凝,我不能成親,我同你說件私隱,你萬不能往旁處說。”
青凝一時納罕,卻聽卓瑾安在她耳畔低低道:“我先前兒病了那一場,已是子嗣艱難,斷不能再坑害小娘子,叫她們嫁過來守活寡。”
青凝:“......”
此事關乎男子尊嚴,青凝從沒想到過,有一天會聽到這樣的隱私。
自然她更加想不到,會有卓瑾安這般不要臉面的,會不顧男子尊嚴誆騙于她。
青凝離他遠一點:“你.....卓郎君醉了,還是少說話為妙。”
卓瑾安卻不依不饒,扯住她的袖子,可憐巴巴地瞧著她:“阿凝,你幫幫我,你就嫁給我,來同我來做這一樁交易。如此,你替我遮掩私密,我給你庇護與自由,兩相得利�!�
竟是這般嗎?青凝一時語噎,只是如此說來倒也劃算。
卓瑾安見她遲遲不應,眼里的光亮暗下去,淋濕的小狗般:“阿凝,你也不肯幫我嗎?”
青凝一時生出點不忍來:“我......可婚姻大事,非同兒戲,我也并不想輕易走入一段婚姻�!�
卓瑾安又逼近一點,他身上有薄荷青草的氣息,一點點侵入青凝的呼吸,他說:“阿凝,并不需要你走入一段婚姻,你若是肯同我做這一樁交易,你只需留在金陵便可。自從我上回生了那樣一場病,如今家中萬事都依我�!�
“我們留在金陵,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沒有人能束縛你,你做什么我都陪著你,陪著你四處收茶、經(jīng)營鋪子、吃酒賞花。當然,若是.....若是你不想我陪著你,那我便離你遠遠的,我給你卓家的庇護,給你自由自在的權力,讓你比如今還要恣意些�!�
青凝想離他遠一點,卻被他虛虛環(huán)在了懷中,他似乎醉的厲害,將頭枕在青凝肩上,哀怨道:“阿凝真是狠心腸,連這點忙也是不肯幫的,我給你能給的一切,只是要你替我擋擋這世俗的眼光罷了。”
那薄荷青草味點點侵襲而來,青凝去推他:“卓瑾安。”
卓瑾安忽而抬起頭,細長的丹鳳眼凝著她:“阿凝,你還欠我一份救命之恩�!�
卓瑾安不肯松手,眼里亮晶晶的哀求:“阿凝打算怎么還我這份恩情呢,不妨嫁給我,同我做成這一筆交易,這恩情便也一筆勾銷�!�
他實在太怕嚇跑她,只能一遍遍強調(diào)這是一場交易,甚而要編造自己不行的幌子,可他又覺得一切都值得,只要她能在他身邊便好,天長日久,水滴石穿。
青凝一時心虛,他確實欠他一份救命之恩。這救命之恩是天大的恩情,自然也是該還的。
遠處草長鶯飛,西湖夜雨,是新的夜幕,明天也將會是嶄新的黎明,一切的一切,都是未曾預料的開始。青凝忽而鎮(zhèn)靜下來,她從來不是擰巴的人,既然她嫁給他,彼此都有所圖,有得益,為什么不行呢,日后他們二人相互幫扶,也都能獲得更平靜安寧的日子。
卓瑾安見她久久不語,一顆心七上八下,可他沒料到,青凝忽而抬眸,她說:“好,我嫁給你�!�
這下?lián)Q卓瑾安手足無措了,他一下子老實起來,抓著衣襟低低道:“阿凝答應嫁給我?”
青凝起了身,微笑著往前走:“天都這樣黑了,快些兒回去吧�!�
卓瑾安臉上的酒意都退了去,忽而上前一步,扯住她的衣袖,他說:“阿凝,說話要算數(shù),你既答應嫁給我,咱們....咱們下個月便成親�!�
.....
青凝回到金陵時,已是五月下旬,她將春茶往各處去送,送完了茶已是六月初六,她忽而反應過來,她要嫁給卓瑾安了。
也是這六月初六,一艘游船停在秦淮河畔,古樸典雅的一艘船,并不引人注目,卻無人知曉,里頭坐的是這大殷的太子殿下。
三月份時,京都就有傳言,這新朝的太子殿下要親往南邊來整頓吏治,南方官場一時如臨大敵,先是里里外外自查了一遍,做足了表面功夫,沒成想,左等也不來,右等也不來,這便懈怠下來�?烧l知,六月份一過,太子竟是直入江陵,打了眾人一個措手不及。
江浙總督孫正和一身便裝,正在擦冷汗,他立在艙內(nèi)戰(zhàn)戰(zhàn)兢兢:“殿下,湖廣兩地過來的難民,如今已被妥善安置。上個月,我們江浙往湖廣已送了一萬石的賑災糧,多了是真的拿不出了�!�
他說完,偷偷抬眼瞥了一眼窗前背手而立的太子殿下。
見那人修長挺拔,威儀英挺,孫正和便趕忙垂下眼,不敢再看。
崔凜轉過身來,一張清俊的臉益發(fā)刀削斧鑿般的利落,他瞧著孫正和,嘴角有朗潤的笑意,只眸子卻是冷的:“孫大人不必拘束,且坐下喝一杯茶水。”
孫正和一愣,沒料到太子這般溫潤如玉,他擦擦汗,應喏著坐了,只是剛坐下,便聽上首的人又道:“孫大人家中有良田萬頃,一年產(chǎn)米糧不計可數(shù),只是孫大人家中只得二百人口,一年是如何吃得下這許多糧食?”
舊朝積弊已久,江南繁盛之地,亦是貪腐之地,南邊的官員各個暗中屯田,已是老黃歷了。
孫正和剛坐下,甫一聞言立時滑跪在地,他方才還以為這太子殿下是個好打發(fā)的,沒料竟是這般的洞明,連他家中有多少田地、多少人口都清清楚楚。
他冷汗又下來,連手都開始哆嗦:“殿.....殿下,小人......小人.....”
崔凜坐至交椅上,不緊不慢喝一口茶水,還是方才溫潤口吻:“孫大人不必著急,不如再好好想一想,你們南邊這批官員,能捐獻上來多少米糧。”
一時游船內(nèi)安靜下來,只余下孫正和的冷汗滴答滴答,落在織錦地毯上。
這當口,云巖端了碟子點心來,又給崔凜續(xù)了茶。
崔凜放下杯盞,目光掃過孫正和,淡淡落在那碟點心上時,微微頓了頓。
孫正和跪在地上不敢抬頭,哆哆嗦嗦了好一會子,才道:“殿下,臣愿同南邊的同僚們,一同捐出五千石的米糧�!�
“五千石?”
崔凜清淡的語氣,聽不出情緒,忽而捻起塊桂花糕細細地瞧,花朵兒樣的桂花糕,上頭還灑了一層細碎的花瓣,沾著糖霜,讓人瞧著便有食欲。
那邊孫正和哆嗦得更厲害了:“一萬石!臣愿帶同僚們一并捐贈一萬石!”
崔凜沒回應,將那塊桂花糕放在口中嘗了嘗,清甜而不膩,似曾相識的味道。
孫正和見太子一言不發(fā),一咬牙:“五萬石!臣等愿奉上五萬石米糧�!�
崔凜依舊沒作聲,卻忽而囑咐云巖:“哪兒買來的點心,去把這賣點心的給我尋來。”
孫正和臉都白了,為著保命,忙喊道:“殿下,殿下,我等愿傾盡家產(chǎn)去救助湖廣難民!殿下!”
崔凜終于放下那塊點心:“如此甚好,你們既然愿意傾盡家產(chǎn)來救湖廣,想來也是可造之材,不日便先捐贈二十萬石,送至湖廣兩地。若是朝中再有需,還需你們這些肱骨之臣鼎力相助�!�
那孫正和虛脫一般,連連磕頭謝恩。
這當口,云巖已是尋了那賣點心的來,是個自稱冬兒的小丫頭。
冬兒自小長在鄉(xiāng)下,也沒見過什么官老爺,自然是有些莽撞的,她并不知道崔凜的身份,也瞧不出這屋子里各處陳設的珍貴來,只是覺得這位郎君憑好看哩,又有氣勢的很。
冬兒忍不住多看了崔凜幾眼:“郎君是要買點心嗎,只是可惜的很,今日已是賣完了�!�
崔凜打量她,問:“這點心是你做的?”
冬兒擺手:“我這粗手粗腳的做不來,如今都是家妹在做。”
家妹嗎?必然比這丫頭還要小,按理說問到這里便該死心了,可崔凜是誰,縝密心思無人能及,他話鋒一轉:“你家中妹妹倒是手巧,這做點心的手法可是父母教的?”
冬兒不設防,又擺手:“父母哪兒會這些,這是我們娘子教我們做的�!�
崔凜指尖一頓,握著杯盞的手微微用力,只他面上依舊是溫潤神色,他不問冬兒口中的娘子年歲幾何,相貌如何,卻是問:“你們只賣這些點心嗎?可有香囊手帕之類的一道兜售�!�
冬兒瞧著這位郎君氣度不凡,也知道定然是個有錢的主,她們?nèi)缃耠m不再兜售繡活,但冬兒手里還留了個娘子做的香囊,不如今日拿出來
,賣個好價錢。
她忙從懷里掏出個蒼青的香囊來,遞過去:“郎君若是想要香囊,十兩銀子拿去,我們娘子的繡活是頂頂好的,你再買不到這樣的成色�!�
蒼青的緞子,上頭繡了山水之景,同她送給他的那個香囊一樣的花樣,連這一針一線的走勢都是相似的。
握香囊的那只手指尖泛白,心口處的箭傷又開始隱隱作痛,那些積壓的恨意涌出來,左沖右突�?�.....她吃了很多苦嗎,要出來賣點心賣繡活,那些磅礴的恨意又倏忽散了去,仿佛一切可以原諒,他可以對她更好些,
他問:“你們.....娘子,過得很苦嗎?”
冬兒笑一聲,驕傲道:“我們娘子好的很,如今開了茶鋪子呢,這秦淮河上大半畫舫,都是吃的我們鋪子里的茶�!�
她頓頓,笑得愈發(fā)開心:“我們娘子也要成親了呢,過不了幾日便要風風光光的出嫁�!�
冬兒喜滋滋的想,趕明兒她就不出來賣吃食了,她要同雪兒一道,給娘子備嫁,喜床喜被還都等著買呢。
冬兒這樣想著,卻沒看見上首的人長睫掀起,深邃的眸子里涌起驚濤駭浪,嗓音冷寒至極,說的是:“我的安安想嫁給誰呢?”
第76章
有壓抑,有不甘,想要將她吞吃入腹
六月六,
天貺節(jié),青凝前幾日往樊樓送了幾趟春茶,今日得閑,
便坐在天井中翻了幾頁閑書。
冬兒一早便去秦淮河畔賣吃食了,現(xiàn)下還未回來。
雪兒正在廊下漿洗幾件衣裳,
一壁擰水,
一壁對青凝道:“娘子,
今兒個是天貺節(jié),南邊兒都要吃糕屑呢,
咱們要不要也去買一些�!�
青凝放下那本游記:“雪兒想吃嗎?你若想吃,咱們就去買一些�!�
正說著話,
卓瑾安走了進來,
手里提了一個雕花食盒:“阿凝,
我給你帶了些糕屑來,
你嘗嘗。”
青凝便笑:“正說要吃糕屑呢,可巧你就送來了�!�
因著是在家,
青凝這會兒也未涂香灰,
素著一張臉,白瑩瑩,嫩生生,桃花眼帶笑,
海棠春欲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