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梅序想了想她回來后做的那些事頗為認(rèn)同的點(diǎn)頭：“是，這一點(diǎn)頗為難得�！�
分岔路口，老族長停下腳步：“明天很可能是個雨天，好在你家院子里搭了棚方便干活，我讓老二帶人過來幫忙�！�
“行，昌盛媳婦能干，讓她再帶幾個媳婦子過來幫手�！�
兩人在路口分別，老族長走著走著又笑了，挺好，挺好。
那邊，耳報神也早將沈大哥回來的事告知了好兄弟。姐弟倆就在院門那等著，遠(yuǎn)遠(yuǎn)見著回來的人就走出門來揮手。
沈懷信快步過去：“我把那獵戶帶回來了�！�
喬雅南看向他身后的馬車，這不是自家的，牽馬的人也眼生，她客氣的笑了笑，重又看向沈懷信，等著他解釋。
沈懷信從馬車上把東西拿下來一人手里放了些：“回來和你說，我先把他送回去，煮飯了嗎？這段時間的飯都多做一份，他得趴幾天。”
“知道了，你先去�！�
何七睜開眼睛瞧向那姑娘，不像是山野鄉(xiāng)姑，倒像是京城的大家小姐。
宋只不敢像何七那樣光明正大的看，偷摸看了幾眼，心里有些明白為什么監(jiān)察使在這逗留這么久了，他也萬幸縣令大人沒見著，不然怕是……
打了個冷顫，宋只決定回去后要適量的說，不能太實誠。
何七住的那屋子是他自已建的，不算多規(guī)整，充其量也就是能住人。
沈懷信把人放到床上，打量這還算干凈的屋子道：“昨兒晚上是在你這屋頂上警戒的，聽二叔說了一嘴，他們下來時把屋頂撿拾過了�！�
何七慢慢挪動著趴下，在自已的床上舒服的嘆了口氣：“不漏水就行，老子現(xiàn)在爬不上去。”
沈懷信聽著這熟悉的語調(diào)有些懷念，書院的武先生平時人模人樣，私底下動不動就是老子老子的，看似粗魯，其實相處久了還挺喜歡他們那群人。
“你何止爬不上去，那野豬要是去而復(fù)返，你怕是都跑不了幾步。”
何七‘嘁’了一聲，懶得搭理這小崽子。
沈懷信急著回家和喬姑娘解釋這些事，也不和他廢話，轉(zhuǎn)身離開，對等在外邊的宋只道：“你沿原路返回，自有人帶你去里長家。”
“是�！�
沒再管他，沈懷信小跑著回到家，一眼見到堂屋的四方桌，忙又去看了看喬姑娘屋里，揚(yáng)聲笑道：“松叔送來的？付了多少錢？他說了會收我便宜些�！�
“良叔爺送來的，只要了我三十文�！眴萄拍蠌脑钗萏匠鲱^來，對上他驚訝的視線笑道：“良叔爺說都是自已去山上伐的樹，沒去本錢，所以只收了我工錢�！�
這當(dāng)然是托詞，沈懷信見喬姑娘開心他也就開心了，歡喜的收下這份心意，在火塘邊坐下添了根柴問：“修成呢？剛還在。”
“去興叔家接修齊去了。”喬雅南把香干、豆油皮、腐竹和千漿皮子一一拿出來聞一聞，沒什么異味。
拿碗裝了些香干，其他的都放進(jìn)櫥柜里，喬雅南邊道：“白日里我和嬸娘說了請她幫忙的事，我看她并不抵觸，只是不喜歡幫工這詞，但有的事短期還好，長期就沒有白用人家?guī)兔Φ牡览�，我想著到時候要是她不要銀子，我就買她用得上的東西頂替工錢�！�
“只要她應(yīng)下就怎么都好辦�！鄙驊研虐押纹叩膩須v仔細(xì)告知。
喬雅南不解：“聽嬸娘的意思他一直都是孤身一人，和村里任何人都沒有往來，也就是說祖上應(yīng)該也不是這里的人，那他為何要來桂花里安家？總不能是隨便選的地方�！�
“可以問問大伯爺村里之前有沒有從軍的人家�！�
“聽你這么一說，感覺他是個張口就能講出很多故事來的人。”
沈懷信看她一眼：“這樣的人很多�！�
這倒是，喬雅南點(diǎn)點(diǎn)頭拿起刀開始切肉，哪個朝代見國那些人都是傳奇，千古流芳，身為站在巨人肩膀上的人，她看過很多。
第一百九十章
是非心中坐
沈懷信又講起野豬肉之事。
喬雅南停下動作抬頭看他：“沒有縣令點(diǎn)頭宋只他不敢做那些事，很明顯縣令這是在向你示好，你讓宋只跟著回來就等于是接受了他的示好，我覺得這些野豬肉沒有那個價值，大家辛苦一點(diǎn)，時間長一點(diǎn)，這些肉總能賣掉，不用搭上你的面子。”
沈懷信笑了：“怕我被他纏上？”
喬雅南看著完全不覺得這是事兒的沈懷信皺眉：“歷史上有許多人都是被這一件一件的小事拖下水的�！�
“這是事實，我們都該以史為鑒�！�
喬雅南不解，索性也不做事了，下巴一抬，一副有話你趕緊說完的態(tài)度。
沈懷信笑意更甚，起身靠著大灶站立：“大伯曾說無欲無求做不了官，這樣的官會走在一條周遭無人的小路上。往好了說，他不貪不腐清廉高潔，是個好官，可他同樣也什么事都做不成，甚至將好事做成壞事。大伯也說人皆有弱點(diǎn)，但是這個弱點(diǎn)要掌握在自已手里，得自知，自明，自查，自省，不能被人拿捏住。大伯還說：是非心中坐，任它貪欲癡�！�
把她手里危險的刀拿走，沈懷信繼續(xù)道：“這件事看似是縣令給我行了舉手之勞，我自然可以半點(diǎn)面子不給，他傷不到我分毫，可他在我這里受的氣，在我走后立刻就能加倍甚至數(shù)倍的奉還給桂花里所有人，讓你們的日子不好過。若如此，整件事中無論是我、縣令還是桂花里所有人都只有損失，沒有得到好處。而今我給了縣令面子，他心里會痛快，不但不會和桂花里過不去，將來萬一桂花里有事時他說不定還能伸一把手�！�
沈懷信看向門口抱著小修齊聽得認(rèn)真的修成：“現(xiàn)在這個結(jié)果細(xì)數(shù)下來，我們誰都沒有付出事件之外的代價，還都得了好處�？h令抬了抬手，得到桂花里百姓的愛戴。野豬肉仍是以正常價錢賣出，村民免受奔波之苦。而我干干凈凈，沒有賄賂，沒有收買，便是監(jiān)察院來查也要贊我一句為民解憂。如此美事，何樂不為？”
喬雅南目瞪口呆，這是天生的官兒吧？他那個大伯已經(jīng)修煉到什么段位了？都長出尾巴了吧？這一對比差距就出來了，她那點(diǎn)斤兩也就能當(dāng)個村官，出了村她就要被打回原形。
喬雅南都懶得說話挽尊了，把菜刀奪回去用力剁肉。這還有什么值得挽的，都被碾壓了，要不是還有興嬸娘那樣好忽悠的來襯托一下，她都要覺得自已智商嚴(yán)重不足了。
沈懷信把小修齊抱過來遮住臉偷笑，逗這樣的喬姑娘太好玩了。
喬修成把米袋子放到灶臺上，腦子里還在轉(zhuǎn)著沈大哥那番話，當(dāng)官是這樣的嗎？
喬雅南看他一眼也不打擾他，修成如今的聰慧只表現(xiàn)在一學(xué)就會，還會舉一反三這一點(diǎn)上，沒辦法，沒有懷信那樣的家庭環(huán)境熏陶，他沒地方學(xué)會，能從懷信那里蹭一點(diǎn)也不錯。
挑起袋子看了看，意料之中，白米都磨成了粉，等小修齊再適應(yīng)幾天，以后白天就可以不喝米湯了。
把肉剁好，加了鹽，放了一點(diǎn)點(diǎn)醬調(diào)味，又打了一個蛋白進(jìn)去攪拌后拿鍋蓋蓋上放一邊腌制，喬雅南把那一籃子的各種粉末拿了出來。
沈懷信和喬修成眼睛都亮了，這個味道他們想得很。
喬修成精乖得很，不用姐姐催就主動抱著小弟去了外邊。
記起家里兩個說后來做的那次不夠味，她把辣度加到了第一次做的程度，等腌制的時間她先把香干炒肉和茼蒿炒出來。
裝了滿滿一碗飯，夾了三大塊鹵肉放上面，又拿了個碗裝了些香干炒肉和茼蒿，喬雅南往籃子里一放道：“送完趕緊回來吃飯�！�
沈懷信提著籃子看她額頭有濕意，猶豫了下，道：“那個香辣肉沫多做一點(diǎn)吧�！�
喬雅南想著自已剁的那大半碗肉：“都夠我們吃兩頓了還不夠？你當(dāng)飯吃�。俊�
“多做一些你就不用頓頓炒菜了，用那個拌飯就很好吃�！�
“日子哪能那么對付著過�！甭犆靼琢怂囊馑�，喬雅南笑道：“吃好了無論做什么都更有效率，心情也會更好，而且我很愿意做飯給你們吃�！�
想當(dāng)初，她一個人住的時候也能把吃的做出無數(shù)花樣來，蒸烤一體機(jī)都用出花來了，天天都不帶重樣的，可惜只有一個人吃，少了分享美食的樂趣，現(xiàn)在天天都有人一起吃飯了，可惜有很多又沒法做，不過要給她選擇的話她還是會選擇后者，她太害怕孤獨(dú)了。
想著想著喬雅南就又笑了起來，眼睛瞇起的樣子透著幸福，就好像她想要的就是這樣的生活，她也滿足于這樣的生活。
沈懷信也跟著笑了，他也是，他也覺得這樣的日子真好。
“趕緊去�！眴萄拍蠌腻伾w底下端出那碗肉道：“做好了不等你。”
“等我，我馬上回來。”
喬雅南看著他狂奔的背影靠著灶屋的門框笑得不行，然后笑容慢慢落了下去，一會后伸了個懶腰回去繼續(xù)忙活。
有的事，真的不必想。
山腳下的屋子很安靜，天色不好，被樹木包圍的屋子更顯得昏暗。
沈懷信吹亮火折子進(jìn)屋，看著床上那一坨問：“油燈放哪了？”
何七指向右邊墻上，沈懷信過去把油燈點(diǎn)上。
“來扶我一把，再不來都要尿床上了。”
沈懷信把他背到外邊，等他尿了又背進(jìn)屋，還摸去灶屋給他舀了一碗水進(jìn)來。
“沒想到老子還能有讓鶴望書院的人伺候的一天�！焙纹叨似鹜牒攘艘豢冢骸奥勚阄读�，你家那位做的？”
被前一句挑起火，又被后一句順了毛的沈懷信得意的把飯菜擺他面前：“看到?jīng)]有，白米飯，大塊的肉�！�
何七當(dāng)即笑了：“堂堂京城來的公子炫耀白米飯和肉，不錯，沒白在桂花里呆這么久，學(xué)到點(diǎn)實在東西了�！�
沈懷信哼笑一聲，凡是吃過雜糧飯的誰都會覺得白米飯無比好吃，至于肉在他這里變成美味，則是從喬姑娘偷偷在他碗底塞鹵肉那一刻開始，他這輩子最愛吃的就是鹵肉，什么山珍海味也比不了。
第一百九十一章
青粉病
這不正是他出來游歷的目的嗎？他此次收獲已遠(yuǎn)超想象。
沈懷信起身要走，何七叫住他：“把那屋里掛著的肉拿走，不白吃你們的�！�
沈懷信哪會和他客氣，吹燃火折子進(jìn)了隔壁屋，看著掛了一角落的獵物笑出聲來：“你這就開始囤過冬糧了？”
“不然還等入冬了再囤？我沒田，不得多獵些換糧？”
何七撐起上半身扒了一大口飯，這些年倒也沒虧著自已，自打他手里有余錢后他就天天吃白米飯，所以余錢是沒有的。他早都想好了，獵不動了他就把自已洗干凈了往深山里去，吃了它們這么多年，把一身老骨頭老皮還給它們。怎么想都還是自已賺了，畢竟他獵的都是細(xì)皮嫩。肉好下嘴的，他那身老骨頭硌牙。
沈懷信空著手出來：“先放著，等我家里的吃完再來拿�！�
何七瞥他一眼，繼續(xù)吃飯。
‘嘩啦’一聲響，悶了許久的雨終于下了下來。慢了幾步的喬昌盛淋了個半濕，看著走出門來的沈懷信道：“你這怎么回去？”
“跑回去�！鄙驊研艈査骸敖裢砟銇�？”
“對，明晚梅沙來，后邊的再從兩家挑性子好的�！眴滩⒗叩搅硪活^低聲問：“他這人怎么樣？好打交道不？”
“他從軍多年，直來直往的性子，挺好打交道，坦蕩一些和他來往就行了�！�
“那我就放心了�！眴滩⒖粗@傾盆大雨道：“這雨一時半會停不了了，早晚都得淋濕了，趕緊回吧。”
“行，那我先回了。”
飛奔回家，見著停在堂屋的馬車沈懷信揚(yáng)聲道：“放上四方桌再放馬車整個屋子都顯得逼仄了，等天氣好點(diǎn)得在院子里搭上棚，以后馬車放外邊�！�
“天晴的事等天晴了再說，你趕緊去沐浴，我一看著這雨就知道傘都不必送了�！卑橹暤穆曇魪脑钗輦鱽恚驊研帕粝乱坏貪衲_印進(jìn)屋，不等他說什么就被推著趕緊提了水去沐浴。
雨越下越大，落在地面濺起大大的水花，喬雅南站在門口出神，對披散著頭發(fā)出來的人道：“這天氣，今年怕是真要成災(zāi)。”
“進(jìn)去些，水都濺身上了�！卑阉七M(jìn)屋內(nèi)，沈懷信隨之進(jìn)屋：“我們只能做我們做得了的。”
也是，要是什么事都能心想事成也就不會有那么多人間慘事了，喬雅南把衣袖放下去招呼修成過來吃飯。
大雨下了一整夜，到次日早上才小了�？刻斐燥埖霓r(nóng)人對天氣更敏感，哪怕是知道野豬能給他們帶來一份收入，干活的人也顯得有些憂心忡忡。
宋只雖說是來打樣的，但也沒人真敢讓他動手，他就在一邊口頭指揮，收拾干凈一頭后就當(dāng)是打樣了，后面的就按那個干凈程度來。
院子里味道不太好聞，他揮手拒絕了里長作陪執(zhí)傘走出門去，目標(biāo)明確的往沈先生那邊走去，說不定就碰上了呢？
毛毛細(xì)雨中遠(yuǎn)遠(yuǎn)見著田里有人，他本沒多在意，可看到其中一人站起身來時他不敢置信的多眨了幾下眼，那是……沈先生？
見他們都沒打傘，宋只也收了傘往田埂上走去，遠(yuǎn)遠(yuǎn)的就喊了聲沈先生。
老族長循聲望去，忙上了田上前相迎：“宋隊長�！�
“怎么都在這里？”宋只問著老族長，眼神卻落在沈先生和其他人一樣赤著腳踩在泥里的腳上，泥土映襯下腿腳越加顯得白皙，怎么看怎么覺得這雙腳的主人不應(yīng)該出現(xiàn)在這里。
沈懷信把手里的一穗稻遞過去。
宋只雙手接過來，臉上的笑意在看到稻穗上黑色的點(diǎn)點(diǎn)就變了臉色，再彎腰去看田里其他株，一眼就能看到稻穗上的黑色，有的黑色還不明顯，可細(xì)看還是能看得出來，這很明顯是農(nóng)人最怕的青粉病。
他站起來看向遠(yuǎn)遠(yuǎn)處處的稻田：“全是如此？”
“不止如此，你捏一捏那些谷粒。”
宋只低頭捏住一顆，扁的，再捏一粒，空的，他把手上那一株都捏了個遍，心里涼了一截，算著時間，再有得半月就該有收成了，這能有什么收成？
沈懷信站上田梗：“這一季眼看著就要顆粒無收，衙門半點(diǎn)不知？”
宋只不敢答話，可又不得不答：“小的，小的只管城門之事，農(nóng)�！〉牟恢��！�
“你不知，那戶曹可知？分管此事的縣丞可知？”有水珠自額頭滾下，沈懷信眼也不眨的看著宋只，臉上全是與年紀(jì)不相符的嚴(yán)厲：“若爾等都不知，府衙如何知曉，府衙不知，朝堂又如何知曉？”
宋只臉上有水滴落下，他也不知是雨水還是冷汗，只覺得背后發(fā)涼。
沈懷信拔出來兩株禾遞過去：“帶回去給縣令，讓他立刻派人去往別的地方查看。”
“是，小的立刻回去稟報大人�！彼沃伙w奔離開，田梗路窄，幾次踩到田里，鞋子陷進(jìn)泥里也顧不上形象，扯出來拎手里打赤腳跑得更快了。
留下的幾人不知擺出什么表情來才合適，打狗還看主人，敢這么訓(xùn)斥宋只，并且那話里的意思也全不懼縣令，大丫頭這未婚夫到底是什么個身份？
沈懷信蹲下托起一株稻穗問：“如果之后能連續(xù)晴上數(shù)日，還有救嗎？”
“這青粉病范圍太大了，一發(fā)現(xiàn)就已經(jīng)是哪哪都有。”大伯爺按捺下那些心思，長嘆一口氣道：“若能天晴，說不定還能有點(diǎn)收成，可這天氣一直這么陰著，起風(fēng)才有可能開天，可你看這哪里有風(fēng)�！�
沈懷信沉默片刻站起身來，順著田梗往回走，其他人安靜的跟在身后，直到看他上了大路拎起鞋子徑直要往家走，喬昌盛忙替所有人問出眼下最關(guān)心的問題：“小沈先生，那野豬肉……”
“收拾干凈，不影響這事。”沈懷信頭也不回的交待完這句，想到什么又轉(zhuǎn)過身來：“大伯爺，能不能讓人去鄰里問問有沒有這種情況？”
老族長雖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仍是滿口應(yīng)下。
第一百九十二章
雅南心思
喬雅南正奮筆疾書，聽著院門推開的聲音從窗戶看去，趕緊放下筆走出門：“你這是下田去了？”
“見到大伯爺和二叔他們下田，我跟著一起去了�！鄙驊研虐研臃诺介T檻外邊，抬頭看向喬姑娘：“知道青粉病嗎？”
喬雅南笑不出來了，她聽說過，在鄉(xiāng)下見過，并且深知其危害，這危害在她那個時代是可以消化的，畢竟不缺糧，可在這里什么都缺。
“范圍大嗎？”
“大，每丘田都有�！�
那就真是完了，看他一腳的泥，喬雅南轉(zhuǎn)身往灶屋走：“去水井那沖洗一下�！�
等他沖干凈回來，喬雅南也把熱水打好了：“天涼了，泡一泡去寒�！�
沈懷信坐下來把腳放進(jìn)桶里，熱意從腳底往上，拂去了寒意，心好像也跟著暖了過來。
泡了茶放到他手里，喬雅南自已也端了一杯坐到他對面：“因為青粉病心情不好？”
“不全是。”沈懷信低頭看著茶碗中自已的倒影：“我把宋只趕回去了。”
“你這就有點(diǎn)遷怒了，他一個守城兵哪能管得到糧田之事，這事應(yīng)該歸戶曹管才對�！�
“戶曹不在我面前，我罵不到。”沈懷信理直氣壯：“糧食欠收的原因是現(xiàn)在這一刻才開始的嗎？不是，就算沒有青粉病今年也不會有收成，那稻穗都是空的。大伯爺說從上次連續(xù)數(shù)天暴雨開始對稻谷的影響就存在了，衙門有專管這些事的小吏，他們怎敢不往上報，可至今無人理會，好像這些事與他們無關(guān)，怎會無關(guān)呢？”
“你是大事看得清，看得遠(yuǎn)，反倒容易被小事困擾�！�
沈懷信看著她不說話。
喬雅南喝了口茶道：“在他們看來此事本就和他們無關(guān)，老天爺不給面子的事他們解決不了，怪不到他們身上去，主動往上報這種彰顯他們無能的事就更不可能了，三年一評等，本來能得個上等的，這事要報上去可能就是下等了。便是真往府城報了，你當(dāng)府城又能解決得了？他們能做什么呢？”
喬雅南笑了笑：“同心府范圍內(nèi)氣候相差無幾，收成受影響的定不止常信縣，可是哪里都不會報知府衙你信不信？”
沈懷信相信，沒人愿意被評個下等。
“小災(zāi)自已扛，小老百姓自身就有這個認(rèn)知，他們知道受這一災(zāi)便是日子要難熬一些還是能活得下去的，勒緊褲腰帶熬一熬，到明年就好了。翻遍史書，哪朝哪代的百姓都是在沒了活路的時候才會揭竿而起，但凡能活下去他們都會認(rèn)命�！�
“既然如此，父母官的意義何在？”
“他們在那里杵著百姓才能認(rèn)命啊！”喬雅南笑：“往好了想，他們起到了震懾的作用，穩(wěn)定一方百姓，也是有功�！�
沈懷信被這雖是歪理卻讓人反駁不了的話憋得難受，腳在水里踩了幾下，低聲嘟囔道：“我想聽點(diǎn)好聽的順順氣。”
喬雅南被他這孩子氣的模樣逗笑，想了想有什么好聽的話是此時能說的，可想來想去好像實話都比較傷人，她只得夸人：“現(xiàn)在不是有你知曉了這些事嗎？問題從上而下總是要容易解決一些。”
沈懷信搖搖頭：“和評等有關(guān)的事不是那么容易解決的。”
“你們鶴望書院的學(xué)生不都有理想有抱負(fù)嗎？改變現(xiàn)狀不正是你們應(yīng)該去為之努力的事？”小村官喬雅南起身放下茶碗打趣他：“順氣了沒有？”
“好點(diǎn)了�！鄙驊研叛凵駚y飛，這會他也覺得自已幼稚了點(diǎn)。
“那我就繼續(xù)寫話本去了，以我現(xiàn)在這個進(jìn)度，等你走的時候我肯定能寫出三個本子來�！�
沖口而出的話將兩人最近都在避免說起的話題提了起來，好像只要不提起，他們就能當(dāng)作離別還遙遙無期，如今提起來，離別已經(jīng)就在眼前。
喬雅南看向懷信，對上他的視線便笑了笑：“我去繼續(xù)寫了。”
“秋收后我不急著走�！鄙驊研趴粗庾叩娜思甭暤溃骸斑@事我小舅說了不算，我只需要在年關(guān)前回去即可�！�
“那最好了�！眴萄拍匣仡^道：“水涼了，別再泡著，鞋放門口了？”
喬雅南去門口把鞋拿起來看了看，有點(diǎn)臟了，她回屋把大哥那雙新鞋拿過去，笑道：“大哥還不回來，他新衣新鞋全要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