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喬修遠低頭看著眼下這些看起來一堆,實際沒多少的碎銀子:“勉強湊近了八十兩,你先用著,該花的花,別委屈自個兒,也別委屈兩個弟弟。小弟是娘用命換來的,得好好將養(yǎng)著。修成的筆墨用好點,現(xiàn)在用的那叫什么,就算不用上好的宣紙,一般的也得用上,還有那墨,完全沒有墨香就不說了,味道還不太好聞,這讓他怎么專心寫字。還有那筆,我瞧著都掉毛,咱們用不上最好的,那也不能用這么破的�!�
“大哥你這話讓舍不得筆墨紙張,平常都拿樹枝在地上劃拉的人怎么想。”喬雅南把荷包拿在手里,邊數(shù)著數(shù)將銀錁子往里裝邊道:“一輩子總有起起落落的時候,都說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若能在奢入儉時從容面對不也是出息?修成你說是不是?”
“是。”喬修成看大哥一眼:“這事我聽姐姐的�!�
喬修遠隔著妹妹也拍了他腦袋一下,笑罵道:“當然要聽她的,要聽我的你這書也不用念了,將來跟我跑商隊去�!�
“我不從商,我要念書,我要去鶴望書院。”
雖說不愛念書,但到底也在書院受了多年折磨,鶴望書院喬修遠還是知道的,對他這志向很是贊賞:“那大哥得趕緊把這事結(jié)了去掙錢,不然怎么供你去那么遠念書�!�
喬修成從心底泛出笑意。之前修善還問他大哥回來了會不會不高興他成了嫡子,他毫不猶豫的說大哥絕對不會。他特別幸運,有天底下最好的嫡母,還有天底下最好的大哥和姐姐。
“這里有三十兩左右,大哥你帶上。”喬雅南把荷包鎖緊遞過去:“你要查消息不可能不打點關(guān)系,身上沒錢寸步難行,大哥你別忘了在曾家當門客掙錢不是你的目的,找到真相才是,所以不要把太多心思放在那些事上。我們在桂花里花不了多少錢,最近最大的開支就是建這宅子。我之前也掙了十幾兩,還有娘留給我的,如今又有大哥你這五十兩,夠我們吃用好幾年了�!�
“對,沈家那小子還留了錢給你,是夠用一陣子了�!�
喬雅南有種心里的小秘密突然被拆穿的感覺,猝不及防之下張了兩次口都沒回得了話,她瞪向修成,肯定是這小子告密了!
“你瞪修成干什么,你都沒瞞我多了個未婚夫,你那未婚夫做了什么我不得問問?”喬修遠把銀子接過去往懷里一塞,他確實需要錢打點曾家的下人,原本是打算去了后向二公子先支取月錢的。
喬雅南捏起一個銀錁子垂直擊向另一個,擊中了后她笑了笑,道:“這便宜算是讓我白占了,他很難再回來這里�!�
“怎么說?”喬修遠側(cè)了側(cè)身面向南南:“我聽著他那話里的意思是一定會回來。”
“我心底的期待其實并不多,反倒希望他不要再回來�!睂ι洗蟾绮唤獾难凵�,喬雅南笑了笑:“不回來,最多我就怨他一聲失信,可之前他對我的幫助,他護持我的種種我都記在心里。美好的事物在時光中會發(fā)酵變得更加美好,很多年后我會忘了他對我的失信,其他的卻會記得越來越牢,那我記著的就是美好,不好嗎?”
喬修遠聽懂了:“你就沒想過你們能成�!�
“怎么成。”喬雅南后仰看向屋頂,她仍是笑著:“娘過世時只給了我四個字:你是姐姐。是啊,我是姐姐,做為姐姐我絕不可能丟下兩個弟弟嫁人,帶著弟弟嫁人這樣的事又有哪個婆家能接受?更何況是沈府那樣的人家。他大伯是京官,我沒具體問是什么官階,只看懷信就知道一般人家教養(yǎng)不出來。那樣的人家他婚事不可能自主,便是他對我有心,又怎犟得過家族?與其掙扎良久落個兩敗俱傷的結(jié)局,不如兩廂安好,至少留下的都是美好的記憶�!�
喬修遠雖然覺得自家妹子配什么人都配得上,但高門府第他卻也不想高攀,極是贊同的道:“你能想清楚最好,但千萬不能是嘴上想清楚腦子還惦記著,那受罪的就是你自已。一輩子很長,你現(xiàn)在也才滿十六,孝期滿后再談婚論嫁也來得及,到時大哥肯定回來了,放心,一定不耽誤你的婚事。”
“別給我談婚論嫁了,大哥,你就讓我在家做個老姑娘吧,我挺愿意的�!眴萄拍限D(zhuǎn)頭看向大哥笑道:“小修齊從落地第一天起就是我養(yǎng)著的,將來讓他給我養(yǎng)老。”
“我給你養(yǎng)老�!�
不大的聲音從身邊響起,兄妹倆齊齊看向屋里的第三人。被兩人盯著,喬修成縮了縮脖子,頭也低了下去。
喬雅南笑出聲來,她已經(jīng)覺得養(yǎng)老有望了,拂了拂小孩的后腦勺道:“來,再說一遍�!�
這幾個月被喬雅南有意縱著,修成已經(jīng)敢表達多了,這時也只是慢了半拍就把之前的話說了出來:“姐姐,你不止有小弟,還有我,我給你養(yǎng)老�!�
“姐姐沒白疼你�!眴萄拍蠑堉聪虼蟾纾骸按蟾�,你允我不嫁人嗎?”
“這事先不急著下定論。”做為兄長,喬修遠在這件事上并不那么好說話和哄騙:“爹娘不在了,長兄為父,你的婚事我就得多加考慮用心尋摸,方對得起你為家里做的這么多的事。南南,明年孝期過了你也才十七,還不那么著急,到那時再來說這事�!�
“若到那時我仍這么想呢?”
“你想做的事大哥什么時候不應你了?”喬修遠心下一松,他是真擔心南南鉆進牛角尖里出不來,她的一輩子還這么久,若因為一個沈懷信就絕了婚嫁之心,那這一輩子未免太苦了些,他怎么舍得。
喬雅南也悄悄松了口氣,這幾個月她適應了很多事,但是婚嫁一事她無論再過多久也適應不了。不管是大戶人家的一夫多妻還是平民百姓的圍著灶頭轉(zhuǎn)她都不愿。
她的灶頭,只愿意伺候家里這幾個人。
第二百四十八章
再次分別
三兄妹能說說話的也就這一個早上,喬雅南緊趕慢趕的給大哥做了一些餅,也不管他吃不吃得慣,趁著昨日上梁還剩了些豆制品做了些香辣菜給他帶上。
才回來就要走,膽小的嬸娘不滿的和自家男人小聲嘀咕:“也不多待幾天幫幫雅南,看看她多累�!�
喬昌興也覺得太匆忙了些,不過他到底是男人,看得遠一些:“他現(xiàn)在也是幫人干活,說不定這一天都是硬擠出來的,他爹出去這些年才回了幾趟,你當他不想回?”
興嬸娘好哄,聽著就覺得老大也不容易,趕緊去灶屋給雅南幫手去了。
吃過早飯,喬修遠背上比來時重了許多的包袱,牽馬看向抱著小弟的南南,又看看小大人樣的修成,心里萬般不是滋味。他不想走,可他得走。
“你們在家要互相照應,我爭取早些回來�!�
“家里的事有我,大哥你盡管放心。”喬雅南單手抱住弟弟,抓著修成的手過去握住大哥的手,三人互相用力緊緊握�。骸按蟾缒惚V��!�
“你們也是。”
三姊妹對視著都有些哽咽,和家人在一起這么稀松平常的事,如今對他們來說卻是難上加難,沒了父母,年長的自然而然就成了扛起養(yǎng)家這個擔子的大人。
旁邊建房子的一眾人也都停下了動作,這場面讓他們也覺著心酸。
喬修遠朝著興叔彎腰行禮:“弟妹年幼,請興叔和嬸娘多些照應,待我回來必有重謝�!�
“你放放心心出門,大丫頭在家里吃不了虧。”喬昌興背著手道:“就隔壁住著,有什么事只要我們幫得上的都沒有二話�!�
“多謝興叔�!眴绦捱h又往自家房子走了幾步行禮,揚聲道:“勞煩各位叔伯兄弟幫手,待我下次回來請大家吃酒。”
“那我們就等著這頓酒了�!眴滩⒔釉�,隱約覺得這話耳熟,想起來是大丫頭才回桂花里那會,幫她撿拾屋子時也得了她這么一句,當然,最后兌現(xiàn)了。同一個母親教出來的,想來老大這話也是能兌現(xiàn)的。
喬修遠團團行了一禮,再次走到弟妹身前在他們頭上都摸了摸:“走了。”
喬雅南低聲提醒他:“記得去向大伯爺辭行�!�
“都操心到大哥頭上來了�!眴绦捱h在滿心不舍下翻身上馬,居高臨下的再次看弟弟妹妹一眼策馬離開。
喬雅南紅著眼眶看一人一騎遠走情緒有點崩,她才剛睡了一個安心覺,欠缺的安全感都還沒補足就又沒了。她是弟弟們的依靠,誰又是她的依靠?一個一個的,還不是都走了。
“姐……”
喬雅南揚起笑臉:“都忘了問大哥過年回不回得來,多半不行,如今都十月了,他一個來回就得好些天�!�
“昨天你睡著的時候我問了,大哥說肯定回不來�!眴绦蕹奢p聲道:“我還帶大哥去何叔那了�!�
喬雅南笑:“我凈想著好好睡個覺了,還沒你顧得周全�!�
那是因為你這段時間太累太操心了,所以見著大哥才只想什么都扔下好好歇一歇。
喬修成抬頭看姐姐一眼,天天和姐姐在一起沒覺得,昨天聽大哥說起才發(fā)現(xiàn),和家中沒出變故之前相比姐姐瘦了好多,以前臉圓圓的,宋姨還說她一臉富貴相,現(xiàn)在還是圓的,卻小了好幾圈。大哥說得沒錯,姐姐才是家里最辛苦的人。
平復好情緒的喬雅南低頭看他:“還在愣什么神,上午你該干什么?”
“背書�!眴绦蕹衫蠈嵒貜停骸拔胰チ��!�
“靜靜心,別忘了你的目標是鶴望書院,那種地方有一點點聰慧和努力都不夠,得數(shù)倍于他人的努力才有可能�!�
“是�!眴绦蕹赊饤夒s念,邊在心里默默背書邊往大伯爺家走去。這邊太吵,姐姐都讓他在修善屋里看書,想著這會去說不定還能見到大哥,他跑了起來。
喬雅南輕拍著小修齊轉(zhuǎn)身,對上二叔和興叔的視線便揚眉:“怎么?”
“修善差修成那么遠,不止是因為家底,還缺一個你這樣的姐姐管教�!眴滩腴_玩笑半認真的道:“我之前還覺得你二嬸娘想法太多了,現(xiàn)在我覺得她想得很對,等房子一建好就讓那小子來和修成做伴,你順道一并管了去。”
“我要是對他太兇,他回家告狀怎么辦?”
“那我就向你告狀,你下次再收拾狠點�!�
喬雅南大笑:“行,那我管了。”
喬昌盛也笑,轉(zhuǎn)而又道:“本來還想著今日好好和你大哥說說話,沒想到他這么快就要走,都沒來得及說上幾句�!�
“不是自家買賣,難免身不由已,擠這一天時間回來一趟看我們,回去怕是得日夜兼程的趕路�!眴萄拍蠂@了口氣:“要能飛就好了,能省出好多時間來�!�
“我看你是還沒睡醒�!眴滩⒉辉俅罾硭�,叫上喬昌興去搬東西。
喬雅南顛著小修齊進屋,沒見識了不是,真有能飛的大家伙,從這里到京城也就一個時辰,可惜她也沒有個能裝萬物的空間,不過就算有她也買不起飛機,就算買得起她也不會開,就算會開,這里也沒機場……
得,想這個就多余哈哈哈!
喬雅南給小修齊拋了個高高,把孩子逗得咯咯直笑,她也大笑起來:“我是飛不起來了,你勉強還可以飛一飛。”
興嬸娘擦著手從灶屋出來:“小心摔著,你大哥走了?”
“走了,他要忙另一攤子事�!卑研⌒摭R遞過去,喬雅南道:“我去看看今天的菜色夠不夠。”
“肯定夠的,昨日你買了太多東西回來,應該還夠吃兩日,再去菜地里摘一些就足夠了�!迸d嬸娘低聲勸她:“上梁日特殊些,但平日里的伙食不用那么好,過得去就行了,不用頓頓有肉。你是沒見過別人家?guī)凸ざ汲缘氖裁床�,就著水煮的菜葉子就是一頓�!�
“我也不是窮大方。”喬雅南笑道:“聽二叔那意思,大家多半不會收我多少工錢,梅展兩口子說不定根本就不會要,所以我干脆在飯菜上不虧著他們,到時他們?nèi)粽嬉偈找恍┕ゅX我心里才過得去。而且后邊的肉菜也不用買,何叔會去獵了送來,我和他要怎么結(jié)算那是另一回事,總比在外買的便宜些�!�
興嬸娘一聽雅南心里都有數(shù)也就不再多言,這事上她就本就說得多了些,只是這孩子既和她親厚,就也不想她吃虧。
第二百四十九章
大伯夫婦
京城,沈府祠堂。
上了香,沈散培抬頭看著上邊的牌位,一個一個的掃過,最后落在母親的牌位上。
自四年前母親過世后二弟再沒來過京城,他不是和自已生份,純粹是不想被他管著。
最后一次見到他是扶靈回宗族時,平時見著他就躲的人少見的沒有躲,要么像個孩子一樣哭,要么看著母親發(fā)呆,要么就縮成一團陪著。也是那晚夜半時,他問自已為何還沒將懷信過繼。
沈散培笑了笑,因為的原因多了,兄弟對他掏心掏肺,他要是再算計人家的嫡長子承嗣那也不必再做人,所以他順其自然等時機到來。
他知道散鵬一開始怨過,就像他這些年一直用著弟妹的人手,很多本該動的都沒動,他也很清楚懷信的聰慧。誰會嫌兒子出色,他未必沒有得意過,可就是這么一個讓他得意的兒子卻被帶到京城多年未歸,怎會不怨。
也是在那晚,他才告訴散錦弟妹當年的安排,并在事后讓沈忠專門帶著弟妹的信回了趟同心府。懷信這次回去,他其實做好了種種心理準備,便是最終他們父子情深,只把自已當個大伯他也接受。他看得明白,懷信心里有他父親,只是沒想到最后散錦辦了那么樁糊涂事。
沈散培轉(zhuǎn)身出屋,那邊父子情斷,他和懷信的機緣就到了。
“去問問夫人在何處。”
沈忠打聽清楚很快追上來:“大人,夫人在帳房查帳�!�
沈散培徑直去了帳房,這里他不常來,別說沈夫人意外,其他下人也都面面相覷,心下忐忑,不知是不是府里出了什么大事。
沈夫人忙起身相迎:“老爺,你怎么來了�!�
“當然是來找夫人了�!�
聽著這語氣下人們頓時放下心來,管事娘子紛紛捂嘴偷笑。沈府向來少有腌臜事,后院侍妾不多,沒有生養(yǎng),再加上大人又素來尊重夫人,沈府的后院稱得上清靜。再加上夫人的父親同是跟著先皇多年的武將,在大人還未發(fā)達時就將女兒下嫁,兩人從微時一路扶持過來,感情深厚,遠非一般人可比。
沈夫人嗔他一眼,回身吩咐管事娘子幾句便引著翻閱帳本的老爺往外走。
升從二品之后府邸重新修葺過一番,比之原來又大了些,兩人揮退下人步上荷花池上的走廊。
“培郎難得有此清閑的時候。”沒了下人,沈夫人言語間自在許多,喚起私底下的稱呼來。
沈散培笑:“朝中正吵得厲害,我犯了個錯處,皇上罰我回家思過旬日,不必上朝,也不必上衙。”
沈夫人笑得眼尾紋路都出來了:“可算讓培郎找著偷懶的機會了。”
“還是淑娘了解為夫。”進了池上的涼亭,視線正好,沈散培往四周看了看:“可惜待我有閑時荷花已經(jīng)謝了,若非淑娘摘了幾朵擺到書房,我怕是都不知今年的荷花開得那般好�!�
“明年我不摘了�!睂ι侠删催^來的視線,沈夫人笑道:“明年我就拖著培郎過來看,摘下來的花怎及得上在池中還帶著露珠的好看�!�
“沒錯,就是淑娘的錯�!�
沈夫人輕掩嘴角笑得眼里都蕩漾出水意來:“培郎今日心情這么好,定是有大喜事要和淑娘說。”
“確實是大喜事。”沈散培在亭子里坐下,握住夫人的手抬頭看向她:“咱們有兒子了�!�
沈夫人笑容僵在臉上,心似是也凍僵了,張了兩次嘴才逼出聲音來:“不知是哪位有了身孕,可要我……老爺笑什么?”
“笑你高看你夫郎的本事了�!鄙蛏⑴喟讶死谏磉呑拢骸皯研呕貋砹耍f要承歡我倆膝下。”
沈夫人又驚又喜,盼了多年的事終于成真,連聲音都在發(fā)抖:“他,他主動說的?”
“嗯,主動說的。”沈散培輕攬著她千般感慨:“這些年累你受了多少閑言碎語,從今往后誰要是再說你什么,你只管挺直腰桿懟回去,咱們有兒子了,而且比別家的強千百倍�!�
“對,對,對,懷信比他們厲害,比他們都厲害,老爺,培郎,這是真的?這是真的嗎?懷信在哪呢?他在哪里?”
沈夫人激動得淚流滿面,她這一輩子諸事順遂,唯獨在子息這事上吃足了苦頭,苦死人的藥水吃得比飯都多,卻在生下兩個女兒再沒了動靜,便是后來幫夫郎納了幾個侍妾,卻也沒人誕下一兒半女。這些年她一直自責,若不是她肚子不爭氣,又怎會害得培郎絕后。
才將懷信接來時她也有過擔心,但后來她就只想著趕緊將這兒子認下了,培郎每次都說再等等,再等等。沒想到一等就等到了現(xiàn)在,可總算是讓她等到了,她不嫌慢,一點不嫌。
沈散培擦去她的眼淚:“別急,他還在凈心對,十月了,這個時間他是在那里。”沈夫人穩(wěn)了穩(wěn)心神,想到的事也就多了:“等他回來是不是得擺個宴席?便是不大辦,那也該……”
“大辦�!睂ι戏蛉说囊暰,沈散培笑:“我沈散培有了兒子,當然得大辦�!�
“我害怕你……”沈夫人高興得都不知道說什么好了,連連點頭道:“好,大辦!我去看看最近有什么好日子,等我定下要宴請的人后給培郎你過目�!�
“把那些老家伙都請來�!�
沈夫人便是再興奮理智也還在:“全部?”
“活著的,全部�!�
真是,死了的她也請不來,沈夫人嗔他一眼道:“那我就大膽的請了�!�
“不必顧忌什么。”沈散培指了指天上:“也不必顧忌�!�
“培郎說什么就是什么�!毕氲侥莻盛大的場面沈夫人恨不得時間能過得快點,馬上就到那日才好。
沈散培看她這樣也跟著笑:“我記得你身邊有個婆子老家是同心府的。”
“有兩個,怎么?培郎要派人回去?”沈夫人立刻想遠了:“要告知小叔此事?往日不都是讓沈忠跑?”
“能干嘛?”
調(diào)教人這方面沈夫人很有自信:“不能干我能用那么多年?”
這倒是,沈散培點點頭:“用飯時你讓她們過來一趟,我挑一個去替我辦事�!�
“知道了�!�
第二百五十章
義父義子
正是晚課時分,禪香裊裊中,凈心寺大殿內(nèi)梵音悠悠。
沈懷信盤腿而坐,雙手合十微闔雙眼,所有經(jīng)文背得一字不落,若非他束著發(fā),看著就是個再合格不過的俊和尚。
五堂功課全部念完,沈懷信起身和法師們互相行禮,待他們先后離開,大殿內(nèi)只剩父子二人,他便重又坐了回去。
“義父,我剛才分心了。”
“分心了經(jīng)文還能背得一字不差,該夸�!�
沈懷信笑:“年年來都被您拎著在身邊坐著,哪里敢錯,這一年年的下來離倒背如流也就差那么幾年了�!�
了因大師頭看向他:“心里有事?”
“回來之前,我所在的地方稻谷得了嚴重的青粉病,里正鄉(xiāng)老不敢不上報,可衙門沒有任何動作,連派人下來詢問都不曾。后從縣令那得知,得青粉病的遠不止這一縣,可無人報與郡,更不用說府。”
沈懷信抬頭看向滿臉慈悲的佛祖:“我當時不解,他們?yōu)楹尾煌蠄螅咳舨粚訉由蠄�,朝中如何得知今年是豐年還是災年?如何知曉百姓的日子是不是過得下去?又如何從這不實的信息中頒布自認為對百姓好的政令?”
了因點點頭,撥著念珠道:“此時還會想起這事,當是至今沒有想通。”
“沒想通,但是被人說通了。”
想到當時和他說那些話的人,沈懷信神情都變得柔軟:“有人和我說,對縣令而言最重要的是評等,若他們將災情報上去,上面是不是有解決之策且不說,在評等上就很有可能給他們個下等。若得個下等,等著他們的要么是回家空等,要么,是被派去貧苦之地做個縣令,所以他們不敢。她說,小災自已扛,百姓自已也有這個認知,他們知道勒緊褲腰帶熬過去就能活命。她還說,父母官杵在那里就是震懾百姓,穩(wěn)定一方百姓�!�96l
了因撥動念珠的動作越來越快,眼神也越來越亮:“她還說什么了?”
“她說,問題從上而下更容易解決,她還說,改變現(xiàn)狀是鶴望書院的學生該為之努力的事�!北P腿久了累,沈懷信屈起腿抱著:“剛才不知為何突然想到了此事,有種任重道遠的感覺�!�
“這條道,阻且長。”了因看向他:“你想好了要走?”
“是,我要走�!鄙驊研艖脹]有任何猶豫遲疑,帶著少年人特有的無所畏懼一往無前,如開了刃的刀般初露鋒芒。
“好!好!好!我了因的兒子就該有這般氣魄�!绷艘虼髱煷笮�,連光頭看著都比平時更亮:“沒有哪條路是平坦的,難走一點,有溝溝坎坎方是正常,水攔路架橋,山攔路劈山便是。萬事皆有因果,只要你把路走正了,自有助力來幫你開山架橋,你的路也才能越走越寬�!�
沈懷信用力點頭:“是,兒子有信心�!�
“很好,你很好,你那個朋友也很好,什么時候帶回來給義父認識認識?”想著不能露了餡,了因又補了一句:“這樣有遠見有想法的人,于你又大有助益,你該帶她來京城才是,有你爹在還怕安頓不了?”
“她不來�!鄙驊研拍樕系男σ獾�,剛才還自信得能把天都掀了的少年郎嘆了口氣:“她什么都好,就是總愛把事情往壞了想,別人還沒怎么著,她自已就給自已先設(shè)了九九八十一個難關(guān)�!�
了因品出來了,他這義子明著是在向他抱怨,其實是在炫耀自已尋著個多好的人,有見識,又聰明,還心性高潔不攀附權(quán)貴。他一巴掌拍他后腦勺上,對上義子敢怒不敢言的眼神閑閑道:“你這模樣讓我想到你爹,看著真是欠揍得很。”
“平日也不見您打他�!�
“我不敢。”了因也不盤腿了,伸直腿身體后仰:“我打他能爽一時,他能讓我不爽一年,和尚我斗不過。”
沈懷信聽笑了:“爹確實是個花招頻出的人�!�
“他適合官場,比朝中絕大多數(shù)人都適合�!绷艘蚩聪蚝屠嫌淹惶煺J下的兒子:“你爹不止是個好官,還是個好人�!�
“兒子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