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不是�!鄙阶佣椎叫值苌磉叿谙ドw上,平日里遠遠離著就能聽到的大嗓門都有氣無力的:“之前賣桂花和野豬掙錢了,我爹答應我年后就讓我和兄弟們去私塾念書,他都答應我了,可剛剛他和我說不行了,就算明年再有桂花的收入也不行了。他說今年賣桂花的錢都還帳了,本想著賣了糧食繳了丁稅能有點剩,再想想辦法就能送我去念書,可今年沒有收成,我娘病又加重了,天天都得吃藥,又借了不少錢要還嗚嗚嗚�!�
說著話,山子的眼淚又滾了下來,爹答應的時候有多開心,現(xiàn)在他就有多難過:“我知道不能怪他,我知道的,可是,可是我想念書�。∥蚁牒湍銈円粯诱J字,我想將來也做讀書人。我不想以后你們說的話我都聽不懂,不想以后你們都能去念書,我只能下田下地,然后到年紀了去談一門親事,以后生個娃,娃兒又念不起書,又只能和我一樣嗚……修成,我不想這樣�!�
喬修成停下洗碗的動作看向哭得傷心之極的人,家里這些兄弟,他其實最喜歡山子。家里那么難,衣服都沒一身合身的,可他很開朗,會幫著下田做事,也很孝順,從不怨他娘害他讀不成書,出來玩都是先把他娘照顧好后才會出門。族里的兄弟被誰欺負了,出頭的人里肯定有他。他是不認字,不懂得什么大道理,可這并不妨礙他長成了一個很好的人。
他和山子相處最多,最清楚他有多想念書,也知道在他爹同意后有多開心。
“我送你念書�!�
山子哭聲一滯,抬頭淚眼迷蒙的看向修成,他是不是聽錯了?
喬修成點點頭,重復道:“我送你念書�!�
“你送?你是我弟,我比你大,你,你都還不能掙錢,我,我也不能要,你姐也不會同意,你家也,你家也……”
“我可以。”打斷他語無倫次的話,喬修成道:“我之前就和姐姐說過,姐姐說她不攔著,但是這錢得我自已想辦法,我有辦法的。母親待我很好,給我置辦的衣裳都是料子很好的,回來的時候我?guī)Я藘缮�,天天在家里也不用穿,我可以去當掉一身衣裳,肯定夠你一年束脩,一年后你家肯定就有錢送你念書了�!�
見他說得這么肯定,山子都聽愣了,話他都聽得懂,可是,可是這不對啊,他們是兄弟,修成還是弟弟,哪有弟弟送兄長念書的道理,只是,只是他想念書,他真的很想念書,修成這話就是在給他機會,可是,可是,他張不開這個口��!
心里的掙扎折磨得山子痛聲大哭起來。
“你別哭了!”喬修成碗也不洗了,趕緊洗了手拉著他起身去灶屋門檻上坐下:“你不是說想做讀書人,想聽懂我們的話嗎?那你聽我的就是,一年后你家肯定就好了�!�
“可你是我弟啊!”
“弟弟比你有錢不行��?”喬修成說著說著話就隨著姐姐的語氣一去不復返了:“如果幫你會害到我,那我肯定不幫你的,姐姐教過我,幫什么忙都不能傷害自已,也不能做爛好人。這錢就當是我借你的,等你有錢了你還我就是,我又不是不要,就是你翻倍還我,我都要行不行�!�
“我,我……”
“你好好學,將來去考個秀才功名,到時你家就不用繳丁稅了,還能做個教書先生,你也不用擔心你的娃兒沒書念了,你自已教就是。”
這話有道理得讓山子直點頭,對,對,考上秀才就不用繳稅了,就不用年年都愁這個稅,不用每年繳了稅家里就揭不開鍋,做先生還可以掙錢,對,還可以幫人寫信,他也可以給祖父爭氣……
山子不哭了,眼淚卻大顆大顆的往下掉,他也說不清為什么,就是止不住這眼淚。
第二百七十四章
有點委屈
堂屋內,喬雅南和何七一左一右靠墻聽著里邊的對話,半點沒覺得這墻角聽得有什么不對。
這會聽得差不多了便走開了去,何七問:“真讓他去當衣裳?”
“當然,他自已攬下的事自已去想辦法�!眴萄拍洗蛄藗呵欠,一早起來折騰這一桌菜,累死了:“何叔,我真去歇了�!�
何七出屋在走廊上伸了個懶腰,突然就笑了,得,他何七的兒子要幫個人得去當衣裳,不過,這衣裳當得也值。他這兒子將來但凡有點什么成就,一半功勞得歸他這姐姐。
回屋的喬雅南往床上一躺就睡得人事不知,隱約聽著屋外有人說話才醒轉過來,坐起來辨著日頭算了算,真能睡,一個多時辰沒了。
醒了醒神,喬雅南開門出屋,看著從灶屋出來的二叔就笑:“還真去縣里了?沒翻車?”
“我駕車能翻嗎?”喬昌盛瞪她,看不起誰這是。
“也是,就您那個速度是翻不了�!眴萄拍蠜]大沒小的打趣,瞪就瞪唄,又不掉塊肉。
喬昌盛拿她是一點辦法都沒有,笑罵道:“你下次別找我駕車�!�
“那不能,該找還得找,不找您找誰啊,是吧?”
“臉皮厚得你�!眴滩⑸焓謹傞_掌心:“給你把你要的那壇子帶回來了,你也沒說要幾個,我挑著買了七個,買了兩個大的,那個貴點,一共一百文,趕緊的,我兜里都空了�!�
“正好一百文?您可別幫我往里貼錢�!闭f著話,喬雅南進屋拿錢。
喬昌盛靠著門框道:“沒去縣里,去集市上買的。我今天跑別地兒的集市看了看,縣里買東西貴,集市上便宜,他看我買得多,把零頭抹了。”
喬雅南把錢遞過去:“多謝二叔�!�
“假客氣�!苯舆^錢來,喬二叔揚手揮了揮:“我回了�!�
“沒吃午飯吧,中午還剩了不少菜,我去熱熱,吃點先墊著�!�
“你當都和你一樣一天吃三頓?”喬昌盛揮手往外走:“馬車我還是駕走?”
“可以啊,多練練。”看二叔要走,喬雅南忙又叫住:“修成拜義父這事不用瞞著了,二叔你幫我把這事多給人說說�!�
“行。”
目送人離開,喬雅南去到灶屋,看著放在后院大大小小的壇子咧開了嘴。剁辣椒啊,出百味,什么菜里放那么一小勺味道就出來了。
把壇子擦洗一遍倒過來晾著,喬雅南找了件不穿的衣服去找興嬸娘,讓她幫忙做幾雙五指手套出來,這辣椒很辣,真祼著手上肯定要受罪。
這活兒容易,興嬸娘邊縫邊問逗弄孩子的人要做什么用,聽著她的說道也就不多問了。
第二天喬雅南吃了早飯就開始忙活,把細密沒有眼的篩子放到大方桌配套的兩張長凳上,砧板往里邊一放,地上放個木盆,手套一戴,倒了些辣子進去拿起刀就切了起來,她要留籽,得先剝開取了籽再切段剁碎。
興嬸娘見狀把小修齊放到搖籃里要來幫忙,喬雅南忙攔著:“嬸嬸您別沾手,這東西太沖了,抱小修齊會辣到他�!�
興嬸娘不好再動,可看看那三大簍辣子,想著雅南白白嫩嫩的手她心里有點難受,明明是個沒吃過苦頭的人,現(xiàn)在卻為了兩個弟弟什么都做,太不容易。
重又抱起哭鬧不愿意在搖籃里待著的小修齊,興嬸娘往外走去。
這是件很枯燥的事,一開始喬雅南還能靠著對剁辣椒的期待撐著,不一會就想放下菜刀了,當手臂開始酸疼后她有點想哭,兩輩子她都沒做過多少體力活,可這一天天的事兒太多了,還全得靠自已撐著,是真累。
“大丫頭,忙呢?”
喬雅南忙抬起手要擦擦眼角,看著布手套忙又放下,用肩膀蹭了蹭眼角,揚起笑臉道:“二嬸娘,這呢!”
來的不止二嬸娘,身后還跟著三個喬家的媳婦,梅沙媳婦和梅展家小娘子也來了,手臂上還各自挎了個籃子。
喬雅南起身好奇的問:“這是干什么去?”
“來幫你做事��!”二嬸娘笑容爽朗:“你這丫頭也真是,有什么事也不知道吱個聲,要不是枝娘去找我,你還打算一個人把這些活全干了?”
“二嫂……”抱著小修齊在門內的興嬸娘沒來得及制止,對上雅南的視線道:“人多做得快�!�
喬雅南又想哭了,興嬸娘多內向的人,平時沒什么事根本不愿意往村里去,現(xiàn)在卻為了她去找二嬸娘。而二嬸娘不止自已來了,還帶著一幫媳婦子來幫忙,并且來人都是和自已有來往的人家,也不用擔心欠著誰家的情,極有心了。
“還愣著干什么。”二嬸娘從籃子里把刀拿出來:“快告訴我們怎么做�!�
“就,就是把籽取出來之后再剁碎。”
想到后來又去地上撿回來的辣子,二嬸娘懂了:“取籽是要留種?”
“對,我想明年自已種�!眴萄拍习咽痔啄眠^來讓她們戴上,幸好做得多,還有剩,之后又把這辣子的威力和要注意的告訴她們。
“行,知道了�!�
幾個媳婦子也是一臉知道要怎么做的表情,確實,這點活對她們來說太容易了。
梅沙媳婦看了看:“還有密篩子嗎?”
“有的�!�
這些時間斷斷續(xù)續(xù)添置了不少東西,喬雅南忙進屋去拿了一個出來,看著她們把另兩張長凳拿過來架上,長凳長,放上密篩子后兩頭還能坐人,這樣地兒就夠了。
“虧得小沈先生有先見之明,把后院空出來這么一塊地方鋪上小石子,還用草木灰和著泥給糊平,是好做事。”二嬸娘坐下開始忙活,嘴里也不閑著:“小沈先生也走了挺久了,給你來信沒有?”
“沒去縣里,不知道有沒有信�!眴萄拍嫌行⿷脩玫�,她還等著呢,那小子不會一回去就樂不思蜀,把她給拋之腦后了吧?!
“也是,信走得慢�!倍䦆鹉锟此谎郏骸靶∩蛳壬鷮δ愣嘤行奈覀兌伎吹谜嬲鎯旱�,你不要瞎琢磨,越琢磨事兒越壞,你就愁不過來了�!�
“二嫂你看你,就大丫頭這樣的天底下都找不出幾個來,小沈先生還能不知道?你就別操心了。”梅沙媳婦笑著把話題帶開了去,幾個婦人東家長西家短的,手上動作利索,也不會無聊。
于是喬雅南知道了哪家媳婦的娘沒了回家奔喪去了,哪家兩口子昨兒狠打了一架。山子娘病又重了,從山子三歲時他娘懷第二個娃八個月落胎去掉半條命落下病根,年年看著都像是過不了年,卻一年又一年的挺過來了。還說到許滿那個帶著孩子離開后再沒有回來過的媳婦又嫁了人。
她聽得入神,好像通過這些事她對桂花里就有了更多的了解,也有了更多羈絆。
第二百七十五章
該順,該阻?
此時的沈府也比往日喧嘩許多,一眾下人在管事的指揮下有條不紊的部署,放眼望去,陽光下的府邸干凈得閃閃發(fā)光,便是連那樹葉都纖塵不染。
自二姑娘出嫁府中就沒舉辦大宴,今日這樁大喜事比之嫁女也不遜色,真要細細比較,比之還要更重要,畢竟是延一府香火之喜,全府上下無不細致認真,務必要將今日之事辦得妥妥當當。
后院祠堂,檀香裊裊。
沈散培跪于前,沈懷信跪于后,沈夫人及女兒立于門外。
“沈家十七代孫散培敬告列祖列宗,今子侄作節(jié)來膝下承嗣,繼我香火,為長房一脈開枝散葉,延綿不絕。作節(jié)天姿聰穎,品行端正,沈家,后繼有人。”
沈散培下拜,額頭貼著地面,將不宜宣之于口的話在心里悉數告知,他的期待,他的祝愿,還有他的請求,請先祖庇佑于他,讓他將來少受些坎坷,再大的成就也不必拿健康去換。
沈懷信見爹沒有動,他便也伏身沒有動彈。
好一會后沈散培才直起腰來,抬頭看著香火裊裊中的一眾靈位片刻,道:“為父這輩子只求一個俯仰無愧,盼你亦如是�!�
“兒子謹記�!币姼赣H準備起身,沈懷信先一步起來去攙扶,將人扶著站好了后朝著父親跪了下去。
沈散培見狀停下腳步看向他,大概真是和誰生活得久就像誰,他像自已超過像他親生父親,便是性情也像自已,就好像他本就該是自已兒子一般。
突然想到在凈心寺那一晚,了因那和尚喝多了說這小子完美的繼承了他的衣缽,有頭腦,有城府,心中還有要去實現(xiàn)理想的一腔熱忱。
是啊,像他,且越來越像。
“兒子年十七,在爹娘身邊十二年,得爹娘百般照顧教導,方有如今這般模樣的沈懷信,兒子拜謝�!�
沈懷信朝著父親一拜三叩,后朝著母親一拜三叩。
沈夫人眼淚嘩嘩的流,捂住嘴不讓自已哭出聲來,無論這些年承受了多少,付出了多少,現(xiàn)在她也覺得值了。
“從今以后,家中有我。我定會有出息,讓父親為我驕傲,母親再不受她人擠兌之苦。我定會做個有本事的兄弟,讓兩個姐姐在娘家有靠,無論何時我都會護姐姐們周全!”
母女三人皆是淚如雨下,連連點頭哽咽著說好。
論官職高低,論受皇上器重程度,沈大人都排得上號,少有人敢明著把她們怎么樣�?稍谶@京城,那些人最擅長的就是每一句話都是好話,卻能用眼神刺得你滿身是傷,這種傷還不見血,不見痕,讓你無處可訴,再生氣也只能自已吞下。
她們都吃過這個苦,現(xiàn)今聽著這番話她們甚至想痛哭一場,那些兵不血刃卻讓她們傷痕累累的時候,再不會有了,今日之后她們不必再強撐,因為她們有底氣了。
沈散培笑著把他扶起來,拍了拍他的肩膀,又拍了拍,歡喜之情溢于言表。
沈懷信同樣的心潮激蕩,到老他都會記得,他是在十七歲這一年擁有了世間最珍貴的一切。
沈忠在祠堂外等了又等,終于看到大人從屋里出來了,忙揚聲道:“大人,宮中來人。”
飛揚的情緒還沒下來的沈家人聽著這話都是一愣,沈夫人急了:“老爺你不是在閉門思過嗎?今日這般日子,皇上還要宣你進宮?”
“安心�!鄙蛏⑴啾持p手往祠堂外走去:“滿朝皆知的事皇上豈會不知,不會在今日宣我進宮�!�
沈夫人一想也對,不再多言,跟著去往正堂。
見著來人是皇上身邊的福安大總管,沈散培客氣的拱了拱手:“勞福安公公來傳話�!�
侍候新君多年,并超越其他人得到信任,福安自也不是一般人,對這位沈大人半點不敢怠慢,彎下腰笑道:“皇上得知今日是大人承嗣之喜,特命雜家來給大人和公子送上賀禮。并囑咐雜家?guī)г挘捍笕私袢涨颐�,明日請大人進宮一趟,皇上要親自向您道賀�!�
福安朝身后揮手,兩個太監(jiān)目標明確的把捧著的玉盤送至父子二人面前。
沈散培雙手接過,沈懷信也雙手收下,跟著父親朝著皇宮的方向跪下:“臣(懷信)謝皇上�!�
福安親自將人扶起來,從袖袋中掏出一個用綢緞包著的東西遞過去:“咱家雖算不得什么,卻也自備了一份賀禮,大人勿嫌晦氣�!�
沈散培將玉盤遞給夫人捧著,將禮接過來道:“福安公公是有福之人,怎會晦氣,能得公公一份賀禮是我的榮幸。”
福安聽著這話心里不知多舒坦,還真就是如此,自打皇上登基后都是別人給他送禮,哪里用他去送人。
要說送禮,這沈大人也是送得極少,平時遇上了就平平常常和他說上幾句話,真就是話家常,皇上聽了都笑話。
年節(jié)時別人送各種珍奇異寶,最次也是黃白之物,他卻是送些應節(jié)氣的吃食,那味道還就是比宮里的要好吃。后來一打聽,卻是那沈夫人親自做了往親朋故舊家送的節(jié)禮,卻也有他一份。他就覺得,自已收的不是禮,是心意。
他稀罕的,也就是這份心意。
金銀珠寶是涼的,心意是熱的,他就想要這點熱乎勁。
出宮有時辰限制,本就已經等了一會了,福安不好再留,離開時似有意無意的說了一句:“事兒要都如沈大人這般帶喜就好了,也就不會越不成越想成。沈大人請留步,這府里來得多了雜家熟路�!�
福安行了一禮,朝著懷信也笑了笑,極是周到。
目送他走遠,父子倆轉身回轉。
沈散培笑問:“聽懂了?”
“聽懂了�!鄙驊研诺溃骸斑@次未能達到目的不甘心,既不甘心,就定會有所動作�!�
“該順,還是該阻?”
“阻�!鄙驊研藕敛华q豫的道:“只需多點耐心便能順其自然的事,不必強行提前成其事引發(fā)朝堂震蕩,于皇上,于朝堂都不利。”
沈散培心下滿意,面上半點不顯:“明日召見多半是為此事,為父該如何阻?”
“眼下總能找到幾樁比此事更重要的事,皇上是明君�!�
沈散培笑了笑,還是嫩了點吶,區(qū)區(qū)此事,史官的春秋筆法之下輕如鴻毛,皇上是不是明君,此事影響不了。
第二百七十六章
承嗣之喜
沈府宴請?zhí)匾膺x在無需上朝的日子,關系親厚的早早就來了,比如了因大師,以及姻親故舊,然后是關系不那么近的,就算平時不對付的人也讓人送了禮前來。
便是在朝堂上被他氣得恨不能撲上去撕爛他的嘴,可多年同僚他們心底也非常清楚,沈散培這人是有讓人恨得牙癢癢的本事,但是為人稱得上高潔。
活著的時候為了家族,為了利益他們肯定要斗得你死我活,但真要落了難,讓他們選個可以托孤的人,他們會毫不猶豫的選沈散培,他多年來的所作所為讓他們看到了他的底色。
還有人未出現(xiàn),讓門房轉交賀禮的,他們多是受惠于沈家,卻不宜露面,只是也想在這樣的日子給恩人送上一份心意。
門房被好生調教過,無論看著什么廉價的禮物都笑臉相迎,收下禮物唯一的要求也就是請人留下名姓,好報與主子知曉。
“要不是你在朝中和人斗得如火如荼,仇人結了大半個朝堂,只看今日這光景,還道你長袖善舞廣結善緣。”了因笑話老友:“你也不怕皇帝忌憚你。”
“你都說我仇人結了大半個朝堂了,怕什么�!眲倯锻暌粨苋�,父子倆躲了因屋里來緩緩笑僵的臉,沈散培喝完一盞茶,對了因嗤之以鼻:“你這膽子怕不是被木魚敲碎了�!�
了因都想敲他一木魚:“好心當成驢肝肺。”
沈散培看兒子一眼:“你怕嗎?”
“不怕�!�
了因笑著盤起腿,捻著佛珠道:“說說。”
“爹的所作所為全在明處,過往那些事朝中誰人不知,皇上若要忌憚,是忌憚爹的重情義,還是忌憚爹為官盡職盡責?若這樣都忌憚,那,并非明主,不如早早致仕。”
“你個虎崽子,比你爹都敢講。”了因笑罵:“在外邊你收著點,小心禍從口出�!�
沈懷信應下:“在府里兒子才敢說�!�
“我要是自已府里都拿不住,還能有今天?”沈散培看向兒子:“不得因皇上因為想用新臣,和老臣起了爭端就在心里存了看法,從很多方面來說,他確有明君之相�!�
“是,兒子不敢不敬�!鄙驊研沤o兩位父親添了茶,他很習慣兩位父親這樣突然而起的問答,這幾年常有這樣的時候,他們很喜歡就一件事給他兩個方向,然后讓他發(fā)表看法,根據他的回答再給與提點,他很喜歡這樣的教導。
今天這樣的日子,父子倆自是不能一直不見人,歇了歇就回了前院待客。
到了算好的時辰,沈懷信在所有來客的見證下向父母磕頭敬茶,響響亮亮一聲‘爹’一聲‘娘’喊出來,就等于向滿京城宣告沈府后繼有人。
席面一開,沈散培帶著兒子每桌敬酒,以沈散培兒子的身份將來客都認了一遍。
鶴望書院年年頭籌,京城誰人不知沈懷信的出眾,而他至今未有婚約在身,本就是香餑餑,如今真正成了沈府的主子,敬酒時被提及最多的就是他的婚事,同桌的人甚至話里話外還較勁上了。
沈散培一套太極拳打出百八十個花樣,每桌說的話都不一樣。
自知斗不過這老狐貍,一眾人把目標轉向小的,就算真是個狐貍崽,這個年歲總不可能就修煉成了。
沈懷信笑著,有人問起就在這桌找個適合的人,先問好,再問家人好,再問家中子弟,同是鶴望書院的就夸上幾句,說上一說自已出去一趟,不知自已這頭籌是不是還保得住。只需多說上幾句,一桌應付一個也就夠了,爹已經帶著他走向下一桌。
幾番下來大家就知道了,小狐貍再是個崽,那也是個狐貍。
可也正是因為如此,他們更看好沈家這小子了,結親的意愿也更加強烈。
待到把一眾客人送走,連了因都有事離開,累得肩膀都塌下來的沈夫人揮退下人回屋,就朝羅漢床上躺得舒舒服服的夫君甜蜜抱怨:“這么多人想和咱們家結親,可懷信只有一個,這可怎么好。”
“夫人,你那笑容都能出蜜了�!�
“那我拿碗接著,嘗嘗有多甜。”沈夫人坐到梳妝臺前把份量十足的首飾一一往下�。骸拔夷锛抑熬陀幸庥H上加親,今日我嫂嫂更是逮著我說了好一通,你也知道她口才了得,說得那個情真意切,要不是記著你囑咐我誰都不可應下,我差點就要扛不住。”
沈散培多喝了幾杯,這會姿態(tài)極其閑適,笑容看起來也有些懶:“再口才了得不也敗在夫人手下�!�
沈夫人揉著耳朵回頭嗔他一起,今日用的頭面首飾都很有份量,耳朵都墜疼了:“你讓我不要琢磨懷信的婚事,可這是我兒子,我怎能不琢磨,十七歲也該相看了,不然好姑娘都落別人家去了。”
沈散培笑了笑,朝夫人招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