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沈懷信僵硬的抱著小修齊,聽著這話沒忍住笑,小心的挪動和她一樣靠著車廂:“你且細(xì)細(xì)道來�!�
“恒朝律令,就沒有約束商人的條例嗎?童沛瑜如此囂張,就無人能管?”
沈懷信沉默片刻,道:“民不舉,官不糾。即便有民狀告,官員也不一定能秉公辦案。數(shù)代行商的人家在當(dāng)?shù)氐挠绊懥﹄y以想像,而官員是異地赴任,根基淺薄,得罪了當(dāng)?shù)剜l(xiāng)紳望族,別說有所建樹,安穩(wěn)的待上三年都是妄想。更何況少有人能拒絕黃白之物,東西一旦收下,自然就成了商人的靠山。翻遍歷史皆是如此,風(fēng)氣便如此形成了�!�
喬雅南非是不懂,只是心中難受:“我能等到你來幫我,可是很多人沒有一個沈懷信可以依靠,翻遍歷史,全是血淚�!�
沈懷信把咿咿呀呀一直往雅南方向撲的小修齊送過去,看他摸著雅南的臉咯咯直笑的樣子承諾道:“我會做個好官的�!�
喬雅南看著俊俏的少年郎君:“狀元,循慣例是入翰林�!�
“我不入翰林�!鄙驊研虐呀锹涞陌蜷_,從里拿出一樣?xùn)|西打開送到她面前:“你看�!�
喬雅南輕輕掃過去,待看清上邊的內(nèi)容還以為自已認(rèn)錯繁體字了,看了一遍又一遍:“你?常信縣縣令?你不是六品嗎?縣令是七品才對!”
“金殿傳臚那日,皇上封了我六品,卻并未讓我入翰林,而是當(dāng)眾問我,對將來有何想法。我本打算封賞后私下讓父親帶我入宮,求皇上放我外任,沒想到皇上給了我這個機(jī)會。我趁機(jī)表明想為一地父母官,盡展畢生所學(xué),為百姓做實(shí)事�!�
對上雅南呆愣的視線,沈懷信笑容中難掩得意:“皇上當(dāng)眾允了,特準(zhǔn)品階不改。便是這諭旨,也是皇上親筆所書,親自蓋印,滿朝只我一人有此待遇�!�
這過于優(yōu)待了,喬雅南反倒有些擔(dān)心:“你是不是在其他方面吃虧了?還是你父親何處做了妥協(xié)?”
一般人哪能想到這些,可雅南就能想到,沈懷信為自已的好眼光暗暗開心,話也說得更加痛快:“世家大族越加枝繁葉茂,太后和皇上想重用寒門來對抗,但若是做得太明顯,他們擔(dān)心各家會聯(lián)手,到時動搖了江山社稷,兩敗俱傷。”
“所以用你當(dāng)了擋箭牌?”
“算,也不算。”沈懷信安撫腦子轉(zhuǎn)得太快的雅南:“父親和先皇以及太后的情誼非同一般,無論任何時候,父親都會站到太后那方。欽點(diǎn)我為狀元,朝中那些人只以為皇上重用官家子弟,不會察覺今屆取土寒門子弟遠(yuǎn)超世家子。我主動要求任一方縣令,也為皇上后續(xù)任命今科進(jìn)土打了掩護(hù)。所以后來皇上單獨(dú)召見我,許我提一個要求時,我才有機(jī)會求得這道圣旨。”
喬雅南神情怔忡的看著他,這些事說起來三言兩語,可大殿之上哪一步能走得容易,一個不好就得掉腦袋,甚至牽連沈家。而他,卻用皇上許他的要求換來還爹公道的一道圣旨。
這是愛吧,喬雅南心想,要不是愛她,怎么可能做到這一步!她甚至覺得,就算今后得個蘭因絮果的結(jié)局,想想今日,她也能不怨。
至少在這時,他如此真心實(shí)意。
“我們的婚事,做數(shù)?”
“自然�!鄙驊研蓬D時緊張起來,雅南該不會不想認(rèn)吧?必須得認(rèn)!
“父親在那個位置上,不知多少人盯著。我馬上要步入仕途,也不能在此時被人抓住把柄。只有你是沈家未過門的新婦這個前提在,沈家才能順理成章的以家事介入此事,若沒了這個前提,就成了沈家仗勢欺人。這婚事,必須是真的才行�!�
喬雅南提醒他:“這婚事糊弄糊弄桂花里的人還行,去了府城,想知道的都能查到曾和我有婚約的是汪復(fù)生,退婚之后便是父喪母喪,不可能再有一個未婚夫。”
“我說有,便有�!痹谶@事上,沈懷信絲毫沒有退讓之意:“三媒六聘,待你一年孝滿后所有禮節(jié)沈家會一樣樣補(bǔ)全。其他事我都可以依你,這事不行,你定是要和我成親的�!�
“怎么說得好像我要跑一樣,真要擔(dān)心也該是我才對�!眴萄拍闲Γ骸盃钤砂�,多少人搶,我得看緊些才行�!�
沈懷信想笑,又覺得不夠矜持,可一想,雅南都不矜持了,他要矜持何用?他真就笑開了,加重語氣道:“對,你得看緊我,最好是日日和我在一起,誰看我一眼都不行。”
喬雅南想了想那場面,一個白眼飛了過去:“那不得累死我,算了,誰愛看看去,又不少塊肉。”
沈懷信頓時垮了臉,這和他想的不一樣。
第四百三十二章
姐姐疼你
正事說完,兩人之間突然就沉默下來。
久別重逢,想說的話明明有很多,可每個話題到了嘴邊都張不開嘴,聽著自已的心跳聲越來越快,一個玩著弟弟,一個眼神瞟著她的方向卻不敢轉(zhuǎn)過頭去。
車轱轆碾過一處突起,馬車?yán)锏娜祟嶔ち艘幌�,特別好養(yǎng)活的小修齊‘咯咯咯’的笑出了聲。
沈懷信抓住這個機(jī)會看過去:“小修齊能走了嗎?”
“還不能,會爬了�!闭讨R車大,喬雅南把小修齊放到對面角落,張開雙臂道:“小修齊來,給這位觀眾表演一個爬行。”
沈懷信飛快看她一眼,他最喜歡看雅南說俏皮話時眉目飛揚(yáng)的樣子,讓看著的人想跟著她笑,跟著她樂,就好像這世間都多美好了幾分。
“咱們小修齊爬得利索吧?”
“嗯,利索�!眽焊鶝]注意小修齊怎么爬的,但也不耽誤沈懷信睜著眼睛應(yīng)話,扶了扶曲鬢歪了些許的花,他順著這個話題往下說:“我走的時候才那么一點(diǎn)大,半年不見,長大了好多�!�
喬雅南瞥他一眼:“相識至今八個多月,中間分開了六個月,把幾個差不多大的孩子放你面前,你認(rèn)得出哪個是修齊?”
沈懷信摸摸鼻子,低聲道:“認(rèn)得的,修齊耳垂上有顆痣�!�
有痣?身為長姐卻并不知曉這一點(diǎn)的喬雅南不著痕跡的看完左耳看右耳,真見著了,可她這話本就是借題發(fā)揮,哪能就此罷休:“我記性不好,今日你但凡遲了半刻鐘我也要不認(rèn)得你了�!�
“我知道,所以才一定要趕到�!鄙驊研盘宄拍蟽�(nèi)里是個烈性子,她的驕傲可以支撐她許久,但一旦她低下了頭,那她就是割舍了一部分。就像這回,雅南若上了那個轎子,他們就再不可能了。
碎掉的驕傲,是拼不回的。
喬雅南輕哼一聲,暫時放他一馬,問出困擾她許久的疑惑:“聽你的意思,你爹娘并不反對我們的婚事?”
“對,父親說水滿則溢,沈家有如今的地位足夠了,我娶的人他不看門第,只重心性。家中已經(jīng)在為我們成婚做準(zhǔn)備了�!�
“那我就想不明白了�!眴萄拍习櫭迹骸澳憬枇伺笥训南氯藖硭托�,說明你也知曉我們的信被你父親截下了,既然同意,他為何還要這么做?”
“父親說截斷我們書信往來是給我一個反悔的機(jī)會,若我就此心思淡了,斷了于你我都是好事。初時都不能堅持的感情,將來面對不了風(fēng)浪。后來我們有書信來往他也是知曉的,若他有心攔阻,這信到不了你我手中。也是自那時開始,他才開始做下種種安排�!�
喬雅南想像不出這是一個怎樣的父親,看著無所不能,強(qiáng)大至極,卻又內(nèi)心柔軟,事事為你周全�?梢驳檬沁@樣的人,才能養(yǎng)出懷信這樣正直卻不迂腐,自信卻不狂妄的好兒郎。
“你娘呢?她……會喜歡我這鄉(xiāng)野村姑嗎?”
“若我娘是那等俗人,我爹又怎能真心相待幾十年�!币娝氲竭@些事,沈懷信開心極了,不自覺的又坐得離她近了些,和她說起父母恩愛之事。
喬雅南最愛聽故事了,尤其是這樣美滿的故事。
從這些事里,她也知曉了這兩人對懷信確實(shí)是真心疼愛,只有得到了愛的孩子,才能看得到那些細(xì)微處的愛。她寄人籬下多年,自小在各家親戚中輾轉(zhuǎn),太知道那是何滋味。顯然,懷信和她的經(jīng)歷截然不同。
真好。
看著眼里全是光的少年,喬雅南歪頭托腮笑了,他眼里有光,而她,在他眼里。
被這么滿心看著的人都開始結(jié)巴了,只以為是父母的事讓雅南聽開心了,于是越加搜腸刮肚的說起那些事來。
沈忠騎馬隨在一側(cè)聽了一路,摸著下巴琢磨,他要是和大人告一狀,大人是會開心自已在公子心中這般好,還是罰公子拿自已的事討未來娘子歡心?
里邊突然沒了聲,他側(cè)耳聽了聽,確定沒在說話,這就說完了?
馬車內(nèi),沈懷信看著在雅南懷里,和她一起睡得香甜的修齊,回憶著曾經(jīng)那點(diǎn)抱孩子的經(jīng)驗(yàn),僵硬的,慢慢的把孩子抱著放自已懷里。看他扭了扭怕他哭鬧,忙拍了拍他的背,動作生疏中又透著點(diǎn)熟悉。
小修齊大概也感受到了這點(diǎn)熟悉,真就又睡了過去。
稍等了等,沈懷信將毯子蓋到雅南身上,自已輕輕坐到她身邊,拿另一條毯子連自已和小修齊一起蓋住。
喬雅南唇角微微上揚(yáng),頭往身側(cè)一歪靠到懷信手臂上,徹底睡了過去。
沈懷信這下是完全不敢動了,肩上靠著一個,懷里抱著一個,兩夜未睡的人承受著這點(diǎn)幸福的重量也睡了過去。
可大人不餓,孩子是要吃的,一醒來就哭著吃手了。
瞬間就醒了的沈懷信想著那點(diǎn)可憐的經(jīng)驗(yàn)問:“要熱米湯嗎?”
“都九個多月了,吃米湯哪能吃飽,現(xiàn)在都給他吃粥,里面放肉沫和碎菜葉,在家里還能吃個蒸雞蛋�!眴萄拍涎谧齑蛄藗哈欠,從角落的籃子里拿出用舊棉衣包著的竹筒,拿出來一摸,還熱。
給小修齊系上兜兜往懷信懷里一放,喬雅南打開竹筒,一手拿勺盤腿坐到對面。
小修齊大概是真餓了,急吼吼的張著嘴等吃。
“小饞貓。”喬雅南舀了一勺送進(jìn)他嘴里:“你慢點(diǎn)吃,沒人搶。”
“咿呀!”
“給你給你�!贝藭r的喬雅南整個人都柔軟得不可思議,嘴角微微上揚(yáng)著,眼神溫柔,那種從心底散發(fā)出來的喜愛讓沈懷信看得移不開眼,忍不住偷偷想,以后他們?nèi)粲辛撕�,雅南一定會是這天底下最溫柔的母親,但她花樣多多,一定不敗兒。
最后一口,喬雅南猝不及防的塞進(jìn)懷信嘴里,哪里有這么看人的,她又不是沒有知覺。
“好吃嗎?”
壓根沒嘗出滋味的沈懷信點(diǎn)頭:“好吃�!�
“睜眼說瞎話�!焙⒆硬荒芏喑喳},這粥的味道只能用寡淡無味來形容,也就沒吃過什么東西的孩子會覺得好吃。
撩起簾子抬頭看了看太陽,已經(jīng)往西移了,她回頭問:“你帶來的這些人吃什么?”
“他們隨身攜帶干糧�!�
“找個地方停下歇歇,我?guī)Я瞬簧僮鞣坏某允�,你拿去讓他們就著干糧吃�!�
沈懷信自是她說什么就是什么,走出去和沈忠交待了一聲。
一整個白天就歇了這一次,晚上宿在驛站,沈懷信如今已是官身,有這個資格了。
兩匹馬拉車,行進(jìn)速度快了許多,中途歇息的還少,次日中午便到了府城。
喬雅南把簾子打起來,抬頭看著城門上的‘同心’二字感慨萬千,離開時多狼狽啊,身后有尾巴跟著,有照顧弟弟的責(zé)任壓著,滿心都是對前路未知的恐慌,偏還得裝得底氣十足。
而如今,一切都即將明朗。
轉(zhuǎn)頭看向身后的人,而他,也在看她。
喬雅南笑:“我們回來了�!�
“是,我們光明正大的回來了。”
兩人相視一笑,相識時的一幕幕盡在眼前,那樣的前塵過往如今想來,竟全無怨懟,只余懷念。
有沈忠前去交涉,隊(duì)伍順利進(jìn)城。
喬雅南看著熱鬧的街道問:“你要回沈家嗎?”
“不必,沈集一進(jìn)城就去找我小舅了。早先我拜托小舅幫忙找合適的宅子,他早早就寫了信回來讓人看好。知曉我近期要回來,他應(yīng)是回來就幫我辦好了。我們慢慢走,等他過來�!�
沈懷信扶了扶已經(jīng)有些蔫了的花:“范家是我外家,待你準(zhǔn)備好了我們再一起上門拜見�!�
喬雅南識好歹,知道他這是為自已好,點(diǎn)頭應(yīng)下,只是:“沈家那邊完全不需要理會嗎?”
“我和他,最好是互不打擾�!�
沈懷信看向雅南懷里揮舞著小手的小修齊,伸出食指塞進(jìn)他的小手掌心:“以前不懂,我是他親子,他為何和我如此不親,現(xiàn)在卻有些明白了。我五六歲就去了京城,分開這么多年,我和他和陌生人也無甚差別了,和自小養(yǎng)在他跟前,日日能見著的自然不一樣。就像我和小修齊,他若在我跟前長大,我們便是沒有血緣關(guān)系也會親厚�!�
是這個道理沒錯,喬雅南點(diǎn)點(diǎn)頭,又問:“你恨他嗎?”
“和你才相識那會特別的恨他�!鄙驊研盼兆∷氖�,和她十指相扣:“但是現(xiàn)在我有了你,有了爹娘,還有修成,修齊,有種種令我開心的人和事,對他的恨好像就淡了,偶爾想起他也不再心緒難平,只是仍會為我娘不值�!�
喬雅南扶了扶他耳鬢的花,捧著他的半邊俊臉溫聲道:“姐姐疼你�!�
“……你比我小。”
“要不要我疼你?”
沈懷信掙扎了一下,低頭:“……要。”
喬雅南摩挲著他的臉:“乖,對你不好的人我們不在意�!�
沈懷信歪頭,放松的把臉放進(jìn)雅南掌心。
他也曾對相伴一生的人有過寬泛的想象,也許溫柔可人,也許賢良淑德,也許嬌俏可人�?捎錾涎拍虾笏胖�,雅南是什么樣的,他想要的就是什么樣的,其他一切都不重要。
第四百三十三章
勾指約定
“吁~”
隨著一聲馬匹嘶鳴,馬車停了下來。
“這回來得可快了些�!�
“是小舅,你不用下去�!鄙驊研盘嶂律严聰[起身要下馬車。
喬雅南忙叫住他:“把花取了,也不怕人笑話�!�
“不取�!鄙驊研欧堑蝗�,還扶正了些:“和你受的那五日煎熬比起來,我不過被人笑話幾句,算得了什么�!�
看著跳下馬車的人,喬雅南托腮笑了,低語道:“也不是事事都聽話嘛,挺好,我又不需要一個應(yīng)聲蟲。”
沈懷信走近行禮:“小舅,我回來了�!�
范世欽指著他耳鬢的野花瞪大了眼:“這是什么鬼東西�!�
“這是花�!鄙驊研呸D(zhuǎn)開話題:“小舅你先帶我去宅子,等安頓好了我再去拜見外祖父外祖母�!�
范世欽的眼睛沒法從那花上移開,手蠢蠢欲動著恨不得上手拿走,低聲道:“大街上人來人往,你看看多少人在看你。”
“若小舅趕緊帶我去宅子,我就能少被人看幾眼�!�
范世欽朝馬車抬了下下巴:“那丫頭干的?讓你丟人她能得著什么好�!�
“我不覺得丟人�!鄙驊研盘固故幨幍娜稳丝矗骸靶【耍阙s緊帶路�!�
“你個臭小子�!狈妒罋J笑罵,翻身上馬走在前邊引路。
喬雅南看著回來的人一臉幸災(zāi)樂禍:“挨罵了吧?”
“小舅年輕那會不知做了多少荒唐事,這點(diǎn)事他接受得來�!弊剿磉�,沈懷信道:“不用擔(dān)心,外祖那邊雖有親情牽著,但多年來相見甚少,更是管不到我的事,外家除了小舅以外都可做尋常親戚往來。小舅待我如同親子,只要我歡喜的他都?xì)g喜,待我們成婚,他定會如護(hù)我般護(hù)著你�!�
沈懷信突然笑了笑:“小舅一直對你頗為贊賞,覺得你有擔(dān)當(dāng),有魄力,之前擔(dān)心我父親那關(guān)難過,還勸誡我莫要招惹你,毀了你一輩子。”
喬雅南歪了歪頭:“擔(dān)心我會應(yīng)付不來高門大戶這些事?”
沈懷信搖頭:“讓你知曉他們在我心里的親疏遠(yuǎn)近,心里有底了你才好行事。心疼我之人不會舍得為難你,不心疼我之人若來為難你,你便也不必受著。我都舍不得對你講半句重話,他人有何資格來搓磨你�!�
“懷信�!�
“嗯?”
喬雅南傾身靠近,看著他的眼里全是笑意,和他的身影:“以后你都要這般直接告訴我心中所想,讓我知曉在你心里什么重要,知曉你看重什么,不看重什么,不要讓我去猜。我再了解你,也不可能做到和你想的一般無二,一旦猜錯,就是源源不絕的誤會和爭吵,我不喜歡那樣�!�
沈懷信看著她眼中的自已歡喜得不得了:“你也會做到?”
“我當(dāng)然能,明明一句話可以說清楚的事,為什么要大費(fèi)周章的爭吵,冷戰(zhàn),折騰得筋疲力盡才來和好呢?感情都要折騰沒了�!�
“好,我們不吵�!�
喬雅南伸出小指:“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眱扇死�,以孩子氣的方式做了一輩子的約定。
勾著的小指沒有松開,兩人好像都忘了一般,就這么勾著繼續(xù)說話,只是眼神微微閃躲,你看我的時候我避開,待我看你的時候你又避開。直至馬車停下來,兩人才若無其事的分開。
沈懷信率先下了馬車,抬頭打量眼前的宅子,他離開同心府時還太小,除了沈家門前那一片,其他地方都覺得陌生。只看這宅子門前街道的寬敞程度,就知這宅子地理位置不差。
“離范家不遠(yuǎn),以后也好走動�!狈妒罋J自是存了私心的,他的外甥,他自然是希望能和范家多多走動。感情嘛,隔得遠(yuǎn)了就淡了,住得近些常來常往了不就深了。
沈懷信笑:“小舅找的自然好,去看外祖父外祖母也方便了�!�
范世欽立刻被哄得開心了,連他耳鬢那花看得都順眼不少,聽著身后的動靜回頭一看,打趣道:“丑媳婦終于舍得出來了?”
“丑就丑吧,反正有人看得上�!眴萄拍媳е〉芨I硇卸Y,明明說著懟人的話,卻顯得落落大方得緊,很難讓人討厭得起來。
范世欽大笑,對這姑娘越發(fā)多了幾分喜歡。京城多的是名門貴女,外甥獨(dú)獨(dú)看上她,其中緣由并不難理解。
懷信看似什么都不缺,也有人疼愛,可他背負(fù)著母親的期待,想讓父親刮目相看,要為大伯爭氣,要給待他好的伯母和姐姐撐腰,他每日都繃緊了弦,不曾有過片刻放松。
后來突然遇著一人,她嘻笑怒罵,有擔(dān)當(dāng),有魄力,沒有貴女的架子,卻也不見粗鄙,既懂得農(nóng)人之苦,對文章也信手拈來。
她不把懷信當(dāng)神供著,不把他當(dāng)無瑕白玉,她就把懷信當(dāng)成一個普通人,做得不好大聲笑話你,但也會教你。她會依賴你,但也會自已一步一個腳印的去盡她所能去做好,她鮮活的站在懷信面前,搭了一個梯子扶著他走下來,讓他知道活著的滋味。
他這個外甥,長至十七八,終于也有笑得全無陰霾負(fù)擔(dān)的時候了。
看著眼睛都要長喬雅南身上的外甥,范世欽催促:“進(jìn)去看看�!�
周嬤嬤上前把小公子接過去抱著。
喬雅南看著這街道,一眼認(rèn)出這是同心府有名的平儀街,住在這里的要么有權(quán),要么有勢。
她這可真是抱上大腿了,了不起!
喬雅南不以為恥,反以為榮,腰板都硬了,步子邁得虎虎生風(fēng),從今往后,她也上面有人了!別來個阿貓阿狗的就想踩死她!
喬雅南膨脹得都快能被風(fēng)吹起來,待到進(jìn)了大門,繞進(jìn)影壁,看著站在那里等著她的人,仿佛哪里戳了個洞,那氣慢慢的泄了個干凈,只余最純粹的笑意。
喬修成驚呼出聲:“大哥!”
喬修遠(yuǎn)快步迎上前來,看看妹妹,看看弟弟,嘴唇顫抖著說不出話來。
這和在桂花里相見不一樣,這里,是他們生養(yǎng)之地,也是他們不得不離開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