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他眸色微深幾分，不動聲色，將平安符翻轉(zhuǎn)著打量一眼后，歸還給她。
周清南淡淡地問：“你已經(jīng)有符，為什么還想再去一次蕭山。”
程菲很自然地回答：“我有了，可是你還沒有呀，我是為了帶你去。”
周清南看她的目光倏忽間變得意味深長，慢悠悠地道：“那你把地址告訴我不就行了，何必親自再跑一趟？”
程菲聞聲，一雙眼睛眨巴兩下，又一次尬住了，???宓叵耄核檔糜械覽懟Ｋ?好像確實沒有必要陪著他專程再去一次……
程菲臉色微僵，尬到失語，就那么木呆呆地坐在座位上，絞盡腦汁地思索，要說點什么來把自己剛才的失智言行給圓回來。
旁邊的周清南也好耐心，既不催促也不出聲，就只是把玩著白玉珠安安靜靜地看著她，眸色沉郁，復(fù)雜不明。
萬幸的是，就在程菲因半天找不到話回答，致使場面徹底車禍的前一秒，一陣手機(jī)鈴聲忽然響起，打碎了車廂內(nèi)的滿池死寂――
叮叮叮，叮叮叮。
程菲瞬間松一口氣，舉起手里的手機(jī)，沖周清南輕輕一揮，笑：“我先接個電話？”
周清南單手托腮盯著她看，聞言，下巴微抬，示意她隨意。
得到大佬準(zhǔn)許，程菲心下悄然一喜，低頭往手機(jī)屏上一瞧，看見來電顯示是“徐總”。
直系大BOSS來電，程菲神經(jīng)立即緊繃起來，調(diào)整心情深呼吸，用力清了清嗓子后才滑開接聽鍵，將手機(jī)聽筒懟到耳朵邊上，用自己最正經(jīng)靠譜的口吻，喚道：“徐總�！�
“程菲�！毙炜偟穆曇魪穆犕怖飩鞒鰜�，聽上去有些疲乏，應(yīng)該是紅酒的酒勁這會兒才開始發(fā)作。她關(guān)切地問，“你到家了嗎？”
“還沒呢。”程菲說。
徐總似乎有點詫異，說：“那你現(xiàn)在在哪里？已經(jīng)坐上地鐵了嗎？”
“我……”程菲囁嚅，眼風(fēng)悄悄掃過身邊的無良社會哥，硬著頭皮道，“我打的網(wǎng)約車，這會兒正在回家的路上呢�！�
徐總聞言，這才放心幾分，又說：“那就好�！�
程菲問：“徐總您呢？已經(jīng)到家了嗎？”
徐霞曼打了個哈欠，應(yīng)她：“快了�！�
程菲：“那您打電話給我是有什么事要交代嗎？”
“哦，沒什么，就是看你半天沒回我微信消息，怕你這邊有什么狀況�！毙煜悸χ馈�
微信消息？程菲心生狐疑，回了徐霞曼一句“您稍等，我馬上看看”后便將手機(jī)拿到跟前，飛快打開微信APP，查閱。
果然，徐總的頭像上方出現(xiàn)了一個小小的紅色數(shù)字“2”。
她點進(jìn)去。
徐霞曼：
徐霞曼：
看著徐總發(fā)來的兩段文字內(nèi)容，程菲心中大喜，兩眼噌噌放光，自動忽視其他內(nèi)容，只注意到了那句“對今天的會面很滿意”。
她克制下喜悅的喜慶，重新將手機(jī)舉到耳朵邊上，笑盈盈道：“不好意思啊徐總，我才看到您發(fā)的微信。”
“行了，趕緊回家好好休息吧�！毙煜悸χ�。
“徐總您也辛苦了，再見。”程菲說完便準(zhǔn)備掛斷電話。
就在這時，聽筒那邊的徐霞曼卻像是又想起什么，冷不丁又說了句：“對了程菲，梁主任他……”
程菲掛電話的動作驟然頓住，聽見徐霞曼提起梁瀚，又想起今晚飯局上梁瀚各種出言挑唆給自己穿小鞋的行為，她眼底瞬間泛起幾分不滿。
程菲沒說話，安靜等待徐霞曼說下文。
誰知一連等了兩三秒，卻只等來對方的一聲嘆氣，外加一句：“梁主任是臺里的老人，平時工作上也算是踏實負(fù)責(zé)，就是有點小雞肚腸，加上今晚又喝了酒……有些事做得是過了點，你也別往心里去。我會私下找梁瀚談。”
程菲進(jìn)電視臺的時間雖不長，但臺里如今的局勢，她已經(jīng)基本上摸清。
梁主任這樣的中層，在臺里的處境其實最尷尬，人到中年能力有限，往上看，想晉升升不動，往下看，年年都有新鮮血液注入，大把年輕有為的新人對他的位子虎視眈眈，隨時準(zhǔn)備取而代之。
這一批次的六個實習(xí)生里，程菲是最受徐霞曼重視的，梁主任看不慣她，很正常。
程菲心里自有一桿秤，笑著回徐霞曼道：“放心吧徐總。大家今晚都喝多了，明天天一亮，什么都忘了�！�
“你能這么想就最好了�！�
沒一會兒，徐霞曼那頭掛斷了電話。
程菲握手機(jī)的胳膊放下來，眼簾垂得低低的，若有所思，不知在想什么。
須臾，還是耳畔一道嗓音將她的注意力喚回。
“到了�！憋L(fēng)輕云淡兩個字，音色清冷，磁性悅耳。
“……”程菲回魂兒，抬起腦袋往窗外看，這才發(fā)現(xiàn)越野車已經(jīng)停在了她家小區(qū)門口。
“謝謝啊陸巖，辛苦你了�！背谭普砗盟季w，邊將手機(jī)重新放回包里，邊對駕駛席上的冷漠青年道。
陸巖朝她吊兒郎當(dāng)?shù)財[了下手，示意不客氣。
程菲把背包往肩上一挎，沉吟兩秒，才又扭過頭，看向身旁。
“也謝謝你�！�
捏住肩帶的指，不自覺收緊幾分，程菲彎起嘴角，露出了一個由衷感激的淺笑，輕聲說，“周清南�！�
白玉珠在周清南指掌間緩慢轉(zhuǎn)動，他視線沉沉地瞧著她，沒有作聲。
程菲也沒想等他回話，徑自推開車門，準(zhǔn)備下車。
可這車門不知怎么的，她一推使了勁，沒推開。
推第二次，還是沒推開。
程菲皺起眉，正疑惑地認(rèn)真倒騰門把手時，察覺到背后陌生又熟悉的男性氣息驟然襲近，味道清淡冷冽，夾雜一絲不甚明顯的煙草味。
程菲身子僵住，眨眼光景，她整個人已被男人修長高大的陰影吞沒。
“……”程菲臉紅了個透，盡管知道他只是好心來幫自己開車門，仍無法克制地心跳如雷。
只能屏住呼吸一動不動，乖乖地等。
“其實�！睂Ψ绞治兆￠T把，冷不丁出聲，平和輕緩的聲線幾乎已印上她緋紅欲滴的耳。
程菲猶豫，遲遲地抬了下眼，滿臉困惑。
“一筆贊助而已�！�
周清南微垂著眼皮直勾勾地瞧她，用只有她能聽見的音量，輕緩續(xù)道，“你與其低三下四討好梅景逍，不如，直接來求我啊�！�
第31章
這男人說話的語氣好像永遠(yuǎn)都這副腔調(diào)，懶洋洋的，痞里痞氣。仿佛事事不走心，樣樣不在意。
卻聽得程菲心口一陣灼亂，心臟噗通狂跳，好像下一秒就會因為心律過快而當(dāng)場暈厥。
她暗自呼了一口氣，定定神，然后便低著眸回道：“你要是真對我臺的新欄目感興趣，我一會兒就把所有相關(guān)資料發(fā)你微信。至于后續(xù)合作的事，我一個小角色可做不了主，你還是直接找我們總監(jiān)吧。”
頭頂上方，周清南垂著眸看她，聽她說完，竟忍俊不禁地輕笑一聲。
這番模樣怎么形容。
冠冕堂皇的敷衍話，用公事公辦一本正經(jīng)的口吻說出來，照理說就該顯得疏離，仿佛無形之中就能將她和他的關(guān)系劃得清楚干凈。
但是又很矛盾，她的臉頰耳根明明紅得快要滴血，比石榴花的顏色還要鮮艷與妖糜。
難怪他總覺得她像只成了精的狐貍。
否則，為什么每次見到，他就總想對她做些什么。
腦海中那根名為理智的弦，又開始不斷拉扯，一息光景便被繃緊到筆直，好像下一秒就會“嘣”的一聲，斷裂開。
周清南手還扶在車門的把手上，這個姿勢著實曖昧，她和他的距離近到危險，近到他只需低一下頭，嘴唇就能碰到她嬌艷羞紅的耳垂……
周清南眸色轉(zhuǎn)沉，食指失控地挑了下。
就在這時，咔噠一聲，后座車門出了點故障的鎖被打開了。
指尖卸了力，周清南眉眼微凝，一瞬便回過神來。
他松開了握住門把的五指，同時身體往后撤，將自己和懷中人的距離重新拉開，回到彼此的既定軌跡。臉色平靜如初，未暴露絲毫心境起伏。
感覺到近在咫尺的壓迫感消失，程菲稍微放松一分，胸腔內(nèi)的心跳卻還在瘋狂激烈地躍動，心亂如麻。
她從頭到尾沒再敢看他，只是低著腦袋匆匆又道了聲謝，隨后便一把將車門推更開，幾乎是逃也似的從車上跳下去。
反手一甩，將車門關(guān)上，步速飛快地離去。
周清南坐在車?yán)�，安靜注視那道纖細(xì)背影沒入夜色，短短幾秒鐘，竟有些失神。
這是第幾次他這樣目送她的背影？
看著她遠(yuǎn)去，離開，奔向市井深處那些平凡又溫馨的萬家燈火，直至消失不見。
仿佛從始至終，都只有他一個人被留在這看不到盡頭的濃夜中。
這會兒差不多十點鐘，天色到晚不晚，小區(qū)大門口仍有不少往來的鄰里行人。晚歸的上班族們神情疲乏，鹵肉攤的攤主在路邊高聲叫賣，吆喝著最后幾斤鮮鹵豬耳朵打折大處理。
程菲的身影早已經(jīng)進(jìn)了小區(qū)大門，淹沒進(jìn)那片嘈雜與喧嘩，周清南的視線卻還是落在車窗外，不知在看什么。
駕駛室里，陸巖耐著性子等了會兒，半天沒等到后座人的任何示下，不禁微蹙眉，狐疑地回過頭。
然后就看見他家老板如珠似玉的一張側(cè)顏。
那雙深邃的眼瞳遙望著遠(yuǎn)處的市井人間，眼神里情緒微妙，教人難以猜透他此刻的心思。
陸巖揚(yáng)了下眉。
不知為什么，此時他隱隱有種感覺――周清南的目光大約是穿過了那片人海喧嘩，看到了更多其他人看不見的什么。
見狀，陸巖收回視線不做聲，選擇了繼續(xù)等待。
車廂內(nèi)鴉默雀靜。
忽地，一陣手機(jī)鈴聲突兀響起，是時下很流行的一首網(wǎng)絡(luò)音樂，甜美造作的女聲唱著俗到不能再俗的歌詞，?J得人嗓子眼發(fā)緊。
“……”周清南微不可察地擰了下眉，斜眼瞥向駕駛室。
大寫的嫌棄。
陸巖汗顏，飛快拿起控制臺上的手機(jī)，把外放的音樂聲給關(guān)掉。
陸巖看眼來電顯示，將電話接起來，出口的嗓音冷冰冰的，自帶殺氣，很符合他一貫的威猛人設(shè)：“喂�！�
對面的人說了幾句什么，陸巖聽完靜默半秒，回對方：“稍等一下，我問問。”
說完，陸巖便將手機(jī)拿遠(yuǎn)幾公分，手掌擋住收音器，轉(zhuǎn)向周清南恭恭敬敬地說：“老板，賀溫良和樊放的兩個頭馬在花水那邊干上了，說是鬧得有點兒大，還驚動了條子。”
周清南閉眼捏眉心，眉宇間盡是不耐，“然后呢�！�
陸巖沒吱聲。
周清南眼也不睜地說：“他們進(jìn)警察局不是家常便飯，怎么，還要我出面去撈人？”
“不是。”陸巖似乎有點難以開口，停頓半秒，才又說，“說是那倆干架的時候，闖進(jìn)來一個醉醺醺走錯包房的倒霉蛋，他們也沒留神，一棍子就給那倒霉蛋敲暈了。”
周清南轉(zhuǎn)著白玉珠，沉聲：“直接說重點。”
陸巖：“……那倒霉蛋是葉海生的兒子�！�
聞聲剎那，周清南揉捏眉心的動作倏然頓住，掀開眼皮，眸色陰晴不定。
最近中東那邊的事本來就讓他心煩，又得騰出手來應(yīng)對梅家那個腦子有坑的小少爺，現(xiàn)在倒好，一件事都還沒了結(jié)，自家后院里又失了火。
傷口痛，頭他媽的也痛。
還有那個不知天高地厚、莫名其妙上趕著往虎穴狼窩闖的小姑娘……
只有天曉得，周清南這會兒的心情簡直不爽到快要爆炸。
“操。”
周清南揚(yáng)手一把將白玉珠砸邊上，臉色如冰，寒聲對陸巖道，“給樊放和賀溫良打電話，讓他們半個鐘頭之內(nèi)滾到尹華道見我。”
陸巖被生生震住，趕緊頷首：“知道了�！�
黑色越野從程菲家的小區(qū)門口駛離。
老街一帶的基建落后，道路本就不寬敞，加上路兩邊還有不少鉆城管空子違規(guī)擺攤的小商販，幾百米的距離，越野車硬是走了好幾分鐘。
最終轉(zhuǎn)過一個彎，從人聲鼎沸的老街盡頭消失了蹤跡。
“咔擦！”
手機(jī)快門鍵摁下，公放出聲。
今晚客人不算多，顧靜媛難得落了個清閑，正坐在餐車旁的一張塑料小板凳上打手機(jī)麻將。連輸三局之后，她正說休息幾分鐘轉(zhuǎn)轉(zhuǎn)運(yùn)，誰知剛一抬頭，就撞見程菲從那輛黑色越野上下來。
顧靜媛咬著煙瞇了瞇眼睛，心思一轉(zhuǎn)，隨手就把這這一幕給拍了下來。
完后眼瞧著小姑娘已經(jīng)進(jìn)小區(qū)，那輛車還干杵在原地不肯走，她閑著沒事，就隨手拍了拍那輛車。
此時，車輛離去，顧靜媛眼神里帶著幾分濃郁興味兒，慢悠悠地彎下腰，重新坐回小板凳上。
她將煙拿開，邊隨手點煙灰，邊在手機(jī)主屏上找到微信APP，打開某個對話框，將剛才拍到的照片選中――發(fā)送過去。
顧靜媛：
過了差不多一分鐘，對話框那頭的回復(fù)便彈出來。
幽幽蘭草香：
幽幽蘭草香：
顧靜媛：
幽幽蘭草香：
顧靜媛：
幽幽蘭草香：
幽幽蘭草香：
顧靜媛：
幽幽蘭草香：
顧靜媛：
程家。
和顧靜媛簡單聊了幾句之后，蔣蘭便瞇了瞇眼睛，迫不及待地將微信收到的幾張照片保存進(jìn)相冊，然后便用指尖拖動，放大了看。
后面似乎還嫌不夠清楚，蔣蘭微蹙眉，起身將客廳的燈全部打開，又從臥室里取出了一副老花鏡架在鼻梁上，繼續(xù)認(rèn)認(rèn)真真地看，仔仔細(xì)細(xì)地瞧，眼睛都幾乎埋進(jìn)手機(jī)屏里。
程國禮那頭剛上完洗手間出來，反手關(guān)門回過頭，瞅見妻子這副陣仗，不禁狐疑，說：“你平時不是最節(jié)約嗎，我刮胡子用電動剃須刀你都嫌我浪費(fèi)電，今天怎么轉(zhuǎn)性了�！闭f著腦袋往上一揚(yáng)，看向頭頂上方那些亮晶晶的大燈泡，“舍得開這么多燈。”
蔣蘭像是壓根沒聽見程國禮的話。見丈夫出來，她立刻兩眼放光，抬手沖他揮揮，神神秘秘道：“你趕緊過來，看菲菲她顧姨給我發(fā)什么了！”
“發(fā)什么？”程國禮納悶兒，挑挑眉毛，“總不可能是偷拍的陳家槐裸照吧？”
蔣蘭：“……”
蔣蘭無語，抄起手邊的一支圓珠筆就給他砸過去，啐道：“一把年紀(jì)了還這么不正經(jīng)，裸照你個頭！”
說著，蔣蘭直接把手機(jī)往程國禮手上一塞，“自己看！”
程國禮接過手機(jī)，低眸看向屏幕，見照片上的小姑娘身姿纖細(xì)儀態(tài)也好，從一輛黑色越野車上下來，光一個沒什么表情的側(cè)顏就十分美麗，順眼得不能再順眼。
“這不是我家靚女嗎�！背虈Y更不解了，抬眼看蔣蘭，“這顧靜媛怎么神叨叨的，莫名其妙偷拍菲菲干什么？”
“你才神叨叨的。”蔣蘭把手機(jī)搶回來，指著那輛黑色越野車道，“睜大你的眼睛看清楚，這就是你閨女那個地下戀男朋友的車！”
程國禮聽完，臉上露出個哭笑不得的表情，斜眼瞧蔣蘭，說：“我說你和顧靜媛也真夠可以的。人家菲菲都沒承認(rèn)過這件事，你們就連人家的車都給找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