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楊煊推開酒吧門走出去,一直走到對面路邊的樹蔭下,幾乎聽不到酒吧隱約的音樂聲了,才停下腳步。
“喂,識相點�!瘪T博從后面拽了一下湯君赫的胳膊,暗示他跟自己一起離遠些。
但湯君赫仿若未聞,走過去站到楊煊旁邊,跟他一起等著應茴開口。
馮博氣急,走過來揪著湯君赫的T恤,拉著他就朝一邊走。
湯君赫被他拽得朝一邊踉蹌了一步,緊接著伸手把T恤從馮博的指縫間拽出來,冷冰冰地看著他。
馮博不耐煩地罵道:“操,人家二位表白呢,你誰啊你,湊上去當電燈泡。”
“我是他弟弟,”湯君赫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反問,“你又是誰?”
“你真好意思說啊你,”馮博從頭到腳地打量著他,嘲諷道,“你是他弟,他可不是你哥。”
湯君赫不動聲色地反唇相譏:“這輪不到你來說�!�
“哦,輪到你這個三兒――”
話說到一半,楊煊突然側過臉開口了:“馮博�!甭曇舨桓�,警告的意味卻很明顯。
馮博立刻噤了聲,沒好臉色地白了一眼湯君赫。
那邊偃旗息鼓了,應茴才從身后拿出了一個包裝精致的黑色長盒子,遞給楊煊說:“這個給你。”
見楊煊不說話也不伸手接,應茴解釋道:“是巧克力,給你吃的�!�
楊煊微蹙著眉頭,側過臉看向別的方向:“我以為上次說得已經(jīng)很清楚了�!�
“啊,是的,”應茴像是也意識到自己的唐突,放低了聲音,柔聲細語道,“我是想,可能還有努力一把的可能……”
“沒這個可能�!睏铎又苯亓水�?shù)鼐芙^,這一次的態(tài)度遠不如上次委婉。
應茴沒料到等著自己的會是這樣冷漠的答案,一時有些怔住,回過神來,委屈得幾乎要落淚。
楊煊見她含著淚光,耐著性子解釋道:“跟你沒關系,是我自己的問題,我家的情況,你也知道一些�!�
“可是,你總是要有女朋友,總是要結婚的呀,”應茴幾乎有些哽咽道,“我不信你一輩子都這樣。”
相比她的情緒激動,楊煊幾乎可以稱得上不近人情,他平靜地說:“以后的事等以后再說�!�
路過的人紛紛扭頭朝他們看過來,應茴這才意識到自己有些咄咄逼人了,她平靜了一下情緒,才用略帶撒嬌的語氣低聲說:“那巧克力你總要拿著吧,好不容易買來的�!�
楊煊依舊淡漠道:“我不喜歡吃巧克力�!�
應茴這次卻堅持道:“你不拿著,那我就不把今天的拒絕當真了�!�
楊煊的耐心已經(jīng)耗盡了,剛想說“隨你”,后面?zhèn)鱽硪宦曂回6宕嗟穆曇簦骸拔蚁矚g吃巧克力。”
應茴有些懵地朝那個聲音的來源看過去,看到湯君赫正看著自己,表情不像是在開玩笑。
“操,你添什么亂,”馮博從樹干上直起身,剛想伸手拍他,卻見他朝應茴的方向走過去。
“�。俊睉顩]想到自己即將送出手的愛心巧克力會被半途截胡,愣道,“你要吃這個嗎?”
湯君赫幾乎是有些真誠地朝她點頭,又問道:“可以嗎?我想跟你換�!�
作為一個資深顏控,應茴對長得好看的人都頗有好感,對著這樣不識時務的湯君赫,她雖然不太高興,卻也拉不下臉來兇他,再加上她看出楊煊是絕不肯收這盒巧克力的,便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換了一種話術說:“那送給你吧,就當是楊煊給你的�!�
“是你給我的,”湯君赫較真道,“是我要跟你換。”
“哦……”應茴偷換概念失敗,又不能收回送出巧克力的話,只好把巧克力遞給他,答應道,“好吧,送給你,不過你不用跟我換了�!�
“要換的,你等等�!睖战舆^巧克力,朝酒吧跑過去。
應茴有些茫然地扭頭看楊煊:“他要跟我換什么��?”
“不知道,我上去值班了,你們早點回家�!睏铎诱f完,也朝酒吧走過去。
走進酒吧,他看到湯君赫站在吧臺,一邊跟服務生說著什么,一邊對著前臺一排精致的盒子指指點點。楊煊覺得他這個弟弟實在不按常理出牌,他腦袋里在想什么,連他自己都常常搞不清楚。
楊煊收回了視線,朝二樓走過去。
酒吧外面,馮博吊兒郎當?shù)乜窟^來:“茴姐,這回死心了吧?”
“你閉嘴�!睉畹伤谎�。
馮博聳了聳肩,又好奇地看向酒吧:“我說,我們真要等他�。俊�
“等等唄,”應茴無所謂地說,“我還挺好奇他要拿什么跟我換�!�
過了幾分鐘,湯君赫從酒吧里推門出來,手上多了另一個精致的盒子,應茴認出那是酒吧前臺賣的酒心巧克力,剛剛在前臺等楊煊的時候,她出于好奇多看了幾眼。
經(jīng)過包裝的酒心巧克力價值不菲,湯君赫剛剛說的要和她交換,原來不是開玩笑的。
“你還真要跟我換�。俊睉畈缓靡馑嫉匦Φ�,“算啦,送你吃了,反正楊煊也沒打算收,你把這個退回去吧�!�
“說了要換的�!睖請猿值馈�
“要換要換,憑什么白給啊,”馮博伸手接過來說,“我替她收了,兩不相欠啊�!闭f完回頭催應茴道:“走吧茴姐,別望眼欲穿了�!�
應茴依依不舍地抬頭看了看二樓的臺球廳,說了聲“嗯”,然后跟湯君赫說:“那我們走了,拜拜�!�
湯君赫點點頭,也朝著另一個方向走了。距離出門已經(jīng)兩個小時了,湯小年快回家了,他必須要趕到湯小年之前到家。
馮博一邊朝前走,一邊頻頻回頭看著湯君赫,猜測道:“我說茴姐,那小子不會暗戀你吧?”
應茴沉浸在被拒絕的悲痛中,悶悶不樂道:“什么啊�!�
“不然為什么偏要跟你換巧克力啊?”他拿著那盒酒心巧克力翻過來覆過去地看,“這玩意兒還不便宜呢。”
應茴否定他的猜測:“暗戀我的話就不是換而是送了好不好?”
“送的話太明顯了啊……”馮博繼續(xù)給自己的猜測找理由,“看他也不像有膽量送人巧克力的樣子,所以只能借換的幌子嘍。”
應茴興致缺缺地撇嘴道:“不管真的假的,反正我沒興趣搞姐弟戀�!�
楊煊在酒吧待到11點,換好班,準備下班回家了,臨走前突然被前臺的調(diào)酒師叫�。骸皸铎樱愕芨氵是情敵��?”
楊煊不明所以道:“嗯?”
“我看他買了一盒酒心巧克力給應茴,”調(diào)酒師抓起前臺的一個盒子,朝他晃了晃,“不便宜呢�!�
楊煊隨口問道:“多少錢?”
“578,關鍵他還沒帶錢你知道吧,”調(diào)酒師用手指點了點一旁的賒賬本說,
“喏,這還打了個欠條呢�!�
楊煊拿過那盒巧克力看了看,片刻后說:“我替他付了吧�!�
“什么情況?”調(diào)酒師開玩笑地笑道,“你弟弟可是你情敵啊�!�
楊煊懶于跟他解釋,掏出錢包隨口道:“他要喜歡,我不跟他搶�!彼麛�(shù)了六張一百,交給前臺的服務生道,“儀姐,幫我把帳銷了吧�!�
“要么我小時候總羨慕有哥哥的人呢,這帳說銷就給銷了,”服務生接過錢,又給他退了一百,“唉,哥哥掙錢也不容易啊,給你打個折吧�!笔樟隋X,她又把那張欠條撕下來,連著那一百塊遞給楊煊。
楊煊沒說什么,接過來看了看,把欠條折起來,塞到錢包里。
出了酒吧,楊煊打了輛車回家。七夕晚上人多,已經(jīng)11點多了,依然可以看到不少成雙結對的情侶。路過的出租車里幾乎都坐滿了人,楊煊一邊朝前走一邊看著路邊的車,幾乎走了半個小時才打到一輛車。
到家時已經(jīng)快十二點了,整個樓道里靜悄悄的,楊煊乘電梯上樓,拿出鑰匙開了鎖,然后推門進屋。正在換鞋,身后傳來了一道開門聲,在幽黑寂靜的房間里聽來格外清晰。
不需回頭,楊煊也知道那道開門聲是從湯君赫的房間傳出來的。
第三十三章
湯君赫趿著拖鞋朝楊煊走過來,手里拿著一瓶跌打損傷噴霧劑――還是楊煊上次給他的那小半瓶,他在昏暗的光線中看著楊煊,小聲說:“給你噴這個。”
“放茶幾上吧,一會兒我洗完澡再說。”楊煊換好鞋,從自己房間里拿了換洗的衣服,就徑自朝浴室走過去,把湯君赫獨自撂在原地。
話這么說,不過是為了敷衍湯君赫,一會兒洗完澡他還記不記得要噴藥水,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楊煊打小就沒少打過架,小傷小碰都司空見慣,那瓶噴霧劑還是他半年前打籃球時不小心崴到腳踝才買的,用了大半年也沒見底。
一處淤青還要這么掛心?他這個同父異母的弟弟還真是被嬌慣著長大的。楊煊沖著淋浴想。
楊煊洗澡一向很快,他簡單地套了個T恤和短褲,就推門走了出來。一出門,他就愣了一下――湯君赫手里拿著噴霧劑,坐在茶幾后面的沙發(fā)上,正一聲不吭地等著他,見到他便站了起來。
那一瞬,楊煊說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大概就是心尖處被細針輕輕地刺了一下,有點癢,也有點疼。與此同時他也感覺自己的左臂在隱隱作痛,像是晚上那人捶在他胳膊上的那一下后知后覺地開始起作用了――應該是心理作用,他想,畢竟他以前打架從來沒覺得疼過。
楊煊罕見地主動開了口,語氣仍是平淡的:“放那兒吧,我會噴的。”
湯君赫抓著那瓶噴霧劑站了起來,期期艾艾地看著道:“我?guī)湍銍姲�,你……我記得你右手用得不太習慣�!�
楊煊可以想出一百句嘲諷的話來,比如噴個藥水有什么習不習慣的,比如我可不像你那么細皮嫩肉,但他卻什么也沒說。因為他突然想起小時候湯君赫幫他寫田字格的那一幕,那時候他們還就左撇子這件事達成了“打死不改同盟”。
“那快點吧。”楊煊佯作不耐煩的語氣,他不知道這時該用什么態(tài)度來對待湯君赫才更妥當。
湯君赫一下子雀躍起來,幾乎是跳著靠到了楊煊旁邊,他抓著楊煊的手腕,借著窗外微弱的路燈,想看清楚那塊淤青�?晒饩實在太微弱了,他使勁睜大眼睛,也只能看到黑乎乎的手臂輪廓。
“太暗了,”湯君赫抬頭看他,小聲征求他的意見,“要不去我房間,或者你房間?”
楊煊覺得有些不習慣,湯君赫抓著他的手腕,貼近了仔細地看,溫熱的呼吸都掃到上面,讓他有種他們很親昵的錯覺。而他剛剛說出口的這句話,又陡然在親昵中摻進了一絲曖昧,讓他覺得說不出的怪異。
他稍稍用力,掙開湯君赫的手,摸索著墻壁上的開關,把客廳的大燈打開了。那種怪異的曖昧感被強烈的白熾燈一照,迅速地無影無蹤了,他這才覺得正常了一些。
也許是沒料到楊煊會突然開燈,也許是習慣了黑暗的眼睛一時無法適應刺眼的燈光,湯君赫的眼睛忽地瞇起來,睫毛撲扇了幾下,他伸手揉了揉,才完全適應客廳的燈光。他抬頭看了看天花板的大燈,又忍不住瞥了眼湯小年和楊成川的房間,像是有些緊張,但一番欲言又止后,終究什么也沒說。
楊煊不知道為什么只是噴個藥水會搞得這樣鄭重其事,他坐到沙發(fā)上,竭力作出若不經(jīng)意的樣子,催促道:“不暗了,快點吧�!�
湯君赫也跟著坐下來,拿著藥水晃了晃,對著楊煊手臂上發(fā)烏的那一處噴了兩下,然后伸出食指,在那塊皮膚上轉(zhuǎn)著圈抹了抹,又抓著他的手臂,低下頭呼呼吹了兩下。
那種怪異感又不失時機地冒了出來,楊煊收了手臂:“差不多得了�!�
沒想到湯君赫抬起頭看著他,瞇起眼睛笑了一下,眼神里混入了一絲得逞似的狡黠。
楊煊怔了一下,腦子里倏地閃過一個想法――這好像還是他第一次看見他弟弟長大之后這樣笑。
湯君赫笑起來的時候,眼睛彎彎的,眼尾的睫毛交錯著,目光中的陰郁一掃而空,給人一種天真的感覺。楊煊忽然想伸手摸一下他的頭發(fā)――不知道小時候那種綿軟順滑的手感有沒有改變,但他的指尖微微動了動,又忍住了。
湯君赫把噴霧劑的蓋子扣好,又沒話找話地問楊煊:“為什么要去臺球廳看場子��?”
“不然呢?”楊煊瞥他一眼。他本想起身回房間,但看看湯君赫好像并沒有想回去的意思,便也一時沒有動作。
“我覺得有點危險�!睖瘴罩鴩婌F劑,想了想說,“而且,酒吧里好像不許未成年進的,他們還要雇傭你,那不是違法的嗎?”
楊煊看著他若有所思的模樣,有些想笑,反問道:“你要舉報我?”
“不是,”湯君赫慌忙解釋道,“我是想,或許你可以做點別的……”
“只有你這樣的才會被一眼看出是未成年。”楊煊一點不給他留面子,他朝后倚了倚,靠在沙發(fā)背上,放松了一些,“做別的,你給我找?”
湯君赫像是真的思考過這個問題似的,猶豫道:“我是想,要不,你教我打臺球?我可以按小時付費的……”
湯君赫不知道楊煊為什么要做兼職――明明他看上去什么都有,根本不需要靠自己賺錢。早在他剛來這個家里時,楊成川就給了他一張銀行卡,他對自己這樣大方,對楊煊自然更不會虧待。但做兼職不就是為了賺錢嗎?湯君赫想,不管原因是什么,楊煊做兼職肯定是想賺錢的。
聽到他這樣說,楊煊是真的繃不住笑了一聲:“一小時多少?”
“你說呢……”湯君赫有點不好意思,“你來定吧�!�
楊煊意味深長地問:“你不是還背著欠條?”
湯君赫的臉“騰”一下紅了,結巴道:“我、我那是晚上出門太急,沒帶錢……”
楊煊低低地“哼”了一聲,像是又笑了一下:“打欠條給女孩子買巧克力?夠拼的�!�
“不是買,是換�!睖諏Α皳Q”這個字眼極盡固執(zhí)。
楊煊微微挑眉,問:“有什么區(qū)別?”
湯君赫看著他,幾經(jīng)猶豫,才下定決心說了實話:“不換的話,她就會把巧克力給你�!�
楊煊聽他這樣說,一開始沒有什么反應,片刻后,眉頭才緩緩皺起來,看向他:“什么意思?”
湯君赫做錯了事一般地垂下睫毛,低聲說:“你可能聽了會生氣,但是……我剛剛仔細想了一下,上次說得好像有點不對,我對你,跟周林對我不太一樣,但是有點像應茴對你一樣�!�
這話一出,楊煊素來冷靜的情緒瞬間爆發(fā)到了一個臨界點,他幾乎是有些震驚地擰著眉看向湯君赫,他同父異母的弟弟――他到底知道自己在說什么嗎?難得自己有耐心坐下來跟他緩和一下關系,他居然這樣語出驚人。上次他說什么跟周林一樣的那句話,楊煊只覺得有些怪異,卻沒怎么往心里去,只以為他在拿話刺自己,但這一次,他卻怎么也做不到同樣無視了。
楊煊的表情徹底冷了下來,打量著他道:“你瘋了吧?”
不料湯君赫自己也像是苦惱萬分似的:“我也覺得�!�
楊煊一時分不清他是在拿自己尋開心還是真的在為這件事苦惱,只覺得眼前發(fā)生的事情相當荒唐,一時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了,最后簡單粗暴地扔出一句:“你搞同性戀不要搞到我頭上來。”
湯君赫看出楊煊是真的生氣了,不知所措道:“我沒有,我也不確定……”
楊煊煩躁地站起來,剛想抬腳,又想起什么,他從兜里拿出錢包,把欠條翻出來扔到湯君赫身上:“欠條幫你還了,以后別去臺球廳了。”說完就朝自己的房間走。
湯君赫緊跟著站起來,剛要著急忙慌地上去拉住楊煊,湯小年的房間門卻突然從里面被推開了。
湯小年今晚睡得很不踏實,滿腦子都是聽完音樂會后楊成川看不起自己的神情――一個七夕過得這么糟心,倒還真不如不過。
自打年輕的時候,楊成川就常常暴露出這種優(yōu)越感來,時不時就要在湯小年面前顯擺自己高人一等的文化氣質(zhì)。只是那個時候的楊成川外形清俊,內(nèi)里就算爛成一團腐肉,酸腐氣倒也沒那么明顯�,F(xiàn)在他人到中年,又自恃身居高位,更是處處看不起湯小年。
湯小年自知自己沒文化,只好悶著氣不吭聲,但這口氣不出,就一直在胸口翻騰著發(fā)酵。她翻來覆去地折騰到十二點多,怎么也睡不著。
迷迷糊糊間,她似乎聽到客廳有人在說話,但隔著一扇門又聽不太清楚,抬眼一看,客廳有燈光順著門縫泄進來一些。
她心里煩悶,下床推門一看,正看到楊煊在給自己的兒子甩臉色看,那神情在湯小年看來,真是跟年輕時的楊成川像極了。
“還不睡?”湯小年披散著頭發(fā),轉(zhuǎn)頭看了看楊煊房間關上的門,走上來拉著湯君赫的胳膊,低聲斥他,“你半夜不睡跟他在客廳干什么?”
“我起來去廁所�!睖杖鲋e道。
湯小年明顯不信:“那他給你甩臉色?”
湯君赫剛惹了楊煊生氣,這時無精打采道:“沒有,你看錯了媽�!�
“叫你離他遠點,你就不聽,”湯小年恨鐵不成鋼地數(shù)落他,“還老是自己湊上去,他啊,跟楊成川一樣的,表面看挑不出毛病,其實都是壞到了根里。”
湯君赫低垂著眉眼說:“我去睡覺了�!�
湯小年不輕不重地揉了一下他的頭發(fā):“趕緊去�!�
走到房間的時候,湯君赫想,壞到根里的那個人,好像是自己。
第三十四章
事情搞砸了,湯君赫有點恐慌。
打算殺死周林的前一晚他沒怕,被警察叫去做筆錄的路上他沒怕,在臺球廳面對那人揮過來的一拳時他也沒怕,可是想到楊煊剛剛面沉似水的神情,他卻怕得像一條躺在砧板上等著菜刀落下的魚,忐忑不安又無路可退。
他有些后悔自己剛剛的沖動,可是又不知道如何做才是正確的――這件事除了跟他哥哥楊煊說,他還能告訴誰呢?告訴他媽媽是不可能的,湯小年會瘋掉的,不但瘋掉,可能還會采取一些極端的行動。告訴他同桌尹淙?她熱心又友好,也許會幫上一點忙,可是想到之前遭遇過的校園冷暴力,他又無法對著一個“同學”身份的人吐露這樣難以啟齒的秘密。
思來想去,好像也只能告訴楊煊了……楊煊是他哥哥,就算目睹了他差點成為一個殺人犯,就算因為阻止他而毀掉了自己進入省隊的大好前途,他也沒有對自己產(chǎn)生一絲一毫的偏見與憤怒。
誠然,楊煊對他的態(tài)度一向都是冷漠的,間或可能還夾雜著威脅與嘲諷,可是不知道為什么,他就是能夠感受到那種漠然的外表之下,楊煊對他的無奈和包容,他幾乎是勢如破竹般地對他哥哥楊煊產(chǎn)生了信賴,乃至于依賴的感情。
可能連他自己也沒意識到,那個灰蒙蒙的黃昏里,他親手交給楊煊的,不止是一把泛著冷光的鋒利的水果刀,還有他那顆不諳世事而又滿腔赤誠的真心。
湯君赫確定無疑地認為,就算發(fā)生了天大的事情,楊煊也不會不管他的。
更何況,上次他和楊煊說的那句,他跟周林沒什么不同的話,楊煊都沒放在心上,這次他再說自己其實和應茴更像,楊煊說不定還能大大地松一口氣。湯君赫不無樂觀地這樣想。
他打算把自己心里那種悸動而反常的心思告訴楊煊,寄希望于他能幫自己解惑――楊煊什么都懂,他一定能幫到自己的。就算幫不到,他也可以借此試探一下楊煊的態(tài)度。
可是沒想到,楊煊不但沒有松一口氣,也沒打算幫他,反而像被觸了逆鱗似的,瞬間冷下了神情。想到這里,湯君赫攥緊了手心,竭力把心里涌動的不安壓了下去。
忐忑的同時,他也有些暗自慶幸――幸好楊煊的怒氣來得及時,如果他像以前一樣鎮(zhèn)定平靜,那他接下來就很可能就把自己夢到楊煊然后發(fā)生夢遺的事情說出來了……如果他把那件事說出口,那后果真是不堪設想,湯君赫覺得有些后怕。
也許該道個歉?他局促不安地想,或許道個歉楊煊就不生氣了。畢竟,他哥哥是不會不管他的。
這樣想著,他感覺事情還有轉(zhuǎn)圜的余地,很快做好了第二天去臺球廳跟楊煊道歉的打算,在腦中排好了臺詞,然后就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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湯君赫沒想到的是,他哥哥楊煊真的不理他了。
第二天下午,他從酒吧附近的商店里買了兩根冰淇淋捏在手里,打算跟楊煊道個誠心實意的歉,告訴他自己昨晚那句話不是那個意思――反正他一向?qū)θ鲋e這種事得心應手。
他要告訴楊煊,他說的“和應茴一樣”,是指他也喜歡楊煊,但弟弟喜歡哥哥,難道有什么問題嗎?
不但如此,他還打算倒打一耙,告訴楊煊,哥哥不喜歡弟弟,才是不正常的,不道德的,沒有盡到兄長的義務。
湯君赫覺得自己這套腹稿編排得很完美。
走到酒吧門口,他和往常一樣,神情自然地要抬腳邁進去。
沒想到門口站著的那個服務生這次卻伸手攔住了他:“不好意思小朋友,酒吧不接待未成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