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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潮汐是海水的呼吸�!睏铎拥吐暤�。

    湯君赫轉(zhuǎn)過臉看著他,低低地重復(fù)道:“潮汐……是海水的呼吸�!�

    “沒聽過嗎?”楊煊笑了笑,“我第一次到海邊的時候,我媽媽跟我說的�!�

    “我還記得她的樣子�!�

    “我媽?”見湯君赫點(diǎn)頭,楊煊有些驚訝地挑眉,“已經(jīng)十多年了吧?”

    湯君赫點(diǎn)頭道:“小時候的事情我都記得�!�

    過了一會兒,楊煊才淡淡道:“有時候記性太好也不是一件好事�!�

    “但我記住的都是開心的事�!睖照f。跟楊煊有關(guān)的事情他都記得,而至于遭遇校園冷暴力的那一段時間,盡管發(fā)生的時間更近一些,在他的記憶里卻已經(jīng)變得很模糊了。

    湯君赫說完,又看向遠(yuǎn)處的天空,他從來都不知道天空可以遼闊成這樣。周遭闃無一人,偌大的天幕就像一張鋪天蓋地的油畫,讓他覺得千里之外的潤城是那么渺小,身處其中的他和楊煊也是這樣渺小,他們的一舉一動對于眼前這片遼闊的天地是多么微不足道,即便他們葬身在此時此地,也只會激起海面一絲微小的波瀾而已,然后很快又會恢復(fù)潮汐的韻律。

    潮汐永無止盡,大海并不會為誰停止呼吸。

    他們在之后的一天又去了附近的一條集市街,只是牽著手閑逛,并沒有什么執(zhí)意要買的東西。

    在集市的盡頭有一家很小的店面,墻壁上畫了不少有些奇怪的圖案,湯君赫停下腳步,朝店門口看過去。那里坐著一個長發(fā)的男人,正在給面前的人紋身。

    楊煊正要帶著他原路返回,湯君赫扯了扯他的手,低聲叫:“哥�!�

    楊煊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怎么了?”

    他們說話的聲音被那個長發(fā)的男人聽到,他抬頭看過來,見他們牽著手,目光毫不掩飾地在他們身上走了一圈,開口問道:“紋身么?”是個中國人,說著很標(biāo)準(zhǔn)的普通話。

    湯君赫看著他點(diǎn)了點(diǎn)頭。這一次他倒是沒想要征求楊煊的意見。

    “進(jìn)來吧,”那人說,“等半個小時就行,你們先選一下圖案。”

    湯君赫拉著楊煊走進(jìn)去,坐到旁邊的木沙發(fā)上,接過紋身師遞過來的圖冊。

    “紋哪兒?”店里的小學(xué)徒走過來招呼他們,“你們都要紋嗎?”

    湯君赫看了一眼楊煊,見他低著頭翻圖冊,抬頭對那人說:“是我要紋。”

    “你是學(xué)生?”那人看他年紀(jì)有些小,建議道,“如果想紋在不顯眼的地方的話,上臂啊,胸口啊,背上啊,還有腿上,都可以的。”

    “別那么含蓄,”門口的紋身師笑道,“腰上屁股上也可以,你皮膚很白,紋哪兒都好看�!�

    湯君赫想了想,猶豫道:“腰……”

    “腳踝吧�!睏铎娱_口道。

    湯君赫愣了一下,隨即點(diǎn)頭道:“嗯,腳踝�!�

    紋身師抬眼看向他,調(diào)笑道:“你們什么關(guān)系啊,你這么聽話。”

    “我哥哥�!睖照f。

    “哦,哥哥~”紋身師的語氣聽上去有些輕佻。

    湯君赫沒看畫冊,他對走過來的紋身師說,他要紋一株楊樹。

    紋身師經(jīng)驗(yàn)老道,點(diǎn)頭說沒問題,他很快畫出了一株小白楊,不是寫實(shí)風(fēng)格的那種,看上去有些抽象。

    湯君赫坐在紋身床上,他的腳腕白皙纖細(xì),紋身師握著他的腳踝畫圖案時,抬頭朝他擠了擠眼睛:“紋在腳踝上會很好看,你哥哥眼光不錯�!�

    楊煊站在門口抽煙,不知道有沒有聽到這句話。

    “不過,我覺得紋在腰上他也會很喜歡�!奔y身師低聲道。

    湯君赫微紅著臉沒吭聲。

    紋身機(jī)發(fā)出細(xì)小的嗡鳴,針刺在皮膚上,湯君赫疼得咬著牙。楊煊抽完了一支煙,倚在門框上低頭朝這里看過來。

    紋完了樹干和樹杈,接下來該紋樹葉了,楊煊突然開口道:“就這樣吧。”

    湯君赫松了牙關(guān),抬頭看向他,紋身師也停了手上的動作:“嗯?”

    “樹葉就不用了吧�!睏铎诱f。

    紋身師看向湯君赫,用眼神征求他的意見。

    “那就這樣吧,”湯君赫說,“樹葉是會枯萎的。”

    “也可以,這樣更簡單一點(diǎn),也很好看�!奔y身師點(diǎn)頭道。

    紋身室里燈光暖黃,把湯君赫的皮膚映襯得猶如細(xì)膩的瓷器,那株白楊的刺青比硬幣稍大一些,就在單薄的踝骨上方,看上去很漂亮。

    刺青做好之后,紋身師收了紋身針,問道:“可以嗎?”

    湯君赫屈起腿,彎下身湊近去看,點(diǎn)了點(diǎn)頭。

    “哥哥覺得呢?”紋身師站起來給他讓位置。

    楊煊走過去,半蹲在紋身床旁邊,伸手握著湯君赫的腳腕,仔細(xì)看了看說:“挺好的�!�

    那幾天里,他們幾乎都是在海上度過,有一天他們還去看了鯨魚,巨大的扇形魚尾在海面上掀起了壯觀的浪花,微涼的海水濺到他們身上,那一瞬太陽也從海平面跳出來,隔著水光看過去像一團(tuán)驟起的火焰,剎那間岑寂的海面似被點(diǎn)燃,火光落在深邃的海域里不住晃動,大自然的浩瀚與綺麗淋漓盡致地鋪展在他們眼前。

    湯君赫在那一刻想到,原來潤城之外是這個樣子的。

    那晚他趴在窗邊看海,白色沙灘反射著星光,看上去像潤城冬天的雪。他一點(diǎn)都不想回到潤城,于他而言,潤城就只是一個房間和一間教室那么大,身處其間的自己被種種期望壓著,被湯小年密不透風(fēng)的關(guān)懷包裹著,幾乎透不過氣來。

    繼而他又想起小時候湯小年送他到楊煊家里,他哭著想她的那些日子,他們相依為命了很多年,她是他媽媽,他還是有些放心不下她。

    他的自由像一個拴在潤城的氣球,可以飄得很遠(yuǎn),但最終還是要落回去。楊煊就是帶著他飄走的風(fēng),可是風(fēng)會永遠(yuǎn)都不停下嗎?

    湯君赫有點(diǎn)傷感,以前他是不懂傷感這種情緒的,他16歲以前的人生被恐懼和冷漠占據(jù),屬于自己的情緒少得可憐,遇到楊煊之后,他才嘗到了患得患失和求而不得。

    楊煊坐到床邊,伸出手拉他的腳腕,湯君赫毫無防備,被他拉著在床上朝后滑了一段距離。他轉(zhuǎn)頭去看,楊煊正低頭看他腳腕上的那個刺青,刺青已經(jīng)開始結(jié)痂了,有些疼,也有些癢。

    “哥哥�!睖战兴�。

    楊煊抬眼看著他,因?yàn)檠鄹C略深,當(dāng)他直直地看向某個人的時候,總是顯得有些深情,靠近了再看,又覺得那抹深情只是假象,眼神里只有冷漠而已。但他們現(xiàn)在這樣對視,湯君赫卻覺得他既看不到深情也看不到冷漠,他只覺得楊煊的眼睛黑沉沉的,像那天火燒云褪去后一片幽深的海面。

    他爬過去觸碰楊煊的性器,那里的欲望是關(guān)于他的,他伸手解開最上端的那顆紐扣,用牙齒咬著拉鎖的鎖頭,一格一格地將拉鏈拉下來。

    湯君赫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這么做,他只是憑著本能,想讓楊煊為他起更多的反應(yīng),當(dāng)半硬的性器完全勃起,隔著一層布料暴露出完整的形狀時,他覺得內(nèi)心涌上一種強(qiáng)烈的滿足感。而楊煊也并沒有阻止他,他只是用那種黑沉沉的眼神看著他。

    湯君赫隔著內(nèi)褲去舔弄那個部位,那里已經(jīng)很硬了,在棉質(zhì)布料上印出些許水跡,分不清是他的唾液還是性器分泌的體液。

    他湊近了把那個進(jìn)入過他身體的性器掏出來,它幾乎要彈到他臉上,以至于他下意識朝后躲了一下。楊煊伸手扶住了自己充血的性器,在他嘴角拍打了兩下。

    湯君赫湊上去舔它,把上面咸腥的液體舔光了,然后張口含住它,他努力地將它全部吞下去,可是它太大了,以至于他吞下一段時退了出來,緩了口氣才吞得更深了一些。

    龜頭抵著喉嚨的感覺讓他有些想要干嘔,但是他忍住了。他嘗試著吞吐,在吞得淺些時用舌尖鉆入頂端的小孔,劃過龜頭與莖身連接的地方,繼而吸著氣將那根東西全部吞咽下去。

    楊煊伸手按著他的頭發(fā),用的力氣并不大,但卻足夠掌控湯君赫,他在他的口腔里進(jìn)出,抵到他的喉嚨口,那里有時會收縮一下,就好像湯君赫高潮時絞緊的身體內(nèi)壁一樣。

    湯君赫的口腔已經(jīng)有些發(fā)麻了,但他還是賣力地吞咽著楊煊的東西。他注意到在他做出吞咽的動作時楊煊會微微皺一下眉,那是他克制欲望的本能反應(yīng)。湯君赫很喜歡他的這個反應(yīng)。

    他感覺楊煊進(jìn)出的動作快了一些,口中的性器也隨之脹得更大,他以為楊煊會這樣射進(jìn)來,他希望他射進(jìn)來,他喜歡楊煊的一切,但在他這樣想的時候,楊煊握著自己的東西退了出來,精液幾乎就是在那一瞬間射出來的,射在了湯君赫的臉上。白灼的液體掛在他的頭發(fā)上,睫毛上,臉頰上,還有一些留在那兩片嫣紅的嘴唇上。

    湯君赫對于噴射在臉上的液體有些不知所措,他有片刻的恍神,微微失神地抬頭看向楊煊,楊煊伸手在他頭上揉了兩下,手上用了些力氣,然后從床頭桌上抽出了紙巾,抬著他的下巴將他頭發(fā)和臉上的精液一點(diǎn)一點(diǎn)擦干凈。扔掉紙巾之后,他捧著湯君赫的臉,俯下身在他的嘴唇上用力地吻了一下。

    他們這晚又做了一次,楊煊握著湯君赫的腰,很深地進(jìn)入他�!凹y在腰上也不錯�!弊龅揭话氲臅r候楊煊忽然這樣說。

    “如果你喜歡的話……”湯君赫被頂?shù)脭鄶嗬m(xù)續(xù),字不成句地說,“我,我再去……紋一個�!彼麄冏鲞^很多次了,他知道他哥哥喜歡從后面進(jìn)入他,以往他有時會要求轉(zhuǎn)過身,因?yàn)樗肟粗鴹铎幼觯@一晚他幾乎在竭盡全力地配合楊煊,他把腰塌下去,屁股翹得很高,讓楊煊一次又一次進(jìn)入他。

    過了很久之后,湯君赫才明白過來那晚自己獻(xiàn)祭式的心情從何而來――他想做得更好一點(diǎn),想讓楊煊記住他,即便楊煊以后會和別人做這些事情,他也希望楊煊能在某一瞬間想起自己,青澀的也好,淫蕩的也罷。

    那晚他們做了很多次,但過了很久之后,湯君赫才明白過來那晚自己獻(xiàn)祭式的心情從何而來――他想做得更好一點(diǎn),想讓楊煊記住他,即便楊煊以后會和別人做這些事情,他也希望楊煊能在某一瞬間想起自己,青澀的也好,淫蕩的也罷。

    在他們都疲倦地躺下之后,汗津津的湯君赫靠在楊煊身上,他想到一周的期限已經(jīng)到了,可是他無論如何也沒辦法說出要走的話,他還是不想跟楊煊分開。他太貪心了。

    他們聽著潮汐的聲音聊天,楊煊忽然問他以后想做什么。

    “我也不知道,”湯君赫說,“以前我想過做一個醫(yī)生。”

    “嗯?”楊煊問,“為什么?”

    “我姥姥小時候得病,醫(yī)院的人說治不好,我那時候就這樣想了,”湯君赫聽著楊煊的心跳聲說,“但現(xiàn)在我覺得,如果跟你在一起的話,做什么都可以�!�

    沒有得到楊煊的回應(yīng),湯君赫繼續(xù)說:“不參加高考也可以�!�

    “翹掉復(fù)試,又翹掉高考?”

    湯君赫沒說話,但他心里的確是這樣想的。可是湯小年會瘋的。他繼而又想到這一點(diǎn)。

    “哥哥,明天我能不能給我媽媽打個電話?”湯君赫小聲問。

    “打吧�!睏铎诱f。他又撥開了湯君赫的額發(fā),伸手去觸碰那一小塊疤。也許他們很快就會消掉了,他想。

    湯君赫一夜也沒睡著,他的右眼皮一直跳,湯小年曾經(jīng)說過“左眼跳財(cái)右眼跳災(zāi)”,不知是不是受了這個心理暗示,他總覺得不太踏實(shí)。

    楊煊似乎也沒睡好,他們就這樣互相依偎著,聽著窗外的樹葉聲和潮水聲,天剛蒙蒙亮,湯君赫就睜開了眼,他試探著低聲說:“哥,你醒了嗎?”

    “嗯,”楊煊抬起手背蓋著自己的眼睛,“現(xiàn)在打電話?”

    “打吧……”湯君赫說。

    對于他一大早就起來打電話的做法,楊煊并沒有說什么,他只是坐起來,將聽筒遞給湯君赫,然后按了幾個鍵,讓湯君赫繼續(xù)撥手機(jī)號。

    跟上次不同的是,這次的嘟嘟聲響了好一會兒,那邊才接起電話。湯君赫的不安感越來越強(qiáng)烈,他幾乎有些害怕開口了,他緊緊地握著聽筒叫了一聲“媽媽”。

    “你還記得你有個媽��?”湯小年的聲音聽上去有些疲憊,但又出奇的平靜。

    湯君赫的不安感被壓下去了一些,在那一瞬間他幾乎涌上一股僥幸心理,覺得說不定自己還能和楊煊多待幾天,但湯小年的下一句話就讓他剛剛落下的心臟驟然提了上去。

    “楊煊在你旁邊吧?”湯小年在電話里用那種出奇平靜的語氣說,“你告訴他,他那個人渣爹啊,只剩一口氣了,趕緊回來給他送葬吧�!�

    第七十六章

    湯君赫被這個突如其來的噩耗打懵了,他懷疑自己聽錯了:“媽,你說什么?”

    “你啊,你讓楊煊聽電話吧�!睖∧暧袣鉄o力地說。

    她話語中的無力感順著電話線絲絲縷縷地鉆進(jìn)湯君赫的耳朵里,湯君赫指尖的顫抖在頃刻間爬滿了全身,他倏地開始渾身發(fā)抖,抖著把聽筒交給了楊煊。

    接過聽筒的那一刻,楊煊的臉上就結(jié)了一層凝重的霜,接電話的時間每過一秒,這層霜就要厚上一分,等到接完電話,他臉上的表情已經(jīng)凝固得猶如冰封了,握著聽筒一動不動地發(fā)怔。

    湯君赫怕極了,他的牙齒打著顫,從喉嚨里面擠出來的聲調(diào)也是顫的:“哥……”見楊煊還是怔著不動,他又抖著聲音叫了一聲。他伸手去握他哥哥的手,可是他們的手都是冰涼的,誰也給不了誰一絲溫度。

    楊煊這才回神,他臉上那層厚重的冰層就在這一瞬間碎裂了,暴露出了一個十八歲少年在突遭變故時的脆弱和不知所措。他繼而闔上眼,將脆弱全部斂在薄薄的眼皮之下,然后重重地呼出一口氣來,聲音啞得變了調(diào):“回去吧�!�

    回程的路途遠(yuǎn)沒有來時順利,通往省城的航班由于省城暴雨而全部遭到取消,他們只能先坐飛機(jī)到達(dá)燕城,然后再坐火車中轉(zhuǎn)到潤城。

    機(jī)場上各種語言齊齊地朝他們耳朵里涌上來,過往行人的腳步聲匆忙而凌亂。楊煊腳下的步子比來時邁得更快一些,手上緊緊地握著湯君赫的手腕。湯君赫幾乎跑著才能跟上他,他的手腕被楊煊攥得生疼,那幾根收緊的五指好像緊貼著他的骨頭,可是他一聲也不吭。盡管對楊成川一直心存恨意,但在這一刻他也只是感到驚慌和無措。

    十幾個小時后,飛機(jī)落地,他們在燕城坐上了火車。不知從哪個城市開始,雨就開始一直不停地下,越是靠近潤城,暴雨就越是瓢潑。

    湯君赫從來沒有見過楊煊這樣――他靠在椅背上閉著眼睛,渾身上下透著頹唐和疲憊,凸起的喉結(jié)偶爾因?yàn)橥萄识舷禄瑒�,以往的驕傲與閑散此刻在他身上蕩然無存。

    湯君赫去接了熱水,他用手碰了碰楊煊的胳膊:“哥……”

    楊煊睜開眼,眼睛里布滿了紅血絲,湯君赫被嚇了一跳,他看到他哥哥的眼神里閃過一絲茫然,“哥,你喝點(diǎn)水�!睖瞻阉f到他眼前,小聲說。

    “你喝吧�!睏铎訂÷暤�,他微微坐直了身體,伸手捏了捏眉心,然后又閉上了眼睛。

    “快到了�!睖照f著,伸手去握楊煊的手。以往楊煊的手指總是微涼而干燥的,但此刻那五根手指都是冷硬的,從骨頭縫里朝外冒著寒氣。

    已經(jīng)過了十幾個小時,楊煊還是不敢相信楊成川突遭意外的事情,但湯小年在電話里的語氣讓他不得不信。

    “你爸啊,就差一口氣等著你回來呢,你要是還有點(diǎn)良心,就回來看看這個人渣吧。”

    “你說是不是報應(yīng)啊,每年潤城都要防汛,怎么偏偏今年的事情就讓他趕上了�!�

    楊煊覺得這可能是楊成川使出的一招苦肉計(jì),專門為了騙他們回潤城而編造出來的,如果是這樣的話,在他見到楊成川的第一眼,他就要不顧晚輩身份,狠狠地朝他掄上一拳。

    前座的竊竊私語這時清晰地傳過來,讓他心里僅存的一絲僥幸徹底破滅了。

    “聽說是在前線視察,剛接受完采訪,記者收了機(jī)器,突然山上就爆發(fā)了泥石流,有一塊山石砸到頭上,當(dāng)場就不行了。”

    “才40歲,太可惜了,電視上看著一表人才的,”說話的人嘖了一聲,“這得對家庭造成多大打擊啊�!�

    “聽說剛二婚不久,唉……”

    一聲欲言又止的嘆息終止了前面的兩人關(guān)于這件事的討論。

    湯君赫覺得握著自己手指的那只手驟然縮緊,他的手指幾乎要被捏斷了,他轉(zhuǎn)過頭看楊煊,楊煊還是閉著眼睛,額角凸起一條青筋,在蒼白的皮膚下突突地跳動著。

    潤城被這場猝不及防的暴雨席卷,街道上的雨水翻滾著涌入下水道,排水落后的老城區(qū)內(nèi),馬路上的積水已經(jīng)漫過小腿。連續(xù)幾天的暴雨讓這座小城的交通系統(tǒng)幾近癱瘓,街上僅有的零星幾輛車正趟著水艱難行駛。

    陳興冒著雨來了,他頭發(fā)上滴著水,跟在后面給他們倆撐傘,自己淋在外面:“快點(diǎn),快上車!”

    車載廣播上的所有當(dāng)?shù)仡l道都在播放楊成川遇難事件的新聞:“17日晚八點(diǎn),副市長楊成川在得知蒙縣突發(fā)泥石流災(zāi)害后,于第一時間親臨一線組織搶險救援工作,而就在蒙縣居民安全撤離受災(zāi)地區(qū)之后,年僅40歲的副市長楊成川突遭當(dāng)?shù)匦》秶嗍鞅l(fā),被山上滾落的一塊山石砸中頭部,當(dāng)場陷入重度昏迷。目前,楊副市長正在醫(yī)院緊急搶救當(dāng)中,記者將會持續(xù)跟蹤報道此事。據(jù)統(tǒng)計(jì),這場泥石流已造成蒙縣13人死亡,25人重傷,目前受災(zāi)地區(qū)全部居民已安全遷出。據(jù)防汛辦相關(guān)負(fù)責(zé)人介紹,本次降水覆蓋面廣,局部強(qiáng)度大,各區(qū)縣……”

    楊成川怎么也沒想到,自己生命會以這種方式終結(jié)。那天是自主招生復(fù)試的時間,湯君赫翹了考試,湯小年把所有的怒火和怨氣都集中在他身上,瘋了似的讓他把兒子還給他。

    “你那個寶貝兒子是同性戀!”楊成川一怒之下朝她喝道。

    湯小年愣了一下,隨即以高他幾度的聲調(diào)罵回去:“楊成川你瘋了吧,他是我兒子,他也是你兒子!”

    “你看看你養(yǎng)出了一個什么好兒子!”楊成川說完走進(jìn)書房,重重地摔上門,坐到木沙發(fā)上心煩意亂地抽煙,耳朵里除了瓢潑大雨打在窗戶上的噼啪聲,就是湯小年在外面聒噪的罵聲。

    楊成川幾經(jīng)克制才沒把事情的真相吐露出來,事實(shí)上在楊煊帶著湯君赫離開的那天,他就大致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楊煊和湯君赫離開坐實(shí)了他們“同性戀”的事實(shí),這件事情太荒唐了,楊成川難以置信的同時怒火中燒,比收到那條短信時還要憤怒百倍。本想將這件事情告訴湯小年,但湯小年當(dāng)晚幾近崩潰的神情讓他難以開口,他只能一遍一遍地勸慰她,說楊煊只是要帶著君赫出去玩幾天,不會出事,讓她別太沖動。

    楊成川到底是一家之主,他不能跟湯小年一起變成崩潰的瘋子,一家里總得有一個冷靜清醒的人。他在官場摸爬滾打多年,見識過的場面也不少,處理事情的情商還是有的。勸完湯小年,他強(qiáng)自冷靜下來,捋了一下事情的經(jīng)過,打算先將這件事瞞過湯小年,把兄弟倆勸回來,從頭到腳地狠抽一頓,再把楊煊親自押到國外。至于湯君赫,這次他非要找個心理醫(yī)生過來,里里外外地給他治一遍!

    如果下個周這兩人還沒回來,他非得親自去國外把他倆拎回來,真是荒唐至極!

    聽著湯小年在門外的罵聲,楊成川狠狠地抽了幾下煙,然后掏出手機(jī)給幾天前打過來的那個座機(jī)號撥了回去,依舊是占線。他按捺住火氣,翻出手機(jī)上的短信界面,平息了一下心中的怒火,強(qiáng)自鎮(zhèn)靜地給楊煊發(fā)了一條長長的短信,動之以情,曉之以理,所有的內(nèi)容都為一個主題服務(wù)――趕緊回來,別胡鬧了!

    楊成川剛將短信發(fā)出去,市防汛辦的負(fù)責(zé)人突然來了電話:“楊副,蒙縣出大事了,豐原山突然爆發(fā)了泥石流,山下那個村全給淹了砸了!”

    楊成川當(dāng)即意識到大事不好,表情一肅,問道:“死人了沒?”

    “死了,唉……現(xiàn)在已知的死了三個,具體數(shù)字還沒統(tǒng)計(jì)出來,現(xiàn)在正組織村民往外撤出……”

    “我馬上趕過去。”楊成川立即站起來掐了煙,披上一件西服,領(lǐng)帶也沒來得及打,司機(jī)也顧不上叫,冒著雨就到車庫里開車。

    潤城多雨,防汛工作一直都是重中之重,今年上面將這個重任交給了他,這是對他能力的認(rèn)可,也將是他日后升遷的重要一步�,F(xiàn)在蒙縣泥石流造成傷亡,他這個總督察無論如何也逃脫不過事后追責(zé),他得在第一時間趕過去補(bǔ)救。

    事實(shí)上那天他去到蒙縣之后,救災(zāi)搶險工作已經(jīng)組織得差不多了,泥石流已經(jīng)爆發(fā)過一輪,雨勢也小了一些。電視臺有記者過來采訪,為了追求現(xiàn)場感,他們就站在一片泥濘的山腳下進(jìn)行采訪。楊成川先是總結(jié)了搶險工作的進(jìn)程,又反思了防汛工作的不到位,最后保證會厘清事件責(zé)任,安撫好受難家庭,做好善后工作。短短幾句話將事情概述得清晰有力,楊成川在鏡頭前的表述能力向來穩(wěn)妥。

    但就在接受完采訪的幾分鐘之內(nèi),楊成川剛想將防汛辦負(fù)責(zé)人叫過來痛罵一頓,第二輪泥石流突然在他身后爆發(fā),在他還未意識到頭頂危險的時候,就被一塊從山頂滾落下來的山石砸得失去了意識。

    ***

    重癥監(jiān)護(hù)病房里安靜得猶如一片死寂,楊成川吊著最后一口氣等著他的兩個兒子回來。他的呼吸微弱到幾近停止,但心跳還在勉力維持著,一天前醫(yī)生已經(jīng)宣告了他腦死亡的消息,停止了搶救工作。

    腦死亡,意味著楊成川已經(jīng)無法感知到外界的任何變化,此刻他像一棵被暴雨砸垮的植物,毫無意識地等著呼吸終止的那一刻。

    楊煊疾步走進(jìn)病房,湯君赫在后面跟著進(jìn)來。神情憔悴的湯小年伸手拉過湯君赫,嘆了口氣。楊成川的秘書退后一步,給走過來的楊煊讓路。

    以往意氣風(fēng)發(fā)的楊成川此刻臉上帶著呼吸機(jī),身上插滿了各種管子,以此維持著他奄奄一息的生命。楊煊走過去,俯身看著病床上的人。這還是那個意氣風(fēng)發(fā)的人渣楊成川嗎?楊成川明明要比病床上的這人高一些,壯一些,可是這具虛弱的身體上頂著的這張臉又的確是楊成川,他看了十七年,不會認(rèn)錯自己的爸爸。

    楊成川緊閉著雙眼,就好像已經(jīng)死了一樣,只有旁邊的心電圖機(jī)在在滴滴地響著,顯示著他身上的最后一絲生命跡象。

    楊煊咽了咽喉嚨,伸手握住楊成川的手,手臂上凸起的青筋暴露著此刻他內(nèi)心翻滾著又被壓抑下去的情緒。

    他對著楊成川低聲叫了一聲“爸”,聲音已經(jīng)啞得不像他了。

    楊成川已經(jīng)失去意識了,他感知不到周圍的變化,也聽不到周圍的聲音,可是在楊煊喊了這一聲“爸”之后,他的眼皮動了動,睜開了雙眼,渙散的瞳孔看向楊煊,好像突然要活過來了一樣。

    楊煊猛地抬頭,看向站在一旁的醫(yī)生,啞聲道:“他的眼睛……”

    醫(yī)生也注意到楊成川睜開眼,靠過來扒開他的瞳孔看,隨即無能無力地?fù)u了搖頭,又嘆了口氣。

    沒有影像,睜眼只是無意識地條件反射。

    “爸……”楊煊又叫了一聲,楊成川這次卻沒有任何反應(yīng)。

    楊煊盯著他半闔的眼睛看了半晌,終于無力地垂下頭,緩緩地在病床邊半跪下來,額頭貼著楊成川冰涼的手。他的頭深埋著,肩膀微微聳動,像是哭了。

    楊成川渙散的瞳孔已經(jīng)動不了了,他睜眼的方向面向著床尾的湯君赫,他的心跳越來越微弱,可是還不肯停止,好像還在等著什么。

    見慣了生老病死的醫(yī)生實(shí)在不忍心,看著湯君赫提醒道:“叫一聲‘爸’吧,他在等著�!�

    湯君赫微凸的喉結(jié)動了一下,但兩片嘴唇卻緊閉著,抿成了一條線。到了這個時候,他還是不肯叫他一聲“爸”。

    “叫吧,”湯小年別過臉,“讓他安心走�!�

    湯君赫垂下眼睛,他的拳頭緊攥著,不住地抖,短短的指甲陷進(jìn)了手心里,卻還是一聲也不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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