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等電梯的時候,一個進(jìn)修醫(yī)生拿著CT跑來找他問問題,他的手指在片子上比劃了幾下,抄到口袋里。
手指隨之碰到了什么東西,似乎是一個方方正正的小盒子,絨面的。
可能是楊煊落下的東西,湯君赫縮起手指握住那個小盒子。
電梯這時到了,進(jìn)修醫(yī)生怕耽誤他下樓,趕緊說:“我明白了,謝謝湯醫(yī)生�!�
“不客氣�!睖照f著,邁進(jìn)電梯里,忍不住掏出那個小盒子,低頭去看。
寶石藍(lán)的絨面盒子。他心下一動。
電梯下到一樓,其他人匆匆朝前走,湯君赫落在后面。
心臟撲通撲通跳得很快,他做了個深呼吸,拇指抵著盒蓋,打開一看,里面安安靜靜地躺著一枚鉑金素戒。
他定定地看著那枚素戒――表面做了拉絲工藝,泛著潤澤的光。半晌,他才小心翼翼地拿起來,試著套到手指上,先試了中指,又試了無名指。
中指有點緊了,無名指剛剛好。
第一百二十一章
番外二-四年前楊煊出任務(wù)片段
(時間在楊煊入伍的第五年)
尤欣靠在粗礪的石壁上大口喘著氣,臉上的迷彩已經(jīng)花得不成樣子,灰突突的,深一塊淺一塊的覆在臉上,掩在其下的面色蒼白得像一張單薄的紙。
“打中膝蓋沒?”楊煊警惕地半蹲著后退,在確信此處暫且安全后,他轉(zhuǎn)過身察看尤欣小腿上的傷處。
“沒有……”尤欣咬著牙說,一邊低頭翻找出急救包。
幾分鐘前,她的小腿被子彈打中,當(dāng)下一個趔趄撲在地上,要不是楊煊眼疾手快地抓著她的胳膊一把將她拖拽起來,怕是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死在了這個荒郊野嶺的破地方。
楊煊把她拽起來后,用突擊步槍迅速解決了近處兩人,扔出一顆手榴彈,趁著硝煙掩蓋人跡的片刻,護(hù)著尤欣退到了這處不打眼的山洞。
子彈嵌進(jìn)了骨頭里,要命得疼,好在沒打穿膝蓋,否則下半輩子離不開輪椅了。
說起來,是隊長救了自己的命,尤欣一邊給創(chuàng)口消毒,一邊竭力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不想點有的沒的,她非疼暈過去不可。
周遭忽然安靜得一片死寂,若不是傷處一陣陣揪著疼,尤欣真要以為剛剛經(jīng)歷的硝煙和槍聲都是一場幻覺。
然而不是,這種死寂比連綿不絕的槍聲還要可怕。鄭銳和方其琛怎么樣了?夏昭和吳攀現(xiàn)在又在哪里?還……活著嗎?
昨天早晨他們從直升機(jī)跳下來,直奔各自負(fù)責(zé)的地帶。這次敵人實在太狡猾,東一榔頭西一棒槌,不按常理出牌,火力十分密集。二十七小時持續(xù)高強(qiáng)度作戰(zhàn),幾個人的體力幾乎都耗到極限。
眼見著任務(wù)快要完成,夏昭和吳攀趕去率先搶占制高點,這時卻突然發(fā)生變故。
原本楊煊通過單兵電臺冷靜地指揮作戰(zhàn)小隊,但兩小時前,電臺突然作廢,除了滋滋啦啦的電流聲,什么也聽不清楚……也許是方其琛背著的那臺通訊設(shè)備被打爆了,若是這樣的話,方其琛的安危真是令人擔(dān)憂。
因為通訊被切斷,分散在各處的幾個人很快便失去聯(lián)系,徹底失散。
“隊長,你說方其琛……”尤欣說到一半停下來,不敢繼續(xù)說下去了,怕一語成讖。
“別瞎想。”楊煊把槍放下來靠在石壁上,他自己也靠著石壁坐下來,對尤欣交待接下來的事情:“這兒挺隱蔽的,你一會兒就待在這里,等到差不多結(jié)束,再想辦法跟外面聯(lián)系�!�
尤欣知道自己的傷勢無法繼續(xù)作戰(zhàn),就算硬要跟上去,也是拖隊長的后腿,她別無選擇,只能點頭應(yīng)“好”,又問:“那你呢?”
“我直接去他們的基地,不能再耽擱了。”
尤欣不免有些顧慮:“可是夏昭他倆會在基地附近嗎?如果他們還沒趕到的話,你一個人會不會太冒險了。”她說完,注意到楊煊上臂的迷彩服滲了一片暗紅的血,有些驚訝道:“隊長,你受傷了?”
楊煊應(yīng)了聲“嗯”,把迷彩服脫下來放到一邊,露出里面的戰(zhàn)術(shù)背心,裸露的手臂上,傷處看上去血肉模糊,尤欣趕忙翻出消毒水和繃帶。
“給我鑷子�!睏铎涌瓷先ケ人�(zhèn)定得多,接過她遞來的鑷子,側(cè)過頭撥著那片血肉,把殘留在傷口里的彈片取出來。
――看著都疼,尤欣的表情跟隨著他的動作倒抽一口涼氣,她本來應(yīng)該湊過去幫忙的,可她覺得自己下不去手。
“酒精棉球�!睏铎影褟椘〕鰜砣拥揭贿�,轉(zhuǎn)過頭看她一眼,“什么表情�!�
“我來吧�!庇刃琅策^去給他消毒,纏繃帶,忍不住又一次說,“隊長,你真要一個人去��?”
“不然呢?”楊煊說。
正在這時,通訊臺傳出一陣刺耳的電流聲,緊跟著進(jìn)來了方其琛的聲音:“隊長……”電流聲顫顫巍巍,夾雜著很大的雜音,人聲勉強(qiáng)混進(jìn)來。
楊煊神色一肅,沉聲道:“我在。”
尤欣也隨之停下手里的動作。
那邊的聲音斷斷續(xù)續(xù)傳進(jìn)來,連聽帶猜,才勉強(qiáng)弄清他要說的話――對方人手又增加了,通訊設(shè)備被子彈擊中,正在搶修,目前和指揮中心聯(lián)系不上。夏昭兩小時前腹部受傷,現(xiàn)在的情況不太清楚,很可能搶占制高點失敗�;刂車壳暗那闆r很糟糕,對方的主要勢力全部集中在那里。
“知道了,”楊煊問,“你怎么樣?”
“我……”那邊只說了一個字,電流聲便劇烈地響起來,幾秒過后又恢復(fù)死寂,什么也聽不見了。
尤欣緊張地看著楊煊,楊煊也抬眼看了一下她:“你的子彈還剩多少?”
“不多了,”尤欣把自己攜行具上的彈夾包給他看,“十幾發(fā)。”
“一共30幾發(fā),夠了,”楊煊說,“給你留幾發(fā)?”
“我不要,我在這里挺安全的,”尤欣把彈夾全推給他,“隊長你都帶上吧。”
楊煊沒應(yīng)聲,接過她遞來的彈夾,整理著目前還剩的子彈和手榴彈。
“要不……還是等小方把電臺修好,聯(lián)系上攀哥他們再說吧?隊長,你一個人過去真的太冒險了,何況……”尤欣說到這里,楊煊抬頭掃了她一眼,目光有些冷,尤欣頓時住了嘴,過了幾秒又忍不住勸道,“何況子彈不多了,隊長……”
“如果我真的出了意外,”楊煊這時打斷她道,“需要拜托你一件事情�!�
尤欣知道自己勸不動他,沒人能改變隊長做的決定,她突然開始發(fā)慌,慌得指尖忍不住發(fā)抖,但還是竭力維持鎮(zhèn)定道:“隊長你說�!�
“我有個弟弟,”楊煊半蹲著整理彈夾,音色如常地說,“在燕醫(yī)大讀書,我的遺產(chǎn)處理跟他有關(guān),如果我死了,你按照我的遺書,找個律師幫我處理好這件事�!�
“隊長……”尤欣不想聽他繼續(xù)說下去了,她現(xiàn)在慌得要死。
“別打岔,聽我說完�!睏铎哟a好彈夾,解了頭盔,摘下來擱到一旁的地面上,手指搭在頭盔上,后背靠上身后的石壁,“遺書你自己留著,別給他看。遺產(chǎn)處理得要謹(jǐn)慎一點,別讓他發(fā)現(xiàn)這是遺產(chǎn),他可能會受不了。還有,你挑個時間去見他,記得拍張照片燒給我,全身的那種,拍清楚一點�!�
“不是遺產(chǎn),那要怎么處理啊……”尤欣想法設(shè)法地阻止他一個人去基地,“隊長,你別難為我了,我們還是等小方的消息吧,你等等再去啊�!�
楊煊側(cè)過頭看向她,目光顯得很平靜:“你只說,接不接受這個委托?”
“我,我……”尤欣語塞了半天只得自暴自棄地說,“我接受,可正常人突然收到一大筆財產(chǎn),總會起疑吧?”
“所以才讓你謹(jǐn)慎一點,”楊煊摸出打火機(jī)點了一支煙,深深吸了一口,“他很聰明,考過全市第一,所以,你一定要非常謹(jǐn)慎。行了,別說話了,讓我歇會兒�!�
他說完,仰起下頜,頭抵著后面的石壁,閉著眼睛,一口一口地抽著煙。
黃昏已近,西斜的日頭透過外面的揚塵照進(jìn)來,被凸出的石壁擋住了大半,只余少許掠過楊煊的側(cè)臉。
尤欣擔(dān)憂地看著他,她看不出楊煊臉上有任何憂慮的痕跡,他甚至在平靜中顯示出一種閑適,好像生死對他而言并沒有多么重要。
尤欣把臉埋進(jìn)膝蓋間,她太害怕隊長一去不回了。
有什么東西重重砸在自己的腳邊,隨即耳邊響起楊煊低沉的聲音:“這些留給你�!�
尤欣聞聲抬頭,只看到楊煊不知什么時候已經(jīng)扣上了頭盔,身影猶如一只敏捷的獵豹,握著槍沒入黃昏。她開口,還沒來得及叫一聲“隊長”,那身形已經(jīng)融入到漫天的揚塵之中,看不明晰了。
她低頭一看,楊煊給她留了5發(fā)子彈和兩顆手榴彈,對于躲在山洞防身的她來說,已經(jīng)太多了。那他自己身上剩的子彈豈不是只剩下不到30發(fā)了?
被救回基地的尤欣醒來后,第一句話便問,隊長回來了嗎?
“鄧連長已經(jīng)派人出去找了,還……沒有消息�!�
尤欣心下一沉,又問:“其他人呢?”
“都回來了�!�
她立刻下床去隔壁病房找到吳攀,問他有沒有見到隊長,得到的答案是沒有。當(dāng)日夏昭失血過多,體力不支,兩人搶占制高點失敗,陷于被對方圍攻的僵局。好不容易突圍成功,等趕到對方基地時,才發(fā)現(xiàn)所有勢力已經(jīng)轉(zhuǎn)移。
“我們找了一通,沒發(fā)現(xiàn)撤退痕跡,隊長……很可能當(dāng)時自己跟過去了�!�
尤欣愈發(fā)擔(dān)憂,以一己之力對抗對方十幾人的兵力,試圖解救人質(zhì),成功的幾率實在微乎其微。
足足三天還沒有消息,小隊所有人都陷入惶恐,大多數(shù)時間,每個人都在沉默,他們害怕等來那個結(jié)果。
尤欣坐立不安,忍不住去找了楊煊的遺書出來,發(fā)現(xiàn)20幾封遺書上全都只寫了一句話。
遺書上寫的“弟弟湯君赫”,應(yīng)該是他唯一的牽掛吧。尤欣看著那幾個力透紙背的字跡想。
她立刻托人查到了湯君赫的聯(lián)系方式,猶豫片刻,撥通了那個號碼。用的是軍區(qū)的座機(jī),對方的來顯上只會顯示一串無意義的數(shù)字,并不會出現(xiàn)真實號碼。
等待接聽的嘟嘟聲響了很久,久到尤欣以為對方不會接起時,電話卻接通了。是道很好聽的男聲,嗓音微微發(fā)啞,聽上去有些疲憊,對方很有禮貌地說:“喂,你好�!�
“你好,”尤欣下意識握緊手里的聽筒,“請問是湯君赫嗎?”
“我是�!睂Ψ秸f。
尤欣忽然不知道該說什么了,她咽了好幾下喉嚨也沒發(fā)出聲音,許是等了很久也沒有回應(yīng),對方又問:“請問有什么事嗎?”
“你,”尤欣下了很大的決心才問,“你認(rèn)不認(rèn)識……”
話說到一半,夏昭忽然氣喘吁吁地出現(xiàn)在門邊,大力地拍著敞開的門。
他的表情顯得很興奮,像是有很大的好消息。尤欣立刻意識到他要說什么,手心堵住聽筒,用口型問他:“隊長?”
夏昭一陣猛點頭,用氣聲喊出了嘶聲力竭的氣勢:“隊長回來啦!”
尤欣握著聽筒的手止不住地抖起來,她重新湊近聽筒,竭力壓抑著聲音里的情緒:“沒事了,打擾您了�!比缓箢櫜患皩Ψ椒磻�(yīng)便扣了電話,跟夏昭一起跑了出去。
第一百二十二章
日常番外
“楊隊�!币恍腥藙傄M(jìn)更衣室,后面有人喊住了楊煊。
楊煊停下腳步,轉(zhuǎn)身看著小跑過來的文姝:“什么事?”其他幾個人也隨之停下來。
文姝是徐處的秘書,她這一來,八成是徐處有什么事情要吩咐。果不其然,文姝跟上來說:“徐處說,你們回來之后先去他辦公室一趟,應(yīng)該是跟下周一的表彰大會有關(guān)�!�
“表彰大會?”站在楊煊旁邊的陳望本來累得蔫蔫的,聽這話立時反應(yīng)激烈,“老徐是不是又要找我們強(qiáng)調(diào)著裝問題?”
“好像是,”文姝壓低了聲音,“下午電視臺打電話過來,說周一要來錄視頻�!�
她話音還未落,包括陳望在內(nèi)的幾個人同時拖長聲音“啊”了一嗓子,渾身上下寫滿了抗拒。自打去年某次表彰大會過后,G組就成了全局上下“衣冠不整”的代名詞。那次會后,老徐氣得足足訓(xùn)了他們一個鐘頭:“你看看你們這制服怎么穿的?這跟裸奔有區(qū)別嗎?!陳望領(lǐng)帶哪去了?副組長帶頭不打領(lǐng)帶是吧?!還有楊煊,領(lǐng)帶打這么松跟不打有什么區(qū)別?襯衫扣子解一顆還不夠,你還解了兩顆,這還有點組長的樣子嗎?!”
G組給出的理由其實也挺充分―那天39度高溫,局里制冷系統(tǒng)又忽然當(dāng)機(jī),領(lǐng)帶扎緊了覺得喘不過氣來。
老徐當(dāng)場就進(jìn)行了反駁:“那吳卓他們組怎么喘氣喘得好好的?!”自打那次,之后每次接受表彰之前,G組全員都會被老徐叫到辦公室,接受時長不等的儀容儀表教育。
“煊哥,真要去��?”陳望苦著臉,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楊煊身上。全局上下,楊煊是為數(shù)不多的幾個敢跟老徐對著干的人�!皸铌�......”文姝也看著楊煊,露出為難的表情。
“不想去是吧?”楊煊轉(zhuǎn)過臉掃了一眼后面站著的幾個幾人一陣猛點頭。任務(wù)出到現(xiàn)在,30幾個小時沒合眼,再聽老徐念一會兒經(jīng),非得站著睡過去不可。
楊煊思忖幾秒,抬頭道:“這樣吧,錄個視頻,跟老徐做個保證,讓小文也好拿回去交差。”陳望聞言立刻拍了一下巴掌:“?H――這方法好�!蔽逆瓌t有些猶豫道:“這樣行嗎?”
“不行的話,責(zé)任我擔(dān)著�!睏铎映愅辛讼率郑皝黻愅銕頭。”
幾個人排成一排,文姝站在前面替他們錄視頻,陳望打頭陣,表情擺得十分誠懇:“徐處,我代表我們G組全體向您保證,周一那天,肯定萬分重視您老人家千叮嚀萬囑咐的儀容儀表問題,絕對不給咱們局丟臉,是吧兄弟們?”后面的人紛紛點頭附和:“同意!”
楊煊站在一側(cè)沒?縞?,文姝把手機(jī)鏡頭轉(zhuǎn)向他:“楊隊,您也說點什么吧?”楊煊略一思忖,給這條保證加了個碼:“出了問題,我這個月的獎金您隨便扣。”
文姝心滿意足地低頭保存了視頻。
楊煊朝幾個人抬了抬下頜,示意可以散伙了:“行了,趕緊換衣服回家吧�!�
幾人如蒙大赦地鉆進(jìn)更衣室,一邊換衣服一邊跟楊煊保證:“煊哥你放心,周一我們絕對不讓你扣獎金。周一出門前我讓我老婆幫我把領(lǐng)帶打好,肯定不出岔子�!�
“周一那天就算中暑了我也不摘領(lǐng)帶!”
幾個人一邊換衣服,一邊開著玩笑,門外傳來聲音:“隊長你在里面嗎?”
“小尤?”陳望聽出來是尤欣的聲音。
楊煊解了胸前幾顆襯衫扣子,沒有耐心解剩下的,扯著頸后的衣領(lǐng),將制服襯衫從頭上拽了下來,然后從自己那格衣柜里翻出一件黑色的T恤,應(yīng)道:“在,什么事?”
“去看你新房子的事兒,”尤欣在外面說,“你換好衣服出來我跟你說。”
楊煊又拿了一件深色運動褲出來,躬下身很快穿好了,拉開門走出去。他換衣服的速度一向挺快。
尤欣見他走過來,走上前說:“隊長,我跟鄭銳這周末打算給你慶賀喬遷之喜,行不行�。俊薄靶邪�,”楊煊邊走邊說,“來吧�!�
“那什么時候方便?”尤欣跟上去,“湯醫(yī)生周六在家不?”
“在,周六他休息�!�
“啊,那太好了,那就周六吧,周六下午六點?”楊煊點了一下頭:“可以�!�
“說準(zhǔn)了啊,"尤欣挺開心,拿出手機(jī),“我跟鄭銳說一聲。”
從大廳?繢矗?楊煊被室外直射的陽光晃得瞇了一下眼。下午三點,正是一天中最熱的時候,今年燕城的夏天著實稱得上是酷暑。
開車回家,車窗關(guān)嚴(yán)了,冷氣開得很足。也只有他一個人開車的時候才敢把溫度調(diào)到這么低。去年某次去接湯君赫下夜班,那天見街上人少,兩人開年繞遠(yuǎn)了一些,兜了一圈風(fēng),沒成想回去以后湯君赫就打起了噴嚏,一晚上少說打了十幾個噴嚏。第二天早上一醒來,果然感冒了。大夏天里得流感,湯君赫那幾天病得蔫蔫的,折騰得不輕。也不知那次感冒跟車內(nèi)空調(diào)溫度打得太低有沒有關(guān)系,畢竟燕城那會兒流感病毒正猖獗,湯君赫又天天待在醫(yī)院里,保不齊是被病毒傳染的原因。但自打那次之后,只要湯君赫在車?yán)�,楊煊就盡量把車內(nèi)溫度調(diào)得稍高一些。
湯君赫也抗議過,說那次純屬意外,但抗議無效,楊煊聽了不為所動。有時候湯君赫會趁楊煊不注意,偷摸地去調(diào)車內(nèi)溫度,被楊煊發(fā)現(xiàn),又不由分說地調(diào)了回去。
想到這茬,楊煊的嘴角不易察覺地朝上勾了勾。他伸手在電子屏上調(diào)了車載音樂出來。曲調(diào)輕快,是湯君赫前幾天剛下載的歌單。路況還不錯,一路沒遇到堵車,楊煊把車停到地下停車場,坐電梯上樓。
小區(qū)各項設(shè)施都是嶄新的,安保做得也不錯,去年附近地段的房價又漲了一波,這房子買得挺是時候。
楊煊用指紋解了鎖,推門進(jìn)去,正在玄關(guān)處換鞋,忽然聽到湯君赫在里屋叫了聲“哥”,嗓音聽上去有些啞,像是還沒完全睡醒。
楊煊有些意外他這時在家,按照湯君赫以往的排班表,今天他要上白班和小夜班,晚上12點才下班。楊煊換好拖鞋走到臥室,湯君赫確實剛睡醒,正撐著床坐起來,頭發(fā)睡得有些亂。楊煊走過去,用手指把他頭頂支楞的幾撮頭發(fā)捋順了:“今天不是要上班?”
“跟同事調(diào)班了,昨天上了大夜,”湯君赫用手背揉了揉眼睛,聲音里有掩不住的濃重睡意,“哥你不是說你晚上才到嘛,我還想去接你來著�!�
“那是大致估算的時間,哪有那么準(zhǔn),”楊煊笑了笑,伸手捏他的臉,“再說,你打算怎么去接我?”
湯君赫張開胳膊抱著他:“我開車去啊,你走之前還說我可以出師了�!�
“晚上車多,你還在待在家里比較安全,哎,”楊煊躬下身由他抱著,看著埋在自己胸口的湯君赫,“趴我身上聞什么呢,小狗似的�!�
湯君赫抬頭看著他:“哥你是不是抽煙了?”凌晨抽了一根醒神,沒多抽,我去洗個澡�!睏铎优牧伺乃暮竽X勺,去陽臺拿了條浴巾,正要去浴室,路過臥室門口的開放式儲物架時,瞥見上面多了兩樣?xùn)|西。變形金剛和那個籃球,跟其他嶄新的物品放在一起,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楊煊把手里的浴巾搭到手臂上,走過去拿起那個籃球看:“怎么運過來的?不是說下次一起去潤城拿回來?”
“我們在潤城不是請了阿姨每月去打掃一次嗎,正好前幾天到了她去打掃的日子,我專門托她寄過來的,”湯君赫挪到床邊,離他近些,邀功似的抬頭看著他,“哥,我聰不聰明?”
“聰明。”楊煊配合地夸他,隨意地在地上拍了兩下籃球,又抓在手上嫻熟地轉(zhuǎn)了兩圈,“正好,樓下有個籃球場,人也不多,以后有時間我們可以下去打一會兒。上次教你的還記得吧?”局里去年辦過一次籃球賽,楊煊打小前鋒,湯君赫那天特地調(diào)了班去看他比賽,賽后楊煊教他打了一會兒籃球。湯君赫比年少時長高了不少,投籃的準(zhǔn)頭也隨之提升,如今站在原地投三分球,偶爾也能投中那么一個兩個,只是一跟楊煊對打攻防就不行了。
聽到楊煊這樣說,湯君赫警覺地將他手里的?:“去樓下陪你可以,但不能用這個籃球�!币娝@副對籃球?qū)氊惖貌坏昧说募軇�,楊煊笑了一聲:“沒說要用這個,回頭我們?nèi)ベI一個新的�!�
“那好啊�!睖瞻鸦@球放回置物架上,擱到變形金剛的旁邊。
楊煊走到臥室門口,想起尤欣說的話,回頭問湯君赫:“對了,尤欣說明天要和鄭銳來家里看看,你方不方便?”
“可以啊。”湯君赫點頭。
楊煊洗完澡就睡下了,一覺睡到晚上九點多,醒來時一睜眼就看見湯君赫趴在他旁邊看手機(jī),十三窩在他臂彎里,像模像樣地跟他一起看。燈光下,湯君赫的頭發(fā)呈現(xiàn)出一種柔軟的栗色,兩個毛茸茸的頭湊在一起,有種奇異的和諧感。楊煊抬起小臂,手掌落到他的頭頂。
“哥,你醒了?”湯君赫抬頭看他。
“在看什么?”楊煊嗓音微啞地問。
“我在想,明天尤欣和鄭銳過來,要做什么菜招待他們?”湯君赫抱著十三,湊近了看著楊煊,“哥,你說我們平時做的菜能拿出手嗎?”
“拿不出手怎么辦?”楊煊將他的手機(jī)拿過來,劃動著屏幕看上面的食譜,“今晚開夜車惡補廚藝?”“嗯......其實也可以�!睖障肓讼胝f。
“這么有精神啊......”楊煊的手探進(jìn)他的睡衣里,摩挲著他的腰側(cè),“那不如先做點別的?”湯君赫一心在想明天的菜譜,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做點什么?”
“你說呢?”楊煊屈起胳膊肘撐著床,一轉(zhuǎn)身,欺身壓了上來。
十三見情勢不對,“喵”一聲跳下了床。
湯君赫這趴著的姿勢正好,楊煊的手一探進(jìn)去,他頓時腰一軟,難耐地哼?緦松?,轉(zhuǎn)過頭跟楊煊索吻,楊煊偏過臉,捏看他的下巴跟他接吻。十三一步三回頭,等到走到門口時,床上的兩個人已經(jīng)姿勢逆轉(zhuǎn),楊煊把湯君赫抱到了身上,正扶著他的腰慢慢地將他往下壓。十三一步躥了出去,縮回了自己的貓窩里。隔壁屋里地動山搖,湯君赫的聲音啞了,帶了哭腔。等到聲音弱下來,湯君赫漸漸不哭了,十三才朝外探了探頭。湯君赫趴在楊煊身上,后背汗津津的,但還沒忘記明天尤欣他們要過來的事情,低聲問楊煊:“哥,明天我們怎么招待尤欣他們啊......”
“不是說要開夜車惡補廚藝?”楊煊把他沾在額頭上的汗?jié)竦念^發(fā)撥開�!拔覜]力氣補了,”湯君赫閉著眼睛,有氣無力地咕噥,“湯醫(yī)生現(xiàn)在體力不支......”
第一百二十三章
番外三
生日
湯君赫二十九歲這年升了副高。
他學(xué)術(shù)能力強(qiáng),臨床技術(shù)硬,還是大外科主任薛遠(yuǎn)山重點提攜的小徒弟,所以胸外上下對于他的晉升并無意外。
員工欄換了新照片,其下的履歷也煥然一新:湯君赫,男,二十九歲,心胸外科副主任醫(yī)師,專業(yè)主攻方向:肺外科、食管外科,擅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