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喻煙充耳不聞，一味地往嘴里塞食物。
傅韞青：“嗯？”
喻煙有些不爽。
她還是這么喜歡裝模作樣，裝得溫柔體貼，裝得善解人意，好像把她放得很寬松，給她自己自由的錯覺，實(shí)則還是個偏執(zhí)的變態(tài)，去哪兒還是一定要虛偽地要刨根問底。
“怎么什么都要問。”喻煙把不耐煩表現(xiàn)得很明顯。
傅韞青眉心微蹙，認(rèn)真地看著她：“煙煙，去哪里都不可以告訴我嗎？要是你在外面出了什么事，我去哪里找你？”
這樣的要求并不嚴(yán)苛，是親密關(guān)系里應(yīng)該有的，不是嗎？
“我能出什么事？”
傅韞青眼神變得凝重。
她感受到，喻煙對她的怨氣比昨晚更重了。
都已經(jīng)說到這個份上，喻煙也沒什么瞞著她的必要，索性就說了：“我去給表姐過生日�！�
傅韞青很快鎖定一個名字：“黎曈？”
傅韞青很顯然對這個名字充滿不滿，喻煙仍然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嗯啊�！�
傅韞青抿住唇，眼波晦暗地鎖著她，氣氛有些僵，半晌，她問：“可以不去嗎？”
不去？
為什么不去？她這一說，把喻煙的反骨勁兒給逼了上來，反問：“為什么不去？”
“我去給我表姐過生日，有什么問題？”
許久聽不到她的回答，卻感受得到她一瞬不瞬的強(qiáng)烈目光，喻煙有點(diǎn)兒受不了這陰沉沉的氛圍，想走了，放下刀叉冷哼道：“還說我不是你的寵物？現(xiàn)在就連去過個生日你也不許了？這你也要阻撓我？”
“不是不許�！备淀y青壓抑著，悶聲說：“是黎瞳不合適�！�
“她為什么不合適？她是我的表姐，我們從來都互相給對方過生日，在你這兒就不行了？”喻煙暢快地反駁了她一通，站起身要走，“不用你那破司機(jī)送我，我自己會打車。”
“……”
傅韞青深吸一口氣，叫住她：“喻煙！”
喻煙心一震，下意識站定，心律不齊。
猶如被她震懾到的懊惱讓喻煙不服氣地回頭：“怎么了？”
“我不聽你的話你就不開心了？你占有欲能不能別這么不健康，很讓人受不了你知道嗎？”
很讓人受不了？
她已經(jīng)受不了，是嗎？
傅韞青望著她，面色變得沉郁：“你去過任何一個人的生日我都不會管你，我不會攔著你。”
“但你和黎瞳是什么關(guān)系？她真的是你的表姐嗎？”
喻煙：“怎么不是？她就是我媽媽的表妹的姑姑的女兒的女兒啊�！�
“你真的把她當(dāng)成表姐了嗎？”傅韞青從來都不想說這些事情，說得很痛苦，“表姐妹之間會表白、會差點(diǎn)在一起嗎？”
看來她確實(shí)全都知道啊，喻煙也沒什么可遮掩的：“喜歡過就不可以繼續(xù)做姐妹了？”
喜歡過……
這三個字喻煙從來沒有像這樣大大方方的承認(rèn)過。
從前提起時，她會撒嬌，會裝可憐，說一些從今以后只愛傅姐姐、最愛的永遠(yuǎn)是傅姐姐這樣的話來哄她，讓她心里好受一些。
而此時此刻，赤裸裸的這三個字從她口中不加掩飾地脫口而出，像一塊巨石重重壓在傅韞青心口，讓她窒息又苦澀。
曾經(jīng)喜歡過她，現(xiàn)在要去找她，不惜要中傷她。
傅韞青有些失控：“喜歡過，那現(xiàn)在呢？還喜歡她是嗎？”
“我們現(xiàn)在在一起，我是你的伴侶，你能考慮一下我的感受嗎？”
“給她去過生日就代表著有什么嗎？”喻煙說：“她的生日聚會那么多人，又不止我們兩個，她每年都陪我過生日，你要我怎么拒絕她？”
傅韞青眉頭緊皺，深深地看著她，壓抑不已。而喻煙實(shí)在忍不住了：“我不去你不也永遠(yuǎn)都在多想嗎？”
喻煙走近她，仰頭跟她對視，“傅韞青，你是不是打算騙我一輩子？”
“你真的覺得我這么無理取鬧，會因?yàn)槟阕寙蝿C跟著我這一件事就跟你生這么大的氣嗎？”
喻煙不管不顧地怒視著她，傅韞青猛然意識到她接下來要說些什么，臉色慘白，如遭雷擊。
“你騙我說學(xué)校要求上網(wǎng)課，其實(shí)根本沒有！你上網(wǎng)課是你自己申請的對吧？就是為了在家里看住我。為什么要看住我？我難道沒有聽你的話沒有按你的要求做嗎？你不讓我去演戲我不去，你讓我拒絕安邱我也拒絕了，你讓我不要再聯(lián)系她我也再也沒跟她聯(lián)系過。你呢？一天到晚在家監(jiān)視我還不夠，每天晚上都趁我睡著偷窺我的手機(jī)，這正常嗎？”
“不僅如此，你還騙我，傅韞青！一從一開始就騙我，騙我說我失憶很難恢復(fù)了，嚇唬我說要做一堆我害怕的治療，事實(shí)真的是這樣嗎？醫(yī)生真的是這樣跟你說的嗎？你在誘導(dǎo)我放棄尋找記憶對不對？你不想我恢復(fù)記憶對不對？”
“你想瞞我什么？你有什么是不想讓我想起來的？”
“監(jiān)視、偷窺、欺騙，現(xiàn)在你還把我的所有證件都給藏起來了，你到底想干什么？”
“傅韞青，我現(xiàn)在覺得你特別可怕，我已經(jīng)不敢在你身邊呆了你知道嗎？你做的這些是正常人會做出來的事嗎？！”
第84章
歇斯底里
喻煙，是你把我給逼瘋了
——我現(xiàn)在覺得你特別可怕，
不敢在你身邊呆了。
——你做的這些，是正常人會做出來的事嗎？
說完這些話，喻煙自己都愣了。
她知道自己太尖銳太傷人，
心跳快得要跳出胸腔，身體緊繃成一根弦，
傅韞青站在她面前，看著她，目光幽沉，一聲不吭。
她不確定傅韞青在看些什么，只覺得全世界的聲音都戛然而止了，她和她眼前的女人一起被釘在原地，
困在一片被凝成冰的死寂中。
急促的呼吸聲猶如冰窖里掙扎的喘息，
她的弦緊繃著，眼前隨時都可能崩潰的場景，
讓她心慌得想要逃走，她確實(shí)這么做了，她害怕極了，
可剛邁出步子要轉(zhuǎn)身，
傅韞青的弦驟然斷了，
她上前攥住她的手腕，喻煙想要掙脫卻被她用力一拽，被她逼著跟她對視。
“正常人？”
傅韞青眼睛彎起了一輪自嘲的笑，
失魂落魄道：“煙煙，
我也想做一個正常人，
可是我要怎么做？”
“你說，我要怎么做？”傅韞青身上帶著一種臨近失控的瘋感，上一秒還輕聲細(xì)語，
下一秒忽然迸發(fā)，用力地質(zhì)問。
喻煙被嚇得動作一縮，意識到即將到來的崩壞。傅韞青深深地吸氣，濃烈而克制地說道：“你什么都不記得了，你什么都不知道，你覺得我瞞了你什么不好的事，你覺得我心虛覺得我可惡是嗎？”
一定是。
她就是這么覺得的啊。
這是人之常情不是嗎？
傅韞青從來沒有得到她完全的信賴和無法離開的依戀，她還是會覺得她口中的姐姐，她口中的媽媽，她同床共枕的愛人，會對她做不好的事啊。
她會感到害怕啊。
“你記不得我們是怎么分開的，其實(shí)我也不知道，我也不知道為什么，我也不知道怎么就走到了那一步，我明明已經(jīng)夠努力了，你為什么就是偏要離開走呢？你為什么不愛我了呢？”
傅韞青想讓自己看起來沒那么歇斯底里，可她情緒滿溢，愈發(fā)克制，聲音就越是顫抖、越是狼狽。
“喻煙，你知道我的感受嗎？你知道當(dāng)你向我提出不想跟在繼續(xù)和我在一起了，當(dāng)你和我說跟我在一起你很不開心的那一霎那，我是怎樣的心情嗎？”
我愣住了，緊隨而來的是不解和痛苦，我得到的痛苦綿延不絕，我無法釋懷，我一度認(rèn)為，它會伴隨我的一生——
“你說你不快樂，你說你不能承受，盡管從來沒有人讓你去承受什么。你說你已經(jīng)想好了，你真的不能再繼續(xù)下去，你就是要離開我，你為了離開我什么都不要，不要我，不要我們的貓，不要任何財(cái)產(chǎn)任何回憶，你對我冷暴力，躲著我不愿意和我溝通，不愿意面對我，甚至一個眼神都躲著——”
“我那時候就是個正常人啊，我深愛你的笑容、你的鮮活、你燦爛的生命力，我最大的愿望就是你能永遠(yuǎn)平安永遠(yuǎn)開心，我不忍心你在我手里枯萎，所以我甘愿放手了，我很難過，但我想你能開心，我只要遠(yuǎn)遠(yuǎn)看著你開心就好了啊�！�
她的世界永遠(yuǎn)地變成了陰天，只要喻煙依然活在艷陽高照的世界里就好了啊。
“但是你知道嗎？你知道當(dāng)我在領(lǐng)完離婚證的第二個晚上，撞見你和別的女人抱在一起的那一刻是什么心情嗎？你知道你和那個女人在我們離婚后的第五天就一起離開了云城，我有多崩潰嗎？”
“我才知道，我原來沒我想的那么大度啊，我快瘋了，我一想到你離開我是因?yàn)閻凵狭藙e人，鬧著要跟我離婚是為了要和別人在一起我就要瘋了！”
手腕再度被捏緊，喻煙直直地看著她，瞳孔發(fā)顫。
所以……所以路玉用開玩笑的方式對她說的，她曾經(jīng)出軌了，是、是真的？
“我想不通，我躺在床上回憶我們曾經(jīng)的過往，思緒怎么也沒有個盡頭。你對那么多人說過愛，原來我只是途中會被你膩掉的其中一個。我還是想不通，那些回憶，那些永遠(yuǎn)要和我在一起的保證，你看我的每一個真摯的眼神，都是你一時上頭的甜言蜜語和多情的天賦嗎？”
“我怎么也想不通，我累得要命卻怎么也睡不著，可盡*
管我多么的生氣多么的怨恨，我都知道我依然在等你回來，我犯賤地想你遲早會膩了別人，你遲早會想起我的好，我們是分不開的，你說過跟我在一起好幸福，你說過你最愛的人只有我，你說過，有我在的地方才你是的家——我做夢都想你能回家，可你再也沒有聯(lián)系過我，整整一年，一次也沒有�！�
“原來你真的可以把我忘得一干二凈啊……”傅韞青顫抖地笑出聲。
“如果不是因?yàn)槭洝⑷绻皇且驗(yàn)槿卞X，你會回頭找我嗎？你找不回我，你還可以去找別人，去找黎瞳，去找安邱，去找你直播間里任何一個長得漂亮有錢的女人。如果不是那晚我把你帶走，如果不是因?yàn)槟闶浟藢ξ疫�有新鮮感，你會回到我身邊嗎？”她像是在質(zhì)問喻煙，又像是在警告自己。
“你就是這樣一個人，你的選擇那么多，你的心思那么的飄忽，你身上充滿了不確定性，而我卻從始至終都只有你一個，我只想要你一個�！彼y過又落魄，那雙漂亮的眼睛染上了氤氳的霧氣：“我該怎么告訴你呢？我怎么敢讓你恢復(fù)記憶呢？我害怕你恢復(fù)記憶了第一個拋下的就是我，你懂我的感受嗎？你什么也不知道……”
喻煙一無所知，這全是傅韞青惴惴不安的心事。
“我太害怕你變心，我太害怕你的世界有別人，我四面楚歌，時刻提防。你要去演安邱的戲，我太恐懼了，我怎么也不能用正常的心態(tài)說服自己，我想時時刻刻都能在你身邊陪你，所以我申請居家辦公；我想要知曉你的一言一行，所以我忍不住偷看你的手機(jī)；你跟其他人的每一次接觸都讓我擔(dān)驚受怕，我怕現(xiàn)狀崩塌，所以我控制不住讓單凜盯著你，我怕你某一天忽然恢復(fù)了記憶遠(yuǎn)走高飛，所以我藏了你的證件。”
“這不正常，這一點(diǎn)也不正常，我監(jiān)視偷窺你你欺騙你，我太卑劣了，我太極端了，我簡直喪心病狂！”傅韞青的聲音哽咽了，這些讓人恐懼又厭惡的行徑她說得分外激動，她恨她自己變成這副樣子，恨這樣的自己讓喻煙覺得可怕覺得討厭，不敢再呆在她身邊。
為什么會這樣呢？究竟為什么會這樣？傅韞青從來都不想這樣的。
“可是喻煙，我曾經(jīng)真的是一個正常人，我不會每日每夜的失眠，我不會患得患失，我不會那么敏感偏激，我不會怎么也找不回安全感，我不會痛苦到不知道該怎么繼續(xù)下去。”
是喻煙闖進(jìn)了她的心里留下一地狼藉，是喻煙毀掉了她原本平靜的一切，是喻煙讓她變成了這副樣子卻又無比嫌惡。她的怨氣，她的恨意，在這一刻全都迸發(fā)，她抓住喻煙的雙手，不管不顧喻煙喊疼，不管不顧喻煙的掙扎，失去了理智和平衡，雙目通紅，對著喻煙怒道：“我早在一年前就被你給逼瘋了，我已經(jīng)沒日沒夜地瘋了整整一年，喻煙，是你把我給逼瘋了，你知道嗎？！”
她的尖銳好似把什么東西給撕碎了。
她憤怒，卻更絕望，她逼近她，看到女孩眼里閃爍著恐懼，心狠狠一墜。
粉身碎骨般的疼痛襲來，她的腦袋昏昏沉沉，同時又更清醒了，她怔怔地松開了喻煙的雙腕，女孩白皙的皮膚上留下了兩道觸目驚心的掐痕，她在被松開的第一時間就往后躲。
——啊。
傅韞青心里有道聲音在問。
——她都做了什么？
——為什么會變成這樣？
——她只是，想把她留在身邊而已。
傅韞青抬起仍在發(fā)抖的手，胡亂抹了把眼睛，這沒什么用，洶涌的淚依然不斷淌下，她崩潰極了，狼狽地后退兩步，“對不起……”
“對不起……”她喉間溢出哭腔。
她深吸了一口滿是濕潤的氣，“你在家里好好呆著，不要出去，可以嗎？”她在懇求。
她知道自己在做無力的懇求。
說完她就轉(zhuǎn)身，像逃離一般快步往門外邊走邊拿出手機(jī)給誰撥號碼，是單凜的號碼。她明知道這樣會毀了她們的感情，她知道這樣太不正常，可她別無辦法。
她無法忍受再一次失去，也不知道怎樣才可以解脫。
畢竟已經(jīng)這樣了，已經(jīng)無可挽回了不是嗎？
她已經(jīng)讓喻煙感到難以接受和恐懼了啊。
“單凜，你來上……看著她�！备淀y青對著手機(jī)顫聲說，用手握住門把手，仿佛脫力一般要倒下，片刻，強(qiáng)撐著起身，打開門，頭也不回地消失在了厚重的木門外。
喻煙一個人怔愣地站在原地。
那重重的“砰”地一聲仿佛一聲槍響，讓這荒唐而失控的鬧劇戛然而止，留下一片道不清的狼藉與煙塵
，喻煙的呼吸聲愈發(fā)用力，卻怎么也吸不到氧氣。
怎么回事？
喻煙覺得自己的胸口很疼，好像是心在疼，那顆劇烈跳動的心臟，每動一下，都有撕裂般的疼意襲來。
喻煙將眼睛睜得很大，卻不知道在看哪里，腦海中不斷閃現(xiàn)著剛才那一幀一幕，傅韞青那一雙通紅的淚眼，她歇斯底里的聲音、她泄力的低泣、要跌倒的背影。
喻煙發(fā)現(xiàn)自己看不清世界了，眨了眨眼，抬手撫摸自己的臉頰，摸到一片濕潤。
第85章
心如刀絞
什么都想起來了
單凜接到電話以后立刻趕上樓，
看到站在客廳中央失神的喻煙。
“煙煙……”
她欲言又止，喻煙看向她，眼中浮著一層濃厚的濕霧，
淚痕滿面。她沒有任性地強(qiáng)求離開，沒有對她說任何一句，
只是胡亂抹了一把臉上的淚，低頭狼狽地吸了吸鼻子，別過臉，恍惚地往樓上走。
黑色小貓?jiān)谝慌阅慷昧怂齻儬幊车娜^程，急得圍著她們兩人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喵喵叫扒褲腿，但誰也沒有理會它，
反而愈吵愈烈。
傅韞青離開以后，
它擔(dān)憂地扒拉了好幾次喻煙的褲腿，都沒有得到她的目光。
它焦慮地跟在喻煙身后，
跟著她回了樓上的房間，喻煙坐在沙發(fā)上，它也跟著跳上沙發(fā)，
慢慢趴進(jìn)了她懷里，
靜靜地陪著她。
它是通人性的，
貓看得懂人類的爭吵，貓能察覺到人類的異樣情緒，貓真的會給予陪伴……喻煙低頭看它，
它也抬頭看著喻煙。喻煙心想，
哈尼這么聰明，
是不是真的能聽得懂人話？哈尼它知道它現(xiàn)在正安慰的姐姐，剛才差一點(diǎn)就拋下它離開了嗎？
哈尼知道的話，會傷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