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相比起奕和的忙碌，謝佩韋前面幾個月忙得飛起，項目上正軌了就犯不上老板事必躬親了，他的工作狀態(tài)比奕和更好些。畢竟他是謝氏財團的核心，身邊人都要跟著他的步調(diào)來調(diào)整工作狀態(tài)。奕和在劇組拍戲肯定達不到他這樣的核心程度。
奕和與齊璇靖都在，謝佩韋又是想起一出處理一出的脾性，隨口問道：“今年的工作安排出來了么？這劇拍完了接著是什么安排？”不等奕和回答，他已經(jīng)轉(zhuǎn)臉詢問齊璇靖，“黃雪沒來匯報？”
謝佩韋親自給奕和安排了資源，他認為黃雪但凡懂事一點，都要直接來跟他商量下一步計劃。
然而，黃雪并沒有接到直接命令，她也壓根兒不想聽謝佩韋瞎指揮，那就假裝不知道這回事吧。
奕和更是頭皮發(fā)麻：“我和黃姐談過這個問題�，F(xiàn)階段還是觀望一下。您也知道這個劇……”他說得比較含糊，是真的怕謝佩韋犯病。
娛樂圈就這么大，整個業(yè)內(nèi)的頂級制作班底也就那么幾個，資源是很有限的。
像奕和這樣天上掉餡餅莫名砸出個S級制作雙男主的劇，業(yè)內(nèi)稱之為“待爆”。但凡奕和的演技有那么一點點，經(jīng)紀人這時候都不會太著急接洽資源。因為，一旦“爆”了，所有待遇都會飛升。
——馬上就要飛升了，你這么著急接什么資源？
但，奕和之所以沒有繼續(xù)接影視劇資源，是因為他壓根兒就不會演戲，黃雪也不想他再演戲。
這事卻不好跟謝佩韋直言。當然，等到《生隨死殉》上線，血撲八條街，想來也不必再跟謝佩韋提演戲這回事了。
他這句話說得非常巧妙。
謝佩韋理解為他在“待爆”，實際上，他和黃雪都在“待撲”。
黃雪也不是不做事。他這邊劇組老老實實拍戲，黃雪在給他聯(lián)絡音樂資源。等到全世界（謝佩韋）都知道他不會演戲之后，他就干脆利落告別影壇，繼續(xù)當歌手。他跟黃雪合作很愉快。
謝佩韋也不知道奕和的演技下限那么低，他和齊璇靖都真情實感地理解為奕和在“待爆”。
“你親自跟一下，造造勢么。”謝佩韋吩咐齊璇靖。
一定要讓小和大爆！
征服整個暑期檔！
齊璇靖點點頭。包在我身上。
奕和摸摸二摩的頭，大摩馬上就拱上來爭寵，兩條狗必須一起摸。兩個大狗頭在他身邊拱來拱去，他好脾氣地騰出兩只手同時擼狗，對謝佩韋和齊璇靖回報微笑，心中感覺并不好。
謝佩韋對這件事的關(guān)切已經(jīng)太過線了。
不是說他如今端著豪門少奶奶的架子，覺得自己不必工作，不想工作。
自打念澤出生以來，他的想法也改變了很多。工作很好，他很喜歡工作。但是，他可以做做音樂，也可以拍拍沒臺本的綜藝，慢節(jié)奏安排工作與生活的關(guān)系，根本沒必要去演戲。
人只能做自己擅長的事。
然而，被強行摁頭演戲，是謝佩韋的心理創(chuàng)傷所致。
奕和不認為自己目前有挑戰(zhàn)徐賜臻的底氣。
這個徐賜臻不是如今的徐賜臻，而是曾經(jīng)被謝佩韋所深愛，至今還留在謝佩韋記憶中的徐賜臻。謝佩韋不會為目前的徐賜臻牽心掛懷，可他依然被心底那道真正的白月光糾纏著。
他能打敗徐賜臻，可他打不敗謝佩韋心中眷顧的過往。
除非謝佩韋自己愿意放手。
※
謝佩韋壓根兒就不知道奕和被強推的痛苦。
奕和的拍攝工作結(jié)束之后，電視劇開始后期制作，他就開始在家“待爆（撲）”。
天氣一天天暖和，念澤身上的衣服也少了，動作越來越靈便，每天都好似長大一圈，謝佩韋樂陶陶地天天念叨，念澤是個大寶寶了。謝佩韋又過上了每天下班都有人前來迎接、擁抱的日子，雖說不如結(jié)婚前那么黃暴，有妻子孩子的感覺才是男人最眷顧的家庭吧？
眼看著生平第一部
電視劇馬上就要上線，各種片花都開始鋪開，奕和心理壓力非常大。
謝佩韋在這件事上與奕和完全無法共情。他還以為奕和是為了自己的前途忐忑不安，一邊安慰他沒事兒咱們肯定一炮而紅，紅不了也沒關(guān)系，我給你繼續(xù)投資，一年兩部S級制作，全都大導演大腕兒給你抬轎子，暑假不紅春節(jié)紅，春節(jié)不紅明年暑假再霸屏！
“咱就霸屏個十年二十年了，也不是操持不起�！敝x佩韋揮揮手，那都不是事兒！
奕和還能說什么？說我不是徐賜臻，我演不了戲，我也不想搶徐賜臻的資源？
齊璇靖得了謝佩韋的吩咐，自打電視劇進入后期制作之后，他就開始盯著宣傳組。
今天問策劃案出來了嗎？我給你打錢呢？明天又問渠道鋪了嗎？我給你打錢呢？……總而言之，你們快點給我把夫人宣傳起來，錢不是問題，資源更不是問題！
這“必撲”的劇，星皇娛樂的制作部根本不想再砸錢，架不住齊璇靖盯得太緊。
齊璇靖覺得星皇娛樂出工不出力，干脆臨時簽協(xié)議把謝氏財團聘用的公關(guān)公司弄了來，要不說國際知名公司靠譜呢？也不是說你隨便來個案子我們就接。先了解一下情況。憑著齊璇靖的關(guān)系，這邊公關(guān)小組看了第一集
……回去果斷把剛簽的協(xié)議撕了，新合同交易金額加了兩個0。
齊璇靖陪著看了第一集
。
奕和沒出場的時候，他覺得自己可能對有偏見。
這劇不是挺好看的么？很正劇風，整個基調(diào)就很平穩(wěn)，演員的造型臺詞演技都很在線，也不是頭頂黃毛綠毛，一身歐根紗，打著奇葩濾鏡的洗錢劇。畢竟是S級大制作，上限不好說，下限很高。
然后，奕和扮演的少將軍一出來，啪唧，這下限就被鑿穿了。
齊璇靖出門的時候，腿都是飄的。
公關(guān)小組拿到新合同之后，跟齊璇靖開會：“罵是肯定的。黑紅也是紅�！�
宣傳基調(diào)就定下來了。
——演得那么爛，還不讓人罵？那不可能。
“老板，奕和先生的新劇，您得有點心理準備�！饼R璇靖還得跟謝佩韋解釋，為什么宣傳經(jīng)費突然翻了那么多倍。這加的是兩個0啊，活生生兩位數(shù)！
謝佩韋眼也不眨就簽了字：“小和高興就好�！�
這明明是您高興就好。齊璇靖看著已經(jīng)授權(quán)的款項，說：“您有沒有想過，奕和先生可能不適走演戲這條路？”
“如今歌壇影響力不如電影電視劇了�！敝x佩韋也知道奕和演技不會很好，星皇娛樂的高層都不看好，可那又怎么樣？他要捧自己老婆，有錢任性。
總之，他不會讓奕和跟徐賜臻當年一樣，覺得自己不肯花錢花資源力捧他。
齊璇靖沒有再勸。
這么明擺著的事，謝佩韋總也理解不了，那只能是他不想理解。
難怪春節(jié)時和奕和聊天，奕和是那么苦澀無奈的反應。
——霸總不給你的，你不能開口要。霸總給你的，你更不能開口說不要。
很快就進入了密集宣傳期。
網(wǎng)絡上開始投放各色片花推送，自媒體拿錢辦事，水軍火速跟進。
一開始反應非常好，全網(wǎng)吹噓歷史大片、科幻大片、修真大片，這人說看片花這濾鏡太舒服，那人說楊導調(diào)|教演員的本事絕了，還有網(wǎng)友開始扣場面和擺設……不少人都流淚，畢竟S級制作�。�
好東西人人都愛。
智能移動終端的普及讓人們有了更多時間、更多場合觀看劇集，不再局限于電視機，客廳臥室。
人們在地鐵上看，坐車時看，很多工作不那么忙碌的職務，還可以上班時看。
這就使得人們對劇集的需求瘋狂增加。
可任何圈子的頂級資源都是有限的。
國內(nèi)每年備案那么多劇，拍攝那么多集電視劇，賣出去的能有多少？上星上線跟觀眾見面的又有多少？淪落到二線三線電視臺，無緣“全國觀眾”的是多少？
觀眾們對精品劇集的需求一直很渴切，且只要你拍得好，觀眾必然給反饋，必然讓你爆。
不管星皇娛樂的制作部如何“削減成本”，這個早已搭建好且有楊導坐鎮(zhèn)的劇組，從本質(zhì)上就保證了產(chǎn)出的質(zhì)量。好導演，好演員，好班底。在沒看見那顆吱吱屎之前，饕餮客皆食指大動。
很多不看國產(chǎn)劇的網(wǎng)友都紛紛表示：VIP帳號已到位。等開播。
是的，這個劇……沒有電視臺買。
謝佩韋讓齊璇靖給自己買了所有門戶網(wǎng)站的VIP，晚上回去給奕和看：“開播以后，每天晚飯后陪你看。”這已經(jīng)是家庭傳統(tǒng)了。
奕和覺得，他要找錢教授聊一聊。
真的……壓力太大。
網(wǎng)站給這劇安排的播放時間也很奇葩，不是晚上七點半八點，而是挑了一個周五的中午十二點。
謝佩韋當然不可能中午回家陪奕和看電視，他的安排很穩(wěn)定，晚飯后看一集。就算VIP可以多看幾集，他和奕和都是成年人了，成年人不能隨意放縱自己的欲望。
不過，奕和是雙男主之一，與舒競平番。第一集
肯定會出現(xiàn)。
他不知道的是，僅僅一個下午，輿論就已經(jīng)發(fā)酵得很厲害了。
所有興沖沖看了劇的VIP都在線辱罵，剛開始罵編劇，罵制作方，罵“相關(guān)部門”，對作品刪掉感情線的處理怒加撻伐。奕和扮演的衣飛石剛剛出場，編劇、制片方、相關(guān)部門紛紛逃出生天——
觀眾們開始有志一同地辱罵吱吱屎。
奕和也是有粉絲后援會的。然而，空瓶組表示搞不動了，紛紛躺平任嘲。
齊璇靖直接給自己聯(lián)絡的公關(guān)小組打電話：“干活��！”
“不急�！�
“現(xiàn)在還不夠黑。”
※
奕和沒有上微博。
然而，他沒有躲過各個新聞軟件的推送。
叮地一聲——
《口碑崩了？張導新作毀譽參半》
……
奕和要自閉了。
第47章
從前奕和不熱衷各個門戶媒體的新聞，
也不喜歡關(guān)注這論壇那小組的討論，
，
那是因為他很清楚地知道，自己應該把工作和生活分開。
這個時代人人都在講人設，
奕和有幸從出道開始就進入了謝佩韋的羽翼庇護之下，不想營業(yè)就不營業(yè)，自然也就沒有人設崩塌的遺患。他呈現(xiàn)給觀眾和粉絲的一切，都是被無數(shù)工作人員精心包裝過的商品，剝離工作之后，他的一切都不售賣。
從小時候進雜技班開始，奕和做的始終都是力所能及的工作。他賺的每一分錢都很實在。
所以，工作之余，他從不關(guān)心輿論。
——我就這樣。我盡力了。
這種坦然的心態(tài)在《生隨死殉》上線之后就不存在了。
他知道自己會得到排山倒海的惡評，他知道哪怕不看手機，
也會有無數(shù)的人在罵自己，他想這個世界上馬上就會有無數(shù)的人討厭我，輕而易舉地口出惡言，詛咒我去死……
手機就靜靜地放在桌面上。
從前喜歡跟他聊天的生活助理都不說話，奕和獨自蜷縮在沙發(fā)上，
有一種深入骨髓的疲憊。
兩條傻狗在外邊瘋玩了一天，爭先恐后地撞進了房門。它們?nèi)ツ昃瞳@得了進屋地權(quán)力，只是暫時還不能上二樓。在院子里刨過土、啃過草皮，
兩條傻狗一身白毛都是泥土，
站在門墊上很自動地擦了jiojio，
抖了抖毛，瘋狂地沖向了沙發(fā)上的奕和。
它們似乎也知道奕和情緒不好，原本興奮的勢頭暫緩，大摩安靜地趴在沙發(fā)前的地毯上，二摩則上半身搭在奕和腰上，口中發(fā)出嗚嗚聲，一雙狗眼純真無邪地望著奕和，似乎不明白奕和為什么傷心，又似乎在陪伴傷心的主人。
這一番可愛溫暖了奕和，他測過身抱起二摩，伸手摸摸大摩的腦袋：“玩了一天變成臟狗狗了。爸爸給你們洗澡澡。”他暫時遺忘了外界的煩惱，帶著大摩二摩去洗澡。
二摩興奮地跟著他，大摩則飛快地去叼來自己的飯盆，哐地摔在奕和跟前：“汪！”
“先洗澡。爸爸讓譚哥哥給你煮狗飯了。”奕和蹲下來跟大摩溝通。
大摩完全不想聽懂：“汪！”吃飯！
奕和耐著性子跟它說了幾遍，大摩故意假裝聽不懂，被奕和猛地抱起，和二摩一起鎖進了浴室。
謝佩韋回家的時候，一人兩狗正在浴室里洗（玩）澡（耍）
吵架。二摩洗完澡在謝佩韋給它倆弄得狗浴池里歡快地劃水，大摩則憤怒地跟奕和對罵——
“你玩得這么臟怎么吃飯？你看你jiojio上都是土，看看這水都是黑的！”
“汪！汪汪！嗚汪！”
“我跟你說話你還敢頂嘴，頭低下，腦袋也要沖一下！”
“汪——”
“不準跑。晚上吃狗肉火鍋！”
“嗚汪！”
“快過來，屁股轉(zhuǎn)過來。哦喲，乖乖，爸爸給你沖一下，洗洗就干凈了，又是個漂亮可愛的好狗狗了，咱們出門大家都說好漂亮的狗狗呀，哥哥姐姐可以摸一下嗎？大摩乖乖，寶寶，不能跟爸爸生氣，爸爸今晚給你加牛肉，牛骨頭？對，這才是乖寶寶……”
……
謝佩韋在門口站了一會兒，沒有敲門。
往常奕和都會在門口迎接他，他則是先去樓上，隔著房間看看念澤，洗過澡再去抱抱兒子，陪兒子玩一會兒，再下樓吃飯——優(yōu)先級肯定是兒子大于老婆。
這回破了例。
謝佩韋先去狗浴室找到了奕和，還沒有去樓上看兒子。
網(wǎng)上都在罵小和。
謝佩韋等不到下班，也沒有打電話來問奕和心情，他直接就回家來了。
謝佩韋從來都不希望奕和這么早就接受輿論的摧折，他覺得奕和年紀還小，偏偏做藝人太容易承受來自四面八方的攻擊，他已經(jīng)很努力地去保護奕和了——他甚至都沒有對外公布奕和與自己的戀情。
偏偏……決策失誤了。
這僅僅是他太高估了奕和的演技么？
謝佩韋知道不是。
他身邊的糾錯程序很強大。星皇娛樂有極其專業(yè)的竇之道，他身邊還有一個齊璇靖，方方面面都可以提醒他，他對奕和的強推是不理智的，是錯誤的�？墒�，有人提醒了他嗎？
沒有。
沒有人敢。
奕和最清楚他犯了一個不明智的錯誤。
這個錯誤對謝佩韋而言，代價其實不那么嚴重。整個電影項目的投資，乃至于整個星皇娛樂，對他的龐大資產(chǎn)而言都是九牛一毛，他完全“消費”得起。
真正要賠上事業(yè)的，付出絕大代價的，其實是奕和本人。
前期謝佩韋給他安排的“拉踩抬咖”策略非常好用，花錢開道，自家藝人心甘情愿抬夫人的轎子，奕和的隱形一哥人設已經(jīng)立穩(wěn)了。不必去沾這么腥風血雨的S級制作，穩(wěn)穩(wěn)當當?shù)刈鲆魳�，上綜藝，跟任何人都沒有利益沖突，只管等著混好資歷、業(yè)內(nèi)強行封神就行。
這部劇拍出來，他預設中的路線全部報廢，瞬間從云端跌落云頭，成為眾人嘲諷的對象。
——國人的想法就是如此直接。只慕強者，不識第二名。何況，你還敢淪入群嘲的境地？一朝撲入地心，想要改變觀眾的印象，穩(wěn)穩(wěn)當當?shù)卣酒饋恚旧喜豢赡�。永遠都會有人翻黑歷史，跟后來者科普嘲諷你的往事。
奕和不知道這件事帶來的后果多嚴重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