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她含笑扶著自家小姐上馬車,“小姐,我瞧那位公子倒是不錯,風度翩翩,進退有度,瞧他的穿著,家世應當也不差�!�
柳然拿扇子輕敲丫鬟雙梨,“不許在背后議論人家�!�
“奴婢這是夸獎。”
柳然未曾在意此事,只想好好歇息一晚,第二日啟程離京。
豈料正要熄燈時,丫鬟雙梨進來,“奴婢有件事想同小姐說�!�
“你這小蹄子,不在我跟前伺候,去哪兒了?”
雙梨神神秘秘湊近柳然道:“今日那位公子,我替小姐問著了。人還算不錯,年紀輕輕便入了京北書院,也算有幾分學識,唯一的壞處是他家里經(jīng)商,不過興許他能靠自已考取功名�!�
柳然蹙眉,“你真是越發(fā)不像話了,竟打聽起這些。”
丫鬟雙梨坐到床邊,搭上柳然的手,“奴婢只想著現(xiàn)在多打聽,萬一尋得一個好姑爺呢?總好過小姐將來兩眼一抹黑,嫁一個素不相識,不知人品的郎君�!�
主仆二人夜話片刻,便各自入睡。
翌日一早,柳然收拾好東西動身離京。
正要出府,卻見昨日來求醫(yī)的少年跟家丁身后往內苑走,他病重的爺爺反而并未在旁。
柳然見少年神色反常,眉宇間似是帶著兩分戾氣,上前攔住,“這位小公子再次到訪所為何事?”
家丁替少年回道:“他是特意帶著禮來謝咱們夫人的�!�
柳然聞言注意到少年手中蓋著紅布的竹籃子,“小公子這是準備的什么?”
少年別開眼不理她。
柳然直覺不對,冷下臉,“小公子若是這個態(tài)度,何府可不歡迎你,請你立刻出去�!�
說罷,她身后忽然傳來楚禾的聲音,“柳姑娘,這是怎么了?”
柳然轉身解釋,“嫂嫂,這位小公子說是帶著謝禮來,卻不肯示人�!�
楚禾想起柳然阻攔自已救人的場面曾被少年看見,覺得少年不肯理睬她也實屬正常。
但她并未表露此想法,而是順著柳然的話對少年道:“你帶了什么來,給大伙兒瞧瞧吧�!�
面對楚禾的問詢,少年揚起笑臉,有些黝黑的面龐顯得格外淳樸。
柳然卻覺得他的笑意不達眼底,她抬手攔住打算靠近少年的楚禾,“嫂嫂,讓一個生人進來總歸不好,還是趕緊讓家丁把他帶出去吧�!�
柳然知道貿然插手楚禾的事難免會引起對方反感。
但她反正也不在何府久待,一時得罪總比不作為要好。
不等楚禾回答,少年自覺掀起了籃子上蓋著的紅布。
籃子里裝有好幾個沾著濕泥的地瓜,像是剛從地里挖出來的。
柳然第一時間注意到少年的袖口和褲腳雖然破舊,卻沒有沾染同樣的泥漬。
楚禾見此認定是柳然有意為難少年,“想必柳姑娘也看到了,這籃子里裝的東西并無不妥。我送柳姑娘出府吧,別為這等小事耽擱了你的行程�!�
說罷她看向少年,“你不必謝我,快些回去照顧你爺爺吧�!�
柳然不好繼續(xù)駁楚禾的面子,只得咽下嘴里的話,跟她并肩往府外走。
剎那間,變故突生。
“夫人小心!”
家丁見少年突然從籃子底下抽出來一把匕首,驚呼出聲。
但少年已經(jīng)如離弦之箭般沖出去,刀尖直指楚禾。
楚禾被嚇得左腳踩中右腳,跌倒在地,反而讓少年空了這一刀。
但少年很快調整刀勢,朝著地上的楚禾刺去。
近處的人不多,是以大家都不敢和手上握著武器的少年硬碰硬,紛紛下意識后退。
柳然本想跑開撿起少年丟在地上的竹籃砸他,卻被突然連滾帶爬竄過來的楚禾絆倒,壓在她身上。
少年手中的匕首順勢穿透衣物刺入柳然的身體。
“呃——”柳然的喉嚨像是被堵住,發(fā)不出聲音。
隨之而來的是疼痛,很快又被酸脹感取代。
柳然低頭,發(fā)現(xiàn)自已的腰腹部出現(xiàn)了一片鮮紅,并持續(xù)不斷擴大。
但鮮紅的畫面并未維持太久,眼前開始出現(xiàn)黑點,緊接著逐漸密集。
柳然終究支撐不住徹底失去了意識。
“小姐!”被嚇懵了的丫鬟雙梨反應過來,撲到柳然身邊,用盡渾身力氣推開少年。
很快被家丁喊聲驚動的護衛(wèi)趕到,一齊將少年制服在地。0300
楚禾坐在地上喘氣,久久不能回神。
還是丫鬟阿菁晃著她的手臂將她喚醒,“夫人,夫人您快去看看柳小姐的傷勢�!�
楚禾這才深吸一口氣,壓下恐懼湊到柳然身旁替她緊急止血,一邊動作一邊吩咐丫鬟阿菁,“去把我的藥箱拿來。”
丫鬟阿菁不敢耽擱,連忙跑著去取藥箱。
一陣兵荒馬亂過后,楚禾勉強替柳然止住血,讓人將她抬進房內繼續(xù)處理傷口。
李媽媽聞訊立馬派人去宮里通知何長意。
何長意不得不再次告假回府。
他疾步走入房內,只見日前還好端端站在自已面前的義妹唇色蒼白地躺在床上,旁邊是血淋淋的衣物。
在路上聽到全部前因后果的他難免心里堵得慌。
他知道此事也不能全怪自已的妻子,強行讓自已的語氣盡量平和,“阿禾,你先出去吧,我來替柳然處理傷口�!�
楚禾聞言有些難受,傷口在腹部,自然是她這個女子處理更合適,但她對上丈夫冷沉沉的眼神,竟什么也說不出來了,只能默默退出去。
“夫人,您這手上都是血,奴婢打水來給您洗洗。”
楚禾低頭看著自已手上的鮮紅,可怕的記憶不斷涌來,壓得她透不過氣。
更糟的是她的丈夫已經(jīng)明顯遷怒于她,只怕把柳然受傷的緣由全部算在了她頭上。
楚禾寧愿受傷的人是自已。
一直到日暮西沉,何長意才從房間里出來。
守在門口的楚禾連忙湊上去問,“柳姑娘如何了?”
“血完全止住了,暫無性命之憂。但她的傷處……你也是醫(yī)者,應當無需我多言�!�
楚禾垂下眼簾,直言道:“倘若她因為傷到胞宮,未來子嗣艱難,你打算怎么辦?”
何長意頓在原地,不知作何答復。
楚禾見狀抿唇,“此事是我的過錯,我會盡力將她治好。”
何長意知道只要當真?zhèn)桨麑m,將來就算傷處完全愈合,懷孕至生產的過程中也極容易大出血,最好的辦法當然是……不誕育子嗣。
可天下男兒有幾個能接受自已后繼無人?
何長意心中愧疚難當,只能先去處理那個傷人的少年。
李媽媽嘆著氣走到何長意身邊,“這個挨千刀的小子是閭左出了名的壞,父母早年死了,他靠他爺爺養(yǎng)大。因為疏于管教,他沒少做些明搶暗偷的惡事。
所以這廂他爺爺病了,閭左那邊的游醫(yī)也好,醫(yī)館也罷都不愿理會,他才帶著他爺爺求到咱們這兒。昨兒個夫人將他爺爺救醒了,不知怎的今晨還是去了,他只怕是氣不過才來報復�!�
何長意握緊拳頭,直想沖進去將那少年碎尸萬段。
李媽媽趕忙轉移話題平息他的怒火,“此人移交官府便是,官人該想想怎么跟柳家人交代。”
第171章
解語茗
蘇棠將力寶送回皇后宮里,皇后卻因暑氣太重病得難受,只讓她帶著力寶再住幾天。
從皇后宮里出來,蘇棠示意乳母放開牽著力寶的手。
小家伙立馬開始撒歡,邁著小短腿不斷往前倒騰。
“慢點兒,別摔著。”
蘇棠話音剛落,力寶就被門檻絆得往前一撲,差點摔了個狗吃屎,好在及時用手撐住,勉強呈跪趴的姿態(tài)。
乳母嚇得趕忙就要去扶。
蘇棠見沒摔著要害,不厚道地笑了,對乳母道:“無妨,讓三皇子自已起來�!�
小家伙爬起來回身發(fā)現(xiàn)蘇棠在笑,不僅沒哭,還跟著“咯咯”笑起來。
從另一邊過來的蕭景榕看見自已兒子的傻樣,不忍直視。
蘇棠注意到蕭景榕的儀仗,轉身行禮,“臣妾參見皇上�!�
力寶看見蕭景榕,立馬就往他那兒湊,還作勢用手夠他,“父皇,父皇。”
蘇棠怕他手上沾的灰印在蕭景榕的龍袍上,趕忙攔下,“過來,阿娘先給你擦擦�!�
畢竟那龍袍一件得上百名繡匠趕制數(shù)年,還不能隨便洗,可不敢弄臟了糟蹋別人的心血。
蕭景榕定定看著母子倆。
日輝為女人纖白的脖頸鍍上一層暖色,襯得她嘴角的弧度愈發(fā)溫軟醉人。
李培順見狀便知他家主子多半是要改道去乾祥宮了,眼神示意身后的人準備上。
心里想著要不還得是德妃會爭寵呢?
知道皇上自幼沒跟在生母身邊長大,抓住機會就展現(xiàn)母慈子孝的場面。
結果也不出他所料,他家主子半點沒猶豫就跟著德妃走了。
蘇棠回乾祥宮后帶著力寶同蕭景榕玩了一陣,等力寶旺盛的精力被消耗得差不多了才讓乳母抱下去哄睡。
“這憨猴子實在太能鬧騰了,皇上下回別縱著他�!�
蘇棠不板著臉發(fā)火力寶是消停不下來的,但蕭景榕只要說一句他就會聽。
力寶明明平時也沒表現(xiàn)得很怕他父皇,蘇棠實在搞不懂為什么。
蕭景榕似笑非笑道:“也不知是像誰�!�
蘇棠連忙否認,“臣妾幼時最是恬靜乖巧不過�!�
她說完被對方滿含深意的視線盯得發(fā)虛。
蘇棠表示她可沒撒謊,雖然記憶不全,但她有印象自已不是皮孩子。
出乎蘇棠意料的是蕭景榕聽到她的話竟然沒再說什么,而是輕輕“嗯”了一聲。
結果入夜便遭了報應。
蕭景榕借著“恬靜乖巧”的名義不許她亂動,磨得人難耐至極,耗至燈燭近半。
翌日,蘇棠欲哭無淚地起床,暗中用恨恨的眼神送蕭景榕去上朝。
給皇后請過安之后,她回乾祥宮拿出剛送來不久的織作坊名冊及賬本開始核查。
不多時,時鳶掀簾道:“娘娘,太醫(yī)來請平安脈了�!�
蘇棠首肯后,抬頭見著一張蒼老的面孔,疑惑道:“方醫(yī)正,這樣熱的天氣,怎么是您親自來?”
“何太醫(yī)告假一段時日,皇上便讓微臣暫時替娘娘調養(yǎng)�!�
蘇棠不好跟方醫(yī)正一個老人家八卦,等他離開之后才派人去打聽。
倒不是非得好奇別人的私事,主要楚禾在她夢里出現(xiàn)過,她不得不對他們一家人多些關注。
半日過去小永子方來回稟,“何太醫(yī)的夫人給一個病人醫(yī)治,結果被病人的親屬恩將仇報拿刀子捅,誤傷了在他家借宿的客人�!�
蘇棠不禁搖頭,果然醫(yī)鬧從古至今都難以避免。
“他夫人可有受傷?”
“聽說沒什么大礙�!�
蘇棠聞言只覺得那客人著實是個冤種,她很想知道怎么楚禾沒受傷,反倒有人替她遭殃。
可惜畢竟是宮外發(fā)生的事,再想打聽到什么細節(jié)就不大現(xiàn)實了。
蘇棠正遺憾著,忽然想到自已不是花大價錢投資了自已的好弟弟嗎?
上次他傳信說已經(jīng)初步建立起幾個小型情報站,這回正好試試水。
蘇棠當即寫信讓弟弟蘇成在宮外探聽此事。
……
蘇成正聽韓禧背書,看完自家姐姐的信之后便要出門。
韓禧一把抓住他,“別走啊,我還沒背完呢�!�
蘇成回頭看他,解釋道:“我有要事�!�
韓禧來了興致,“該不會是什么秘密任務吧?帶我一個。”
“你的書不背了?不怕遲柳先生教訓你?”
“我早背熟了,不信邊走我邊給你背�!�
蘇成無奈,只能帶著韓禧一起。
二人走進一家茶樓的后院,韓禧猛拍蘇成的后背,“原來這家茶樓是你開的?”
蘇成并未否認。
“我前些日子還想誰家茶樓取‘解語茗’這么惡心的名字,跟青樓似的�!�
蘇成無奈,“解語取自我阿姐的名字�!�
韓禧不好意思地揉揉鼻子,“……蘇姐姐叫蘇解語?”
蘇成輕嘆一口氣轉移話題,“我?guī)闳ダ锩婵纯窗�。�?br />
說罷,他帶著韓禧走進后院的一間茶室,“你先坐著,我讓人送一壺茶進來�!�
韓禧東張西望,滿眼新奇地點頭。
雖然他家已經(jīng)有不少茶樓酒樓,但走進自已好兄弟開的店鋪感覺完全不一樣。
茶擺上桌之后,蘇成便坐在韓禧對面給他倒茶。
兩個時辰過后,已經(jīng)因為尿急跑了兩趟廁所的韓禧實在受不了了,“咱們就干喝茶呀?”
“快了。”蘇成又替韓禧將茶杯斟滿。
韓禧癟嘴看向蘇成,整張臉皺成一團。
好在很快有人進來遞給蘇成一個信封,解救韓禧于水火之中。
韓禧見蘇成沒有避著自已的意思,湊過去看,結果信箋上竟然一片空白。
“小爺懷疑你在戲耍小爺!”韓禧抓住蘇成的肩膀猛搖。
蘇成一個眼神示意韓禧乖乖停下,拿來燭火放在信紙底下烘烤,上面竟慢慢顯現(xiàn)了字跡。
他看完后便將信箋焚燒,只留下看傻眼的韓禧愣在原地。
韓禧絲毫不在意信上的內容,光顧著驚嘆,“為何會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