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巴德華冷笑,突然一把抓住青年纖細的腕骨,猛地將人拉回來
“賀準,別以為有萊茵斯特護著,老子就不敢動你。提出翻倍增加白孤城的花蜜供應量的人,是你吧?”
在巴德華狼一般兇狠的目光中,俊秀青年的表情沒有一絲變化,他甚至非常坦然地承認,
“是我,怎么了?”
賀準涼聲諷刺道,
“難道巴德華大人什么時候也考了個博士學位,準備轉行做研究員了么?”
“........”
巴德華死死盯著他,咬牙切齒道,
“別以為你做得天衣無縫賀準,也別以為爬上了萊茵斯特的床,就是找到了一棵庇護大樹......”
“他會被你騙,我可不會。總有一天,我會把你的狐貍尾巴揪出來!”
“――是么?”
賀醫(yī)生笑瞇瞇地彎下眉眼,扯開唇角,
“我期待著那一天。”
“.......”
砰!
賀準的后背狠狠撞在墻上,他咽下了喉嚨里的悶哼,沒有發(fā)出一絲聲音。只是冷冷抬眸,一語不發(fā)地盯著巴德華的背影消失在門口。
俊秀的青年醫(yī)生倚著墻壁,緩了好半天,才慢慢起身站穩(wěn),他閉上眼,微微喘息著,飛速地擦掉了額間細密的冷汗。
賀準揉了揉腕骨,然后非常自然熟練地拉下衣袖,掩蓋掉手腕上青紫的指印,并仔細地撫平衣服上有些凌亂的折痕。
一切整理好之后,他才慢悠悠扭頭,看向資料架后的某處陰影,
“怎么,又要跟我玩兒躲貓貓了么?”
賀準發(fā)出一聲意義不明的輕笑,
“――阿瓷?”
“.......”
下一秒,江瓷從資料架背后悄無聲息地走了出來。
作者有話要說:
先發(fā)一章
第64章
洗去標記
自從首都星一別之后,
江瓷從來沒想過,當自己再一見到賀準的這一天,他們兩人會是在這樣的情景相見。
賀準依舊穿著他熟悉的白大褂,柔軟的栗色短發(fā),
俊秀的面容上帶著溫柔的淺笑。
所有的一切都好像沒變,
卻又讓江瓷有一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他清晰地意識到,
賀準身上,好像又有什么東西不一樣了。
江瓷安靜地注視著此刻對方微微彎下的眉眼,忽然回憶起了很久很久之前――
泛黃的回憶中,
面容模糊的男人將另一個大孩子推到江瓷面前,
[阿瓷,這個是賀準哥哥哦,以后就要跟我們一起生活啦。]
當時,九歲的賀準對他露出了柔軟而略帶靦腆的笑,并小心翼翼對他示好,
[你好啊,阿瓷。]
那樣的笑和此刻賀準的臉重疊,
好像什么都沒變,
又好像什么都變了。
不過,
當時年幼的江瓷給賀準的回應是,他默默吃掉最后一口蛋糕,然后端起餐盤,
一句話也沒說,
“砰――”地一聲直接把賀準砸了個頭破血流。
只是意外的是,
只有九歲的賀準竟然沒有哭,
甚至沒有喊一聲疼,
只是下意識地立刻去捂住流血的額頭,
就像......現(xiàn)在這樣――
賀準受傷之后的第一反應是永遠是把傷口藏起來,然后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
當然后來,江瓷被父親狠狠訓斥了,打了手心,還被罰跪了一天,最后哭著跟賀準道歉。
賀準是九歲的時候被江燼生帶回江家的,那個時候江瓷就只有四歲。
這個被江燼生突然帶回來的大孩子賀準,最初是被江瓷極為討厭的,因為江燼生看起來相當在意且疼愛他。
賀準聽話乖巧嘴巴甜,但江瓷沉默寡言脾氣怪。
賀準可以自由出入江燼生最寶貝的實驗室,但江瓷不行。
甚至有人說,賀準可能是江燼生在外面的私生子,就像當初的江老爺子,不是也在外面有一個叫做周九鴉的私生子嗎?
......
總而言之,所有的一切,都讓讓年幼且敏感的omega幼童感到了一種極大的威脅和委屈,并在很長一段時間把賀準當做頭號假想敵。
因此,江瓷才會在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對這個企圖搶走他父親的敵人,發(fā)起了攻擊。
后來這件事成為了江瓷記憶中,唯一一件感到后悔的事情。
賀準來到江家不到一年,江燼生去世,江瓷的撫養(yǎng)權移交到周九鴉手上。但拋去小X這個非人存在,陪在江瓷身邊時間最多的,卻是賀準。
――因為周九鴉太忙了。
自從聯(lián)盟解體,帝國新立之后,教會和帝國一直處于某種微妙的狀態(tài)。但人類的國度中并不是完全就只剩下單純的兩方勢力,還有一些趁機獨立的第三方小型星球國家。
因此,大大小小的摩擦和戰(zhàn)爭持續(xù)了很長的時間,直到江瓷逐漸長大,開始上中學的那幾年,四境的局勢才終于安穩(wěn)下來。
周九鴉一直有心想要盡力接替兄長,扮演一個父親的角色,但是事實上卻無力。不僅僅只是因為忙,而是他是江家的私生子,有記憶開始,也從未感受過真正的父愛。
因而這位軍團長大人完全不知道一個正確的,或者是正常的父親該是怎樣的模樣。
而且他一個單身直A,再加上人生中大半的時間都是跟一群糙漢alpha呆在軍營里,根本不懂得怎么照顧嬌弱又敏感的omega幼童。
每當他想要表達關心的時候,總是手忙腳亂,最后搞得狼狽至極。
而孩童時期的江瓷,也不是個愛黏人愛說話的性格。因為江燼生還活著的時候也很忙,甚至有時候比周九鴉更忙。
他整日整日呆在實驗室,完完全全就是歷史教科書上寫的那種嘔心瀝血,為國家鞠躬盡瘁,最光輝正面的科學家形象。
于是,這也就導致外人眼中的,羨慕的,本該受盡百般寵愛的江家小少爺,實際上完全不知道怎么去做一個會撒嬌,能夠被愛著的孩子。
他沉默寡言,冷漠孤僻,不會交流,不會表達,大部分的時間都是抱著小X,在偌大的江家豪宅中選一個小小的角落躲起來。
――直到被人找到。
準確地說,是被賀準找到。
[阿瓷,]
俊秀的男孩朝他伸出手,眉眼彎出一個溫柔的弧度,
[又在跟我玩躲貓貓嗎?]
[.......]
就連那年江瓷被綁架,也是賀準第一個找到了他。
一日復一日,月月復年年,江瓷終于跟他的頭號假想敵徹底和解,并將對方劃入自己最隱秘,最柔軟的領域。
于是到了最后,江瓷可以為了賀準在自己最虛弱的身體狀態(tài)下,孤身一人去天冬星。并完全罔顧原則,軍規(guī),法律地包庇他,想辦法為他減刑。
因為某種意義上來講,說江瓷是賀準帶大的也不算羽惜錯。
雖然江瓷一直“賀準”“賀準”地叫,但是在兩人的成長過程中,他們的關系比起朋友,更像是親兄弟。
賀準看上去性格有些吊兒郎當,不太靠譜,但本質上,他在江瓷心中,賀準一直都在扮演著一個,溫柔且無限包容的哥哥角色。
是一個不可或缺的存在。
所以此刻――
當江瓷親眼發(fā)現(xiàn)這份,獨屬于賀準的,陰暗又痛苦的秘密時,心中第一時間涌現(xiàn)的,不是極度的震驚,也不是被欺騙的憤怒,而是感到深深的自責和難過。
為他從未察覺到的,賀準深埋在心底的陰影和痛楚而自責難過。
“賀準,”
江瓷緩步走出來,他張了張口,幾秒后才找回自己干澀的聲音,
“他剛才說的.......是什么意思?”
江瓷都聽見了,包括巴德華對賀準的羞辱。
如果不是因為貿然殺死對方可能會讓賀準處于危險境地,江瓷剛才就動手了。
“啊......你聽見了啊�!�
賀準垂下眸,忽然輕笑一聲,發(fā)出了兄長般的感嘆
“我們家阿瓷也到了這個年紀了呢�!�
不過他并不打算多說什么,甚至在這種時候,還用以前那種玩笑般的語調道,
“不過這種事情說起來好尷尬呀,具體的,阿瓷還是不要聽了。”
“........”
江瓷抿了抿唇,竟是也沒有追問,而是轉移了另一個話題,
“你的確發(fā)明出了新型的,對身體無害的抑制劑,只是那不是從芷玫花提取出來的,對吧?”
其實賀準一開始說出芷玫花的時候,江瓷就有所懷疑,敏銳的軍人神經(jīng)讓他立刻摸到了無數(shù)個怪異的疑點,但是最后,江瓷還是信了賀準的話,
“如果是別人,我不會信的。但我相信你是真的是為了我.......為了我不惜去觸碰帝國禁物,來制造新型抑制劑�!�
江瓷一直都是這樣想的,從來沒有對賀準的動機產生過任何的懷疑。
所以,他才會去天冬星,以自己最厭惡的方式,扮演被無數(shù)人覬覦的商品進入拍賣會,想要查清芷玫花的來源,和背后的主謀,以此想辦法來給賀準減刑。
哪怕當時他被無數(shù)發(fā)情的alpha堵在巷子里的時候,江瓷都沒有怪過賀準。
“真是.......阿瓷,你還是一如既往的天真。”
賀準笑著搖頭。
在當初決定把江瓷引去天冬星的時候,賀準就已經(jīng)預見了他跟江瓷的反目成仇,只是沒有想到,那層脆弱的,如同薄紙一般的欺騙被戳穿的時候,對方的表現(xiàn)卻跟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樣。
“我以為你會第一時間懷疑我,舉報我。至少......也該質問我兩句。但是我沒想到,你竟然真的一絲絲都沒有要懷疑過我的,還很聽話地去了天冬星�!�
說到這,賀準頓了一下,發(fā)出一聲冷冷的嘆息,
“――只是可惜了�!�
“為了讓你去引開周九鴉和葉疏的注意,枉費我用了那么多心思,還暴露了藏了這么久的身份。”
賀醫(yī)生臉上的笑容逐漸淡去,
“那個alpha的出現(xiàn)和萊茵斯特的無能是我沒能預料到的,否則現(xiàn)在,禁淵的核心也就不會還在你手里了�!�
“........”
原來,是這樣的目的。
原來,是這樣的算計。
江瓷深深閉上眼。
他說不清楚這一刻到底是什么感覺,其實在天冬星上他們最后那一段通訊,他心中已經(jīng)產生了懷疑,只是,他沒有質問賀準的勇氣。
有些東西一旦說破,就再也沒有回頭路。
“為什么......”
他死死攥緊了拳,指骨發(fā)白,顫抖。因為需要戰(zhàn)斗并沒有留指甲,但由于極度的大力,依舊感受到了疼痛。
最終的質問還是避無可避,甚至因為拖延和逃避變得更加尖銳。
“為什么要這樣做?”
江瓷找不到理由,甚至連一個勉強的動機都摸不到。
但賀準卻說,
“因為這里能給我最好的研究設備,材料,帝國不允許的所有一切,我在這里都可以做......”
“――你還在把我當傻子嗎賀準?��!”
江瓷終于無法再冷靜,他一個箭步上前,死死攥緊賀準的衣領,
怎么可能會是這么淺薄的原因?!
怎么可能會是這種......可笑的原因?
憤怒至極之時,連掩蓋瞳色的藥液都有些失效,那雙褐色的眼瞳深處透出一種巖漿般爆烈的赤色。
“――我在問你為什么會在這里��!!”
“為什么和這群惡心的家伙在一起?!”
“為什么要幫教會的人做事?�。 �
說到這,他忽然頓了一下,就像是呼吸猛然窒住哽咽,緩了幾秒,才發(fā)出艱澀而顫抖的聲音,
“為什么......要任由他們傷害你?”
“為什么......騙我?”
“........”
賀準安靜地注視著他,并沒有解釋,沉默了許久,才輕聲開口問,
“這么生氣的樣子,是連你也要打我么?”
“......”
......也?
江瓷憤怒至極的表情忽然一怔,看見賀準衣領松散的間隙,里面縱橫著青紫近乎發(fā)黑的指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