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明明所有人都在說，他得到了很多很多愛，很多很多愛。
――可是江瓷感覺不到。
江瓷印象中已經(jīng)模糊面容的父親，更疼愛賀準，小叔叔冷肅板正，只會訓(xùn)斥他，賀準溫柔包容，但總是隔著距離。
真的有人愛他嗎？
真的嗎？
可是為什么，從小到大，他都感覺不到呢。
“我其實......不喜歡軍隊......”
“我喜歡......軍工......發(fā)明......像我父親那樣.......”
當初賀準回來那天，江瓷抱著對方哭了很久，那是他最后一次哭。
然后第二天，江瓷就放棄了成為父親那樣的科學(xué)家的夢想，他想要變強，想要像小叔叔周九鴉那樣成為一個強大的守護者。
所以，江瓷把本該是育兒系統(tǒng)的小X改造成了A級機甲，并開始準備考軍校，跟在周九鴉身邊學(xué)習(xí)近戰(zhàn)搏斗，槍械，機甲.......
總而言之，一切一切強大的方法，他都要學(xué)。
但十三歲之前，江瓷其實和大部分omega一樣，被養(yǎng)在溫室里，他甚至都拿不起一把軍刀。因此開始之初是非常難的。
不僅僅是來自江瓷自身的艱難，更是源于很多人反對。連作為小叔叔的周九鴉都非常反對。對方之所以教導(dǎo)他，不過是想讓他知難而退罷了。
只有賀準沒有阻止江瓷，而是默默幫他擦藥，幫他治療，陪著他，給于了很多鼓勵。
后來，身為一個omega，江瓷成功憑自己的實力跳級考入軍校，所有學(xué)科門門最優(yōu)，甚至直接打破了所有前輩alpha的記錄。
他參加了大大小小的軍事競賽，每一場都拔頭籌，別人看來風(fēng)光無限，只有江瓷自己知道，他打了多少抑制劑，又在修復(fù)艙里面躺了多少個夜晚。
那個時候全世界唯一理解并支持江瓷的，只有賀準。
所以，賀準在江瓷的心中是非常特別的，
如今江瓷終于憑借自己的實力進入第一軍團，在帝國最頂尖的機甲大賽中贏得了白澤的使用權(quán)。讓所有的alpha開始對他轉(zhuǎn)變看法，產(chǎn)生敬意。
還拿到了少將的軍銜。
江瓷一直以為這就夠了，就可以了。
他終于告別了曾經(jīng)那個無能為力的自己。
但事實不是。
因為現(xiàn)在他才忽然意識到――
賀準在意他是真的，會保護他是真的，
可嫉妒也是真的，痛苦也是。
這么多年過去，直到現(xiàn)在江瓷才發(fā)現(xiàn)，他的存在竟然成為了賀準嫉恨痛苦的根源。
一切就像十三歲那年一樣，他還是那個什么都做不到的，無能的，只能蜷縮在別人羽翼下的omega。
就在剛才，他依舊只能眼睜睜看著賀準走入地獄，卻無能為力。
“我誰也保護不了......霍閑風(fēng).......我為什么......是一個omega.......”
“我為什么.......這么弱.......誰都......保護不了�！�
十三歲那年夢魘般的崩潰和陰影，再一次籠罩了他。
江瓷曾經(jīng)以為，自己哪怕是一個omega，依舊可以成為一個守護者。
但是今天之后，所有虛幻的夢境破碎，江瓷才發(fā)現(xiàn)，他其實什么都做不好，什么都做不到。
“......賀準說的其實一點.....都沒有錯......”
他永遠都是被所有人保護的，最無能為力的那一個。
“江瓷不是江瓷......在所有人眼里，我只是......江燼生的兒子�！�
――只是眾多大人物的軟肋和弱點。
他生來，就是弱點。
就像他的名字，美麗卻又易碎的瓷器。
這樣的存在，最好的歸宿就是擺放在安全又封閉的櫥窗里。
“......”
如果不是因為發(fā)情期極度情緒化的原因，江瓷不可能把壓在心底最隱秘，最痛苦，最難堪的東西統(tǒng)統(tǒng)都挖出來，
但理智幾乎被情欲摧毀的這一刻，江瓷還是想知道，
“所以霍閑風(fēng)......你為什么......”
“你為什么......喜歡我呢........”
在江瓷的眼里，霍閑風(fēng)強大，理智，冷靜，謀略出眾......好像全天下有關(guān)強大的形容詞都可以堆砌在他身上。
而且，霍閑風(fēng)是一個alpha。在這個ABO的星際時代，以alpha的身份出生，就已經(jīng)意味著站在了食物鏈的高處。
更何況，霍閑風(fēng)是一個頂級的alpha，甚至可能遠遠超過了那位傳說中的霍朝元帥。
他好像無所不能，什么事情在他面前都很簡單。
江瓷拼命都無法做到的事情，對他而言不過舉手之勞。
這一刻自信崩塌的時候，江瓷忽然間就產(chǎn)生了深深的自卑感。
這樣的人，為什么會喜歡他呢？
“.......”
這時，霍閑風(fēng)用手摟住江瓷的腰，讓對方轉(zhuǎn)過身來，親吻著他哭到濕紅發(fā)燙的眼角，
“因為，”
“――你是江瓷�！�
因為江瓷是在霍閑風(fēng)醒來后，對這個世界一無所知時，一直陪伴的人。
為什么記憶空白的霍閑風(fēng)，會叫做霍閑風(fēng)呢？
因為流亡在茫茫宇宙中的那一刻，
少年望著一望無際的星海，忽然覺得自己是風(fēng)。
但不是自由的風(fēng)。
是迷茫的，混沌的，即將湮滅的風(fēng)。
他沒有過去，沒有未來。
他感覺自己好像曾經(jīng)拼命地，瘋狂地，掙扎著過，于是終于掙脫了什么，
但現(xiàn)在他又好像......忽然迷失了什么。
他是誰啊――
以后，又要到哪里去？
有人尋找他嗎？
有人思念他嗎？
有人需要他嗎？
......沒有答案。
一種深深的孤獨感侵蝕了霍閑風(fēng)的內(nèi)心，但他從未向任何人表露過，只是死死壓在最隱秘的地方，有時候連自己都快忘了。
――江瓷就出現(xiàn)在這一刻。
盡管他們最初有試探，懷疑，但被迫綁定在一起的時間，江瓷的出現(xiàn)驅(qū)散了少年的迷茫和孤獨。
霍閑風(fēng)真的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特別的omega，他深深記得那天，黑暗污穢的小巷中，江瓷半身染血，已經(jīng)虛弱到極點，卻依舊拼死反抗，在一眾發(fā)情的野獸中殺出一條血路。
就好像......在瘋狂又堅定地對抗著整個世界。
非常帥氣，又非常美麗。
是這處混亂、污穢、潮濕的黑暗中，唯一一抹極為奪目的艷色。
――如同暗黑荊棘里掙扎著綻放的靡艷玫瑰。
但實際上，當后來，霍閑風(fēng)慢慢靠近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撥開花瓣，里面的花蕊包裹的全是顫抖又無助的眼淚。
而此刻，那些眼淚正大顆大顆地，落在他的心臟上。
“誰說，你保護不了任何人？”
霍閑風(fēng)勾住江瓷的手，從指縫中深入進去，十指相扣。
“你明明保護了我，不是么？”
被空間裂縫吞噬的那一秒，模糊的視野中，霍閑風(fēng)看見，是江瓷不管不顧，抓住了他的手。甚至流落到這個陌生的星球，也是江瓷保護了昏迷的他。
至于――
“不討人喜歡？”
“嗯，你怎么會這么想？”
這一刻，江瓷再次聽見了這半句熟悉的話，但后面那句不一樣了。
“明明，我霍閑風(fēng)這么......這么地喜歡你。”
“――哪里都喜歡�！�
“.........”
這樣熱烈，真摯，又直白的表達愛意，簡直就像是暗黑森林里燃起的一場最為爆裂的大火，瞬間燃盡了江瓷心底所有陰冷，恐懼，陰霾的東西，灰燼不留。
脆弱的omega終于忍不住，哭出來。
但既便如此，他也沒有發(fā)泄般的大哭，而是像一只委屈到了極點的小獸，從喉嚨里洇出艱澀的嗚咽。
他緊緊抱住霍閑風(fēng)，不再掩飾地，向?qū)Ψ秸孤冻隽怂械拇嗳鹾腿彳洝?br />
“標記......標記我......”
這一刻，不論是理智，情感，還是本能，都讓江瓷瘋狂地渴求眼前的這個alpha，甚至讓他說出了自己曾經(jīng)以為永遠不會說出的話。
“霍閑風(fēng).......標記我.......”
他急切而慌亂地吻著少年，第一次笨拙卻努力地表達愛意。同時，也拼命迎合對方的擁抱和撫摸。這時候的omega已經(jīng)完全進入了發(fā)情期，他的身體本能調(diào)整到最適合與alpha結(jié)合的狀態(tài)，并瘋狂渴求著對方的到來。
“.......”
駕駛艙的溫度一時間燥熱起來，白澤見證了它主人的整個淪陷過程，同時也把小情侶的告白聽了個全。
如果這一刻在現(xiàn)場的是小X，大概會激動到吱哇亂叫，并進行三百六十度無死角拍照錄制。但是很可惜，當霍閑風(fēng)第一次親江瓷那天，就發(fā)現(xiàn)小X在拍照。
所以這次，他特地把小X丟給了諾拉看守。
于是，現(xiàn)在第一現(xiàn)場的只有白澤。
――一個無心無情的雙s級戰(zhàn)斗機甲。
它的系統(tǒng)程序中，唯一算得上是稍微人性化的，令它在意的事情，大概就是每月一次的保養(yǎng)。
明明白澤是在萬將之后出廠的，但是它現(xiàn)在的駕駛艙質(zhì)量數(shù)據(jù)竟然已經(jīng)比不上萬將了。
――比不上了�。�！
這讓白澤感到一種微妙的，類似于人類郁悶和悲憤的情感。不過實際上，它又好像完全不太能解讀這種復(fù)雜的感情。
于是最終的表現(xiàn)就是，白澤越發(fā)羨慕萬將找了個性冷淡或者有可能是性無能的alpha做主人，同時，白澤也一直默默祈禱自己這位omega的小主人趕緊找個A，回家或者出去開房，總之不要每次都在它的駕駛艙里面度過發(fā)情期。
fg倒得就是這么猝不及防。
不但倒了，還被埋了。
――因為現(xiàn)在終于愿望成真了。
但......
只成真了一半，因為它的小主人的確找了個alpha，但是卻是帶著這個alpha在它的駕駛艙里進行結(jié)合。
白澤：“........”
它感覺自己的核心好像受了重傷。
它不會是出故障了吧？
但白澤檢查了一遍，除了越發(fā)攀升起來的信息素之外，并沒有其它異常。
甚至現(xiàn)在，檢測系統(tǒng)中，omega信息素的濃度已經(jīng)突破了歷史記錄，飆到了一個嶄新的最高峰，如果非要用一個通俗的形容的話，那就是快要在空氣中凝成糖水來。
但這一次不僅僅只有omega的信息素，還有另一個alpha的。
而且，更濃郁了。
并且，事情進展到現(xiàn)在，白澤意識到，它的駕駛艙里面不僅僅會像以前一樣留下江瓷的信息素以及omega的液體，很可能還會有另一個alpha的。
不，不是可能，他們已經(jīng)弄到它的駕駛艙里面了啊啊啊啊�。。。�！
白澤：“.........”
這次的保養(yǎng)它得做多久啊.......保養(yǎng)完還能回到原來的數(shù)據(jù)嗎QAQ
而且這兩個人為什么不去外面的主臥，偏偏要在駕駛艙�。。�！
這時，躁動的空氣中響起了少年的低笑，
“江瓷，你現(xiàn)在真是不成樣子。信不信，我――”
后面的話他沒說完，因為被吻住了，江瓷從來沒想過霍閑風(fēng)竟然也會說這種話，
“求你，別說......”
他耳尖燒紅，仿佛下一秒就要滴出血來，還是低低求著，
“別說出來......”
下一秒，江瓷被按到駕駛臺上。omega本能開始叫囂根本無法克制，于是他只能一聲又一聲地喊少年的名字，無助絕望又仿佛期待�？山涩F(xiàn)在依舊不知道霍閑風(fēng)這家伙是個聲控，而且尤其聽不得這種帶哭腔的。
這聲音簡直快讓霍閑風(fēng)發(fā)瘋，甚至于感覺心臟都要給這一聲聲喊化了，他伸手按住江瓷的腰，輕輕“嘖”了一聲，下一秒就撞上來。omega緋色的瞳孔驟然放大，沒忍住一時失聲，他腦海中忽然回想起曾經(jīng)小X說過的話――
[阿瓷，你連沙發(fā)那個都受不了的話，]
[要不要換個alpha？]
......原來是這個意思。
竟然是這個意思！
“不.....不行......”
江瓷終于沒忍住哭出聲。
“不行？”
霍閑風(fēng)把他翻過來，放在臺上，問，
“你不行還是我不行？”
“.......”
江瓷低頭，呆呆地看著少年下腹的黑色紋身，那奇異的紋身從人魚線往下，蜿蜒蔓生�；糸e風(fēng)的膚色也很白。只是比起omega類似于玉瓷般瑩潤的白，少年更偏向于冷感一些，配上那下腹間的黑色紋身，看起來像是一副黑白水墨。
直到現(xiàn)在，江瓷才親眼看到了那個，只是看不完全清楚，因為還在運動中的畫面簡直難以形容，其實就連江瓷自己都很少看自己的身體，這種角度更是從來沒有。因而他只看了一眼，就瞬間觸電般挪開了視線。但他還能聽見，于是巨大的羞恥感侵襲而來，omega的臉再次滾燙起來。江瓷倏然別過頭，想要努力把臉埋進臂彎里藏起來，只是還沒藏好就被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