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他心事重重地又走進臥房中,見元思蓁還專心端詳著銀鐲,不知為何有些堵得慌。
第57章
兄弟相爭
宣政殿外守門的小太監(jiān),……
宣政殿外守門的小太監(jiān),
如往常那樣恭恭敬敬站在巍峨的宮門前,迎著皇親貴胄、文臣武將們魚貫而入。
他極是喜歡這份差事,每日上朝都能見這些衣冠楚楚的貴人們談笑風生,
光是瞧著都覺賞心悅目,尤其是晉王殿下,
雖總是冷著一張臉,
但從不苛責或瞧不起他們這些宮人。
他遠遠瞥到晉王殿下的身影,
便立刻低下頭行禮,
但還是忍不住抬頭瞧了一眼,誰知恰好與晉王殿下對視,卻立刻被他眼中冰冷的寒意嚇得腿一哆嗦,
連忙將視線移開,乖乖垂下頭。
只是他低頭后,仍是感到那可怕的目光盯著自己,
讓他差點想跪下來喊饒命。
小太監(jiān)心中疑惑極了,
他可從沒沒得罪過這位祖宗,難不成是每日偷偷瞧他被發(fā)現(xiàn)了?
思及此,
小太監(jiān)的額頭上都冒出了冷汗,一直膽戰(zhàn)心驚地等著李淮走遠,
待那迫人的目光消失,他才偷偷松了一口氣,囑咐自己這幾日別再偷看。
等大殿中傳來上朝的鼓聲,小太監(jiān)將宮門合上,
他邊上一同值守的另一小太監(jiān)聲音微微顫抖地說:“我可是得罪過晉王殿下?方才殿下一路都盯著我,
那眼神跟要吃了我一樣!”
小太監(jiān)一愣,心想殿下怎么突然看他們都不順眼了,不由摸了摸鼻子猜道:“許是遇上了什么煩心事�!�
李淮心情不好一事,
不僅被值守的太監(jiān)發(fā)現(xiàn),也被他身旁的吳王李沐察覺。
他有些新奇,不知是誰惹了這尊閻王,心里頭起了絲看戲的心思,畢竟李淮不爽總有人要遭殃的,這人又不是他,可不是有熱鬧瞧。
再加上今日父皇還責罵遠在武昌的李渝賑災不利,話里話外指的都是他不中用,李沐瞧皇兄皇弟都吃癟,不由心中快意。
他見時機成熟,便給他外祖父高尚書使了個眼色,上前作揖道:“兒臣愿請命,前赴武昌,與五弟一同,為父皇分憂�!�
李延慶見他主動請纓,嘴角含笑地點了點頭,可卻有些不放心,吳王李沐治世的才能不及李淮,又受他母家勢力的影響極大,去了武昌還不一定能壓得住李渝。
其實他心中早有更合適的人選,那便是李淮。
李淮這些日子長進了許多,以前文治武功在幾個兒子中又是拔尖的,最重要的是,李清身降兇兆讓李延慶不再信任李渝,而此事又是李淮在處理,交由他去取代李渝,再合適不過。
可李淮這回卻完全沒有與李沐相爭的意思,似與自己無關一般,立在原處不動。
李延慶又掃了眼其他幾個皇子,許久也不對李沐請纓一事表態(tài),高尚書偷偷打量了他的神情,才出列行禮道:“如今水患災情耽擱不得,蜀王殿下雖已掌管賑災一事,但其中之事紛繁瑣碎,而水災又與天象和前朝龍脈有關,若能有兩位皇子坐鎮(zhèn),必能早日還百姓一個太平�!�
“兒臣愿為父皇分憂�!崩钽逵肿饕�,誠懇地說道。
李延慶點了點頭,剛生了不如讓李沐一試的心思,終是見李淮上前道:“父皇,兒臣也愿前往�!�
他話音一落,大殿上的眾臣都繃緊了神經(jīng),就等著晉王吳王兩派展開爭執(zhí)。
李淮只說這一句,并未多言,他聲音雖不及李沐那般渾厚,聽在耳中卻覺沉穩(wěn)可靠。
李延慶等了他許久,心中雖早有決斷,可面上還得想個說的過去的理由,畢竟他不想李清兇兆一事被更多的人知曉。
“三皇兄前些日子傷了頭,聽太醫(yī)說要多休養(yǎng),不可舟車勞頓�。 崩钽逡差A料的到李淮不會沒有搶功的心思,卻沒想到他這般直接,連忙故作關心地說。
李淮朝他一笑,又行了個禮,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樣,“讓四弟擔心了,我傷勢已痊愈,正想為父皇分憂以報父皇體恤之恩。
他又對李延慶說:“這回武昌水患動了前朝龍脈,必會引來不少余孽,兒臣在涼州之時曾剿滅過一撥前朝賊子,有些應對的經(jīng)驗,此次若能前往,愿助五弟一臂之力,清掃賑災的障礙�!�
接下里的大半個時辰,便是兩邊臣子激烈地請奏爭執(zhí),李延慶面無表情地坐在龍椅上,待兩方的勢頭弱了,才將早已做下的決斷道出,“諸位愛卿所言皆在理,朕思慮一番決意,讓晉王前往武昌,與蜀王一道,早日平息此事,安頓百姓�!�
今日之爭,李沐原是信心滿滿,因著李淮成親后便日日沉醉溫柔鄉(xiāng),荒廢朝政,還以為他得了父皇厭惡,又怎會讓他前去武昌挑此重任?
可沒想到,偏偏就是讓李淮搶了差事,他極力壓下心中的不忿,勉強地掛上個笑容,對李淮說:“皇兄德才兼?zhèn)�,定能不負父皇所托�!?br />
李淮微微一笑,鄭重道:“四弟放心。”
李淮早就猜到李延慶屬意他去武昌,說是助李渝一臂之力,實則上是忌憚李渝,生怕他與兇兆也有牽扯,但卻不想說破,便想借著兄弟相爭,讓李淮從李渝那兒將此事都接管過來。
此去武昌,于李淮而言是個極好的機會,他先前荒唐,讓父皇不喜,若能將此事處理好,定能再得父皇賞識。
只是這一趟最少都要三月,留元思蓁一人在長安,不知會不會惹她傷心。
思及此,李淮的腦海中居然冒出了元思蓁一個人在窗邊剪燭,默默流淚的場景,他連忙將這奇怪的念頭壓下,囑咐自己道,好不容易又得了機會,可不能再讓女色誤事。
李淮沒意識到,他此時已經(jīng)接受自己失憶前,曾耽于美色荒廢政事一事,再想到此,竟不覺奇怪。
下朝后,李延慶并未回甘露殿繼續(xù)批奏,而是行至太液池旁,讓人拿了些魚谷,饒有興致地喂起了湖中的鯉魚。
他龍袍一揮,一把將魚谷灑下,見原本平靜的湖面瞬間沸騰,鯉魚爭前恐后地搶著吃食,不由笑出了聲。
他身邊的總領太監(jiān)忍不住問道:“圣上今日怎么有了這般興致?”
李延慶又撒了一把魚谷,才指著那群拼命搶食的鯉魚道:“看鯉魚搶食,有意思的很,這魚有一群,而吃食只有這么點,搶不到的不是只能餓死?若不想死,只有鉚足了勁來搶�!�
“圣上多慮了,這池中的鯉魚都有宮人投喂的,哪里會餓死�!笨傤I太監(jiān)答道。
李延慶似是完全沒有聽到他的話,繼續(xù)指著鯉魚道:“你瞧那條最大尾巴最粗的,別的鯉魚都搶不過它,真是漂亮�!�
“是啊,那鱗片還閃著金光呢!”總領太監(jiān)只好附和道。
誰知李延慶卻話鋒一轉,“可惜啊,若是百姓家養(yǎng)的魚,這條最大的,定會被第一個宰殺�!�
總領太監(jiān)在他身邊多年,察言觀色的本事極是厲害,李延慶此話他總覺別有意思,便不敢再多言,只隨意說了句:“好在這魚是在宮中�!�
“好在是在宮中�!崩钛討c看著湖面,淡淡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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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照慣例,元思蓁今日是要去國公府請安,可她剛要出門,卻見王府的下人急急忙忙地抬著個人進來。
王府管事擦了擦頭上的汗,滿臉擔憂地對元思蓁說:“王妃,今早去風鳴山上接車夫,卻見他受了傷。”
元思蓁聞言連忙上前去看,問道:“怎么如此?”
“像是中毒了�!惫苁麓鸬溃焓謹r著元思蓁不要靠近,“王妃小心,還不知是何毒,怕侵了王妃�!�
“我哪有這么金貴�!痹驾鑼⑺氖謸蹰_,仍是走到車夫跟前,見他臉上青黑一片,與昨夜穆才人的模樣極其相似,但嘴角殘留著白沫,似是中毒頗深。
她立刻將此事與僵尸聯(lián)系到一起,沒想到白日里沒在風鳴上尋到蹤跡,晚上他們卻跑了出來,也怪自己大意,僵尸晝伏夜出,卻將車夫一人留在山上。
“快將他抬進屋內,去請大夫�!痹驾璺愿赖溃趽芎筮�,趁下人不注意,飛快將三角黃符塞到了車夫衣領中。
見他臉上的黑氣退了些,元思蓁這才松了一口氣,好在人送回的及時,毒還能解。
玉秋與她的想法全然不同,反而有些慶幸地說:“還好昨日王妃說要走回去,不然留在那兒,弄不好也要中毒,也不知道是什么毒物這般厲害?”
元思蓁沒有心情接她的話,想到宮中、坊間、郊外在一日間都出現(xiàn)了僵尸的蹤跡,可她卻除了一個銀手鐲沒有任何的頭緒,不由心情沉重。
看來得盡快查清緣由,斷掉禍根,免得再讓無辜之人受害。
將車夫的事安排好,元思蓁便帶著滿腹心事,匆匆去了國公府,想著請完安便去御用的金銀店,問問可有銀鐲的線索。
她人剛進國公府,卻被國公夫人神色緊張的拉到一旁,“你可知淮兒要去武昌一事?”
元思蓁搖了搖頭,驚訝地問:“王爺要去武昌?”
“你怎么搞得,做王妃還沒我消息靈通!”國公夫人恨鐵不成鋼地瞪了她一眼,“方才朝中傳來的消息,淮兒請纓去武昌,兩日后便要出發(fā),這一去少則三月,多則半載�!�
“可是水患一事又出了變故?”元思蓁問道。
“你怎么就操心不在重點上,淮兒去這么久,你還不捉緊子嗣之事!”國公夫人拍了拍她的手道。
元思蓁見國公夫人三兩句話就又繞回到子嗣上面,忍不住心中腹誹,就這兩天能抓緊個啥?真是太高看她了!
第58章
前朝之人
“夫人說的是,我定……
“夫人說的是,
我定會上心的�!痹驾枰蝗缂韧胤笱苤幌肽芸煨┤ソ疸y店。
國公夫人看了眼周圍,捂著嘴緊張兮兮地問:“這些日子,
淮兒如何了?”
元思蓁一時沒反應過來,“嗯?什么如何?”
“咳咳!”國公夫人輕咳一聲,
眼神不停地示意她,
含糊道:“那個如何了?”
“哦!”元思蓁這才想起來之前忽悠國公夫人一事,
連忙道:“好了好了早好了!王爺現(xiàn)在厲害地不得了!”
她上次的借口竟然從國公夫人這兒傳了出去,
呂游櫻和凌霄都知道了,萬一還有更多的人知道,再傳到李淮耳中,
那還得了!可不敢讓這謠言再散播下去。
國公夫人緊繃的肩膀這才松了下來,又拍了拍她的手道:“那就好!看來之前那些補藥還是有些用處的�!�
“是��!”元思蓁有些尷尬地笑了笑,不停替李淮辯解,
生怕國公夫人又端了湯藥來王府,
“不過王爺一直都身強體健的,前些日子真的只是勞累而已!真的!”
“不如這樣,
我再去跟那幾個大夫求藥,看有沒有在兩日內能......”國公夫人又打起了算盤。
元思蓁連忙打斷她,
“真不用!我......我自有辦法的!”她話說完,還眼神篤定地點了點頭,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
國公夫人狐疑地看了她一眼,仍是不放棄道:“上次那幾個大夫都可好了,
那位凌霄醫(yī)仙也開了方子呢!”
“我聽聞凌霄醫(yī)仙南下去了武昌!”元思蓁嘴角抽了抽,
只覺國公夫人難以對付。
“什么?”國公夫人一驚,“怎么好端端地去武昌,那兒不是發(fā)大水嗎?”
“凌霄醫(yī)仙菩薩心腸,
是要那兒濟世救民�!鳖^一回替凌霄說好話,元思蓁只覺這話難以啟齒。
國公夫人甚是遺憾地抿了抿嘴,原以為她就此消了念頭,誰知她想了一會兒竟說道:“不如你與淮兒一道去武昌吧!”
元思蓁看了眼國公夫人篤定的神情,猜到她心中所想,一時不知該說什么,好半天才擠出一句話道:“可王爺是去公干,哪能帶女眷?”
“哼!”國公夫人輕蔑的笑了一聲,神情了然地看著她說:“你不是還假扮成衛(wèi)兵在軍營里伺候過淮兒嗎?這回怎么還矜持了!”
元思蓁面色一紅,男扮女裝隨伺一事只是杜撰,沒想到竟還傳到了國公夫人的耳中,她直接這么說出來極是尷尬,元思蓁卻又不能否認,只好想了個由頭說道:“額...這事王爺狠狠教訓過我了,說不能再有下次的!”
“男子都是這般口是心非�!眹蛉死仙裨谠诘卣f,“有了一回便有第二回
,只要你軟下脾氣,撒個嬌,還有什么難的?何況淮兒不是被你拿捏的死死的?”
“我...試試...”元思蓁見實在是說不過,只好在面上先應下來,心想大不了過兩日等李淮走了,她再來國公夫人面前懺悔一下自己的無能。
國公夫人這回終于放過她,又拉著她說了幾句家常,元思蓁便尋了由頭要離去。
誰知呂游櫻一聽是要去坊市,立刻起了要一同前去的心思,元思蓁拗不過,只好又帶上了她。
呂游櫻是個心大的,上次被龍首人身神換了身體后,睡了一覺便將此事拋在腦后,又沒心沒肺地玩了起來。
元思蓁見她這樣也放了心,畢竟她被換身體也有元思蓁的過錯,若是給這丫頭留下了什么陰影,可就難辦了。
皇宮里貴人用的首飾有不少都是從崇仁坊的點石閣中而來,這家金銀鋪只做定制的生意,從店里頭出的貨,都清清楚楚有著記載。
“表嫂又想買首飾了?”呂游櫻興致勃勃地挑選著柜上的玉石,調侃地說:“成親的時候,聽聞表兄給表嫂買的首飾每日換著帶,半年都不重樣,現(xiàn)在剛好過了半年,就又要來買了?”
“哪兒的事!”元思蓁捂嘴笑了笑,“半年不重樣的首飾,我那臥房可堆不下�!�
呂游櫻也嘻嘻笑道:“我就說嘛!這傳聞肯定是假的!那表嫂看中了哪個?”
元思蓁搖搖頭將她從柜前拉走,直直上了二樓的小間,管事的掌柜立刻迎了上來,“晉王妃大駕,小店蓬蓽生輝!店里的師傅又畫了新花樣,與這春景極是相應!”
“那瞧瞧�!痹驾枰妳斡螜蜒壑虚W爍著光芒,又想著不好直接開門見山,便接了掌柜的話。
待呂游櫻被那套“春暖花開”的首飾吸引時,元思蓁才將那銀鐲套在手上,問點石閣掌柜道:“這鐲子可是店里的?我今日忽然瞧見,一時忘了從哪兒來的,見它樣式好看,還想來打一對�!�
管事掌柜馬上命人端了個托盤來,讓元思蓁將銀鐲取下放入其中。
他仔細端詳著銀鐲的樣式,眉頭卻越皺越緊,臉色也不像方才那般篤定。
“可是點石閣的樣式?”元思蓁又問。
管事掌柜先是點了點頭,卻又立刻搖頭,眼神復雜地看了眼元思蓁,想了想才說:“這鐲子確實是點石閣的樣式�!�
元思蓁沒想到才問了一家店有了眉目,不由心中一喜,面上卻故作猶豫地繼續(xù)問道:“這銀鐲可還賣給了別人,我可不想與人撞了�!�
“王妃放心,現(xiàn)下這鐲子只此一個。”管事掌柜將托盤推向元思蓁恭敬地說。
“現(xiàn)下?”元思蓁立刻覺的他這話有些古怪,追問道。
管事掌柜不敢得罪這位大戶,在心里頭斟酌了一下語句,才說道:“這銀鐲做工精美,上邊鑲嵌的寶石也非凡品,就是這花樣的年頭有些早,想必這鐲子是他人贈與王妃,而非近些年在小店打的,我們如今已不做這個樣式了,王妃不如瞧瞧新的?”
元思蓁一臉恍然大悟,“我首飾太多,一時記不清了,年頭早是有多早?”
管事掌柜吞了吞口水,忽然軟下語氣向她求饒:“小人不敢隱瞞王妃,只是說出來,怕給小店引來災禍�!�
“不過一個銀鐲,還會引來災禍?難不成還是什么亂臣賊子在你這兒買的?”元思蓁輕笑一聲道。
誰知管事掌柜一聽這話,連忙低下了頭不敢看她,元思蓁不由皺眉,心想真猜中了不成。
她記得這點石閣確是個老店,可自開國以來,還未出現(xiàn)過能不能提及的亂臣賊子,這年頭早?是早到什么時候?
元思蓁忽然想到什么,眼中閃過一絲驚愕,她在桌上用手輕輕的比劃了一個字,再向管事掌柜投去問詢的目光。
管事掌柜立刻換上笑臉,朗聲說道:“王妃是想看那套徽州點翠啊,我這就拿上來!”說罷,便連忙轉身下了閣樓。
元思蓁看著他匆匆下樓的背影,面色凝重的磋磨著銀鐲上的玉石。
方才她在桌上寫的,是前朝國號“輝”。
而那掌柜以“徽州點翠”答了她的話。
這便是說,這銀鐲是前朝宮廷之物,而那時候點石閣或許并不叫點石閣,但這些經(jīng)典的樣式卻保留了下來,可今朝的人,卻不敢貿然承認此事。
好在管事掌柜是個聰明人,不然即便是在王府中,發(fā)現(xiàn)了前朝的宮廷首飾,也是一件極其容易惹禍上身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