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河邊的孟婆仍舊恪盡職守地分著湯水,也不知她做這地府的小神仙可有千年,又是為何會謀到這無聊的差事?元思蓁的思緒已經(jīng)飄遠,她甚至謀算起自己是不是也能在這兒尋個事做。
“你是凡人,地府沒你的差事。”孟婆像是看出了她所想,毫不留情地打擊道。
元思蓁撇了撇嘴,也沒有與她爭辯的心思,轉(zhuǎn)了個身繼續(xù)看著冥河若有所思。
“到你肉身隕滅之時,或許就能成魂魄投胎了。”即便不被搭理,孟婆也繼續(xù)說著風涼話,她似乎極是愛看擅闖地府地府之人落到這般下場,“不過在那之前,你就要忍受地府無盡的陰氣,和陰差的隨意驅(qū)趕,甚至有些閑著無聊的家伙,會將你拉入地域戲耍。”
饒她再怎么說,元思蓁只當做是耳旁風,她心里頭還有一絲僥幸,或許在血線完全斷開之前,神通廣大的師父能來救她,凌霄跟花鱗她就不指望了......
“在地府里待上百年,確實無聊透頂,我倒是可以給你指條路,不如去判官殿里求一求,看看生死簿,也好知道那些跟你陰陽兩隔的人過得如何,還能解開你活著時的諸多疑惑�!泵掀泡p笑了幾聲,扯著僵硬的臉說道。
擅自翻看生死簿是大忌,這孟婆只怕真的是在地府待了太久,無聊透頂,可她這話確實勾起了元思蓁一點兒心思,能解開生前的諸多疑惑,那她是不是就能知道自己的身世,還有知道他師父的一切用意?
在李淮的記憶中時,元思蓁看到了那兩個錦囊中的紙條,上邊的字跡極其眼熟,她本還不確定,但看到符咒上的手法時,她終是肯定了心中的猜想,錦囊正是出自她師父之手。
可師父他為何會跟李淮有交集?
即便心中有再多的疑惑,元思蓁也知道沒有機會去問個清楚了,她將連著血線的手掌張開托起,看著那細線慢慢斷開,心里頭最后一點希望也隨之破滅。
她無奈地勾了勾嘴角,順著血線消失的方向看去,心中即便有千百般的不舍與悲愴,也都死死壓在了心底,只希望他們能一切順遂。
凌霄與花鱗定要功德圓滿,師父定要得道成仙,還有尉遲善光要與尤三娘有個善終,孟游玉秋也應加官進爵財源不斷......
還有李淮,定要成為一個勵精圖治的帝王,享盡這人世間權勢后,也要還一個繁華盛世。
就在元思蓁心灰意冷之時,那已經(jīng)遠去的血線忽然迅速地往她這處伸來,元思蓁以為自己看花了眼,連忙揉了揉眼睛,誰知血線不僅接上了她的手掌,還似有無盡生命力一般逐漸堅實。
她又驚又喜地站起了身,迫不及待地伸手去接,周身的陰冷之氣一掃而光,頭頂、兩肩又漸漸燃起了一簇小火苗。
這究竟是......
元思蓁雖然不知道這其中的緣由,但重新燃起的幽火絕不是假,她來不及多想,生怕一猶豫火苗又熄滅,趕忙壓下心中的興奮,默念咒法,引著幽火將全身包裹。
熊熊烈火在冥河邊燃起,四周的冥花被燒成了灰燼飄散,而火焰中的人最后看了一眼略帶失望的孟婆,只留下一句:“我的生死簿還沒寫完,看不得,先行告辭了!”便消失在了黃泉地府中。
她的離開并未改變什么,無數(shù)鬼魂過了奈何橋后被發(fā)配各大冥殿審判,有的墜入地獄受盡折磨,有的則喝下孟婆湯轉(zhuǎn)世投胎,如此種種,井然有序,像是全然沒有發(fā)生過這小插曲一般。
孟婆看著元思蓁消失的地方嘆了口氣,自言自語道:“地府成了來去自如的地方,也該立立規(guī)矩了,可沒人來又甚是無聊......”她只想了一會兒,便又繼續(xù)分派起忘卻前塵的孟婆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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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元思蓁下黃泉地府后不久,尉遲善光與孟游看著一點兒一點兒減少的鮮血,只覺度日如年極其煎熬。
而這時門外竟傳來一聲古怪的敲門聲,倒像是木頭柄磕在了門上。
“誰?”孟游警惕地問道,王府影衛(wèi)絕不會如此敲門。
那人沒有答話,鎖上的木門發(fā)出“啪塔”一身,竟慢慢被推開,只見一個白衣飄飄道士打扮的人入內(nèi),臉上是如沐春風般的笑容,手中還握著一把油紙傘,想必方才的敲門聲便是用傘敲出。
孟游立刻認出這人是秦國公曾請來的道士,在武昌之時也匆匆見過,似乎與袁護衛(wèi),不對,是王妃相識。
“道長深夜到訪所為何事?”孟游起身擋在了凌霄身前,手已按上了劍柄。
凌霄含笑點頭,示意他莫要緊張,語氣淡然地說:“我來尋師妹�!�
他傷好后便啟程回了長安,誰知卻在城外就瞧見了長安城籠罩在黑氣之中,原本還想見上元思蓁與花鱗一面問上一問,誰知花鱗尋不到,而晉王府中也詭異非常。
正當他在王府徘徊之時,忽然察覺到油紙傘上元思蓁的心頭血逐漸變色,才不再多想,直接施了法術進了晉王府的后院。
他進門之時,已經(jīng)瞧見了床上的李淮和燃著幽火的蓮花燈,而元思蓁卻不在房中,不由心下一沉,直接便詢問起了師妹的下落。
“我?guī)熋檬菚x王府的王妃,元思蓁,她人在何處?”他見屋中兩人一臉防備,不愿耽誤時間,直接了當?shù)亟忉尩馈?br />
孟游愣了愣,身為影衛(wèi)他一直謹慎小心不輕信他人,可現(xiàn)下卻覺得這道士說的是真,王妃通道法,有個道士師兄也不足為奇。若是如此,這人是不是也能幫王妃一把?
“王妃她......”可孟游還未答話,凌霄便已從蓮花燈的鮮血與幽火中瞧出了端倪,他原本掛著淺笑的臉驟然一沉,語氣冷肅地問:“她去了黃泉地府?”
尉遲善光見人靠近蓮花燈下意識就伸手去攔,聽到凌霄這話,只防備地看著他不語。
凌霄又看了眼床上雙目緊閉的李淮,心下了然,不由嗤笑一聲,搖了搖頭道:“真是膽大妄為,她去了多久了?”
“莫約半個時辰了�!蔽具t善光聽出他語中關懷之意,稍稍卸了點防備,簡短答道。
蓮花燈中的鮮血已燃去了大半,而幽火也比方才小了許多,尉遲善光本就有些著急,現(xiàn)下見到凌霄,忍不住問:“血燃盡后,王妃可還能回來?”
“自然不能。”凌霄想必也不想就說道,他嘴角雖又勾起了一抹淡笑,可眼中卻絲毫沒有笑意,“只怕是會永遠留在地府黃泉之中�!�
“那你可能下去將她帶回來?”尉遲善光見心中的擔憂被證實,急得上前了幾步,問凌霄道。
凌霄走到蓮花燈前,看著那一小簇火苗,語氣平淡地說:“即便我能下去,她斷了生路,也是回不來的,除非是大羅金仙愿意撈上一撈�!�
“哪里去找大羅金仙?”尉遲善光想也不想就脫口而出,卻立刻意識到這事的荒謬,甚是失落地靠在了桌邊。
現(xiàn)下他能做的,就是守在燈前祈愿人回來。
第125章
養(yǎng)蠱取王
一時之間,屋中又恢復……
一時之間,
屋中又恢復了一片寂靜,只不過現(xiàn)下卻多了一人在等待。
只聽蓮花燈中發(fā)出幾聲細微的燭花炸開聲,那花蕊中的鮮血已經(jīng)見底。
凌霄雖然面上沉靜,
可心也懸了起來,他一只手磋磨起油紙傘的傘柄,
還真在心中思量起下地府將活人帶回的可能。他一向覺得自己的師妹是個聰明人,
這也是為何他不信兩人成親一事,
可卻沒想到這丫頭膽敢做這樣的傻事,
真要把自己搭進去了不成?
只望她自己在下頭行事能有些分寸,救不回李淮,定要及時收手。
“真沒有別的法子了嗎?”尉遲善光已急得滿頭是汗,
即便是以前的軍機要事,他也不曾有過這般慌張。
凌霄只閉上眼輕輕搖了搖頭,手中已掐起法訣,
準備要祭出油紙傘。
就在鮮血燃盡的一瞬間,
蓮花燈中的火苗忽然大盛,幽藍的火焰將整個屋子照亮。
三人滿心期待地看著火焰,
可不過一瞬,那火焰便直接熄滅,
只留燈芯中的一點兒火星。
凌霄已然瞧見李淮的魂魄從燈中而出,歸位肉身,而元思蓁卻絲毫不見蹤影,他輕嘆了一口氣,
只得甩了甩自己的油紙傘,
心道這師妹還真是來討債的。
而尉遲善光不知道凌霄的打算,也不知道李淮已經(jīng)回來,他看著熄滅的火光,
全然沒有了辦法,慌亂之間,竟拔出腰間的佩劍往手上一割,將自己的鮮血滴在燈芯之中,他心中存著僥幸,或許只要將血續(xù)上,這燈有了燃料,燈火便不會熄滅,管他是誰的血!
“不必多此一舉�!绷柘鲆娝@死馬當活馬醫(yī)的舉動,忍不住出聲制止,“連接生路的楔子,只能是自己的......”
可他話未說完,卻發(fā)現(xiàn)原本已經(jīng)熄滅的燈火,竟又顫顫巍巍地逐漸亮起。
他不由驚訝地看向又驚又喜的尉遲善光,極是不可思議地仔細打量起他。
“燃回來了!”尉遲善光沒想這法子真成了,一直懸著的心放下了大半,像個孩童一般看著花燈欣喜若狂。
燈芯的火苗越來越旺盛,如同重新恢復了生命一般,迫不及待地要再次旺盛生長。
即便如此,尉遲善光也沒有挪開放血的手掌,不停將掌心的血一滴一滴地滴在燈芯中,鮮血從燈芯中溢出,匯成潺潺血流,沿著蓮花燈燈柄上的紋路蔓延到了桌上。
燈面上畫著的妖物嗅到了血腥味,更是熱鬧地躍動起來,就像是在迎接蓮花燈主人的歸來。
沒一會兒,火光再次大盛,一個浴火的人影逐漸清晰,待到火焰褪去,元思蓁便完好無恙地出現(xiàn)在了房中。
她滿是劫后余生的喜悅,來不及細想為何血線又連了起來,不管不顧地就往李淮那兒撲去。
“醒了嗎?”她捧起李淮的臉拍了拍,又伸手去探他的靈臺,見靈臺再次回復生機,一顆心才定了下來。
李淮在她的推挪下終于有了點反應,他眼睛還未睜開,眉頭卻先微微皺起,隨著睫毛的顫動,才漸漸睜開了眼睛。
他的眼中只劃過一瞬的茫然,便立刻回想起方才在蓬萊殿中的千鈞一發(fā),頓時警惕地坐起身朝邊上看去,而沒想到入眼的卻是元思蓁滿心歡喜的笑容。
“這是......”李淮剛要開口,元思蓁卻整個人撲在了他身上,將他又帶倒在了床上。
九死一生將人救回,又在李淮的記憶中知道了那么多的事情,元思蓁此時看著李淮驚訝的生動模樣,心頭是萬般情緒,抑制不住地翻涌而出。
她捧起李淮還有些冰涼的臉,眼中只剩他一人,情不自禁地就在他臉上親了一下。
李淮更是懵愣,雖全然弄不清楚現(xiàn)在的狀況,可被元思蓁這么主動一親,臉上不自覺就布上了一絲紅暈。
他看著元思蓁的盈盈笑眼,不自在地輕聲問道:“發(fā)生了何事?”
“圣人病危,吳王逼宮,殿下從蓬萊殿出來就死了,好在現(xiàn)在又活了過來,再不回宮中,黃花菜都涼了。”尉遲善光一邊扯了衣袍包扎自己的手,一邊涼涼地接話道,他心里也甚是歡喜,可實在是不愿意在這兒看兩人你儂我儂。
李淮這才意識到屋中還有旁人在,他連忙起身,卻發(fā)現(xiàn)不止尉遲善光,還有孟游和那個叫凌霄的道士,便有些尷尬地輕咳了一聲。
元思蓁卻完全不覺得有什么,又依依不舍地看了一眼李淮后,才起身將蓮花燈的火焰熄滅,收回袖中。只是她摸到燈柄上的血流時,不由心生疑惑,她的血不是早就燃盡了嗎?
聯(lián)系著尉遲善光簡短的幾句話,李淮便立刻明白了現(xiàn)下的情形,更不能再耽誤半分,他閉上眼揉了揉還有些怪異的眉心,拿起手邊的誅邪寶劍,沉聲道:“回宮�!�
這簡短的兩個字,卻讓尉遲善光與孟游都如吃了定心丸一般,方才的憂慮緊張全都拋在腦后,跟在李淮身后就出了房門。
而元思蓁見此,滿心狐疑地瞥了一眼不知為何在此的凌霄,也連忙跟了上去,既然圣人欲以蠱蟲為引奪舍肉身,這后頭必定是一件極大的功德,而她就還差一點兒,便能功德圓滿,絕不能錯失良機,或讓凌霄占了便宜。
“你怎么回來了?”元思蓁見凌霄也走了過來,不動聲色地問道。
凌霄見她如此防備心中好笑,語氣調(diào)笑地說:“真讓師兄傷心,方才還想著如何救你,現(xiàn)下人回來了,立刻就防著我,看來宮中是有好事發(fā)生了。”
“那血是你的?”元思蓁聞言連忙問道:“為何你的血能續(xù)上楔子?”
凌霄臉上的笑容更是燦爛,他揮了揮毫發(fā)無傷的手,示意并非是他。
“那是?”元思蓁還來不及多問,見李淮的馬車就要出發(fā),便將凌霄丟在原地,飛快地往上一躍,身手敏捷地鉆進了車廂之中。
看著朝皇宮奔去的馬車,凌霄這才收了笑容,在一滴雨也沒有的夜晚撐起油紙傘,閑庭信步般地也往那黑氣聚集之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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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元思蓁不跟上來,李淮本也想帶上她,如今他的記憶已經(jīng)全部恢復,腦中的蠱蟲也已去除,太上皇的鬼影還被他的誅邪寶劍砍了一道,未能奪舍成功必定元氣大傷,想必已是不難對付,倒不如給元思蓁積攢個功德機會。
而他剛坐上馬車就見人躍了進來,不自覺就彎了彎嘴角,看著元思蓁輕聲說道:“倒讓你嗅到了功德的味道。”
“哪里是為了功德,這不是要護王爺周全嗎?”元思蓁朝他眨了眨眼,又說:“王爺可能將奪舍之時的情形在說與我聽?”
“你為何知曉?”李淮聞言挑了挑眉,他對在地府的記憶并不深刻,只像是醒來便遺忘的夢境,全然不知元思蓁不僅去將他撈了回來,還窺見了他記憶的一角,更因此推論出了李延慶以蠱毒為引欲意奪舍一事。
元思蓁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有些不想告訴李淮她看了記憶一事,只說是她猜的。
她這模樣李淮自然瞧得出不是真話,卻也不在意,只將蓬萊殿中發(fā)生的事情一一道出。
“這么說圣人并非是圣人,而是太上皇?”元思蓁倒吸了一口涼氣,沒想到這長生不老的法子早就啟用,“那豈不是滿朝文武和一眾妃嬪皇子被瞞了這么多年?”
“我父皇登基之時,我還年幼,若是前后有了變化,也難以察覺出來�!崩罨闯领o地分析道,而他的母親對父皇的感情極深,這也是為何她會瞧出了端倪,給他留下了那封信。
元思蓁原以為只是李延慶尋了個旁門左道,誰知竟是個布了三朝的大局,她捉摸了一番種種細節(jié),有些后怕地說:“他在每一個兒子的體內(nèi)下蠱毒,想選那個最是厲害的來奪舍,會不會還刻意引你們相斗,就像是......養(yǎng)蠱王一般?”
云南養(yǎng)蠱的秘法,將蠱蟲放在一個壇子里,每日只給一點兒養(yǎng)分,引他們自相殘殺,互相吞噬,直到剩下最后一只,如此往復多輪,留下來的,便是極其強悍的蠱王。
元思蓁想起那被蠱蟲破體的妖狐,還有那在牢中無緣無故化為扉粉的圓慈方丈和他那沒有驚動任何人就運到長安城的女怨石,以及圣人還讓李淮前去武昌,與李渝正面相爭......
如此種種雖都是她的猜測,可確有背后之人推動的痕跡,或許還有她未曾發(fā)現(xiàn)的地方,都藏有李延慶暗中的引導。
李淮的眼眸漸漸冷肅了下來,他比元思蓁更早有了這樣的猜測,現(xiàn)下心如明鏡,對那占著他父皇軀殼的人更是沒有絲毫的感情,只想將他除之而后快。
元思蓁看著他堅定的神情,想起李淮記憶中的種種險境,忍不住又緊緊環(huán)上了他的腰,將頭抵在了他的肩窩上。
而李淮不知她心中所想只覺疑惑,怎么元思蓁像是忘記了兩人先前的劍拔弩張,方才醒來就親了他一下,現(xiàn)下更是如此親昵。
他一時不知如何回應,雖也想將手環(huán)在她腰上,可又怕是自作多情,再被她耍上一回。
元思蓁似乎察覺出了他的遲疑,抬起頭噗嗤一笑,又捧著李淮的臉湊上去親了一口,親一下還不夠,她還直視著李淮的眼睛,輕柔地貼到了他的薄唇上,將他眼中的慌亂與羞赧全部看在了眼中......
第126章
清理門戶
馬車飛馳在長安城的大……
馬車飛馳在長安城的大街上,
穿過巍峨的宮門,停在了劍拔弩張的皇宮之中。
尉遲善光策馬奔在前面,此時已回到了原本值守的位置,
以防萬一,又清點了一遍今夜的布置。
他接到眼線的消息,
李延慶被送回了寢殿之中,
不過只驚動了幾個太醫(yī),
后宮之中并沒有什么響動,
而他現(xiàn)下要做的,就是防備吳王那邊人馬的動作,并在關鍵之時得李淮號令,
封鎖宮門,領兵入內(nèi),以迅猛之勢逼宮奪位。
一切就緒后,
他今夜卻有一種預感,
或許并不需要走到兵戈相向的一步。
“王爺�!泵嫌我婑R車停后遲遲沒有動靜,便在車門旁低聲喊道。
他話音剛落,
車門從里邊打開,扮做護衛(wèi)的王妃鉆出頭看了他一眼,
便真像個護衛(wèi)一般下了車在一旁低眉順眼地候著。
而李淮則又過了好半晌才出來,他的面色雖如往常那般冷肅沉靜,可孟游卻瞧見他后耳根浮著一點兒淡紅。
在馬車里悶的不成?
孟游沒心思多想,便跟上李淮毫不遲疑的步伐,
過了通往內(nèi)宮的九仙門。
除非有圣人傳召,
否則宵禁后擅闖皇宮內(nèi)院乃是大罪,即便李淮現(xiàn)下要謀的也是大罪,卻做足了表明的功夫,
還特意讓圣人身邊的傳令太監(jiān)來引路。
從九仙門到圣人所在的蓬萊殿,要沿著太液池岸過三宮,再上金鑾坡。這一路上一個人也沒有遇到,就連平日里守夜的宮人也不見了蹤影,只能聽到沉重而又匆忙的腳步聲,太液池上的涼風似乎還夾雜著肅殺之氣。
李淮一路無言直往蓬萊殿而去,待要踏上白玉臺階之時,卻見李沐神色古怪地從一旁的宮道上往這處走來,而他的身后只跟著兩個宮人。
見到這陷害自己入獄還想逼死他的兄弟,李淮心里頭自然沒什么親厚的兄弟情誼,甚至還捉摸著怎么新仇舊恨一起算,但他面上仍是淡淡一笑,朝李沐點了點頭,輕聲問道:“四弟怎么來了?”
李沐似乎有些恍惚,聽到他的聲音后反倒愣了愣,待他瞧清楚站在白玉階上的人是本該在獄中的李淮時,卻繃不住了臉色,又驚又怒地問:“你膽敢逃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