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云清辭很意外李皇陛下會主動與一個伶人比較,忍不住嗤笑一聲:“我可不敢欣賞陛下�!�
李瀛的手抬起來,又壓下去,道:“你就,這么喜歡他?”
還在糾結(jié)這個問題。
可不是么,他畢竟是皇帝。云清辭不無諷刺地想,他的心里能裝下無數(shù)人,而他的君后,卻必須要守心如玉的啊。
他淡淡點醒:“您放心,只要我還身在這個位置,就不會做對你不起的事�!�
他轉(zhuǎn)身,卻被李瀛拉住。
“既然你身在這個位置,是不是應該……履行一下自己的職責?”
云清辭看著那只手。
“朕可以不動他�!崩铄偷偷卣f:“但今后,朕日日都要君后侍寢�!�
作者有話要說: 辭崽:以前不都是我綁著你侍寢嘛。
李皇:別說了……
拉袖口·jpg
第23章
男人的手扯在他的袖口一角,聲音很低,語氣也有些輕。
云清辭從未在這種事上扭捏過,猶記得新婚當晚,李瀛與他一同端坐在喜床許久,最后還是他一把將人拉過來,抬腳蹬散了羅帳。
少年時期的李瀛總是嚴于律己,冠服端嚴,從不輕易將心思宣之于口。云清辭一直覺得他在自己面前有些對待心上人的靦腆與克制,如今想來,大抵是不愿碰他罷了。
他覺得有趣的緊。
“陛下,這是在威脅?”
看上去好像是威脅,卻又上趕著把自己送到他面前,這操作他實在有些看不懂。
“不是。”李瀛松開了他的袖口,眉頭擰起,“我,沒有說,你學琴是不對……只是那個曲子,過于孟浪�!�
“好,日后,臣帶老師去宮外彈�!�
李瀛看了他一眼,又收回視線,沉默了下去。
云清辭繼續(xù)道:“陛下想做什么事,何必與我談條件,要處置阮憐,或者要臣侍寢,還不是您一句話的事?臣便是心里再不愿,也不能拿您怎么樣,不是么?”
“我不是在強迫你……”李瀛抿唇,有些解釋不清:“方才,是我過于沖動,不是非要惹你不高興�!�
李瀛的聲音更低:“我不想,惹你不高興的�!�
云清辭看不懂他究竟在圖謀什么,自打重生之后,李瀛的很多舉動都出人意料,讓他感到一頭霧水。
他走回來。素白指尖搭上男人的肩膀,那黑衣繡著金紋,襯著指頭都染上幾分矜貴的氣息。李瀛睫毛抖了抖,下意識看他。
“陛下……我知道,陛下愛我至深�!彼崆榭羁睿Z氣十分認真:“你不用跟我解釋,你我成親多年,哪怕你不說我也都懂,因為在我心里是一樣的,我永遠都愛陛下,您是我一生,唯一愛過的人�!�
李瀛的睫毛劇烈地抖了幾下,眸子里卷起濃郁的烏潮,嗓音一瞬間啞了:“清辭……”
云清辭嘴角挑起,眸子里興味溢出。
“您是不是希望我這樣說?”
涌動的烏潮一瞬間被冰凍住。
云清辭眉峰譏誚,手指抵著他的肩膀后退,一字一句地道:“是我話說的還不夠清楚么?我說了,我們依舊是牢固的聯(lián)姻關(guān)系,為了你李氏江山,為了整個云家,你我就像棋子一樣分落兩處,只是棋子,棋子之間,是不該有感情的�!�
他松開李瀛,雙臂垂落身側(cè),帶著些厭惡地道:“不要再跟我玩深情的把戲,我膩味了,李瀛,你若能磊落一些,我許還能高看你一眼。”
李瀛一動不動。
云清辭轉(zhuǎn)身,來到了榻前坐下。
“除了這一層聯(lián)姻的關(guān)系,你我都應該有彼此的生活,你可以歌舞升平,我為何就不能尋琴師奏曲解悶?”
“你是皇帝,你血統(tǒng)高貴,我們與生俱來的不公平,我尊重你,但我希望你也能稍微尊重我一些�!彼f:“我累了,想放松一下,你總不該連這一點空間都不給我�!�
他抬眼看向李瀛,道:“看在我曾經(jīng)不顧一切地愛過您……四年的份兒上,開個恩吧�!�
四年,云清辭何止愛了他四年。
柳自如把阮憐安置在太醫(yī)院之后便匆匆趕了回來。
雪說下就下,夜幕中的禁城依舊是一片幕天席地的白。
鑾駕遠遠地跟在后面,而那個本該在里面的男人卻沿著宮墻在慢慢地走。
柳自如看了看天,撐開紙傘跟過去,還未靠近就被他反手推開。
他喊了一聲:“陛下,雪又大了。”
李瀛一言不發(fā)。
“您怎么也不穿大氅�!绷匀绲溃骸斑@樣會生病的�!�
李瀛繼續(xù)往前走,柳自如只能跟上,眼睜睜看著他肩膀與頭發(fā)漸漸落了一層雪,心中一陣陣地發(fā)緊。明日還有今年的最后一朝,之后便是休沐,臨近年關(guān),都忙的很,若是他病了,就只能拖延,今年的事情拖到明年,那是不吉利的。
他停下腳步,揮手招來了個小太監(jiān),囑咐了幾句,然后又重新跟了上去。
李瀛終于停了下來。
柳自如抬眼去看,這里正是禁城東北角的前朝冷宮,已經(jīng)破敗不堪,久無人居,門漆斑駁開裂,在夜里一片凄清之色。
李瀛緩緩仰起臉。
在他眼中,破敗冷宮被一棟光鮮亮麗的高樓取代,描金屋檐與雕花廊柱,無一不透出奢華與富貴。
每到夜間,宮人們會踩著木梯,舉著竹勾,挑著燈籠掛在樓檐屋角,遇到盛大活動則會連掛一片,流光溢彩,美不勝收。這是整個禁城最為豪華而高聳的建筑,它所象征的恩寵也是上陽城最為津津樂道的事件之一。
很多人都把能登鎏金棲鳳樓作為炫耀的資本。
這座樓獨屬于云清辭,生是他的,死也是他的。
這里曾經(jīng)是云清辭最喜歡的地方,有事沒事就要拉上他上去飲酒奏樂。
后來的那些年里,這里發(fā)生過許多獨屬于兩人的回憶,直到云清辭從上面一躍而下。
從那之后,所有曾經(jīng)被賦予無限美好的畫面,每逢入夢,都會被潑上云清辭的鮮血。
他一定是恨透了他,才會用這種方式將一切卷走。
他�?吹皆魄遛o在對他笑,前一刻,他還在說:“快來,你看上陽城的燈!今天好熱鬧!”
下一瞬,他便忽地從上方墜了下去,整棟樓都在從里往外地滲著血。
李瀛按住了頭。
顱內(nèi)像是塞滿了無數(shù)的螳螂,每一只都在拿著前刀在顱壁上刮,刺啦刺啦,激起一陣綿密而尖銳地疼。
“嗯——”他疼到極致,發(fā)出沙啞的痛呻,柳自如急忙上前:“陛下,陛下�!�
他取出了太醫(yī)院配備的安神藥包,湊過來放在李瀛鼻間,試圖幫他緩解。
李瀛無息地張開了眼睛,眸子里一片濃稠的血霧。
柳自如近來常覺得他精神狀態(tài)不是很好,這一點也嚴重反應在他的身體上,每當痛苦不堪的時候,他能明顯從對方身上感受到殘暴與狠戾。
此刻的天子明明未曾上過戰(zhàn)場,可他身上猙獰的殺意,卻比許多大將都要濃郁。
柳自如心中戰(zhàn)栗,一時屏住呼吸,不敢亂動。
“陛下。”
身后傳來聲音。
云清辭端坐在鑾駕上,面無表情地望著男人的背影。
他都已經(jīng)寬衣準備睡下了,柳自如派了人去請他,說李瀛只穿了常服在雪里走,估摸是在跟君后鬧別扭,擔心他染了風寒,誤了明日議朝。
云清辭本來是不想管的。
但李瀛一生病,整個朝堂都要跟著亂,尤其是身為輔國的云相,更加倒霉,到時候得幫他處理一大攤子事兒。
可任誰準備睡下了被從床上拉起來都不會太高興,云清辭雖命人備駕趕來,臉色卻相當不好看。
李瀛這家伙一定是故意的。
他就是見不得他好。
李瀛背對著他,一直在看著柳自如。
柳自如瞧見他眼中血霧褪下,像是逐漸在恢復清明,趕緊小聲提醒:“君后來了。”
李瀛這段時間時常頭痛,有時會痛到意識模糊,好像要殺人。但只要提起云清辭,就會逐漸有所緩和,此刻云清辭本尊都來了,柳自如總算能把心放回了肚子里,哄道:“剛來,不知道您頭痛呢�!�
他們君臣二人小聲交流,云清辭是聽不到的,他根本懶得下鑾駕,重重拍了兩下扶手,命令:“大氅給他披上!”
金歡趕緊上前來,柳自如抬手給李瀛拍落身上的積雪,然后拿大氅裹住了他。
他又看了一眼云清辭,發(fā)覺對方長發(fā)披散,身上松松裹著貂毛斗篷,就知道自己是打擾到他了。
他嘆了口氣,對云清辭道:“多謝君后�!�
“還不扶他上轎,趕緊回江山殿休息去,這都什么時辰了。”
李瀛沒動。
柳自如頓了頓,兩步湊到云清辭面前,討好道:“此處離江山殿遠了些,君后不如,就讓陛下在朝陽宮休息?”
云清辭冷冷看著他。
都在禁城內(nèi),能遠哪兒去?
那廂,李瀛終于動了,他自己走上了鑾駕,安靜地坐在了上面。
柳自如又湊近了云清辭一些,他是天子監(jiān)官,也是從小看著他們長大的,云清辭對他有些情誼,也就未有阻止。
柳自如鬼鬼祟祟地跟他說:“陛下看著不高興呢,若是叫他自己回去,萬一半夜再出去折騰可如何是好�!�
云清辭涼涼地道:“你想如何?”
“不若……讓陛下住君后那里。”
奇怪的很。
以前是李瀛好說話,云清辭不好相與,如今兩個人調(diào)了性子,只有他柳自如一個解語花沒變。
云清辭掃了垂著頭坐在鑾駕上的李瀛一眼。
以前李瀛不理他,也是柳自如從中輾轉(zhuǎn),年紀一大把的人了,也實在是不容易。
云清辭松口道:“那便一起回朝陽宮吧�!�
主要還是不能耽誤明日議朝。
雖然云清辭覺得李瀛不是那種會為了這點小事糟蹋自己身體的人,可他最近的表現(xiàn)實在是與他想象中有些差異,為了以防萬一,還是帶回去省心。
李瀛沒說去,也沒說不去,云清辭說怎么樣,他便怎么樣了,沒發(fā)表任何異議。
兩人重新回了朝陽宮。
云清辭進入廳里,把斗篷丟給金歡,轉(zhuǎn)臉看到柳自如扶著李瀛進來,便道:“看他手涼不涼�!�
柳自如摸了摸李瀛的手,又去摸了摸李瀛的臉,道:“冰涼�!�
“去打些熱水,先讓他泡個湯,再去太醫(yī)院命人開一劑預防的藥,別真風寒了�!�
云清辭轉(zhuǎn)身進了里頭,柳自如輕輕搡了李瀛一下,后者這才慢吞吞地跟進去。
木桶很快灌滿了水,云清辭伸手試了一下水溫,道:“進去吧�!�
有婢女上前將他頭發(fā)挽起,為他寬衣的時候,被其揮退。
屋內(nèi)一時只剩下兩人。
李瀛坐進了木桶。
云清辭靠在床邊打了個哈欠,不甚友善地問道:“你發(fā)什么瘋?”
李瀛不說話。
云清辭走過去,彎腰舀了一瓢熱水,兇:“挪開點�!�
他把水加進去,再舀了桶里的水直接給李瀛澆在肩背上,幾次之后,隨口道:“說你幾句,不高興了?”
“沒有。”
“那你去前朝冷宮那邊干什么?那邊有鬼你不知道?”
“……”
“你不高興就要折騰我是么?”云清辭道:“你是皇帝了不起是不是?”
“對不起�!�
云清辭停下動作。
“對不起,阿辭�!崩铄拖骂^,啞聲說:“以后不會了。”
“別以后了�!痹魄遛o把瓢丟給他,道:“就從現(xiàn)在開始�!�
“自己洗,我要睡覺�!�
作者有話要說: 辭崽:怎么,覺得我無情?
李皇:沒。
用力搖頭·jpg
第24章
云清辭直接上了床。
他素來養(yǎng)尊處優(yōu),身體有一套完整的作息,哪怕后來被打入冷宮,在基本吃穿用度皆有保證的情況下,也一樣會準時入睡。
唯一讓他感到難熬的唯有跳樓前的那幾日,銀喜被人活活勒死,到處尋金歡不見,親自動手翻箱倒柜搜尋御寒衣物的時候,發(fā)現(xiàn)他已經(jīng)被人折斷骨頭塞進了一個幾乎不可能盛下成人身體的箱子里。
被生生悶死。
那一刻,他才知道自己活不下去了。
他逐漸明白,這一切,大抵是李瀛默許的。
也許顧忌往日情分,他不想親自動手殺自己,所以由著他被那一群不知是人是鬼的東西肆意欺辱。
他只知道銀喜是周兆殺的,究竟是何人用了那等手段殺了金歡,卻不得而知。
也許是寧妃,也許是其他與他有過仇怨之人。
沒有結(jié)果,那就都得算在李瀛頭上。
李瀛的動靜很輕,但水聲還是傳入了他的耳中,云清辭閉了一下眼睛,盡管他告訴自己,現(xiàn)在的李瀛不是前世的李瀛,可已經(jīng)睡下又被人叫出去,還是讓他感到不悅。
“不許發(fā)出聲音。”
他故意為難李瀛。
不知道李瀛究竟是怎么洗的,接下來,一切當真歸于寂靜,云清辭來不及思索為何他會如此聽話,就因為他的配合而心滿意足地睡了過去。
李瀛披上衣服,柳自如輕手輕腳地來到他身邊:“陛下,先把這碗暖湯喝了,免得君后擔心�!�
云清辭根本不擔心他。
李瀛端來一飲而盡,取過香茶漱口之后,又接過帕子擦了嘴。
柳自如端著托盤靜悄悄地離開。
云清辭帷帳未閉。李瀛先過去將燈罩換成夜間專用,室內(nèi)變得昏暗起來,他一路來到云清辭榻邊,抬手放落了床幃。
鳳床很寬,也很大,云清辭一個人只占據(jù)了四分之一,還留下很大一片,足夠容納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