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南鉞松下肩背,手肘抵在膝蓋,將臉埋在掌間抹了一把,靜默良久才道:“我怕我解決不了。”
他當(dāng)然知道躲不過去。
他只是不知道萬一真到了必須離婚的地步,自己該給江景白什么回應(yīng)才好。
同意離婚?絕對不可能。
逼迫對方?他也做不到。
進退兩難。
能讓南鉞這種銅皮鐵骨的神人接連失態(tài)兩次,耿文傾由衷佩服起江景白這號人物了。
他還清楚記得上次是南鉞一臉振奮地告訴他,江景白在相親,江景白喜歡男人。
耿文傾拋了拋手里的游戲手柄,坐到南鉞身邊,本想拍拍對方肩膀,勸上兩句好聽的,南鉞突然看著窗外站起身,順手把帶來的公文包拎上。
“這就要回去了?”耿文傾目瞪口呆。
神人不愧是神人,說撥云見日就撥云見日。
“嗯�!蹦香X握著車鑰匙便要離開。
耿文傾好笑:“你又不怕自己解決不了了?”
“怕�!蹦香X腳步頓了下,還是快步往門邊走,“但是要下雨了�!�
耿文傾瞥眼窗外,云層遮得很厚,已經(jīng)看不見月亮了。
“開車來的,沒傘也淋不著多少吧�!惫⑽膬A道,“再不濟用我的唄�!�
南鉞和他在意的點完全不一樣:“恐怕會打雷,他近期一直在看靈異,一個人在家,可能會怕�!�
耿文傾聽罷愣住,等南鉞出了門,高咧嘴角笑出來。
愛讓人變傻。
難怪變傻狗。
——
夏天的雨落得急,云層疊來不久,豆粒大的雨點已經(jīng)噼里啪啦地往窗戶上砸了。
江景白蹲坐在落地窗前的沙發(fā)里,撩著窗簾往外看。
已經(jīng)十點了,南鉞還沒回來。
他按亮手機,沒有來電,沒有短信,微信的聊天記錄也停留在今天下午。
江景白的眉頭早在不自覺間皺了起來。
他心里本就堵著疙瘩,這兩天又接二連三發(fā)生了太多事,更加憋悶,神經(jīng)被壓迫得瀕臨迸裂,說離婚時不乏沖動的成分在內(nèi)。
南鉞深沉穩(wěn)重,江景白料不到他會被一句離婚搞得狼狽遁逃。
剛進家門還因?qū)Ψ讲煌床话W轉(zhuǎn)身就走的冷淡態(tài)度心里發(fā)涼,此時一方面責(zé)怪自己沒挑對提離婚的時間,一方面暴雨天氣視野太差,惦念南鉞的出行安全。
眼下也沒有多余的心思像南鉞顧慮的那樣,去聯(lián)系里的恐怖情節(jié)。
江景白眼睛巴巴地對準(zhǔn)樓下那條長路,懊惱地“啊”了一聲:“……早知道等到周末再說了�!�
他垂眼看著和南越的聊天界面,輸入框關(guān)上又點開,好不容易鼓足勇氣把指尖往軟鍵盤上按,余光掃到樓下有一星光亮從遠處拉近。
是車燈。
江景白認出那是一輛車,立馬舍了手機,貼向玻璃,睜大眼睛努力辨別,簡直像一只趴著窗戶期盼主人趕緊回家的漂亮長毛貓。
雨太大了,夜色也暗,他只看清那是輛黑車。
江景白拿不準(zhǔn)是不是南鉞回來了。
而車主好似看見他一般,在寬敞無人的路中央突然切了兩下遠光燈,充作回應(yīng)。
江景白的心跳瞬間跟著用力起來。
一時間甚至忘了自己才跟南鉞提過離婚的事情,趿拉著拖鞋噠噠噠地小跑去玄關(guān),等南鉞換鞋進門又反應(yīng)過來,胸腔里頓時沉甸甸的。
南鉞的心情也是高空直墜:“晚飯吃了嗎?”
“吃、吃了�!苯鞍兹鲋e,“你呢?吃過了嗎?”
“嗯。”南鉞也撒謊。
他定了定心神,示意江景白坐到不遠處的沙發(fā)上。
南鉞在他對面,直面現(xiàn)實:“為什么?”
問的什么無庸贅述。
江景白斂著眼睛:“相親的時候……說過如果不合適,可以分開�!�
南鉞佯裝鎮(zhèn)定:“具體指哪里?”
江景白嘴唇嚅了嚅,沒說出話。
“日常相處中,如果我有讓你感到不適的習(xí)慣或舉動,你大可以直接告訴我�!蹦香X見他不答,艱難擠出長句。
江景白局促搖頭。
南鉞真的特別好,即便離婚,他也不想編造對方不好的謊話。
“……是我的問題,比較麻煩�!苯鞍咨造t腆,羞于直接說出床事,只能一點一點給自己鋪墊打氣,“我們相識時間不長,感情還不算深……”
江景白說的心里抽了下。
南鉞聽的心里也疼了下。
“我做不到讓你一昧遷就我,既然有不合適的地方,我想,還是即時分開比較好�!�
南鉞盯住對方撲上撲下的睫毛,喉結(jié)滾動:“誰說感情不深�!�
江景白被打斷,沒說完的話陡然卡在嗓間。
南鉞面上風(fēng)云不起,尾聲卻難以察覺地輕微顫抖:“我喜歡你,喜歡得足夠深了。”
第二十一章
南鉞對他,
又何止只是喜歡。
突如其來的表白讓江景白有些手足無措。
這話的內(nèi)容和南越的神情語氣簡直捍格不入。
他甚至以為自己聽錯了。
“我不知道自己在你心里份量究竟如何,但是在我這里,我的先生,只能是你�!闭f出這些,南鉞有種前所未有的放松,“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江景白這下聽清了。
他心臟忽上忽下,耳根頓時紅了。
南鉞樣貌冷峭,
為人也清淡寡言,
一看就是慢熱的性子。
他相親是被家里逼的,并非本意,閃婚也只是為了應(yīng)付長輩,圖個清凈,
婚后雖然對江景白照顧有加,可凡事不驚不喜,波瀾不生。
結(jié)婚近兩個月,
江景白始終沒覺得自己真正看透過他,只當(dāng)南鉞以婚姻責(zé)任為重,
是塊短期不易捂熱的冷硬石頭,反而只有自己隔三差五偶有心動,像個沒出息的感性傻子。
戀愛三年如膠似漆的模范夫妻都有裂隙,他沒法心安理得地讓一個靠結(jié)婚擺脫困擾的人重陷困擾。
這才想要快刀斬亂麻,
免得給南鉞添麻煩,平白拖累了對方。
現(xiàn)在一聽南鉞對他也有好感,還將他捧在意料之外的高位,
江景白真是跋前疐后,進退維谷,急得他有點想哭。
“如果你執(zhí)意打算離婚,希望你能告訴我真實詳盡的理由�!�
江景白聽到對方如同商桌談判地冷靜丟來一句。
南鉞只說到這里,把審判時間交還給他。
江景白十指交扣,指根糾纏。
他把頭垂得更低,不讓對方看出他有些發(fā)紅的眼圈,內(nèi)心掙扎著吞吐道:“我……我太怕疼了,克服不了�!�
疼?
南鉞懵了下。
“每次和你……做那種事,我都很害怕�!苯鞍茁曇艉苄。臒岫群皖伾讲鳖i,又止不住地往臉上攀,“太疼了,怎么都疼……你也順著我的意思慢慢來了,可是還是疼得厲害。我感覺,是我們尺寸不合的原因,這是沒辦法后天解決的事情�!�
最后半句話簡直是從牙縫里鉆出來的,帶著股怯生生的味道。
尺寸不合。
南鉞滿心錯愕。
江景白和他離婚的理由,竟然是因為感覺他們尺寸不合?
不是有喜歡的追求者,也不是發(fā)現(xiàn)自己騙他,更不是討厭和他相處。
郁結(jié)七零八落,轉(zhuǎn)瞬散去。
南鉞撐肘,拳面抵在嘴前,狠狠地舒出一口氣。
雙腳踩踏實地,頓時心安。
南鉞目光清明:“既然疼,為什么不及時告訴我?”
“……說過�!�
“三次�!�
婚后總共做了那么多遍,南鉞竟然還精準(zhǔn)記得他喊疼的次數(shù)。
江景白臉上燙得要命:“你已經(jīng)做的夠好了,沒辦法再怎么樣,所以,所以……”
“所以你就咬牙忍著,假裝自己受得住�!�
江景白紅臉點頭。
南鉞沉默,突然道歉:“抱歉,是我疏忽了。事前明知你怕疼,還不詢問你的感受。”
他回憶兩人親熱中的種種細節(jié),這會兒得知自己那時弄疼了他,也不覺得旖旎,頭腦清晰地運算推論:“我沒有弄傷過你�!�
江景白不予反駁。
這倒是真的,無論疼成什么樣子,自始至終沒有見血。
“你也很喜歡被我觸碰�!蹦香X聲調(diào)冷靜,說出的話卻讓人沒法冷靜,“你聲音很軟,身體也不緊繃,該有的反應(yīng)全部都有,準(zhǔn)備階段擴張的時候你也有過高……”
“南,南鉞!”江景白打住他,頭頂冒煙。
南鉞跳過那個詞:“從我的角度來看,做到后期你也沒有排斥的表現(xiàn)�!彼D了頓,補充道:“至少身體上沒有�!�
江景白這下連手背都透著粉了,整個人愈發(fā)像一只熟透了的嫩桃子。
“所以,不存在不合的說法�!蹦香X努力軟言道,“是我操之過急,讓你害怕了,是不是?”
江景白猶豫,點點頭,又搖搖頭。
“怕我?”南鉞耐心問。
江景白對著自己指節(jié)捏了又揉:“……不是怕你�!�
南鉞道:“只是怕疼�!�
江景白蚊聲:“嗯。”
“從哪一步開始?”
江景白想把自己舌頭咬掉。
這也太直接了,讓他怎么回答?
南鉞看他羞得快要著火,心底又澀又軟:“在那之前會疼嗎?”
話都說到這份上,江景白豁出去了,搖頭。
“只用手呢?”
江景白的靈魂開始捂臉尖叫。
他眼睫毛都快被熱氣蒸化了:“有一點,但是……”
他又說不下去了。
南鉞又幫他說:“但是和別的感覺相比,痛感并不強烈�!�
江景白:“……”
饒了他吧。
南鉞也不繼續(xù)說下去。
他看著眼前深深低頭,滿臉通紅,雙手還絞在一塊揪來揪去的小青年,突然感覺自己特別流氓,還有點禽獸。
“我明白了�!蹦香X沉思。
江景白身體的適應(yīng)能力很好,大小表現(xiàn)都不像是在疼,問題根源顯然出在心理方面。
“會咬人嗎?”南鉞問。
江景白愣住。
“下次再疼,不要只叫,我聽不出�!蹦香X點點自己肩頭,“對著這兒咬�!�
江景白臉上剛緩過來一點,騰地一下,又炸了。
他天生痛感神情敏感程度遠超常人,警惕性高并不奇怪,恐怕越是被動,越是難以放松警戒。
思及此,南鉞索性道:“以后主動權(quán)交給你,能不能進行下一步,可不可以進行下一步,哪一步是極限,都由你來決定�!�
什、什么?
江景白抬起頭,茫然地看向他。
“不是讓你在上面�!蹦香X心知他誤會,修正措辭,“你來掌控節(jié)奏,我來配合你,這樣既有利于你調(diào)整心態(tài),熟悉自己的反應(yīng),也更方便加深我對你的了解�!�
江景白不由結(jié)舌。
意思是,南鉞以前從接吻做起的那些準(zhǔn)備,以后都要由他自己主動?
“當(dāng)然,如果最后你還是認為不能忍受�!蹦香X頓了頓,“屆時,我會再做爭取�!�
再做爭取。
江景白找準(zhǔn)話里的關(guān)鍵詞,眼神怔怔。
南鉞怕他不理解,干咳一聲,更直白地表明態(tài)度:“總之,無論基于什么理由,我單方面不愿意和你離婚�!�
聽到這樣的回應(yīng),江景白竟然依稀感到一絲慶幸。
他松開交扣的十指:“你不介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