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他湊近一聽,只聽到三個字:“那個頭……”
朱富一怔,隨即想起朱貴剛才說的話,整個人一僵:“客房里,是那女子?”
朱貴僵硬點頭。
朱富駭然回頭,再次望向客房方向。
朱貴竟然是對的,那人頭女鬼竟然真的搶了別人的身體進城了,還潛入了朱家,被喜樂神發(fā)現(xiàn)了!
要是喜樂神能把她收了,他們兄弟還能去了一樁心病,倒也是好事一件。
朱富眼神閃動,腦中轉(zhuǎn)過各種各樣的心思,見朱老爺原地踱步,焦急嘆氣,心一橫,拉起朱貴上前道:“三叔,我和阿貴去替您看看!”
朱老爺一怔,隨即一把握住他的手:“想不到我家有你們兩個好兒郎,十三郎,你和阿貴就遠遠看著,莫要靠近,自己安全第一。”
“大哥你……”
朱貴倒吸一口涼氣,才要抗議,已經(jīng)被朱富拉著走向了客房。
“現(xiàn)在只有師娘身邊才是最安全的�!敝旄坏吐暱焖俚�,“話本里不都寫了嗎,這些邪祟最喜歡闖到凡人堆里,抓幾個替死鬼,或是吸食生人回復(fù)精力……”
朱貴聽得一愣一愣的,一會兒想大哥說得好有道理,一會兒又覺得大哥你還是少看點話本吧,那些書生寫的能靠譜嗎……兩種想法交替,讓他面色不斷變化。
就在他糾結(jié)猶豫之時,兩人已經(jīng)來到了客房附近,聽到了急促的搖鈴聲與悠遠的法螺之音。
是師娘和那邪祟在斗法!
兩人對視一眼,連忙后退,看來前方已經(jīng)是斗法現(xiàn)場,倒也不必離得太近。
朱富正要再叮囑一句,耳邊卻已經(jīng)響起一聲慘叫,華燈明燭之下,一道大紅人影從客房中飛出,摔在了他腳尖前。
“叮當(dāng)當(dāng)!”
一只八寶銅鈴滾落在這道身影旁。
朱富低頭一看,這道身影正是面容威嚴、氣勢凌人的師娘。
然而此刻的她,口中不斷吐血,臉色灰青,顯然是落了下風(fēng)。
想不到那人頭女鬼如此厲害,朱富腿一軟,知道自己這是算錯了,扭頭就想跑。
客房里卻走出一個身穿破衲衣的清瘦年輕人,他面色如霜,頭頂一把金色寶傘懸停在半空,散發(fā)著正大浩然的輝光。
正是羅教駟州分舵舵主曲善。
“何方邪祟,竟敢在我眼皮子底下作妖!”
曲善厲聲喝道。
師娘抹了把嘴角鮮血,冷笑一聲:“真是邪魔外道,倒反天罡!我已經(jīng)通知官府,等著上菜市口吧!”
慌忙從師娘身前逃開的朱富,看了看師娘,又看了看曲善,左思右想,兩人都不太像正道,但又都正氣凜然,看不出異樣。
師娘這里,他親身經(jīng)歷過,那土陶壇怎么看怎么可疑。
可她畢竟是自家堂叔請來的,現(xiàn)在還口口聲聲已經(jīng)通知官府,看起來底氣十足。
另一頭客房出來的,雖然是被師娘認定的邪祟,可這小傘一撐,寶相莊嚴的,怎么看也不像壞人。
判斷不出來,他便皺眉問身旁的兄弟:“你說他倆究竟誰好誰壞�。俊�
“不知道�!币坏烙悬c熟悉的女聲回答了他。
朱富一愣,接著緩緩轉(zhuǎn)頭,看到了不知何時走到身旁的女子。
女子另一側(cè),朱貴殺雞抹脖地使眼色。
朱富看了看朱貴,又看了看這個一臉正常的女子,終于知道,為什么朱貴那么肯定地說,她就是亂葬崗那顆人頭了。
看到這張臉,那晚的記憶悉數(shù)涌上心頭,朱富才知道,他竟然能把一張臉記得如此清楚,仿佛……
仿佛她是恐懼本身,只需要看一眼,就會刻在心上,一生都忘不了。
朱富渾身都發(fā)起抖來。
李晝感覺到一波又一波的恐懼涌入體內(nèi),她又看了眼朱富,安慰道:“放心,有我在,不會讓他們傷及無辜的。”
聽到這句放心,朱富眼前一黑,顫巍巍地望向斗法中的曲善與師娘,心中無聲吶喊:
你們快別窩里斗了,真正的邪祟在這兒呢!
有沒有人管管啊?
第30章
宗門啟動資金有了
半個時辰前。
曲善順著李晝目光,
看到客房中供奉的鏤空面具,面色一沉,對正準備去換衣服的羅教眾人說:“都回來!”
眾人茫然轉(zhuǎn)頭,
不解地看向曲善。
韓大第一反應(yīng)就是問李晝:“你又干什么了,惹得舵主如此不快?”
李晝:“我沒干什么�!�
她頓了頓,
疑惑地說:“什么叫又?”
難道她做過什么不禮貌的事,惹怒過舵主嗎?
韓大給了她一個眼神,讓她自己體會。
李晝還沒體會出來,曲善已經(jīng)主動解釋道:“這副面具中蘊含陰煞之氣,恐怕與妖邪有關(guān),
這朱宅主人,
絕非善類。”
眾人一陣嘩然。
李晝大吃一驚,悄悄對韓大說:“原來羅教真的是名門正派?”
韓大:“……”
他還以為這小傻子真的信了他的話,原來她也覺得羅教很可疑啊。
她不會是官府派來的臥底吧?
但臥底也不至于傻乎乎地直接問出來。
嗯,所以她確實是個小傻子。
韓大假裝沒看到舵主抽搐的眉峰,義正辭嚴道:“我們羅教侍奉的是唯一真實的須彌天,當(dāng)然是正得不能再正的正道�!�
李晝連連點頭:“所以我們羅教中人,蕩邪除幽,義不容辭�!�
曲舵主心中暗暗點頭,
隨即吩咐眾人:“我們現(xiàn)在在這妖邪的地盤,不能打草驚蛇,你們兩兩一組,
分散開來,
四處搜檢一番,
如果還有類似物品,
速速報來給我。”
“是�!�
雖然大家或多或少都有點可惜沒能到手的二十兩銀,但是非輕重還是都分得清的。
一共十三人,
去掉曲舵主,還剩十二人,正好能分成六組。
很快,眾人就自發(fā)組好隊,往不同方向走去。
李晝本來是準備找韓大組隊的,誰知她一轉(zhuǎn)頭,韓大已經(jīng)瞬移到了門口,和另一個姑娘一起出門了。
他怕拖自己后腿嗎?
李晝心想,這么有眼色的人,如果他沒做過壞事,愿意脫離羅教,她的奪天宗可以給他留個位置。
“薛姑娘,你在找組隊的隊友嗎?”一道陌生的男聲在李晝耳邊響起。
李晝轉(zhuǎn)過頭,看到一個五官端正,氣質(zhì)干凈的青年。
“在下石一山,薛姑娘若是不嫌棄,不如和在下一組吧�!鼻嗄暾f完,放在身前的手悄悄比了個中指,余光還注意著曲舵主,一發(fā)現(xiàn)曲舵主目光掃來,就松開了手。
偷偷罵領(lǐng)導(dǎo)?
李晝以后也是要做領(lǐng)導(dǎo)的人,覺得有必要和這樣的下屬打成一片,好好了解下怎么樣才能避免被罵。
李晝點頭說:“好,我們走吧�!�
兩人對視一眼,似乎都已經(jīng)明白對方所想,出門挑了個沒人的方向,快步走向僻靜處。
“你是剛進緝妖司的新人?”眼看周圍無人,石一山率先開口,此刻的他笑容全無,臉色凝重,“哪位大人讓你單獨執(zhí)行任務(wù)的?沒有提前教導(dǎo)過你,該怎么做好臥底嗎?你剛才差點就暴露了!”
李晝:“?”
李晝把關(guān)于晚飯?zhí)y吃的吐槽咽了回去,略一思量,機智道:“前輩說羅教這個任務(wù)不算危險,只要收集情報就好,石前輩,原來你也是緝妖司的人�!�
“我是永熹*三年錄的緝妖使,今年剛評的甲上。”聽起來石一山對這個等級頗為自豪,他音調(diào)一飄,接著又重新變得嚴肅,“就算現(xiàn)在妖邪頻出,也不該讓你一個新人莽莽撞撞地闖進邪.教地盤,接下來你都跟著我,千萬別亂走�!�
李晝點了點頭,跟在石一山身后,看他一會兒鉆假山,一會兒戳窗戶紙,忙得不亦樂乎。
李晝嗅覺靈敏,早就聞出這片區(qū)域并沒有喜樂神面具的氣息,其他地方的喜樂神面具也已經(jīng)被搜出來,送往客房方向。
她靜靜等石一山忙完,才按捺不住好奇地問道:“所以石前輩,你剛才是……”
她學(xué)著石一山的手勢,比了個中指。
“哦,你說靈官訣啊�!笔簧降溃耙院竽闳绻龅揭伤凭冄镜耐�,也可以用這個手勢試探他她,這是司里最常用的手訣之一。剛剛我也是用這個手勢試探了下你,才能確認你的身份。”
李晝恍然大悟,贊許道:“前輩果然謹慎�!�
就是讀微表情的能力不太行,造成了一個美妙的誤會。
石一山不知李晝心中所想,環(huán)顧一圈說:“走吧,這里沒有發(fā)現(xiàn)�!�
兩人轉(zhuǎn)身回客房,路上李晝好奇問道:“這羅教怎么也來搶我們緝妖司的活?”
石一山冷笑一聲:“狗咬狗罷了�!�
他看了眼天真單純的李晝,想了想,不放心地叮囑道:“不要因為這些邪.教的一點點善舉,就被他們蒙蔽,看不清他們的本質(zhì)。敵人的敵人不是我們的朋友,所有妖邪都是緝妖司緝拿鎮(zhèn)壓的對象�!�
李晝點了點頭,又問道:“那要怎么區(qū)分正教與邪.教呢?”
“沒有度牒的是邪.教�!�
“啊�!�
“怎么了?”
石一山關(guān)切地看向李晝。
李晝一邊想著果然還是得先弄到官方文書啊,一邊隨口說道:“我還以為正邪是按照所行所為來區(qū)分�!�
石一山一愣,接著搖了搖頭,嘟噥了句:“果然是清澈又愚蠢的新人�!�
李晝耳朵一動,正要說還有哪里有新人,這個形容詞一聽就不是說她,卻被石一山使了個眼色。
“薛靜真,石一山,你們二人可有發(fā)現(xiàn)?”
曲善的聲音從前方傳來。
原來不知不覺,兩人已經(jīng)走回了客房。
石一山恭敬道:“回稟舵主,我們搜檢的方向一切正常�!�
“嗯�!鼻瓶戳丝此闹�,這是放出去的最后一組,人已經(jīng)全回來了。
“這座朱宅之中共有三副這樣的面具。”
隨著他開口說話,眾人望向桌案,案上已經(jīng)擺上了收集來的另外兩副面具。
曲善說:“我準備施法,將這些面具上的陰煞之氣驅(qū)除……大家都后退!”
曲善話還沒說完,三副鏤空面具已經(jīng)騰空而起,散發(fā)出陰冷血腥的氣息,遠處則傳來隱隱約約的鈴鐺聲,刺耳尖銳,令人昏昏沉沉,幾欲作嘔。
“有邪魔在作法!”曲善立刻判斷道,吩咐羅教眾人,“布陣�!�
除了李晝之外,一眾羅教修士訓(xùn)練有素地分散開,站位近似一只張開的口袋,口中則念道:
“大海微塵,須彌納芥,若覓死生,問取皮袋。*”
眾人不斷重復(fù)著這句話,堂屋中隱隱蕩開一陣陣法螺之音,冥冥之中似乎能感應(yīng)到天外有至高無上的存在給予了回應(yīng)。
法螺之音綿綿不絕,飄在空中的三只鏤空面具不安地嗡鳴起來,面具震顫不止,被一股巨力吸向口袋中。
它們的眼眶流下血淚,面部裂開一條條細縫,眼看就要崩裂。
忽然之間,前院的搖鈴聲變得極為急促,一聲凄厲尖叫打破寂靜,漆黑的游廊一瞬間亮如白晝。
鏤空面具仿佛被注入了一股無形之力,猛地一退,三張沒有下顎的嘴張開,發(fā)出無聲尖嘯。
“�。。。 �
羅教眾人如遭重擊,或是吐出一口黑血,或是悶哼一聲暈死過去。
李晝接住同樣跌倒吐黑血的石一山,忽然見他擠了擠右眼。
她就說嘛,緝妖使怎么會這么弱。
李晝點了點頭,示意自己明白,石一山是在裝死。
裝得還挺像的。
李晝露出欽佩的目光。
石一山卻用顫抖的手,努力拉了拉李晝衣袖。
她低頭一看,只見前者小腿肚上,不知何時出現(xiàn)了一個漆黑的血洞。
旁邊則有一只蜈蚣張牙舞爪,正順著她的褲腳往上爬,要給她也來一口。
原來石一山并不是在假裝受傷,他確實受傷了,只不過不是被面具尖嘯所傷,而是被這突然出現(xiàn)的蜈蚣精咬了。
他擠眼睛,是因為喉嚨腫脹說不出話,示意李晝看他的眼神方向。
李晝看著蜈蚣,突然想起自己捉的蜈蚣精自稱蘇六娘……
也就是說,排她前面的還有五只。
這是姐妹來報仇了?
在她思索的時候,腿上的蜈蚣精已經(jīng)惡狠狠地抱住她小腿,一口咬了下去。
它剛咬破一層皮,接觸到李晝的鮮血,全身便像中了劇毒一般,不可控制地抽搐起來,背上生出一個又一個腫包,看得人觸目驚心。
現(xiàn)在沒功夫管它,李晝伸出兩根手指,捏住不停哆嗦的蜈蚣,把它扔進了腰間口袋。
她扎緊口袋,火速翻開《符法全解》,找出解毒咒,對著石一山的傷口念誦了數(shù)遍。
隨著她的念誦,石一山已經(jīng)開始發(fā)青的臉色逐漸恢復(fù)了正常,只是精神還很萎靡。
他示意李晝從他的錦囊中取出一枚藥丸,囫圇吞了,又閉眼打坐起來。
李晝本來要在旁邊替他護法,不防外頭又傳來一道女子厲喝聲,一道大紅身影氣勢洶洶地沖進屋里,左手甩彩帶,右手搖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