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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她示意季蕤與聰兒起身,正要開口安排一番。

    嬰兒·李晝面前,了塵師太手掌一翻,手心多出一塊金邊白綾紅里的肚兜。

    “這一招叫隔空取物�!绷藟m師太笑瞇瞇地遞出肚兜,肚兜像自帶靈性一般,剛脫出她手,就自己飛到李晝身上,替換了她原本的肚兜。

    原來,了塵師太露這一手,既是為了展示自家手段,也是為了自然而然地送出見面禮。

    別人都是徒弟準備拜師禮,誰能想到,到了李晝這兒,還得老師想辦法送她禮物。

    只是,在場其他三人,除了面色古怪的李生,竟然沒人察覺到不對勁。

    李晝是覺得,甭管這肚兜有什么神奇的功效,她這么可愛聰明,還能配不上么?

    月娘則是覺得,自家女兒天縱奇才,這位師太能有個爭取當(dāng)她老師的機會,說不定都要在心里偷樂呢?

    母女倆看著肚兜美了半天,卻沒想到答復(fù)了塵師太。

    了塵師太面色僵了僵,又微微一笑,好在,她做足了準備。

    既然這冬暖夏涼、能擋住金身羅漢全力一擊的鮫絲絳綃寶衣,沒能打動未來徒兒。

    那這副能辟水火、驅(qū)邪毒的清凈云音金剛項圈又如何?

    又一次隔空取物,了塵師太手心出現(xiàn)了一只金燦燦、鑲滿珠寶的華麗項圈。

    月娘與李生自認已是頗有家資,見到這項圈卻還是被晃了眼,險些在師太面前露怯。

    了塵師太見狀,心里暗暗得意,將它的功效一一道來,滿意地看到兩人露出驚嘆神色。

    但最終決定權(quán)還在未來徒兒手中。

    了塵師太看向月娘懷中的李晝,卻見后者若有所思,一點兒也沒有富貴迷人眼的失態(tài)。

    畢竟,畢竟還是小孩子,看不出這寶貝的價值,也很正�!�

    了塵師太心里咯噔一聲,接著連忙安慰自己。

    她不知道,嬰兒·李晝對著她送的寶貝發(fā)呆,宗主·李晝則忽然想到,都是要做老師的人,她好像沒給徒兒準備禮物。

    有點心虛的宗主·李晝連忙轉(zhuǎn)動腦子,思索自己身上有什么可送的,面前的元季蕤已經(jīng)向她行了一禮,恭敬地說:“季蕤在龍溝村等候這么多年,不僅是為了等待師尊與掌門,還是為了看住此地一頭受了重傷的血龍。這條血龍,躲在村中療傷,至今已有七八年,常常偷雞偷鴨,以為無人知曉,殊不知,我一直在看著它�!�

    龍溝村中,聽到她這番話,血色溝壑微微顫動,隱隱傳出憤怒低吼。

    元季蕤抬頭,不急不緩繼續(xù)道:“今日愿以此龍,作為拜師禮,獻給掌門與師尊�!�

    拜師要交束脩,似乎很合理。

    只是,自己怎么拜師也收禮,收徒也收禮?

    收禮收到手軟了。

    嬰兒·李晝低頭看了看了塵師太戴到她脖子上的金項圈,宗主·李晝抬頭看向騰空而起的血龍,以及轉(zhuǎn)身走向它的元季蕤。

    宗主·李晝都有點不好意思了,心里小人正要推拒一番,忽然想到,自己的山海閣剛有個名字,里頭還空空如也,什么妖魔都沒有。

    那這頭血龍豈不是正好放進去?

    這……

    宗主·李晝閉上了嘴。

    這誰能拒絕�。�

    第55章

    胃袋等于儲物袋

    俗話說,

    虎落平陽被犬欺,龍也不例外。

    血龍本以為,自己受傷后只能蟄伏在這鳥不拉屎的小村莊里,

    趁著村民不注意偷點雞鴨回回血,已經(jīng)是龍生最低谷了。

    沒想到,

    竟然還能冒出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娃娃,打起它身子的算盤。

    被激怒的血龍朝著元季蕤直沖過來,后者不避不讓,也迎頭而上,竟是要與它角力。

    玉福與元司馬等人還沒來得及為小女兒神魂歸位而欣喜,

    便看到她如此莽撞,

    驚呼一聲,連忙就要跟上,卻被一群奔逃而出的村民擠了回來。

    龍溝村村民打死也想不到,自家村子里,竟然真的有一條龍。

    有老人回憶起:“以前村外是有一汪碧潭,每到午夜,便呈現(xiàn)出濃郁的血紅色,大人都說,

    這是因為潭中有惡龍,都拘著我們,不準我們?nèi)ヌ哆呁嫠��?纱謇锟傆幸盟臅r候,

    去打水的大人,

    十次中總有一次是回不來的。要不是黃大仙來了,

    村子里的井開始出水了,

    到現(xiàn)在,俺們喝水還是個大問題咧。”

    老人說話間,

    血龍已經(jīng)與元季蕤轟然撞上。

    元季蕤尚未成年,身量纖弱,在血龍面前,顯得格外單薄,誰不替她捏把汗?

    誰知,小姑娘兩手一伸,就這么毫無技巧地,直接用蠻力握住了血龍雙角,不管血龍怎么咆哮,都一動不動,穩(wěn)如泰山。

    不愧是府君親傳,黑無常在心中感慨,余光瞥見薛宗主唇角微翹,眼睛一轉(zhuǎn),脫口而出:“如此天資,才當(dāng)?shù)闷鹱谥鲙熋玫拈_山大弟子�!�

    地府方向傳來了不滿的聲音,黑無常在心里翻了個白眼,不這樣,怎么混進奪天宗?要不你自己上?

    或許是領(lǐng)會到了他的意圖,地府方向很快平靜下來。

    宗主·李晝點了點頭,替劍客·李晝認下了夸獎。

    嬰兒·李晝回過神,自己都要帶徒兒了,好多環(huán)節(jié)還不熟練,不如正好跟了塵師太學(xué)習(xí)下,看看她是怎么做老師的。

    嬰兒·李晝也點了點頭,與歡喜不已的了塵師太成了師徒。

    李生便帶著了塵師太,去客房安頓下來。

    嬰兒·李晝在月娘懷里伸了個懶腰,在娘親的輕拍中,打了個哈欠,思索起龍肉好不好吃。

    血龍可不知道,自己的命運在入閣與入五臟廟之間徘徊不定。

    它久久不能拿下元季蕤,心生不耐,冷笑一聲:“吾乃南虞水君之女,本就有執(zhí)掌水澤之權(quán),便是占了你們村的水,又怎么了?”

    元季蕤疑惑地看了它一眼:“我只是缺件拜師禮,誰管你以前的事?”

    血龍驚訝地說:“你難道不是為了給村民討個說法,才來與我為敵?”

    它還以為,拜師禮只是個說頭。

    元季蕤搖頭:“道理是跟人講的,你們妖魔不懂,自然也不必講。”

    血龍一向自恃血統(tǒng)高貴,天生就高眾生一等,受傷也是因為言語傲慢,得罪了大妖。

    此時聽到元季蕤說它不講道理,它卻又覺得不入耳了,不高興地說:“你倒是說說,你的道理是什么?”

    元季蕤左手抓著龍角,右手握拳,猛地向它腦袋砸去:“這就是我的道理�!�

    咚、咚、咚……!!

    血龍被砸了個眼冒金星,整條龍都暈乎了,爪子刨了刨地,勉強撐住身體,把頭一甩,就要搶出龍角。

    剛剛聽那黑無常吹什么金筋玉骨、先天之氣,它還以為是人類習(xí)慣性互相吹捧。

    吃了幾拳,它才知道,什么叫劍仙苗子。

    這女孩明明劍都沒拿,拳頭砸下來,竟好像有鋒銳之物鉆進它的腦子,攪動它的腦漿。

    要不是它跟腳亦是不凡,現(xiàn)在已經(jīng)被捶成個傻子了。

    等我傷好了,看我怎么回敬爾等一番!

    血龍在心里放了狠話,逃跑的步伐一點也沒停。

    龍能騰云駕霧,它一從元季蕤手中脫身,就飛上了半空,眼看就要逃跑成功。

    元季蕤拔腿就追,可雙腿怎么能追得上云?

    那只好幫師侄收拾下爛攤子啦。

    宗主·李晝不慌不忙,輕輕撫了撫白犬脖頸。

    白犬便會意地往前一躍,追上了云間血龍。

    長長一條血龍,直接吞下去卡喉嚨,而且李晝已經(jīng)想好,要放進山海閣里,總不能到時候當(dāng)著大家面再吐出來。

    正要在《符法全解》里找一找“袖里乾坤”之類的神通,把血龍全須全尾地收起來,宗主·李晝忽然心中一動,看向《奪天錄》。

    第一層是信奪,第二層則是閑奪。

    閑即存想,存想即攝動入靜。

    那不就是把動來動去的血龍,攝入安安靜靜的我體內(nèi)嗎?

    早知道第二層這么簡單,她早就學(xué)了。

    理解了字面意思的李晝,心中一動,便運轉(zhuǎn)靈力,敞開了胸襟。

    一片漆黑中蘊藏著混亂與瘋狂的空間,五臟六腑神若隱若現(xiàn)。

    心神居中,形如朱雀。

    肝神云氣繚繞,狀如青龍。

    肺神長八寸,猶如白獸。

    脾神乘黃金珠玉之氣,形似鳳鳥。

    膽神色青,形如龜蛇。

    腎神在左右,仿佛兩頭白鹿。*

    這些神中,白鹿虛影最為凝實,也最為活躍,仿佛下一刻就要飛出李晝體內(nèi),自己去打血龍。

    但李晝只是想把龍裝進身體,并不想打架。

    她按下腎神,開始存思,口中念了聲:“歸來�!�

    本已快飛出眾人視野的血龍,就感覺到一股莫大吸力,自身后傳來。

    血龍大驚失色,扭頭去看是何方神圣,這不看還好,一看,整條龍都僵硬了。

    那旋轉(zhuǎn)著、張開大口的胃袋,仿佛磨盤一般,不斷碾磨著不明生物的白骨、青筋、髓液。

    黃的、白的、紫的……各式各樣的碎塊、液體,在高速旋轉(zhuǎn)中,組成了八卦般的形狀。

    這是李晝存想出的虛胃,準備用來裝大件。

    不光是直面胃袋的血龍呆住,早已見識過宗主手段的黑無常也懵了,元家人、聰兒家人、龍溝村村民,則是根本承受不住,只看了一眼,就撲通撲通,下餃子似的躺了一地。

    血龍在被吸進去前的一瞬間,猛地發(fā)力,拼了老命,墜下云頭,落在了元季蕤面前。

    生怕聽不到它聲音似的,血龍大喊道:“請小仙師收了我吧!為奴為婢,做牛做馬,我都可以,我都愿意!”

    元季蕤仰頭望著天上的掌門,忽然明白了,為什么府君要阻撓自己拜師。

    她只知道要找天下最好的劍修當(dāng)老師,卻沒想到,老師的宗門竟是這么修煉的。

    宗主·李晝合上胸襟,拎著虛胃,騎著白犬,降下云頭,看著伏在地上的血龍說:“這么說,你愿意當(dāng)奪天宗的坐騎?”

    “愿意,愿意�!�

    有些遺憾存想出的胃袋沒用上,隨手把它變小,拴在了腰間,李晝說:“既如此,回薜荔山吧�!�

    有龍騎,誰還坐馬車?

    元季蕤在元家馬車中留下字條,背上昏迷不醒的秋芳、婆婆,拉著聰兒,小心翼翼爬上了血龍后背。

    黑無常生怕被落下,也舔著臉跟上。

    “宗主大人,我也想長長見識�!�

    薜荔山上,墨者刑參已經(jīng)造出了不少木頭人,準備開始大修宮殿了。

    劍客·李晝偷偷看了一眼,還挺滿意。

    宗主·李晝便大方地點了點頭:“可�!�

    就讓你見識一下我們奪天宗是怎么建房子的。

    黑無常松了口氣,接著,心里卻又生出一股悲壯的情緒。

    這奪天宗,何止是龍?zhí)痘⒀ò ?br />
    他這一去,犧牲可太大了。

    回了地府,必須得好好哭訴一番,就算不能升遷,也得加錢。

    像個拉車的老師傅一般,血龍回頭樂呵呵問道:“都坐穩(wěn)了嗎?”

    能說話的季蕤、聰兒、黑無常都點頭說:“坐穩(wěn)了�!�

    還沒醒、說不了話的秋芳和婆婆,被聰兒和季蕤扶住。

    血龍便轉(zhuǎn)過頭,躍上半空,推云掀霧,向著薜荔山飛去。

    李晝騎著白犬,悠哉悠哉跟在它身后,觀賞血龍鉆出的云霧形狀,別有一番樂趣。

    元家駿馬悠悠醒轉(zhuǎn)時,正好看到宗主遠去的背影。

    神馬夢碎,一行悔恨的淚水,從它眼角緩緩流出。

    它怎么能因為宗主變出一個巨大的胃袋就嚇得暈過去?

    或許,這也是成為神馬的考驗之一吧……

    又過半晌,元家人、龍溝村村民也都陸續(xù)醒來,比起心思簡單的馬兒,人更擅長腦補,被那巨大虛胃驚到的后遺癥還在持續(xù)。

    眾人神思恍惚地望著空空如也的天,一時間竟以為剛才所見是一場噩夢。

    忽然有村民看到貫穿整個村子的血色溝壑已然消失,才驚嘆道:“都是真的。”

    “血龍、仙人……大伙們,我們得感謝奪天宗主,為我們龍溝村除去一害啊。”

    “怪不得我家雞越養(yǎng)越少,我還以為是黃大仙吃了,沒想到是那惡龍!”

    “就是啊,我還想著,黃大仙保佑村子也辛苦了,吃點雞鴨不算什么,可惡�!�

    “好在現(xiàn)在惡龍已經(jīng)被降服,這多虧了薛宗主啊�!�

    “我竟然還有一瞬間,懷疑過宗主的神通……我們這些凡人,真是沒見識,以后我得跟那些寫書的好好說說,真正的仙人法術(shù),根本不是他們說的那樣�!�

    “就是啊,光會說什么餐風(fēng)飲露,他們見過仙人的胃長什么樣嗎?”

    感慨中的村民們并不知道,黃大仙廟里,黃皮子也在默默感激薛宗主。

    其實,它確實吃了一部分雞……

    誰能想到,血龍還意外替它平賬了呢?

    連忙思考起怎么報答薛宗主的黃皮子,眼睛一轉(zhuǎn),從腋下取出了一張栩栩如生的圖像。

    幾息后,還在原地叩拜的龍溝村村民便看到,一張寫有《靜真吃鬼圖》的畫像從天而降,立在了他們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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