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別人都是觀眾給演員打賞,到了李晝這兒,卻反了過來。
每個人都把頭死死埋在胸口,哪還敢說什么行話、切口,只覺得若是今日能撿一條命,以后一定遠離所有嬰兒。
感受著身上鼓起的節(jié)瘤,回想著自己的自大行為,盜賊們后悔的眼淚只能往肚子里咽。
也不知這些家傳的寶貝,偶人替身、天罡珠、玲瓏冠、白玉環(huán)、秘傳功法……能不能換自己一條命。
李晝覺得自己看完這場排練,真的很辛苦了,收一筆辛苦費也是應(yīng)該的。
等等,里面怎么還有一本《幼兒開蒙》?
好不容易出門玩一趟,怎么可以想學(xué)習(xí)的事。
李晝連忙趁了塵師太不注意,悄悄把這本書丟在了地上。
由于是俯視視角,實際上看得一清二楚的了塵師太:“……”
大殿門口,響起了僧人的高喊聲,暈倒的武僧終于被人發(fā)現(xiàn),密集的腳步聲向著后殿靠了過來。
不能再拖下去了,房梁上的靳明達一咬牙,揮出流星錘,襲向正中央的鍍金經(jīng)幢。
李晝鼻子一動,哪來的蜂蜜味?
這味道和滿殿蓮藕香混合在一起,讓她想吃蜂蜜桂花藕了。
第116章
“蜂巢就在這下面�!�
靳明達對著鍍金經(jīng)幢揮出了流星錘,
想要先擊碎幢頂,再把藏在其中的東皇甌搶走。
李晝順著流星錘,看向房梁上的身影,
鼻尖聳動,聞到那淡淡的蜂蜜甜香。
剛想問問對方,
這蜂蜜怎么賣,卻見流星錘突然倒退回房梁上,轟一聲撞穿了屋頂,帶著主人飛速離去。
李晝:“?”
了塵師太一怔,難道是兵器有靈,
感應(yīng)到危險,
自動帶著主人逃跑?
盜賊們個個目瞪口呆,心里一陣捶胸頓足,自家法寶怎么就沒有這本事。
一大群僧人沖進了大殿,看到破開個大洞的屋頂,臉色一沉,剛要怒斥殿中人。
李晝拉了拉了塵師太的假發(fā):“她帶著蜂蜜跑了�!�
了塵師太不知道哪來的蜂蜜,但乖徒兒這么說,自然就是想吃的意思。
她也顧不上與僧人們解釋了,
連忙抱著李晝,向流星錘主人逃走的方向追去。
僧人們本想攔住二人,往前沖了幾步,
看清了李晝的背影。
模擬器界面,
魅力一欄的提示詞閃爍了兩下。
李晝記性不好,
沒有發(fā)現(xiàn)自己的魅力一直在漲,
漲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開始在無意識的情況下擴散了。
抱著她的了塵師太被影響得最深,
要不是了塵師太本身修為不俗,早就成了李晝的腦殘粉。
僧人們不能跟了塵師太比,只是看了眼小嬰兒的背影,便被那虎頭虎腦的可愛模樣迷倒。
這么可愛的孩子,別說偷一只碗,就算把慈云寺搬回家,又有什么錯呢?
盜賊們也不自覺走到僧人們身旁,遙遙望向李晝越來越小的背影:“有生之年,能親眼見到傳說中的仙童模樣,真是我們的榮幸啊�!�
僧人們點了點頭,扭過頭,看向說話人,被李晝影響的大腦漸漸恢復(fù)思考能力。
我們好像……是進來抓賊的?
盜賊們眨了眨眼,一個激靈,忽然反應(yīng)過來,我們好像……應(yīng)該趕緊逃跑?
雙方對視一瞬,僧人們大喝一聲,抄起木棍,盜賊們扭頭就跑,上躥下跳。
后殿登時熱鬧非凡,聽到動靜的游客們循聲望去,納悶地想,這是在抓老鼠嗎?
靳明達試圖和流星錘講道理:“我又不會直接對上那個怪物,她不是官府的人,說不定根本不會管我們呢?”
流星錘哪肯聽她的道理,鐵鏈鎖住她的身體,錘頭往前猛沖,拼命地加速,仿佛后面有狗在追。
靳明達想到老師體內(nèi)作惡的邪祟,心一橫,掰著鐵鏈想要自己回去。
她手剛搭上鐵鏈,一轉(zhuǎn)頭,就看到了綴在身后的了塵師太與李晝。
一個衣著艷麗的女人,抱著個虎頭斗篷小嬰兒,兩人臉都被襯得雪白,悄無聲息飄在半空,速度比流星錘還快,眼看就要夠到她的肩膀。
靳明達一嗓子嚎出聲:“啊啊啊啊啊�。 �
腦袋一歪,直接暈了過去。嘴巴微張,被風(fēng)吹得歪斜。
了塵師太:“……”
本來還想著要不要故意放慢速度,等她放下心來落了地,再忽然現(xiàn)身將她擒住。
現(xiàn)在看來,倒是不需要如此費勁。
她正要上前抓住此人,忽然發(fā)現(xiàn),流星錘捆著主人,逃竄的路線極有目的性。
看來,這件法寶雖有靈性,但不多。
即便有人在后面追,也不懂不要把敵人往老巢引的道理。
了塵師太輕輕一笑,低頭對李晝說:“晝兒,我們放長線,釣大魚好不好?”
說完,她想了想李晝的知識儲備,連忙要解釋下這句俗語的意思。
然而李晝點了點頭,完全聽懂了,跟著身上有蜂蜜的人回家,就可以找到更多蜂蜜。
李晝的聰慧讓了塵師太吃了一驚,隨即若有所思,原來,平時的晝兒只是懶得動腦子嗎?
遇到吃,竟是一點就透。
流星錘帶著主人落在了一間茅屋前。
這時明明是牡丹花開,氣候宜人的暮春時節(jié),茅屋卻結(jié)了層寒霜,散發(fā)著森森冷氣,仿佛太陽遺漏了這個角落。
柴門半掩,乳白色煙霧從門中悠悠飄出,似乎藏了個冰雪世界。
流星錘松開靳明達,后者臉頰貼著凝冰的草桿,被凍得一個激靈,猛然醒轉(zhuǎn)。
“別過來!”她下意識嚷嚷,“我很強的!我不想殺人!嚯!哈!”
了塵師太換了個抱孩子的姿勢,靜靜看她表演。
靳明達對上她懷中的李晝視線,嚇得連退了好幾步,徹底清醒過來。
她面色一白,低聲對流星錘喊了幾聲,流星錘不情不愿地回到她身邊,被她握住了鐵鏈。
她抿了抿唇:“對不起,我有必須拿到東皇甌的理由�!�
擺開架勢,拱手說:“得罪了!”
了塵師太擺手說:“得罪不了�!�
說罷,衣襟下藏著的瓔珞飛出一粒紅珠子,在靳明達還沒反應(yīng)過來時,便已鉆進了她的眉心,鎮(zhèn)住了她的泥丸宮。
還沒出招,就已經(jīng)被鎮(zhèn)壓了的靳明達:“……”
了塵師太摘下假發(fā),露出光頭,念了聲佛,在靳明達吃驚地注視下,從容說道:“施主不妨跟貧尼講一講,不得不盜竊神器的理由�!�
“我說了,你就會幫我?”靳明達脫口而出,隨即露出懊惱之色,鉆進她泥丸宮的瓔珞珠子,似乎讓她會下意識說真話。
了塵師太笑而不答,流星錘撞了下主人的腰,催她趕緊老實交代。
靳明達恨鐵不成鋼地瞪了它一眼,卻因技不如人,無可奈何,只好將自己盜取神器的緣由和盤托出。
原來,她的老師是一名禁呪(zhou)士,帶著她隱居在剡(yan)白山中,主修以炁禁火之術(shù),修得大成,便能蹈火而毫發(fā)無傷。
師徒兩人沉迷火法,不問世事,本來不該卷入世俗斗爭。
然而,兩個月前,老師下山采買食物時,被邪祟偷襲,寒氣入體,雖然靠著體內(nèi)真火壓制,撿回一命,卻因無法徹底驅(qū)逐邪祟,體內(nèi)無時無刻不忍受著冰火兩重天的煎熬,身子一天比一天衰弱下去。
眼看老師身體越來越虛弱,靳明達雖然還未出師,卻也只能鋌而走險,下山尋找驅(qū)逐冰寒邪祟的辦法。
“還有什么能比東皇遺物更克制冰寒邪祟的呢?”靳明達垂頭喪氣地說,接著抬起頭,顧不上會被笑話臉皮厚,“師太,你是出家人,慈悲為懷,要不幫幫我,把東皇甌借來一用?”
了塵師太覺得這以炁禁火之術(shù)聽來耳熟,略一思索,眉頭皺起:“莫非你的老師是京城尉氏?”
尉氏以御火術(shù)聞名,卻因京城大火救災(zāi)不力,全族下獄,偌大一個修行世家,說傾覆就傾覆了。
由于這門御火術(shù)就此充入了緝妖司的武庫,人們便私下議論,尉氏是被緝妖司算計了。
眼前這姑娘,難道是尉氏后人嗎?
野鶴庵的功法擅長感知因緣,了塵師太凝神去看靳明達,果然見到她身上牽著一根極細的因緣線,飄飄忽忽向著京城方向延伸而去。
她心里愈發(fā)肯定了三分,誰知靳明達卻神色茫然,反問她:“尉氏是誰?”
了塵師太又皺了皺眉:“你的老師不姓尉?”
靳明達搖頭:“老師姓……姓……”
她努力回憶,臉上的迷茫越來越多,漸漸冒出汗來:“老師姓……姓什么?”
隨著她抓耳撓腮,鉚足了勁回憶老師叫什么,結(jié)滿寒霜的茅屋散發(fā)出越來越強烈的惡意,半開的柴門內(nèi)仿佛有無數(shù)只眼睛投來窺伺的目光。
了塵師太悄悄捏了枚孔雀翎飛鏢在手心,抱著李晝的胳膊卻被推了下。
李晝從師太懷里跳下地,邁開短腿直奔柴門,不是說那個老師就在屋子里嗎,去問問老師本人不就好了,這兩個人怎么都笨笨的,耽誤她買蜂蜜了。
由于自己人還小,沒帶錢,指望了塵師太掏錢,李晝憋住了吐槽,只是自己跑到柴門前,一把拉開了半遮半掩的柴門。
靳明達下意識說了聲:“不要!”
一道帶著寒氣的穿堂風(fēng)從屋里刮出來,絲絲縷縷寒氣掛在屋外的草地上,似要冰封萬里。
下一刻,以李晝邁入門內(nèi)、穿著虎頭鞋的左腳為起點,另一道融融暖意席卷而上,轉(zhuǎn)眼便將所有冰霜化去。
了塵師太看了靳明達一眼,跟上李晝腳步。
靳明達追在二人身后,急切地說:“不能開門,老師現(xiàn)在見不得光�!�
她幾步跑過來,就想把門關(guān)上。
了塵師太掃了眼空蕩蕩的茅屋,心里掠過一絲果然如此的了然,嘆了口氣,回頭望向靳明達:“姑娘,你已經(jīng)知道真相了,是嗎?你的老師,早就已經(jīng)離開這個世界了,這間茅屋里留下的,只有一縷她生前與邪祟纏斗的氣息……”
“不是的�!苯鬟_聽到這話,反倒不急了,跑進屋里,從窗邊端來一個漆黑的罐子,遞給了塵師太看,“你看,這是老師熬藥的藥罐,我每日賺到銀錢,就會給老師買一帖鎮(zhèn)邪的草藥,老師總是從門縫里接過,在窗下熬藥,我每天都能看到藥罐飄出的煙霧,聞到草藥的清香味,這不可能是假的�!�
了塵師太低頭看向藥罐,捻起幾根“草藥”,那不過是山上隨處可見的野草,胡亂地塞在罐子里,根本沒有熬煮過的跡象。
了塵師太放下罐子,念了聲佛,收回了控制靳明達的瓔珞珠子,沉聲說:“姑娘……”
靳明達轉(zhuǎn)身走向里屋,翻箱倒柜地找起來:“師太,你先坐,我找找茶葉,我們雖然隱居鄉(xiāng)野,老師也教了我待客之道……”
了塵師太的話被打斷,心里再次嘆了口氣,余光瞥見李晝正在掀開床上的衾被,連忙走過去幫忙:“晝兒發(fā)現(xiàn)什么了嗎?”
李晝點了點頭,看著床底露出來的漆黑深洞,頭一昂,像頭找到了蜜罐的小熊,抱臂自信道:“蜂巢就在這下面。”
了塵師太瞇了瞇眼,望向這深不見底的隧洞,忽然意識到,靳明達的老師不是被邪祟偷襲了,而是發(fā)現(xiàn)了邪祟的巢穴,卻無力鏟除,不得不以肉.身鎮(zhèn)壓。
第117章
已經(jīng)毀滅的世界
李晝把頭埋進隧洞里,
嗅了嗅氣味來源,確定了方向,便想也不想,
說了聲“我走啦”,直起身來就往洞里一跳。
噗通,
虎頭帽在了塵師太眼前一晃而過,轉(zhuǎn)眼就失去了蹤跡。
了塵師太大吃一驚,原本還想用神識查探一番,見狀也只好跟上。
她剛想彈出一粒瓔珞珠子,給靳明達留個信,
免得她發(fā)現(xiàn)她們不見了,
就又跑回慈云寺偷東西。
誰知,下一刻,她聽到頭頂傳來了破空聲,靳明達竟然也跟著她們跳了進來。
了塵師太一怔,抬起眼,目光對上了靳明達的眼睛,黑暗中,那雙眼睛像一對浸過水的寶石,
濕漉漉的,卻又異常堅定。
了塵師太收回視線,心中感嘆。
這姑娘是知道老師已經(jīng)不在了,
想要查明導(dǎo)致老師隕落的邪祟,
才會義無反顧跟過來吧。
這對師徒,
也是可惜了……
不知向下落了多久,
李晝眼前忽然出現(xiàn)了一道亮光,她反應(yīng)不及時,
七手八腳地摔在地上,在冒著寒氣的冰面上滑行了好一會兒,才又七手八腳地爬起來。
爬起來后,她就又無意識地恢復(fù)了雙手雙腳,披著虎頭斗篷,穿著虎頭鞋的普通小孩模樣。
她回頭看了眼頭頂,隱約聽到了塵師太的聲音,好像是讓她等等自己之類的。
老師年紀大了,腿腳不利落了,沒有耐心的李晝暫時關(guān)上了耳朵,轉(zhuǎn)回頭,一邊嗅著蜂蜜味,一邊順著氣味向前走去。
地底世界一眼望去全是滑溜溜的冰面,好在李晝自帶防滑吸盤,腳底伸出的吸盤穿過虎頭鞋,每一步都走得穩(wěn)穩(wěn)當當。
忽然,她看到地上有塊散發(fā)著奶香味的糖果。
她連忙跑過去,撿起糖果,塞進嘴里,剛要嚼,又看到不遠處還有一塊。
她抬起頭,向前望去,哇,是一條蜿蜒的糖果路。
這能忍?
李晝這樣不挑食、不浪費的好孩子,當然是一塊也不能放過。
她順著東一塊,西一塊的糖果,蹦蹦跳跳,開開心心地邊撿邊往嘴里塞。
沒一會兒,她的臉頰就被塞得鼓起,活像一只囤糧的小倉鼠。
她沒注意,周圍空曠的冰面,逐漸多出了許多晶瑩剔透的冰花、冰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