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盡管如此,時間還是飛快流逝。
當(dāng)獄警提示時間,祝鳶瞬間紅了眼眶,她的手貼著玻璃,壓抑著喉頭的哽咽,“哥,你要照顧好自己,我下次再來看你。”
朱璟堯眼神復(fù)雜的看著她的臉,無奈嘆了口氣,抬起手,隔著玻璃大掌籠罩著她的小手,“你別擔(dān)心我,照顧好爺爺……和你自己。”
祝鳶像個小孩兒一樣只顧著點頭,不敢抬起頭去看他。
忽然間她一抬眸,看見朱璟堯收回去的那只手。
朱璟堯是中性膚色,不白也不黑,手腕上幾道淤青清晰可見。原本應(yīng)該被他隱藏起來,結(jié)果他一抬手就暴露了。
“等等!”祝鳶扒著玻璃窗,急聲問道,“哥,你的手怎么了?”
朱璟堯不露聲色把手收回去,“沒怎么,干活的時候不小心傷到的�!�
那是干活傷到的嗎?
祝鳶怎么都不信,“你把袖子拉起來給我看看�!�
“鳶鳶……”朱璟堯皺眉。
以前他只要一皺眉,祝鳶不管是在跟人打架、打嘴仗、還是在爬樹、上躥下跳都會一秒老實。
可祝鳶卻堅持道:“你給我看了,我就走。不然我就賴在這里不走,他們要是在趕我的時候弄傷我了,我也不管�!�
“你要跟我耍無賴是嗎?”朱璟堯沉聲,“回去!”
祝鳶瞪著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站在那一動不動。
朱璟堯身邊的獄警見狀出聲提醒:“探視時間到,我們要帶他進去了。”
“哥,你別走!”祝鳶著急喊他,“朱璟堯!”
然而朱璟堯卻沒有回頭。
身后女孩哽咽的聲音傳入耳中:“你這樣我下次不來看你了!”
男人腳步一頓,身子僵硬,他回頭目光沉著薄怒,長大了,敢威脅他了。
可他太了解自己這個妹妹了。
“不來就不來,這個地方你最好都別來了。”朱璟堯狠下心來。
鐵門關(guān)上,他的身影從眼前消失。
祝鳶氣哭。
爸媽常說她和哥哥兩人,脾氣一個比一個倔。但她是唯一能制服哥哥倔脾氣的人,然而現(xiàn)在他卻為了隱瞞身上的傷,置她于不顧,甚至說出這么絕情的話。
可想而知,他說謊了,那些根本不是勞改干活受的傷。
祝鳶心情不好地走出探視間。
外面冰天雪地,她一出門,一股寒風(fēng)卷著雪花吹到她面前,一把黑色的大傘撐開替她擋住風(fēng)雪。
看著她眼紅鼻頭紅的樣子,就知道哭了。
“心疼了?”男人清冷的嗓音聽不出情緒。
祝鳶攏了攏圍巾,一張精致的小臉被白色圍巾圈著,愈發(fā)小巧了。
她吸了吸鼻子,被情緒沖昏頭腦,脫口而出:“是不是你找人打我哥?”
“是,我沒叫人把他打個半死,現(xiàn)在后悔了�!笔㈨矒沃鴤�,強勢拉住她的手揣進大衣口袋里。
一聽這話祝鳶就知道不是他。
但這陰陽怪氣的語氣,他生氣了。
她眨了眨眼睛,說:“對不起,我情緒上頭說話不經(jīng)過腦子�!�
盛聿冷哼一聲,粗魯?shù)貙⒁豁斆弊咏o她戴上,強行帶著她下樓梯,把人往車廂里塞,“沒事,反正在你眼里我無惡不作,不差這一條�!�
恩佐在一旁幫腔:“監(jiān)獄里面打架斗毆很常見的,里面什么人都有�!�
可這話并沒有讓祝鳶心情好受一點。
哥哥雖然有點運動天賦在身上,但也僅限于打籃球那些常規(guī)運動,跟那些蠻人打架,他怎么會有勝算?
車子開出京郊監(jiān)獄。
車上,祝鳶腦子里想著哥哥手腕上的傷。
在她看不見的地方一定還有其他傷,而且不可能只是最近才有。
剛好今天被她發(fā)現(xiàn)了而已。
車子朝齊家莊園開去。
祝鳶收回思緒,看了眼坐在她身邊,臉色說不上好的男人,意識到是自己剛才那番話讓他生氣了,光是一句道歉,他不會接受。
但她現(xiàn)在求他救哥哥,他會答應(yīng)嗎?
現(xiàn)在這個情況,答案顯而易見。
一路上,車廂的氣壓始終呈現(xiàn)出一種冷凝的狀態(tài)。
盛聿沒說話,祝鳶也沒說話,祝鳶甚至閉上眼睛裝睡,以至于沒看見在她閉眼之后,盛聿朝她看過來,剛才在她面前強壓下的怒火這會兒毫不收斂。
她一開口就問他是不是他找人打了朱璟堯?
一句道歉就算了?
不過有句話他不是故意氣她,他真想解決了朱璟堯,少在他面前礙眼。
車子停在齊家莊園的庭院,一身粉紅色毛茸茸套裝的齊柒朝祝鳶飛撲過來,“鳶鳶姨姨!”
雪天路滑,祝鳶擔(dān)心她摔了,連忙小跑著上去,半蹲著身子迎接她。
齊柒撲進她的懷里,睜大一雙圓溜溜的眼睛,喜出望外:“鳶鳶姨姨,你真的來啦!爸爸說你跟叔叔吵架了,我以為你不理我了�!�
她撅著小嘴,扭頭瞪盛聿,“叔叔,你不能欺負鳶鳶姨姨�!�
盛聿心里冷笑,誰欺負誰?
后面追上來的齊競聽見這話,露出尷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
一邊是自己寵愛的女兒,一邊是盛聿,他沒有像別人家的父親解釋小孩子胡說八道別放在心上,他不想給齊柒一些錯誤的示范。
而是說:“看來是和好了�!�
盛聿漫不經(jīng)心掃了他一眼。
祝鳶將齊柒抱起來,柔聲說:“我們是我們,我們友誼長存,跟別人沒關(guān)系�!�
這個別人就差點名道姓了。
盛聿的臉沉下來,她無時無刻在劃清他們的界限。
齊競清了清嗓子,看來是還沒和好。
不過想來也是,聿哥那張嘴能說出什么哄女孩子的話出來?
沒把人氣哭就算好的了。
祝鳶被齊柒拉著手往屋內(nèi)走,擦肩而過的時候,她聽見齊競問盛聿:“我聽說昨晚董舒給你下藥了?”
盛聿盯著女人的背影,清冷的嗯了聲,“差點成受害者了�!�
齊競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腳步頓一下的祝鳶,這話他是怎么好意思說出口的?
第139章
齊柒好奇往后張望。
祝鳶連忙捂住她的耳朵,匆匆?guī)еx開,這些話小孩子怎么能聽?
原風(fēng)野也到了。
他一看到盛聿和齊競,連忙從車上跳下來,“聿哥,發(fā)生什么事了?我聽說董家都鬧翻天了,還去溫泉山莊堵你?”
“董舒給聿哥下藥,反被聿哥喂藥。”齊競簡單跟他解釋了幾句,當(dāng)然也包括男公關(guān)。
饒是原風(fēng)野玩得再花,聽到這個也大為震驚,“你說董舒給聿哥下藥?她瘋了吧?她想干什么!”
祝鳶還沒走遠,又聽見那道清冷的嗓音悠悠地說道:“想得到我的人�!�
齊競溫潤的眼眸中劃過一絲不可思議,聿哥原來是這個路數(shù)。
原風(fēng)野花了好幾分鐘的時間才把這件事的因果消化。
他整個人呆愣在原地,祝鳶是聿哥的女人,這件事已經(jīng)讓他覺得天都塌了。可沒想到董舒那個男人婆居然喜歡聿哥?
難怪董舒總喜歡跟他爭論,每次爭到后面就會動手打他,他知道董舒那個男人婆只有聿哥治得了,所以每每被打的時候總會躲到聿哥身后。
而董舒其實是為了能借機靠近聿哥!
原風(fēng)野猛地一拍腦門,長舒出一口氣,真不知道該說董舒純情還是愚蠢了。
“昨晚我如果不是因為有事突然離開,董舒也沒機會……”
說到這個,原風(fēng)野忽然頓住。
他吐出一口氣,“原來是這樣�!�
齊競皺眉,“怎么了?”
盛聿點了一支煙,目光落在那對一大一小漸漸遠走的身影。
齊家莊園的積雪被清掃干凈了,下雪天倒不覺得有多冷,齊柒撒嬌要祝鳶陪她蕩秋千,祝鳶抱著她坐下,腳尖在地上一點,秋千搖晃起來。
她的長發(fā)被風(fēng)撩起,盛聿咬著煙嘴,瞇了一下眼睛。
那發(fā)絲像昨晚飄在溫泉池面上一樣,隨著搖晃的動作,發(fā)絲在水面浮動。
原風(fēng)野恍然大悟的嗤笑一聲,“昨晚我不是陪聿哥喝酒嗎?董舒去了之后,我接到以前跟過我的妹妹的電話,說她懷孕了,在醫(yī)院里。我這不是怕鬧出人命么,趕緊就趕過去了。誰知鬧了個烏龍,她根本沒懷孕,我追問她之后,她才跟我坦白是有人給她一筆錢假裝懷孕給我打電話�!�
“我還想著誰這么無聊,現(xiàn)在看來是董舒做的,她想把我支開,方便她得到聿哥�!�
他說完后,忽然覺得一道冰冷的視線落在他身上。
盛聿撣了撣煙灰,“小心說話�!�
原風(fēng)野嘖了聲,這不是他剛才自己說的嗎?
不過他和齊競從小就認識盛聿,董舒是后來才加入他們的,對董舒最多只是朋友之情,只覺得她對盛聿做出來的事太蠢也太激進,落得這個下場無話可說。
“董家不會善罷甘休的�!饼R競說。
原風(fēng)野附和,“對啊聿哥,你得做好心里準(zhǔn)備,董鳴昌有多寶貝董舒你不是不知道。”
“怎么,我就活該被下藥,不準(zhǔn)我反擊?”盛聿冷嗤。
這件事盛聿在理,但董家只認結(jié)果。
不過原風(fēng)野和齊競看見盛聿這副反應(yīng)才意識到,董家一時沖動才會去溫泉山莊堵盛聿,這會兒冷靜下來,哪敢輕舉妄動。
那邊傳來齊柒銀鈴般的笑聲。
原風(fēng)野順著笑聲看過去,““柒柒好像真的很喜歡嫂子啊�!�
齊競點頭,“我看祝鳶也很喜歡齊柒,她好像很喜歡小孩子�!�
盛聿掐滅了煙,“你們先進屋。”
說著,他邁開長腿朝花房那邊走過去。
祝鳶想不到齊柒這么小就開始背詩經(jīng)了。
背到《關(guān)雎》的時候,她仰著小腦袋疑惑道:“鳶鳶姨姨,什么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我知道淑女,是女孩子的意思,君子是什么?”
祝鳶輕輕捏了捏她粉嘟嘟的小臉,想了想,說:“你爸爸那樣的就是君子。”
“你這么了解她爸爸嗎,就說他是君子�!�
一道清冷的聲音傳來。
祝鳶眉頭一皺,就要抱著齊柒離開。
忽然,一只大手壓在秋千的繩索上,溫?zé)岬闹讣馊粲兴茻o地碰到她冰涼的手。
她下意識把手收回去。
盛聿居高臨下看著她,對齊柒說:“柒柒,你爸找你�!�
“哦?”齊柒抬頭看祝鳶,十分有禮貌地說,“鳶鳶姨姨我先去找我爸爸了,失陪一下。”
她一骨碌從祝鳶的腿上滑下去,被一名傭人牽著手帶走了。
他連傭人都利用上了。
祝鳶沉眸,起身也要離開,卻是身下的秋千忽然蕩了起來,她驚呼一聲,下意識抓住兩邊繩索。
秋千搖晃著,并且越晃越高,祝鳶感覺自己整個人都要被蕩出去了,哪里還敢往下跳。
晃動的弧度越來越小。
男人低沉的聲音在她頭頂響起,“齊競找他女兒,你去干什么,就因為他是君子?”
“我冷,想進屋�!弊xS沒好氣地說。
忽然,兩只溫?zé)岬氖职ブK索的手,動手算不上溫柔,但也不野蠻,緊緊包裹著,密不透風(fēng)。
“還冷?”盛聿盯著她一瞬間不自然的臉色。
祝鳶的手掙扎著,“冷死了,我不蕩,我要進屋�!�
盛聿先是穩(wěn)住正在晃蕩的秋千,隨后松開她的手。
一獲得自由,祝鳶立即從秋千上起身。
然而還沒走出兩步,男人的聲音從她身后傳來,“我?guī)湍闶帐按蛑飙Z堯的人�!�
祝鳶腳步一頓。
她又往前走。
盛聿沉著臉,這是被他騙了一次不愿意再相信他了。
“我已經(jīng)派人去查是誰打了朱璟堯�!�
祝鳶再次停下腳步。
她回頭,竟看到盛聿長腿一邁,坐在秋千上,沖她挑了一下眉,“你過來推我�!�
此刻天色已經(jīng)漸漸暗下來了。
灌木和草坪上還有積雪,被昏暗的天色照得泛著幽藍,襯得男人眉眼如墨,宛如畫中人。
但他挑眉的動作實在算不上正經(jīng)人。
——你都幾歲的人了?
這話差點脫口而出,祝鳶忍了忍,走到盛聿的身后,看了看,雙手撐在他的后背,使勁一推。
沒推動。
男人輕笑,“沒力氣?”
祝鳶的臉惱羞成怒而發(fā)紅,她咬著牙,低頭才看見盛聿的雙腳踩在地上,難怪她推不動。
他就是故意的。
被人戲弄了一番,她冷著臉抬起腳步走了兩步。
卻被盛聿扣住手腕拽回去,一拽就將她攬進懷里坐在他的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