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21章
余蔓在醫(yī)院住了這么些日子,
已經(jīng)好了很多,她自然不可能在醫(yī)院里住滿月子,所以這就準備出院了,
只是出院后何去何從,
她還沒有想好,她和雷志高就差辦個手續(xù)了,
雷家肯定是回不去了,
說不得只能先回娘家湊合幾天,看看廠子里對她的工作到底是怎么安排的。
就在余蔓有些發(fā)愁的時候,一個燙著卷發(fā)頭,
穿著時下流行的布拉迪裙子的女人進來了。
余蔓瞧見來人很是驚訝,
她沒想到她后媽杜麗娟會出現(xiàn)在這里。
他們縣城總共就兩個規(guī)模比較大的廠子,
除了機械廠,
另外一個就是她爸余康民所在的玻璃廠。
余康民正是玻璃廠一車間的主任,
而余蔓的后媽杜麗娟則在玻璃廠工會上班,
比她爸小10歲,如今不過才30多,是個很注重穿衣打扮的女人。杜麗娟嫁給余康民后生了兩個兒子,
今年一個15,一個12,
都還在讀書。
別看余康民比杜麗娟大那么多,又還是二婚,倆人婚后卻如膠似漆的,感情極為要好,余康民婚后對杜麗娟可以說是言聽計從,
用他的話說就是遇到真愛了。
至于余蔓這個不得他喜歡的原配生下的孩子,則被他視為愛情路上的絆腳石,
平日里被忽略了個徹底。如果不是余蔓母親那邊也沒什么人在了,怕是早就被這夫妻倆甩包袱了。但要說這對夫妻有多虐待余蔓,那倒也沒有,頂多就是無視,眼不見為凈。
余蔓從前總覺得人家一家4口和和美美的,她在家里就是多余的,所以成年后杜麗娟讓她結婚嫁人時,她沒多考慮就答應了,因為她迫切地想要有一個自己的家。
“小蔓,你這生孩子也有些日子了,奶水怎么樣?我給你燉了魚湯,你趁熱喝,多喝點兒好下奶。”
杜麗娟笑瞇瞇地遞過來一個飯盒,余蔓有些恍惚,記憶里杜麗娟對她這么友好的次數(shù)只有兩回,一回是她成年時,杜麗娟給她介紹了雷家,讓她去相親的時候,當時杜麗娟還帶著她剪了頭發(fā),給她買了件新衣服。再有就是這次了,這熟悉的套路,讓余蔓不禁心生警惕。
玻璃廠家屬院跟機械廠家屬院離得本就沒有多遠,陳遠川已經(jīng)告訴她,她的事情在他們家屬院都傳開了,她就不信玻璃廠那邊會沒有收到風聲,可這些日子她娘家人一次也沒出現(xiàn)過。今天杜麗娟卻突然笑呵呵地過來,還給她燉了魚湯,這要是沒點什么打算,余蔓是絕對不會信的。
“先放著吧,我這會兒還不太想喝。杜姨怎么有空來了?我爸呢?”
“廠子里跟北京那邊的玻璃廠有個技術交流會,你爸前些日子就上北京學習去了,所以你也別怪他沒來看你。至于我,你是知道的,你那兩個弟弟都是個調皮搗蛋的,我平日里還得看著他們,也是沒得空閑,這不今天才抽出時間來�!倍披惥贻p描淡寫地解釋了下他們兩口子都沒能來的原因。
余蔓有時候真的很佩服杜麗娟,對于自己這個繼母在繼女住院生孩子,幾天都不露頭的情況,愣是能讓她說得一點都不尷尬。
然而想到出院后沒處可去的境地,余蔓也不想在此時跟杜麗娟撕破臉。
“你們忙我是知道的,我的事情你應該聽說了吧�!�
“說起這事,也怪杜姨當年沒給你選個好人家,當時只看著那雷志高他爸是高級工人,工資還高,誰承想那雷志高是個不爭氣的。不過小蔓你也別怪杜姨說話直,雖說現(xiàn)在號召什么男女平等,但對大多數(shù)男人來說,還是都想要個兒子傳宗接代,你生了個女孩還不能再生了,雷家另有想法也情有可原對吧,接下來你準備怎么辦?你在廠子里的工作能保住嗎?”
“我想帶著孩子先回娘家住幾天,至于工作,雷家估計會再找個人來接替我的�!币驗檫得求助于娘家,所以余蔓這話說得并不是很有底氣。
杜麗娟聞言皺皺眉,照她的意思,這工作余蔓既然已經(jīng)接下了,還干了這么多年,就應該死咬著不松口,就算是接的雷志高他爸的班又怎么了,這廠子里又不是雷家說了算的,還能想給就給,想要就要,不過這么做的話,少不得得有一場硬仗要打,想到自己另外的計劃,杜麗娟便熄了勸說的心思。
“先回家也好,剛好你爸還得些日子才能回來呢,你就先住我屋里,我給你在我床旁邊支張小床�!�
余蔓見此更加驚訝了,她當初結婚的時候,杜麗娟一副恨不得她從此再也別回娘家礙眼的模樣,她從前住的那間隔出來的小屋也給她小弟住了,如今卻這個態(tài)度,這讓她越加肯定了,杜麗娟肯定是有什么想頭。
余蔓想了想,還是直截了當?shù)貑柫顺鰜�,不管杜麗娟在算計什么,她都得心里有底才行�?br />
“杜姨,你是不是有什么打算?”
杜麗娟猶豫了一下,本來她想緩個兩天再說的,但既然余蔓問起了,她便也沒再瞞著。
“小蔓,這女人總得有個自己的家,你和那雷志高離了以后,在娘家住著也不是個長久的事兒,少不得得另外尋個婆家吧。我這里剛好就有個合適的對象說給你,咱們玻璃廠丁副廠長家你知道的吧,他們家老二今年30,也在玻璃廠上班,膝下兩兒一女,他媳婦身體不怎么好,去年得病去了,現(xiàn)在想再找一個幫他照顧家庭。丁副廠長家的條件是沒得說的,至于你不能生的事情,人家已經(jīng)有三個孩子了,也不怎么在意,而且人家也不需要女方有工作,你嫁過去只要把孩子照看好就行,不過有一點得提前說明,人家丁家是不會愿意幫別人養(yǎng)孩子的�!�
杜麗娟說到這里,將目光轉向了躺在余蔓身旁熟睡的孩子身上。
余蔓一愣,明白了杜麗娟話中的意思,立馬否決道:“不行,我不能丟下這個孩子,雷家不愿意要她�!�
“雷家不愿意要?這是雷家愿不愿意的事情嗎?這孩子是雷志高的,甭管他愿不愿意,他就該養(yǎng)著。余蔓你可不要犯傻,你帶著個孩子還能找什么好人家�!�
杜麗娟雖然不愿意讓余蔓離了婚后在娘家久住,也想借此攀上丁副廠長家,但自認也算是為她考慮了的,找的人家也不差。丁副廠長家的二小子,除了長相不盡如人意,年齡大點兒,帶著孩子以外,真是沒什么可挑的了。
男人比女人大個七八歲這能算什么,她家老余還比她大10歲呢,又是二婚,她當年不也照樣嫁了。再說孩子有三個是不假,可人家要不是有三個孩子,也看不上余蔓這個不能生的不是。至于相貌,那就更不用說了,嫁漢嫁漢,穿衣吃飯,男人只要能養(yǎng)得了家就行了,相貌那是男人找女人才會在意的東西,是以關于相貌這一點,杜麗娟連提都沒提,可以說擇偶觀是相當務實的了。
余蔓卻沉默以對,并不愿意松口把孩子丟給雷家。其實在如今近似于走投無路的情況下,余蔓不是沒想過再找個人嫁了,只是她實在不能割舍下這個孩子,她母親早逝,跟父親又不親近,可以說這個孩子就是她真正意義上唯一的親人,是她現(xiàn)在全部的精神寄托,就算再難再苦,她也不想丟下孩子。
杜麗娟見余蔓一直不說話,想到什么,又接著勸說道:“你是不是心有顧忌?我也聽到些傳言,說什么孩子不是雷志高的,這點你不用擔心,大伙的眼睛都是雪亮的,都知道你的為人,可不是他雷志高空口白牙就能把白的說成黑的。”
“雷志高既然不承認孩子是他的,硬把孩子塞給他,他也不可能對這孩子好的�!庇嗦是搖頭,她也沒解釋自己對這孩子的復雜情感,只是咬死了不同意。
杜麗娟說了半天,自己都口干舌燥了,余蔓還是那個態(tài)度,直把她給氣得夠嗆。
陳遠川來的時候,杜麗娟正要出門,他正好聽見這位在縣城里算是打扮得比較時髦的女同志,臨出門前轉身對余蔓說道:“我說的話你再好好想想,小蔓,女人還是要多為自己考慮一下,你還年輕,帶著個孩子是很難找到好人家的。”
陳遠川挑眉,什么意思?這是有人搶在他前頭了?
“余蔓!余蔓!”陳遠川進門后,余蔓還是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樣,他連著叫了兩聲,余蔓才回過神來。
“陳同志,不好意思,我沒注意到你。”余蔓歉意地笑笑。
“沒事兒,你想什么這么入神?”
“沒什么�!�
陳遠川見余蔓不想多說,也沒有追問,他自覺時機已經(jīng)差不多了,準備趁著今天跟余蔓好好談一談。
“上次我去問雷志高母子倆要為你墊付的醫(yī)藥費,順便給你多要了20。這錢雖然不多,但你還是拿著吧,等你出院后想買點什么也方便。”
這錢陳遠川當時還真是給余蔓要的,坐月子不得吃點好的補補,反正他如今也不差這20塊錢。
余蔓看著遞到眼前的20塊錢,倒是沒有急著推拒,這些年她的工資都是孫英替她領的,她手上還真沒什么錢,也就是以往在街道里接些零活,攢下的那么10塊8塊的私房錢,所以這錢對現(xiàn)在的她來說也算是及時雨了。
“你幫了我這么多,我都不知道該怎么感謝你才好了。”
“說起這個,余蔓同志我有個提議,你姑且聽一聽,不愿意也沒關系,我絕對沒有挾恩圖報的意思。”陳遠川把話說在前面,省得余蔓誤會,這才說出了自己心中的打算。
“你和那雷志高眼看著是過不下去了,關于工作的事情,大概還有的扯皮,你也說了,因為雷志高他爸的關系,你們廠子里大概率還是會偏向他,但我想著你畢竟在廠子里也干了這么幾年了,又已經(jīng)是三級工了,你們廠子里多少也會考慮一下你的處境,如果能有個兩全其美的辦法,那豈不是更好�!�
余蔓有些疑惑,這工作要么給她,要么給雷家找的人,還能有什么兩全其美的辦法。
“你看,如果給雷家一筆錢,把這個工作買下來,這樣雷家得了好處便不會再鬧了,他們本來就要賣這個工作不是,而你也能保住你的工作,你們廠領導也不用為難了,你說對不對?”
“可是……我沒有錢�!庇嗦X得自己要是有錢的話,哪還會面臨眼下這種境地。
“你沒有,我有呀,剛才那位女同志是不是要給你介紹對象,我覺得你與其考慮別人,不如考慮考慮我,我是前進生產(chǎn)大隊的,家中有1個老娘,4個弟妹,媳婦前幾年難產(chǎn)沒了,留下了1個兒子。我身體健康,也沒有什么特別的愛好,婚后不說能成為什么模范丈夫,至少專一顧家還是能做到的。我唯一的條件就是你以后每月的工資得分我一半,我給你出買工作的錢,這要求也不算過分吧。”
陳遠川覺得比起孫英把工資全領走,一分錢都不給兒媳婦的,自己這絕對算是很通情達理了。這樣一來,他以后再花錢也有名頭了,也算是變相實現(xiàn)了不用干活就能有人養(yǎng)的目標。雖說前期得花上一筆錢買工作,但隨著余蔓工資的增加,要不了多久,他就能把這筆錢收回來,絕對是穩(wěn)賺不賠的買賣。再說通過這些天的了解,他對余蔓個人多少還是有些好感的,至于感情,可以以后慢慢培養(yǎng),反正怎么看余蔓都是他現(xiàn)在最好的選擇,屬于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
陳遠川說完就等著余蔓的回應,余蔓沉默了半天只問了一句:“你既然有這個錢,為什么不自己去把工作買下來?就算你跟雷志高關系不好,你也可以找其他人出面,或者你再打聽看看尋一份別的工作也行。”
余蔓不明白陳遠川為什么要把錢給她,而不是自己去把工作買下家,要知道別人有都不如自己有靠譜。
“你也知道現(xiàn)在城里的工作屬于僧多粥少,就算有錢沒有消息渠道和門路,工作也不是那么好找的,而且我本人是個受不得拘束的,讓我每天按時定點地上班,和你們一樣,在車間里一待待一天,做那種精細活,我做不來,不是那塊料。你就不一樣了,你的工作不是做得挺好,人就得在自己適合的崗位上才能發(fā)揮最大的價值�!�
陳遠川真心覺得對現(xiàn)在的余蔓來說,能保住她目前的工作才是最好的出路,哪怕是再換一份工作,也不能有現(xiàn)在工資高,她如今已經(jīng)是3級鉗工,說不定什么時候就能升4級了,努力了這么些年,放棄了多可惜。
“我很可能不能再生了�!�
“這不要緊,我有個兒子,孩子多了負擔也大,真沒必要生太多�!逼鋵嵲陉愡h川看來,就算不生孩子也沒啥事兒,他是沒有那什么傳宗接代的思想的,想他上輩子活了100多歲,都沒說給自己留個后什么的,人生及時行樂就行了,管什么身后事。不過他估計自己就算說有沒有孩子都無所謂,余蔓也未必會相信,還不如說自己已經(jīng)有個兒子了,更能令人安心。
陳遠川想到什么,又補充道:“當然了,我也知道我們倆認識的時間不長,彼此之間還不是特別熟悉,所以我們可以先結婚,婚后相處一段時間,有一定感情基礎了,再做夫妻也可以。”
陳遠川自認為自己雖然不是啥正人君子,可也做不出來強迫婦女的事兒。等了片刻,他見余蔓還是沒說話,也不想逼得太緊。
“你要是拿不定主意,不如再考慮兩天,畢竟這也算是人生大事……”
“不用考慮了,我可以答應,不過我要帶著女兒。”陳遠川話還沒說完,余蔓就做出了決定,她也不知道自己做下這個決定是不是草率了些,會不會才出狼坑又進虎穴。但陳遠川的提議對現(xiàn)在的她來說,就像是溺水的人碰到的一根救命稻草,哪怕以后處境堪憂,能先上岸了再說。而且別的先不說,能保住工作就比什么都強。之前的工作她雖然也在干,但她心里清楚,她那是為雷家干的,不是為她自己。有了屬于自己的工作,她就有了底氣,不用再依靠別人。
要么說人和人都是不一樣的,有人覺得靠自己才踏實,有人就喜歡當米蟲。
“這個自然沒問題,以后主要靠你的工資養(yǎng)家,你說了算,不過你也知道我一個大老爺們兒也不會帶孩子,你如果上班的話,最好是在附近找個能幫忙看孩子的,每個月給人家點錢就行�!�
“還有就是如果你要跟雷志高談工作的事的話,錢的來源你得想好該怎么說,省得那雷志高獅子大開口不說,再反咬你一口�!�
那雷志高本就拿他和余蔓的關系說嘴,要是知道錢是自己給的,怕是更來勁兒,雖然他也不怕那雷志高,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跟余蔓商量好后,也算是解決了一件大事,陳遠川還是挺滿意的。余蔓出院后會先回娘家住幾天,等她跟雷志高離了婚,他倆再商討后續(xù)的一些細節(jié)。
因著這事兒還沒落定,陳遠川也沒打算立馬就說出去。待到遠遠地瞧見家門口的陳桃子時,陳遠川皺皺眉,熟門熟路地繞到了屋后的自留地,從后院進了家門,心中打定主意早點把婚事落定了,否則這陳桃子就跟聽不懂人話似的,也不知道怎么就邪上自己了。
陳遠川回到家就瞧見了他大姨劉金鳳,他外祖家只得了劉金鳳和劉銀鳳姐妹兩個,這在農(nóng)村過去都叫作絕戶頭。
劉金鳳從小身體就不怎么好,性格也比較溫順,這些都導致了劉銀鳳那潑辣的性格,主要是家里沒有支事兒的人,她不潑辣些,容易被欺負。
劉金鳳也嫁到了前進生產(chǎn)大隊,她男人正是隊里的赤腳大夫周一清。周一清早年在鎮(zhèn)上的藥館里當學徒,學了些皮毛,復雜的病癥看不了,治個頭疼腦熱還是可以的。因為劉金鳳身體不好的緣故,他們兩口子只生了一個兒子,前些年入了伍,一年到頭也難得回來一次。
在原主的記憶里,劉金鳳身體不好,不怎么愛出門,因此在大隊里說得上話的人不多,平日里也就和劉銀鳳走動得多一些。她往常每次得了兒子周建業(yè)的消息,都會來找劉銀鳳說會兒話,陳遠川猜測今天也是如此。
“大姨?是不是我建業(yè)哥寫信回來了?”
“可不是,大川你說說,你兒子都4歲多了,你建業(yè)哥比你還大3歲,都成老光棍了,也不想著結婚。昨天寄回來的信里還附了張照片兒,20多歲的人老的跟30多歲似的,邊疆是那么好待的嗎?我早就說了讓他轉業(yè)回來,可他就是不聽。”
劉金鳳跟周一清只有周建業(yè)這么一個兒子,自然希望他能夠待在身邊,早早結婚生子,這樣他們老兩口也不用羨慕別人了。但周建業(yè)是個有抱負的,當年堅持要去當兵不算,還主動申請調去了最苦寒的邊疆,想要見上一面都不知道要多久。
“大姨,我建業(yè)哥這是為祖國駐守邊疆呢。”陳遠川安慰了一句,雖然他是個耽于享樂,喜歡過舒坦日子的人,絕沒有這么高的思想覺悟去駐守什么邊疆,但他還是挺佩服周建業(yè)這樣的人的。
“駐守邊疆又不缺他這一個�!眲⒔瘌P不以為然,顯然也不是個思想境界高的。
“前些日子還有人上門給建業(yè)說對象,那姑娘還是鎮(zhèn)上的,條件可好了,建業(yè)要是能回來相個親也行呀,錯過了可就不好找這么好的人家了�!�
“要我說……”陳遠川見劉金鳳很是發(fā)愁,便想給她出個主意,結果話還沒說出來,就讓劉銀鳳打斷了。
“你說什么說,你閉嘴吧你,你就是個攪屎棍,哪兒哪兒都有你�!�
劉銀鳳可沒忘記陳遠川是怎么攛掇陳美妮的,那丫頭本就是個心比天高的,上回讓陳遠川那么一通說,現(xiàn)在更是狂得沒邊了,眼光大有要沖出縣城,走進市里的意思。
“媽你這話說的,我要是個攪屎棍,你們不都成屎了嗎?也不帶這么埋汰自己的�!�
陳家人:“……”
第22章
立了秋之后天氣便沒有那么燥熱了,
除了正午頭的太陽還有些毒辣以外,早晚算是比較涼爽了。
隊里每次開大會或者是組織隊員學習都是在晚飯后,天氣悶熱的時候,
大家還有些煩躁,
如今這一涼快下來,隊員們也沒有那么不愿意出門了。
即使陳保國在前面千篇一律地號召大家干活時要心往一處用,
勁往一處使,
也絲毫不影響底下人傳八卦說小話的熱情。
這天的大會陳保國像往常一樣做完了他秋收前的動員,隨即清清嗓子,砸下了一顆重磅炸彈。
“夏天就快要過去了,
這幾個月大伙都辛苦了,
天天頂著大太陽干活,
公社領導們都看在眼里,
考慮到隊員們這段時間以來的辛勞,
公社領導決定在各個生產(chǎn)大隊輪番播放一場電影,
算是慰勞大家伙的付出。希望隊員們在接下來的秋收里繼續(xù)發(fā)揚不怕苦不怕累的精神,按時完成收割任務,不要辜負黨和人民的希望……”
陳保國的大道理還沒說完,
那些原本已經(jīng)準備起身的隊員們聽到電影兩個字,立馬又一屁股坐了回去,
一個個雙眼放光地盯著陳保國。
“大隊長,真的要給咱們放電影?是什么電影?”
“什么時候能放?我娘家侄子前些天還和他對象去縣城看過一場電影,叫什么來著,我給忘了,反正他說可好看了�!�
“……”
這么七嘴八舌地追問下來,
陳保國的結束語是徹底說不下去了,只得耐著性子一一回答了隊員們的問題。
“公社領導都說要放肯定會放的,
挨個大隊走一遍,咱們大隊排到了這周五晚上,這回放的電影叫地道戰(zhàn)。”
“對,就在這里放,那天可以早點下工,吃完晚飯大家伙來這里等著就行了�!�
這消息一經(jīng)確認,底下的隊員們瞬間沸騰了,實在是如今的娛樂活動太過匱乏了,好不容易能看場電影,隊員們這興奮勁兒就跟過大年時沒啥差別。
“地道戰(zhàn)?這電影我還沒看過,也不知道好不好看。”
“說的跟你看過別的似的,大家伙不都沒看過,再說電影還能有不好看的?”
那些住在城里的人還有機會上電影院看個電影什么的,他們這些農(nóng)村人就算去了城里,一般也舍不得花那個錢。
“我得把我壓箱底的那件齊整衣服拿出來曬曬,可惜去年過年新做的那件是個襖子,現(xiàn)在沒法穿�!�
“讓你看電影,又不是讓你演電影,你穿那么好做什么?”話雖這么說,這人也打算回去扒拉扒拉自己的衣服,好歹找件兒齊整的出來。
“說起地道,咱們村地主家那祠堂里不是還有個地道嗎?是不是跟那個一樣的?”
他們如今開大會的地方正是村里的曬谷場,這里平整地方也大,他們村解放前的時候有一個大地主,真要說起來如今的曬谷場其實就是人家家的后院,當時那宅子還是三進的呢,后來地主一家都去國外了,宅子也就荒廢了下來。
隨著后來的戰(zhàn)爭和這些年的破四舊,宅子都被拆完了,磚瓦都被大家分了去,只留下這個院子當成了曬谷場,還有一處舊祠堂,那祠堂沒拆也是因為大家伙覺得那里面從前供著不少牌位,看著陰森森的,隊里的老人多少有些迷信,便留著那間屋子沒有拆,那祠堂就在曬谷場旁邊不遠處,平時也沒什么人會去。
接下來的兩天,隊員們有事兒沒事兒都在討論著放電影的事兒,對即將播放的地道戰(zhàn)很是期待。說起地道,免不了就有人議論起那間舊祠堂下面的地道,那地道還是從前那戶地主人家在的時候建的,入口就在祠堂下面,估計也是為戰(zhàn)爭避難做準備的。
隨著那地主走后,早年間戰(zhàn)爭年月還有人在那里躲藏過,解放后便沒了什么用處。為了防止有孩子玩耍時掉下去,那個地道口便被隊里人用石板擋了起來,此后好些年都沒人提起了,這回也是因為要看的電影剛好是地道戰(zhàn),才又被人想起了這一出。
不過別人說起也就是茶余飯后地閑聊幾句,陳來寶則不然,他聽了這事兒后就對祠堂下面的地道上了心,只因那紅燒肉沒能兌現(xiàn)后,許瑤不是好些日子沒理他了嗎?把陳來寶急的是抓耳撓心的,前些天還纏著他媽,硬是又要來了兩塊錢,給許瑤又買了個雪花膏。
許瑤之前一直抱怨干農(nóng)活太累,她的皮膚都變粗糙了,這回陳來寶專門買了個上海女人的牌子,就為了討許瑤的歡心。
這雪花膏是買好了,陳來寶卻一直沒找到合適的機會送出去,他也不敢明目張膽地去找許瑤,怕許瑤一個不高興再當眾給他沒臉。
這次放電影的事讓陳來寶覺得契機來了,那天晚上隊里的人肯定都會到曬谷場上看電影,人一多亂糟糟的,他私下里找許瑤就方便了。本來他只打算送個東西說說話的,可聽到別人提起了那破祠堂下面的地道,不由得靈光一閃,生出個大膽的主意。
他追求許瑤這么久,再傻也能看得出許瑤不是很看得上他,是他自己一直不愿意放棄�?扇绻隽耸裁匆馔庾屧S瑤只能嫁給他呢?
這個念頭一起便怎么也按不下去了,陳來寶思來想去一晚上,還是沒忍住這個誘惑,決定走個捷徑,先把媳婦娶到手再說,大不了以后好好對許瑤就是了。
他想的主意關鍵就在那舊祠堂下面的地道,為此他還提前去偵查了一番,把擋在地道口的石板也給搬開了,他發(fā)現(xiàn)那地道年久失修,里面已經(jīng)被從前倒塌的房屋砸塌了,只剩下短短的一截,雖然不甚寬敞,但裝下三兩個成年人還是沒問題的,而且洞口那處還挺深,往下的踏板已經(jīng)腐朽了,掉下去后不借助工具很難爬上來,這一切都十分符合陳來寶的預想,只覺得天助我也,合該他娶上媳婦。
等到放電影那天晚上,他就把許瑤約到這里來,地道的入口被他放上了幾根細細的樹枝,上面鋪了一層稻草,大晚上黑漆漆的,不注意根本發(fā)現(xiàn)不了這里有個地道。許瑤又是外來的知青,對他們隊里的往事本就不甚熟悉,就算聽隊員們提起了這個地道,也不會往心里去的。
到時候他只要裝作沒站穩(wěn),往前一撲,帶著許瑤一起跌進這個地道里就算完事兒了。黑燈瞎火的,他們倆孤男寡女滾在一起,等隊員們聽到動靜把他們倆撈出來,眾目睽睽之下,許瑤想不嫁給他都不行。
陳來寶對自己的主意頗為自得,就等著放電影那天的到來了,可以說是跟許瑤當初落水算計陳遠安那一出有異曲同工之妙,這倆人的腦回路倒是挺相似。
同樣期待這天的人,還有陳來寶的三姐陳桃子,要么怎么說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呢,陳來寶想要追求許瑤,追求不上就動了歪心思,陳桃子也不遑多讓。
她不是瞧上陳遠川了嗎,陳遠川卻沒瞧上她,還躲她跟躲瘟疫似的。陳桃子沒了辦法,便也想趁著放電影那天,把陳遠川約到舊祠堂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