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明明就是你這個賤人害的,來寶也是你害的,你以為我不知道你之前是不想要孩子才故意摔倒的嗎?”
“你又好到哪里去了,你這個老妖婆,平時裝的一副好脾氣的樣子,實際上心比誰都黑,要不是你威脅我,我會嫁給陳來寶那個窩囊廢嗎?”
“……”
兩人互相揭短,越吵越惱怒,最后直接上手打了起來,其他人被這出狗咬狗的戲碼徹底驚呆了,連上去拉架都忘了,紛紛恍然大悟,原來趙瑞是這么死的呀。
眾人都沉浸在這個驚天大瓜之中,思緒不知道飄到哪里去了。只有陳遠(yuǎn)川掃了眼仍然躺在水溝之中的陳來寶,和嘴角掛著冷笑望著馬嬸子跟許瑤互相撕扯的趙玨,心道,看來這趙玨還真有兩下子,竟然把馬嬸子跟許瑤都逼得現(xiàn)出了原形。
就是不知道待會兒陳來寶醒了,她們兩個人會是什么表現(xiàn)。沒錯,陳遠(yuǎn)川早就發(fā)現(xiàn)陳來寶根本就沒死了,看那樣子更像是醉得不省人事了,這完全就是趙玨自導(dǎo)自演的一出戲,不過這跟陳遠(yuǎn)川也沒有什么關(guān)系,他也沒有拆穿。
倒是一旁的陳桃子終于理出了頭緒,她從前也不知道馬嬸子跟許瑤私底下是怎么回事,不過這不妨礙她始終跟馬嬸子站在一邊兒,她本就看不慣許瑤,現(xiàn)在許瑤還害了她弟弟,新仇舊恨涌上心頭,她也朝著許瑤撲了過去,幫著馬嬸子一起揍起了許瑤。
許瑤一個城里姑娘,本來就柔柔弱弱的,連馬嬸子的對手都不是,更別說一打二了,很快便落了下風(fēng),被打得嗷嗷直叫。
看著許瑤的慘狀,大伙正猶豫要不要去拉個架,旁邊就響起了一聲驚呼。
“你倆干什么?又趁著我不在欺負(fù)我媳婦�!�
陳來寶昨天被趙玨灌了不少的酒,而且趙玨還在他的酒里下了安眠的藥物,所以飯還沒吃完,他就已經(jīng)昏睡了過去,什么都不知道了。
趙玨找人把陳來寶送回來后,就將人推下了水溝,左右陳來寶也沒受傷,現(xiàn)在天氣也暖和了,他是怎樣也不可能沒了命的,最多病一場,于是趙玨便放心地回去了,隨后就發(fā)生了今天早上的事。剛才趙玨不想讓別人接觸陳來寶,才自己跳下了水溝,演了場戲給馬嬸子看。
陳來寶昏睡了一夜,旁邊又鬧出了這么大動靜,終于是把他給吵醒了。醒來后的他只覺得頭痛欲裂,還沒搞明白自己是個什么處境呢,就瞧見了馬嬸子三人的大戰(zhàn),他一看許瑤被馬嬸子跟陳桃子聯(lián)手壓著打,可不就急了,吼了這么一聲,就想去幫忙。
只是他渾身酸疼,怎么都沒能爬起來,他轉(zhuǎn)頭看到了旁邊站著的趙玨,便向趙玨伸出了一只手。
“趙玨,拉我一把呀�!�
趙玨沒有理會陳來寶,自己從溝里爬了上去,要不是為了今天,他才懶得和陳來寶這種廢物蛋子多說一句話。
隊員們瞧見原本“死”了的陳來寶又活了過來,更蒙圈了。
陳遠(yuǎn)山指著陳來寶,話都說不囫圇了:“這……這是詐尸了嗎?”
“詐什么尸,你還沒看明白嗎?人根本就沒死,趙知青導(dǎo)了一手好戲,他跟死了的趙瑞八成是親戚。”陳遠(yuǎn)川看了一眼趙玨,這人絕對是個狠角色。
聽了陳遠(yuǎn)川的話后,有那腦子轉(zhuǎn)得快的,已經(jīng)想明白了怎么回事,還有些腦子笨的,仍然覺得一團漿糊。
而從陳來寶出聲起,就僵住了的馬嬸子三人,則寧愿自己沒明白,尤其是馬嬸子和許瑤兩人,臉上的表情要多精彩有多精彩。
陳保國嘆了口氣,讓人去鎮(zhèn)上報了公安,不管怎么說,趙瑞的死總得有個交代。
接下來的兩天,隊員們都沒心干活了,實在是那天早上發(fā)生的事情過于勁爆,不管是許瑤還是馬嬸子,都很是顛覆她們在眾人心目中的形象。這兩個人平日在眾人面前一個柔弱,一個和氣,沒想到私底下竟是這個樣子的。
趙瑞的事情一審清楚,很快就做了了結(jié),沒幾天就傳來消息,馬嬸子和許瑤都被發(fā)配農(nóng)場勞改去了。
趙瑞的傷雖然是許瑤造成的,但也是他想要欺負(fù)許瑤在先,并且許瑤走時他人確實也沒有死,而馬嬸子見死不救不說,后來還把人給推下溝了,誰知道有沒有造成二次傷害?趙瑞的死她也得負(fù)一部分責(zé)任,而且她還給許瑤作偽證來著。總之最后兩人判的年限都差不多,短時間內(nèi)是回不來了。
陳來寶從弄清楚了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后,人就傻了,后來還發(fā)起了燒,在家里昏昏沉沉地睡了兩天,清醒后就沒出過家門,要么是一言不發(fā)地坐在屋里發(fā)呆,要么就是抱著個酒瓶子在家里喝酒,幸好還有陳桃子照顧他。
陳梅子和陳杏子得了消息,都回了一趟娘家,姐妹三個都為馬嬸子抹了把眼淚,陳梅子和陳杏子還又從夫家拿了不少東西回來,家里這才沒揭不開鍋。
這天晚上,陳來寶獨自一人在屋里喝酒,他越想越難受,在心中大罵趙玨是個王八蛋,不懷好意地接近他,害得他媳婦也沒了,媽也沒了,最后想到傷心處,實在沒忍住,不由得失聲痛哭起來。
哭聲傳到隔壁,本已經(jīng)睡了的余蔓推了推陳遠(yuǎn)川。
“你聽,是不是有人在哭?”
陳遠(yuǎn)川撇撇嘴:“還能是誰,隔壁的陳來寶,別管他了,睡覺吧,他哭上一會兒八成就不哭了�!�
可惜這一晚注定是睡不了個好覺了。
陳來寶喝多了酒之后,確實是不哭了,可他卻覺得心中有一股火在燒,他酒精上頭,膽氣也起來了,拎著桌上空了的酒瓶子就跑了出去,直奔李二牛家。
出了前幾天的事后,隊里的人都有些怕趙玨,覺得這人心機深沉,對著他總是躲躲閃閃的。趙玨早就受夠了這鄉(xiāng)下的環(huán)境,尤其李二牛家的倉房狹小不說,還透著一股霉味,之前是為了趙瑞的事,他才強忍著的,現(xiàn)在事情辦完了,他哪里還愿意繼續(xù)在這里忍受隊員們的指指點點,于是便直接給陳保國請了個假,搬到縣里招待所去住了。他已經(jīng)通知了家里,如今就等著手續(xù)辦好,就可以調(diào)動回城了,他在這里總共也待不了幾天了。
可好幾天都沒出過房門的陳來寶哪里知道這個,
他以為趙玨還在李二牛家的倉房住著,所以他到了李二牛家,就去爬起了倉房的窗戶。
也是湊巧,李二牛今天晚上和他媳婦吵了一架,他埋怨他媳婦不該為了那么點錢,把房子租給外來的知青,在隊里搗鼓出這么多事兒,李二牛媳婦則是認(rèn)為馬嬸子跟許瑤都是罪有應(yīng)得的,關(guān)人趙玨什么事兒?兩人針尖對麥芒,吵了幾句嘴,最后不歡而散。
李二牛想著趙玨已經(jīng)搬走了,他一氣之下便跑到倉房去睡了,倉房里的那張小床正是挨著窗戶的。
李二牛睡得正沉?xí)r,突然感覺有個人砸在了自己身上,他迷迷糊糊的,還以為是自己媳婦,心想著這娘們嘴上說得硬實,內(nèi)里還是服軟了吧,大半夜的還挺熱情,于是抱著人就親了上去。
陳來寶被酒精麻痹了的大腦有些遲鈍,等他反應(yīng)過來發(fā)生了什么事后,怒吼一聲:“趙玨,我X你祖宗!”
這人害了他全家不說,竟然還敢欺辱自己,陳來寶怒火沖天,對著李二牛身下就是一記斷子絕孫腳。
“�。 奔澎o的夜里頓時響起了一聲慘絕人寰的叫聲。
第44章
是夜,
已經(jīng)睡下的陳保國又披著衣服起來了,原因無他,大伙被李二牛的慘叫驚醒后,
都跑到他家看熱鬧去了。
陳保國心累地嘆了口氣,
感覺這么幾天的功夫,就好像老了好幾歲一樣,
他看了看在屋檐下抽旱煙的李興旺,
心想著李興旺要是實在想當(dāng)這個大隊長,不若就讓李興旺去當(dāng)吧,他實在是有些有心無力,
再這么下去,
他怕自己會短命。
不管怎樣,
還是得先解決眼下的問題才行,
他轉(zhuǎn)向旁邊的陳來寶和李二牛,
這兩人這會兒都在那兒抱著頭哭,
且一個哭得比一個傷心,活像自己是被欺負(fù)了的小媳婦兒一樣。
陳來寶哭是因為他被李二牛那一嗓子嚇得酒醒了大半,這會兒又怕又委屈,
李二牛則純粹是疼的,外加著些許擔(dān)憂,
生怕自己以后雄風(fēng)不再。
旁邊還站著李二牛媳婦,虎視眈眈地瞪著兩人,懷疑的眼神在陳來寶和李二牛身上掃來掃去,那模樣就像是剛把兩人捉奸在床了一樣,雖然事實上也差不多。
“說說吧,
你倆怎么回事?”陳保國問道。
“是他自己爬上我的床的,還給了我一腳,
我現(xiàn)在還疼呢,也不知道以后會不會有什么影響�!崩疃B氏乳_口。
陳來寶也不甘示弱:“是他先親我,我才踢他的�!彼惶ь^,下巴上還有著可疑的紅痕,倒是為他的話作了佐證。
“哦豁!”外面圍觀的隊員們發(fā)出了一聲又一聲的驚嘆。
陳保國無語,這倆人還不勝不解釋,越解釋越可疑。
原先出了兩個人酒后光著抱在一起的事兒,隊里人還覺得可能確實是酒后亂性,可現(xiàn)在大伙真有些懷疑這倆人有些什么了,不然咋可能一個爬床,一個上去就親。
顯然李二牛媳婦也是這么想的,她再也忍不住了,掄起一旁的掃帚對著兩人就揮了過去。
“我打死你們這兩個狗男男,上回沒親夠,這回又跑到老娘眼皮子底下偷腥來了�!�
“媳婦兒,你聽我解釋……”
這天夜里,李二牛媳婦硬是追著李二牛和陳來寶跑了半個村子才算拉倒。
而眾人的關(guān)注點全在八卦上了,自然也沒人知道陳來寶最初只是想掄著酒瓶子去砸趙玨的。
這場鬧劇,把隊員們的精神頭都給調(diào)動了起來,比起馬嬸子和許瑤婆媳倆互相傷害,他們還是更喜歡這種樂子。大家八卦的勁頭一個比一個足,有的說陳來寶喜歡的其實是李二牛,許瑤是給他們當(dāng)幌子的,還有的說陳來寶跟李二牛沒少偷摸著相處,每次都是約在趙玨那里,趙玨才是給他們當(dāng)幌子的。
總之流言越傳越離譜,陳來寶這下子是徹底不出門了,李二牛跟他媳婦則沒少在家里干架。
謝書海吃了這一個又一個的大瓜,在他爸媽又一次來信催促后,才戀戀不舍地回北京去了。
沒幾天趙玨的回城通知就下來了,關(guān)鍵不光有他的,還有路青青的,他竟是把路青青也給一并帶走了。眾人雖然有些奇怪,可看著路青青那歡喜的樣子,只當(dāng)這倆人早就暗中處起了對象。
隨著這些惹事的一個個地離開,前進生產(chǎn)大隊終于恢復(fù)了久違的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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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后。
余蔓推著自行車走進了院子,陳遠(yuǎn)川一看見她,就調(diào)笑道:“喲,余主任回來啦!”
余蔓白了他一眼,沒有理會。五年來,兩人的感情漸入佳境,如今頗有些老夫老妻的感覺。
等余蔓停好了自行車,這才對陳遠(yuǎn)川道:“金師傅今天跟我說了件事兒,北京那邊有一個學(xué)習(xí)進修的名額,大概要去半個月,本來廠里的意思是想讓金師傅去的,但他最近身體不太好,便推薦了我,如果廠里同意的話,過幾天我可能要去北京出差�!�
他們機械廠現(xiàn)今有兩個生產(chǎn)車間,一車間的主任就是金師傅,余蔓如今已經(jīng)是5級工人了,越往上考級越不好考,她要考6級還差些火候。不過金師傅前不久提拔她當(dāng)了一車間的副主任,她如今就是給金師傅當(dāng)副手的,金師傅待她一向不錯,這次這么寶貴的進修機會也推薦了她,還不知道二車間的李主任能不能同意。
“那敢情好呀,書海已經(jīng)不止一次邀請我們?nèi)胰ケ本┩鎯毫�,要是廠里這次真的派你去進修的話,干脆我也帶著孩子們一起去好了,到時候你學(xué)你的習(xí),我?guī)е⒆觽冊诒本┩鎯簬滋��!?br />
陳遠(yuǎn)川這個想法也不是突然有的,他來到這里這么多年了,除了最初跟著跑了幾趟平省以外,就往西南方的川省去了一次,還是因為機械廠頭一回跑那條線,怕路上不安全,這才讓他幫忙跟著跑了一回。后來平省那邊的項目結(jié)束后,他便沒再跟著出車過了,是以他還真沒再去過什么別的地方。不管怎么說,他總得去這個國家的首都瞧瞧,才算沒白穿越一場。
余蔓一聽,也覺得這個主意不錯,現(xiàn)在就看廠子里那邊怎么安排了。
陳家這些年人員雖然略有變動,但總的人數(shù)卻是沒變的,因為陳美妮在四年前就已經(jīng)嫁出去了,陳遠(yuǎn)山和向小燕則在兩年前又生了個兒子,這一加一減的,可不是沒有變化嗎?
晚上吃飯的時候,劉銀鳳對陳遠(yuǎn)川道:“四妮好不容易懷了孕,雞圈里的那只老母雞已經(jīng)不怎么下蛋了,你把它拎去給四妮燉湯喝吧,再拾些菌子木耳什么的山貨,也讓她好好補補�!�
陳美妮嫁給王波已經(jīng)四年了,一直沒有懷孕,郭愛紅沒少拿這事兒說嘴,這都快成了劉銀鳳的一大心病了�,F(xiàn)在陳美妮終于懷上了,劉銀鳳才算是松了口氣,連自己一向?qū)氊惖哪鸽u都貢獻(xiàn)了出來。
陳遠(yuǎn)川點頭答應(yīng)了,誰讓整個家里就他最閑,別人是上班的上班,上工的上工,就他還是一如既往地三天打魚兩天曬網(wǎng),偏偏還不缺錢花,日子過得大隊里的人就沒有一個不羨慕的。
說完了陳美妮,劉銀鳳又提起了陳遠(yuǎn)明:“這明子也老大不小了,怎么還不找個對象,我原先以為他是心氣高了,要找個城里姑娘,可這么些年也沒見有什么動靜,我說幫他說一個吧,他又不樂意,他也不看看自己都多大了。”
劉銀鳳此刻深感兒女多了都是債,操心完這個還得操心那個。
“明子也沒多大,今年不過才25,在城里這年齡沒結(jié)婚的也不少。我建業(yè)哥都30多了,不還單著呢嗎?”陳遠(yuǎn)川估計陳遠(yuǎn)明大概是還惦記著白箏,他有次就碰見陳遠(yuǎn)明大老遠(yuǎn)地坐車跑去農(nóng)場給那白箏送東西。
“他跟建業(yè)能比嗎?建業(yè)那是在邊疆,聽你大姨說,那里一年到頭都是雪,動不動就大雪封山,平時連個人毛都難見到,建業(yè)耽誤了倒還說得過去,可明子呢?機械廠的女工可不少�!�
劉銀鳳說著又轉(zhuǎn)向了余蔓:“你們車間里有沒有和明子差不多大的女工人?你這個當(dāng)大嫂的也上點心,幫著明子介紹介紹�!�
“媽,我們車間大多都是男工人,就是有女工人跟明子也不合適,廠辦那邊倒是有不少小姑娘,可我都不怎么熟悉。”余蔓沒想到這事兒會突然扯到自己身上,她可是聽陳遠(yuǎn)川說過白箏的事,明子既然心里有人,這再給他介紹不是害了人家姑娘嗎?何況她確實不認(rèn)識什么合適的姑娘。
“要不還是等明子下次回來,問問他的意思再說吧,這畢竟是他的人生大事,我們也不好替他做主。說起來,揚子也不小了,他跟四妮和明子也就差兩歲。”陳遠(yuǎn)川果斷地禍水東引。
劉銀鳳果然把注意力轉(zhuǎn)移到了陳遠(yuǎn)揚身上,她之所以一直沒給陳遠(yuǎn)揚說對象,是因為她覺得比起上面的兄姐,陳遠(yuǎn)揚還是有些孩子氣,再等一等也不要緊。不過陳遠(yuǎn)揚這年齡確實也不小了,也該說對象了。
結(jié)果還沒等劉銀鳳開口呢,陳遠(yuǎn)揚就拒絕道:“我不著急,還是再等等吧,你們要說先給我三哥說去�!�
說完,陳遠(yuǎn)揚兩口扒完了碗里的飯,轉(zhuǎn)身就跑開了。
陳遠(yuǎn)川狐疑地看了他的背影一眼,總覺得這小子跟有些心虛似的。
這個話題最后不了了之。次日,陳遠(yuǎn)川一手提著母雞,一手拎著山貨,進了縣城。
王波家說起來也是老縣城人了,他們家在縣城有房子,一直是住在老城區(qū)那邊的,并不在機械廠的家屬院里住著,陳遠(yuǎn)川雖然很少到王波家去,但也是知道路的。
他走到王波家門前不遠(yuǎn)處時,正好看見郭愛紅正和幾個嬸子在門口聊天,他剛想上去打聲招呼,就聽到他們提起了陳美妮,便下意識地頓住了腳步。
只見一個跟郭愛紅差不多大的尖臉女人,不知出于什么目的,對郭愛紅道:“老郭,這都快到飯點了,你兒媳婦懷了孕,你還不趕緊回去給她做飯�!�
“說得好像誰沒懷過孕似的,一個不下蛋的母雞,過了這么多年,才終于下蛋了,這要是換了別人,我的孫子早都滿地跑了。要說現(xiàn)在當(dāng)媳婦的可真是好命,不過是懷孕了而已,還得讓婆婆伺候著,想想我們那個時候,大著肚子還得照顧一家老小吃喝拉撒�!�
郭愛紅的語氣中充滿著尖酸之意,但顯然能跟她聊得來的也都是和她差不多的人,并不覺得有什么。
之前那個尖臉的女人就接話道:“誰說不是呢,我那個兒媳婦,我要是哪天做飯做晚了,她下班回來就要給我擺臉色,你們說說,這年頭婆婆還得看兒媳婦的臉色�!�
“現(xiàn)在這些當(dāng)媳婦兒的,可真是一個比一個難伺候�!逼渌麕兹艘布娂姂�(yīng)和,數(shù)落起自家兒媳婦的不是來。
“你們還算不錯了,起碼你們兒媳婦大多都有工作,還能往家里掙點錢,哪像我家那個,整天閑在家里,等著我兒子養(yǎng),不光如此,還時常貼補她那吸血的娘家大哥,動不動就買些吃食什么的給她大哥送回去�!�
郭愛紅對于王波找了個農(nóng)村媳婦的事兒,哪怕過了這么多年,心中還是意難平。
“你兒媳婦的娘家大哥是干什么的?”
“還能干什么?一個種地的唄,說起來他媳婦也是機械廠的工人,兄妹倆一個德行,當(dāng)大哥的靠媳婦養(yǎng)著,吃著軟飯不說,還時不時地趴在自己妹妹身上吸血�!�
聽到這里的陳遠(yuǎn)川摸了摸下巴,琢磨著自己到底吸了陳美妮多少血,陳美妮也就是每回回娘家時,給他帶包點心或者帶幾個包子什么的,應(yīng)該花不了多少錢吧。
就在他思索的時候,那堆人里終于有人注意到了一直盯著她們的陳遠(yuǎn)川,那人見陳遠(yuǎn)川是個生面孔,不由好奇地道:“同志,你找誰呀?我好像沒見過你。”
凡是在他們這條街道住著的,或者是經(jīng)常來往的,就沒有她不認(rèn)識的。
那些聊天的嬸子們都朝陳遠(yuǎn)川望了過來,包括剛才一直背對著陳遠(yuǎn)川的郭愛紅。
郭愛紅發(fā)現(xiàn)陳遠(yuǎn)川就站在自己身后不遠(yuǎn)處,不由得臉色變了變,她雖然話說得刻薄,可被陳美妮的娘家大哥聽了個當(dāng)場,仍是有些說不出的尷尬。
陳遠(yuǎn)川見那人問起,很是坦然地回答了她。
“我就是郭嬸子她兒媳婦那個吸血的娘家大哥,這不天氣一熱起來,我不吸點血就難受,所以就想起我妹子了。”
對面兒的嬸子們:“……”
郭愛紅跟陳遠(yuǎn)川也打過幾回交道,她早就知道陳美妮這個娘家大哥不是個好惹的,這會兒勉強笑了笑,壓根不接陳遠(yuǎn)川的話,就跟自己剛才什么都沒說過似的。
“親家大哥來了,你是聽說了四妮懷孕的事兒,特地來看她的吧�!�
“可不是嗎,這多年不下蛋的母雞終于下蛋了,我媽一聽說,就讓我把家里不下蛋的老母雞送來給下蛋的,好好補補。你們說說,這老母雞從前就算下蛋下得再好,如今老了下不了蛋了,也只能殺了吃了�!�
對面兒的嬸子們:“……”
周圍一時間安靜的落針可聞,郭愛紅嘴角抽搐了下,實在不知道要說什么好了。
還是在屋里聽到陳遠(yuǎn)川聲音的陳美妮跑了出來,打破了這一奇怪的氛圍。
“大哥,你怎么來了?趕快進來歇會兒,中午就別走了,留在家里吃飯。”隨后像是才看見旁邊的郭愛紅,轉(zhuǎn)而對郭愛紅道:“媽,你待會兒多買點菜,我留我大哥在家里吃個飯�!�
說完也沒等郭愛紅答應(yīng),陳美妮就拉著陳遠(yuǎn)川進屋去了。
王波家住的是那種連排的平房,他家是其中一戶,是個兩室一廳的格局,他們家如今就三口人,王波夫妻倆一間,郭愛紅一間,住的還是挺寬敞的。
“這是媽讓我給你帶的母雞和山貨,你一塊燉湯喝吧�!标愡h(yuǎn)川把帶來的東西給了陳美妮。
“喲,媽竟然舍得把母雞給我拿來了,剛好我就想著這一口呢,這母雞和菌子配在一起燉湯,別提多鮮了,可惜今天中午是趕不上了�!�
“這本來就是給你補身體的,你留著慢慢吃吧,中午隨便弄點什么就行�!标愡h(yuǎn)川本來是沒打算留在這里吃飯的,但看郭愛紅那么個德行,便改了主意。
說起來郭愛紅當(dāng)初會同意王波跟陳美妮的婚事,也是王波磨了好久的,最后還是王波說要搬到單位宿舍去住,郭愛紅舍不得兒子,這才勉強同意了。
這么些年,陳美妮每回回娘家都笑嘻嘻的,也沒聽她抱怨過什么。陳遠(yuǎn)川想著以陳美妮的性格,怎么也不像是個有苦往肚子里咽,在娘家人面前強顏歡笑的,相反,她有點什么不順心的就要咋呼出來,才更有可能。
不過即便猜測她應(yīng)該過得不錯,陳遠(yuǎn)川還是決定留下吃頓飯,再觀察下。
說是隨便弄點,但陳美妮想著自己大哥好不容易來一次,還是要招待下的,她也沒指望著郭愛紅真的買什么菜回來,便將家里現(xiàn)有的食材都拿了出來,先是炒了個雞蛋,又將王波帶回來的火腿切了一盤,隨即配上兩個素菜,用干的海貨做了個湯,也就差不多了。
“大哥,你嘗嘗,這是王波出車在南城那邊買的火腿,可香了,還有這個湯,這些海里的東西聞著有點腥,做湯還挺鮮的�!�
這年頭的貨車司機就是這點好,去的地方多,能帶回來不少當(dāng)?shù)氐奶禺a(chǎn)。
郭愛紅一進門就聽到了陳美妮的話,再看到桌上的飯菜,臉就拉了下來。只見她往飯桌上一坐,陰陽怪氣地道:“這火腿和海貨我家王波自己都舍不得吃,偏他媳婦倒是大方,娘家哥哥一來,全給拿出來了。”
陳美妮見郭愛紅老毛病又犯了,二話沒說,就把那一盤子火腿撥到陳遠(yuǎn)川碗里一大半,又把剩下的倒進了自己碗里,隨后還把那盆湯推到了陳遠(yuǎn)川面前。
“大哥,你多吃點,別客氣,湯你都喝了吧,家里還有水果罐頭,等會兒吃完飯我給你開一罐�!�
陳美妮剛嫁來時,郭愛紅就沒少陰陽她,但陳美妮可不慣著郭愛紅,郭愛紅要是嫌棄她多吃了什么東西,陳美妮索性就全給吃了,一點都不給郭愛紅留,任憑郭愛紅如何念叨,她都該吃吃該喝喝,想買什么買什么,后來還干脆買了臺收音機,成天在家里一邊聽收音機,一邊打毛衣,日子過得輕松無比,把郭愛紅氣得半死。
時間長了,郭愛紅也知道這個兒媳婦是個油鹽不進的,便轉(zhuǎn)變了策略,開始跟王波訴起了苦,說陳美妮不給她飯吃,但王波根本不相信,家里什么吃的都有,郭愛紅手上也不是沒有錢,還能餓著了?只當(dāng)是郭愛紅沒事找事。
郭愛紅更生氣了,又去跟鄰居說起了陳美妮的壞話,都是一條街道上住了幾十年的,誰還不了解誰,都知道郭愛紅是個什么性格的,對她說的話,大伙都沒往心里去。
最后郭愛紅只能跟幾個和她一樣喜歡吐槽自家兒媳婦,同樣不遭人待見的婆婆結(jié)成了同盟,平時最大的樂趣就是聲討各自的兒媳婦。
剛才她也是被刺激很了,忘了陳美妮一貫的作風(fēng),這會兒見陳美妮把火腿分了,湯也給了陳遠(yuǎn)川,便直勾勾地盯著陳遠(yuǎn)川。
換個臉皮薄的人聽了郭愛紅的話,再被她這么盯著,哪里還吃得進去,可陳遠(yuǎn)川向來是個最不要臉面的,他頂著郭愛紅熾熱的目光,三兩口就把火腿吃了,然后端著湯盆咕咚咕咚一口干完了,還滿足地抹了下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