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諾爾每天睡醒了工作吃飽了睡，閑暇時間做點法術(shù)實驗當(dāng)娛樂，他甚至找到了點上班的感覺。
幾次嘗試后，諾爾大概摸索出了的套路。
要是他吃的尸體能力比巫妖低，屬性會加得極少，甚至不加。
諾爾從未如此懷念龍墓花園。也許等蠟燭醒了，他可以再打開“熟人傳送門”，讓龍墓的鄰居們幫他整點外賣。
然而黑蠟燭還是在沉睡，天知道它還要睡多久。
今天，商隊進入了一大片森林。
林中鳥語花香，鮮草厚得像絨毯。來往商隊踩出一條平整土路，馬車的顛簸都少了許多。
諾爾捧著本歷史書，聚精會神地看。忒斯特從諾爾對面挪到他的身邊，倚著諾爾的肩膀打瞌睡——到處都是硬邦邦的布袋，哪怕是瘋修士也不想沒事磕腦袋玩。
諾爾本人沒意見，巫妖顯然沒有肢體被枕麻的困擾。忒斯特的銀白長發(fā)鋪上他的肩膀，看起來還挺賞心悅目。
突然，忒斯特皺皺眉，睜開雙眼：“附近有大型怪物�！�
諾爾習(xí)以為常，隨手往忒斯特身上丟了個隱形術(shù)：“去吧�！�
五分鐘后，忒斯特蹦回馬車，還帶著一小塊鮮肉：“喏，毒巨蜥的肉�！�
諾爾思索片刻，啪地合上書本：“第四次了。就算是森林，大型怪物的密度也有點不正常。”
“試探罷了�！边固�?zé)o所謂地說，“八成是永恒教會在找我們，他們可不是丟了東西后忍氣吞聲的類型�！�
諾爾無奈地瞧他：“你早就知道，還去殺那些怪物？”
“送上門的干嘛不要，再說你還能吃一吃。”
忒斯特把肉隨便一包，打了個哈欠，又靠回諾爾肩膀，“他們能鎖定里齊商隊，估計用了占卜。就算無視那些怪物，他們早晚會來襲擊商隊——在這打起來，咱們暴露得更徹底�！�
諾爾懷疑忒斯特壓根懶得隱藏，這家伙巴不得永恒教徒找上門。但考慮到自己對這個邪.教所知甚少，諾爾也歡迎那群人自投羅網(wǎng)。
可能這就是釣魚的樂趣所在。他平和地攤開書本，繼續(xù)補習(xí)歷史。
遠處密林里，大個子杰克露出笑容。
果然，里齊商隊有鬼。如果是一般傭兵，不可能悄無聲息地干掉那些怪物。他蹲守了一周多，連對方的樣貌都沒看見。
杰克不打算聯(lián)系克里姆森。
上回對上那兩個人，克里姆森除了被揍就是被揍，還要自己承受傷害。這里離“那地方”很近，自己大可以獨自行動，巧妙地借刀殺人。
等他把蠟燭奪回來，說不定克里姆森要反過來給他打下手。
想到這里，杰克摸出個空白的信封。他往上隨便寫了幾筆，直接點燃。
火光一閃，信封啪嗒掉在忒斯特面前。
諾爾拾起信封，這是玩家專用的區(qū)域求助信，能發(fā)給方圓一公里內(nèi)的其他玩家。
這東西看得他眉頭直皺，附近是無人林區(qū)，誰會閑得沒事浪費道具——要么真有個絕望的玩家在附近徘徊，要么這東西壓根就是永恒教會的人搞的。
不過，如果這真是永恒教徒的手筆……
“看來那兩個襲擊者多半是玩家�！�
忒斯特看起來不太意外，“將世間視為游戲，擁有強大力量和不死之身……你得承認，聽起來確實很像‘惡魔’�！�
諾爾嗯了聲。
生命神殿大肆搜尋玩家，永恒教會沒道理干看著。上回自己和忒斯特的表現(xiàn)太非凡，那兩人估計瞧出了玩家味兒，這才出手試探。
“一起去吧，有人救人，有畜生抓畜生�！敝Z爾拿出《菜譜大全》。
忒斯特笑出了聲：“我喜歡這個說法�！�
……
“等那家伙現(xiàn)身，我還得謝謝他�！�
到了坐標(biāo)位置，諾爾沖腳下的蘑菇圈揚起眉毛，“我正愁著怎么找這個副本呢，他倒先幫我們找到了。”
這圈蘑菇呈現(xiàn)出奇異的冰藍色，它們藏在草叢深處，不仔細看根本無法發(fā)現(xiàn)。
一個隱藏副本的入口，或者說，一個陷阱。
諾爾沖忒斯特笑了笑，一腳踩了上去。在忒斯特好奇的目光中，他揚起右手，手指一根根彎回掌心——
“三、二……”
周圍的場景快速崩裂扭曲，仿佛被扔進洗衣機的舊油畫。
天地之間騰起霧氣，伴隨著世界崩塌似的隆隆聲響，林間溫?zé)岬目諝鉄o影無蹤，周遭變得冰寒刺骨。
“……一�！�
霧氣散開，兩人立于深冬的雪林。
夏末的鮮艷色彩褪去，周圍的闊葉樹變成了茂密的落葉松和冷杉，其間只有一望無際的灰白色。
寒風(fēng)呼嘯，雪片紛飛，積雪吞沒了兩人的小腿。
“阿啾！”忒斯特的鼻頭和耳朵迅速發(fā)紅，他趕忙從舊腰包里扯出件大衣。大自然十分公正——無論屬性堆得多高，人類該凍死還是會凍死。
“其實這個任務(wù)挺稀有，它會在這片森林隨機出現(xiàn)，我們運氣不錯。”諾爾蒼白依舊，吐息中不見白汽，“我們先去找獵人小屋，你得先暖和暖和身子�！�
找尋路上，諾爾向忒斯特講解了任務(wù)大概。
這個任務(wù)并不復(fù)雜。
任務(wù)開始后，象征災(zāi)禍的巨大影狼會醒來。影狼強度將依據(jù)在場玩家的等級調(diào)整，基本不可戰(zhàn)勝。
它會不分晝夜狩獵玩家，而玩家能做的只有兩件事——
“殺死白色的狼，影狼會陷入沉睡。那只白狼是普通野獸，但會很難抓。”諾爾說，“或者堅持十四天不死，任務(wù)會自動結(jié)束�！�
“怪不得叫‘狩獵之夜’�！边固匕炎约汗o，“要么影狼獵殺我們，要么我們獵殺白狼�！�
他自動忽略了“逃命到最后”的選項。
“算是吧�！敝Z爾說，“引誘我們的永恒教徒很可能也在這。有影狼追殺，對面只需要給咱們使使絆子。萬事小心為好�！�
忒斯特吸吸鼻子，表示同意。
只要知道竅門，獵人的小屋不難找。諾爾一路追蹤著腳印、砍伐痕跡和木柴燃燒的氣味，很快就找到了目標(biāo)。
那是個圓木搭成的粗糙房屋，屋頂上蓋了半米厚的雪，煙囪口吐著青灰色的煙。盡管是白晝，窗戶里的燈光還是很顯眼。
站在門口，他們能聽見屋內(nèi)隱約的咳嗽聲。
諾爾和忒斯特對視一眼。
“您好，外面太冷了，我們可以在這里借住嗎？”忒斯特主動前去敲門，帶著鼻音的聲音格外有說服力，“我們會付錢的�！�
獵人在設(shè)定上不會拒絕玩家的要求，但考慮到通關(guān)獎勵與好感度有關(guān)，他們還是很謹(jǐn)慎。
門開了道縫，屋內(nèi)的熱氣撲面而來，一張老人的臉伴隨火光出現(xiàn)。
獵人看起來得有七十歲，微胖，臉上的皺紋刀刻一樣深。他的灰白亂發(fā)垂到肩膀，留著把大胡子，顯得有些邋遢。
駝鹿皮和熊皮包裹著獵人的身體，冒著肉湯和油脂的氣味。看得出獵人身體曾經(jīng)結(jié)實，以至于衰老也沒能帶走他挺直的脊背。
他漠然地看著門口兩人。大概半分鐘過去，他才從門前讓開。
“亨特�！彼钢缸约�，甕聲甕氣地說。他的舌頭有些笨拙，像是很久沒跟人講過話。
“忒斯特，諾爾�！边固馗纱嗟刂钢缸约汉椭Z爾，順便瞥了眼室內(nèi)情況。
木屋結(jié)構(gòu)簡單，只有一個房間，勝在空間寬敞。
壁爐上煮著湯，白色熱氣穿過壁爐上方的鹿頭骨。壁爐旁放著把粗糙椅子，兩步外就是圓形餐桌。墻壁的木架上擺著瓶瓶罐罐，粗陶在火光中閃著溫潤的色彩。
獵人的床鋪和長桌各占了一個角落。長桌上堆滿亂七八糟的雜物，看得出屋主不喜歡讀寫。
忒斯特瞬間確定了幾個利于戰(zhàn)斗的角落，隨后他看向獵人，禮貌地微笑：“我們在長桌邊打地鋪，絕不會吵到您�！�
獵人敷衍地嗯了聲，坐去壁爐前：“湯在鍋里，自己盛，僅限這次。我不要你們的錢，別再指望我給你們弄吃的�！�
“我們能不能換您的東西？”諾爾沒看那鍋湯，“當(dāng)然，不是用錢。我們有糖和調(diào)味料。”
“我這可沒有什么好東西。”獵人頭也不抬。
諾爾走向堆滿雜物的長桌，從某個不起眼的角落拿起一把拆信刀：“我們出來得急，很多小東西沒帶。如果您不介意……”
“那玩意兒五十年沒用過了，隨便你�！崩汐C人斜了他一眼，“鹽或糖，看著給點�！�
忒斯特兩樣都包了些，放在了壁爐邊的木架上。隨即他快步回到諾爾身邊，觀察那把拆信刀。
它有著深褐色木柄，黃銅色的纖細刀身。刀身帶著漂亮的曲線，可惜顏色黯淡，沾著去不掉的污漬殘余。
忒斯特頓悟：“這該不會是……”
諾爾用思維回答，
比起“噩耗”，他更喜歡叫它“黑名單”。
忒斯特嘖嘖稱奇。
諾爾微笑：
忒斯特假裝沒聽見。
諾爾把拆信刀收進挎包，永恒教徒極有可能在附近虎視眈眈，他可不想現(xiàn)在就和忒斯特解除隊友關(guān)系。
……
一夜無事。
唯一的“異常”，大概是夜晚努力遠離諾爾的忒斯特。夏天還好，他們從容地挨著睡。氣溫一低，忒斯特每次碰到透心涼的諾爾，整個人都要激靈一下。
諾爾無奈，他后半夜干脆起了床，去桌邊琢磨新魔法。
在此期間，老獵人亨特對兩人極其冷淡�！爱�(dāng)成空氣”都是較為禮貌的說法。哪怕諾爾和忒斯特好聲好氣提問，十次里他最多答個一兩次，聲音還咕咕噥噥，讓人聽不真切。
就算系統(tǒng)隨機生成人物，任務(wù)NPC的脾氣有必要這么臭嗎？諾爾想不通。
天剛亮，他倆就被老獵人趕出了木屋。
“弄頭鹿，再不濟也要四只野雞野鴨，滾吧。”獵人說。
門板在忒斯特面前嘭地關(guān)上，他的長發(fā)都被風(fēng)吹得散了散。
“哇�！边固馗锌�，“我還以為自己的性格夠差了，真是人外有人�！�
“走吧，正好探探周圍的情況�！敝Z爾說，“如果能打到點大型動物，你還能做個毛圍脖�！�
“永恒教徒算不算大型動物？”忒斯特嘟囔著跟上。
諾爾望向天空，沒接這個可怕的話題。
大雪像是要下到世界末日。獵人脾氣差歸脾氣差，還是借給了他們雪地靴。忒斯特有野外生存經(jīng)驗，而諾爾有和，借著結(jié)實輕便的靴子，他們很快發(fā)現(xiàn)了獵物。
但他們一致決定再走遠點，多探索些地方——
“附近好像沒有別的人家�！睅r洞口，忒斯特在火上烤著野雞，火光把他的發(fā)絲映成金紅色。
野雞很肥，金黃的油脂不時落入火舌，噼噼啪啪激起火星。忒斯特簡單撒了點鹽和碎香草，再烤兩個地薯，就是一頓完美的飯食。
其實地薯吃多了有點噎，諾爾更喜歡里齊商隊供給的白面包。遺憾的是，忒斯特往舊腰包里塞滿瓶瓶罐罐，就是沒拿面包。
“不出意外，應(yīng)該不會有其他人家。你想，如果附近有村莊，等影狼出現(xiàn)，村民得倒大霉�！敝Z爾小心地咬著雞腿，努力不把油蹭到身上。
忒斯特嘶地抽了口氣：“所以獵人就一個人住這種鬼地方？”
“理論上是這樣……”游戲歸游戲，現(xiàn)實歸現(xiàn)實。忒斯特這么一說，諾爾也有點不舒服。
突然，兩人齊齊停住動作。忒斯特拔出小獵刀，諾爾抓起《菜譜大全》——
不遠處的石頭后面，露出一個腦袋。
那是個秀美可愛的少年。他的金色短發(fā)無比燦爛，眼睛藍得驚人，耳朵長而尖，像極了童話中的森林精靈，與這冰天雪地格外不搭。
他雙手扒住石頭，眼中的向往快溢出來了。
諾爾并未放松警惕——就算長相可愛，這家伙也是名為“矮精靈”的類人怪物。矮精靈都是天生的魔法師，性格油滑狡詐，很不好對付。
“看來你們發(fā)現(xiàn)我了�！�
那精靈干脆整個人翻了出來，聲音因為口水有點含糊，“兩位大哥，我和我老婆兩天沒吃飯了，行行好，分點肉。我會治愈魔法，咱們公平交易！”
諾爾：“……”不是，這精靈的口氣怎么又怪又親切。
諾爾：“地星？”
矮精靈倒抽一口冷氣：“九年義務(wù)教育？”
“A市？”諾爾跟上。
矮精靈抹抹口水：“銅鍋涮羊肉？”
“云尚悅園？”
“親人啊——！”那精靈張開雙臂沖向諾爾，又在忒斯特的獵刀前堪堪剎住步子。
“我是悅園的，我和我老婆都在�！卑`悻悻撓頭，“我羅睿林，我老婆朱莉君……有印象嗎？”
諾爾沉默了。
那印象可不要太深刻。
這對夫妻在小區(qū)里非常有名——刑警羅警官，還有普外的朱醫(yī)生。兩個人據(jù)說是老同學(xué)，他們因為職業(yè)原因，出了名的不著家。但也同樣是因為職業(yè)原因，他們在小區(qū)里人緣相當(dāng)好。
在諾爾的印象里，羅警官是位一米九的平頭漢子。他低頭看著面前不到一米六的矮精靈，心中五味雜陳。
“許閱。7號樓一單元701�！彼喍痰刈晕医榻B。
“哎，”矮精靈回憶片刻，“我記得501有個很能折騰的孟老太�！�
“她特喜歡清晨四五點在樓道口罵人�！敝Z爾感慨著補全，“忒斯特，沒事了，這家伙沒問題�！�
矮精靈熱情似火地轉(zhuǎn)向忒斯特：“那么這位也是——”
“不，”諾爾搖頭，“這是我朋友，他不住悅園�！�
“對，我是他朋友�！边固赜帜贸隽肆钊搜腊W癢的親切偽裝，“還有些雞肉，你都拿去吧�！�
“不不，我可以直接把我老婆叫來嗎？咱們一起行動更好吧？”矮精靈雙眼閃閃發(fā)亮，“她的形象有點……不正常，你們做好心理準(zhǔn)備�！�
怎么能這么說自己的太太？諾爾眉頭跳了下。不過羅警官在小區(qū)里的口碑一直很好，可能情況真的很特殊。
他轉(zhuǎn)頭看向忒斯特，忒斯特點點頭。諾爾這才開口：“叫她一起過來吧，咱們對對情況�！�
“老婆！”矮精靈朝著林中高聲吶喊，“老婆，快過來！這兒有咱鄰居——！”
隨著他的呼喚，一個黑影風(fēng)一般穿越森林，速度快到只剩殘影。不過幾秒工夫，那影子就停在了諾爾和忒斯特面前。
諾爾：“…………”
忒斯特做了個深呼吸，動作有點別扭。剛才他險些本能地出刀——
他們面前的生物有著兩米以上的身高，碩大的灰狼頭，棕黃的瞳孔，尖銳的牙齒。它全身肌肉隆起、極其健壯，毛皮厚而密實，手爪匕首般鋒利。
哪怕是冰天雪地，它也毫不在意地露著上身。毛皮之下，八塊腹肌的輪廓格外顯眼。
獸人。
……準(zhǔn)確地說，是雄性灰狼獸人。
行，諾爾麻木地想，確實該做點心理準(zhǔn)備。
“哪位是鄰居？”狼獸人聲音低沉，姿態(tài)相當(dāng)自然。
還沒等諾爾回答，矮精靈拍拍諾爾：“這邊這位兄弟�！�
狼獸人垂下頭顱，打量了會兒諾爾。她——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覆著皮毛的臉表情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