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彼利一邊逗女兒，一邊沖忒斯特他們友好地擠擠眼。他就這樣抱著小姑娘離開了，不久后，車隊開始再次向前。
“你們，去后面�！�
那位女士——艾芙拉開了口，口音依舊明顯，她貼心地指了指隊伍末尾，“后面有很多搭車的人，有人照顧你們�！�
……
“我們一天提供兩頓飯，上午有腌肉、面包和奶酪，下午有水果和加了鹽的蛋餅。吃不飽可以要求添加，不過要當(dāng)場吃完……你們無需為這些食物支付任何費用，只需要多在外面講講這個故事�！�
馬車?yán)铮晃荒贻p商人微笑著說。
是的，阿爾瓦商團為這些“搭車客”專門安排了馬車。
除了忒斯特和諾爾，馬車?yán)镞�零星坐了幾個人，其中有滿身血腥味、懷抱孩子抽泣的農(nóng)婦。也有穿著反季衣服，一看就是從“狩獵之夜”中逃出來的幸存者。
后者的目光只是淺淺掃過諾爾和忒斯特，并未關(guān)注他們——
諾爾留了心眼。除了老獵人和白狼，他消除了其余人關(guān)于“逃離過程”的記憶。不然萬一哪個倒霉蛋遇見了生命神殿或者永恒教會的人，他倆怕是要上兩大宗教的特別關(guān)注列表。
之前他一直昏迷，沒來得及確認(rèn)效果。現(xiàn)在看來，效果相當(dāng)不錯。
當(dāng)著那年輕商人的面，忒斯特卸下重?fù)?dān)般地長嘆一聲，倒上諾爾的肩膀。諾爾剛要發(fā)問，忒斯特的心靈感應(yīng)先一步到達。
他在諾爾腦袋里嘮嘮叨叨，
諾爾老實承認(rèn)。
正常的百年老店都不常見，何況時間都過去二百年了，他了解它才奇怪。
于是忒斯特維持著靠肩小憩的姿勢，飛快講解了大概。
那個恩彼利克·阿爾瓦并不是阿爾瓦家族的人。
阿爾瓦老公爵的私生子和天上的星星一樣多。來糾纏的人多了，老公爵干脆開始收各種養(yǎng)子——私生子里什么歪瓜裂棗都有，還不如他自己挑呢。
這群養(yǎng)子里，就數(shù)恩彼利克最有名。
他原本是混跡街頭的流浪兒，少年時幫助老公爵找回了丟失的懷表，人又清秀聰明，被老公爵順手收養(yǎng)。
據(jù)說這人在用劍和經(jīng)商方面都頗有天分，但他最終選擇把精力放在經(jīng)商上。阿爾瓦商團的生意被他經(jīng)營得蒸蒸日上，作為代價，他的劍術(shù)堪堪一流末尾。
忒斯特：
懂了，這位“彼利”約等于操作意識頗好的土豪玩家，諾爾心想。
忒斯特如此總結(jié)。
諾爾回應(yīng)道，“狩獵之夜”對他的消耗實在太大，他是真的想要休息一陣。
他坦然道。
忒斯特眉頭跳了跳，腦袋使勁壓壓諾爾的肩膀。
他回答。
“……那兩個人不是通緝犯，我也沒發(fā)現(xiàn)類似的尋人啟事。兩周前，里齊商會倒是丟了兩個廚子，不過其中一位是白發(fā)金眼，和那對兄弟并不符合�！�
同一時刻，隊伍前端，負(fù)責(zé)諾爾和忒斯特的年輕商人正在報告。
“我沒有聞到染色劑，也查驗了常見的改色魔法。如果他們真的偽裝過，那手段應(yīng)該相當(dāng)高超。先生，需要繼續(xù)查探么？”
“沒事，我就隨便問問。目的地不遠(yuǎn)了，他們翻不出什么浪花。”
彼利騎在馬上，心不在焉地答道，“我只是覺得奇怪——他們長相太出色，父母一定差不了。小地方要是有那樣的美人，早就該有消息傳出來�！�
“不過話不能說死，附近的零星村落確實多……你隨便盯著看看，別鬧出事就行�！�
彼利還懷抱著女兒，小姑娘靠在他懷里，認(rèn)真給馬鬃編辮子。
“里齊商隊招了白發(fā)廚子？”彼利身邊不遠(yuǎn)處，兩位傭兵竊竊私語，“我之前聽說他們開放，沒想到他們這么開放……你看，出事了吧�！�
“明明是做生意的，白魔鬼也敢要。阿爾瓦老公爵都……”
“嘿！嘿！那邊兩位——”
彼利扯扯韁繩，馬匹停在那兩位傭兵身邊：“這話我不能當(dāng)沒聽見哈，發(fā)色歧視可不行。阿爾瓦商團內(nèi)絕對不能有這樣的言論，聽見沒？”
兩位傭兵慌忙閉嘴，用手勢比劃著歉意。
“爸爸，什么是‘白魔鬼’呀？”彼利的女兒眨巴著眼睛，抬起頭來。
“很久以前，有些人不喜歡白頭發(fā)的人。”彼利放慢語速，溫聲說道，“他們相信白發(fā)是魔鬼的血統(tǒng)，會招致災(zāi)難與死亡�！�
“真的？可是大家老了，不都是白頭發(fā)嗎？”
“你看，我的寶貝兒都比那些蠢貨清醒。那當(dāng)然不是真的，高地精靈混血、衰老、疾病都會讓人長出白發(fā)——可惜到了現(xiàn)在，還是有人迷信這個�！�
彼利笑著繼續(xù)道，“爸爸告訴你個小秘密，公爵年輕時也是白頭發(fā)呢。雖然他特地染成了焦糖色，但和他親近的人都知道�！�
“……你看，他現(xiàn)在是世上最有錢的人，才沒有招來什么災(zāi)難。我的小柯蕾可不能迷信啊�！�
小女孩似懂非懂地哦了聲，又開始專心地編她的馬鬃。
“那這個說法怎么來的？”一個小男孩的腦袋從彼利身后探出來，“肯定有傳說對吧？那種特別刺激的——爸爸你知道對不對？你肯定知道！”
彼利嘆了口氣：“幾百年前的事兒了，誰說得準(zhǔn)呢？大多都是瞎傳的，不過倒是有首童謠講這個——”
他意味深長地停頓了片刻。
“白魔鬼，白魔鬼，棺材里頭爬出來，誰要撞見誰倒霉……”
彼利哼唱了一小段童謠。
他的聲音低沉，幾乎被林間的微風(fēng)掩埋。坐在彼利身前的小女兒打了個哈欠，靠著他的手臂閉上了眼。
“白魔鬼，白魔鬼，開口只會講謊話，沒有鮮血沒有淚……”
……
忒斯特打了個巨大的哈欠，順手擦掉了眼角的淚水。
他隨手剝了個野橘子，吃了一瓣，酸得整個人都要皺成團。等忒斯特緩過來，他將剩余部分連皮扔進影子，狼嘴唰地伸出，一口便將橘子吞下了肚。
“還真好用。”忒斯特感嘆。
諾爾只能假裝沒看見，不然他會忍不住緬懷影狼逝去的高大形象。
這已經(jīng)是他們跟著商隊走的第四天了，那位彼利沒再來找他們。他真的過上了吃了睡，睡了吃的休假生活。
阿爾瓦商團真心不錯，給他們提供的食材沒有分毫偷工減料，諾爾還是第一次吃到那么新鮮美味的白面包和腌肉。要不是還有“世界真相”這檔子事，諾爾恨不得真去商團工作。
什么神仙企業(yè)，福利真好啊，他完全理解了主廚科特的心情。
這會兒，他們正站在森林邊緣，等著廚師來分發(fā)食物。今天上午有蔬菜汁餐包，澆了肉汁的燉豬肉和煙熏味奶酪片。光是聞到那股香味，諾爾便食指大動。
更棒的是，忒斯特比起面包更喜歡肉，諾爾能獨享兩份餐包。
諾爾特地把餐包從中間切開，豬肉撕碎，配著奶酪片夾進去，再澆上一層辣椒醬。異界版肉夾饃，有手就能做。
它吃起來會讓他想到故鄉(xiāng)。
“真講究。”忒斯特感嘆，“這樣真的好吃嗎？”
諾爾已經(jīng)吞了一個半，他把僅剩的半個塞到忒斯特鼻子底下：“你嘗嘗�！�
忒斯特瞧了會兒面前的改良版餐包，他猶豫片刻，最終搖搖頭：“算了，你自己——”
“抱歉！請各位稍微準(zhǔn)備一下�！必�(fù)責(zé)照顧他們的年輕商人風(fēng)塵仆仆趕過來，“進城前，生命神殿的人得來看看各位的情況……最近永恒教會活動猖獗，請大家理解。”
“隨便查！”那抱著孩子的農(nóng)婦說道，她聽起來有些咬牙切齒，“查得越徹底越好，我、我什么都配合——”
忒斯特看了眼諾爾，后者迅速把最后半個餐包塞進嘴巴，噎得臉色越發(fā)蒼白。
“我們也沒意見�！边固刂缓米约洪_口，“請問，是城里出了什么事兒嗎？”
“沒有沒有，葡萄領(lǐng)很安全�！蹦贻p商人急忙擺手，“之前白鳥城那邊不太平，那邊的調(diào)查騎士團剛回來不久……各位又是從白鳥城路線上撿到的，所以檢查要嚴(yán)一點�！�
“而且這次來檢查的人員比較特殊，他們在教內(nèi)地位很高。各位務(wù)必謹(jǐn)言慎行�！�
那農(nóng)婦激動起來，當(dāng)即十指交叉，比了個麥穗形狀：“難道是調(diào)查騎士團的大人們？”
……看來這位還是生命神殿的信徒，諾爾默默咀嚼最后一口餐包。
“不，還要特殊�！�
年輕商人的臉色嚴(yán)肅了些，“你們聽沒聽說過‘歸鄉(xiāng)圣徒會’？”
諾爾咀嚼的動作驟然停住，這名字……
年輕商人也比了個祈禱手勢：“那都是生命女神座下的神使，不老不死的圣徒大人。各位給我們一點面子，最好對他們客氣一點。”
“當(dāng)然，當(dāng)然！”農(nóng)婦激動地喃喃。
幾步外，諾爾結(jié)結(jié)實實噎住，咳得昏天黑地。忒斯特?zé)o奈地拍著他的背：“我弟弟對生命神殿很向往，他就是太激動了……”
忒斯特嘴上一邊說，一邊偷偷心靈感應(yīng)。
諾爾抹抹嘴巴，好不容易把食物咽了下去。
諾爾沉默了。換做剛來這個世界的時候，他一定會無比激動地上前相認(rèn)。但現(xiàn)在……
約莫半分鐘后，他才給出了答案。
……
“歸鄉(xiāng)圣徒會”的人很快到來。
不用特地分辨了，簡直一眼玩家。諾爾心情復(fù)雜。
來了兩男兩女，標(biāo)準(zhǔn)四人小隊。他們左耳齊齊掛有黃金耳墜，身上全穿著一轉(zhuǎn)50級的畢業(yè)裝，而且剛好是按照T、治療、兩個DPS分配的職業(yè)。
不得不說，玩家們的捏臉和身材完美到不真實，和普通人級別的NPC一比，堪稱鶴立雞群。
這四人剛到場，目光幾乎同時鎖住忒斯特和諾爾。那眼神大概分為“這倆是不是玩家？”和“是不是重要隱藏任務(wù)NPC？”兩派。
諾爾、忒斯特：“……”
其實某種意義上，也不能算錯。
四人當(dāng)著他們的面交換了下眼神，其中一個DPS領(lǐng)走了其他人。剩余三人直接停在諾爾他們面前。
諾爾握在魔杖上的手微微收緊，忒斯特扮演著十分合格的“哥哥”角色，將諾爾牢牢護在身邊。
“你們想干什么？”他緊張兮兮地問，活像他真的害怕似的。
影狼疑惑地探出一個鼻尖，又被諾爾用腳跟壓了下去。
“我們沒有敵意，這只是個小小的檢查。不要害怕，好不好？”
那位治療走上前，她——大概是“她”——的聲音柔和輕靈，相當(dāng)安撫人心。
看打扮，這位治療的職業(yè)是純白牧師，諾爾聽出了熟悉的忒斯特味兒，他懷疑她用了神圣側(cè)的精神類魔法。
這位牧師的手中，捧著一個造型奇異的金色音叉。
諾爾頭皮一緊，他下意識抓住忒斯特的手臂，思緒子彈般打入對方的腦子——
事情麻煩了。
作者有話要說：
小情侶直接搗了玩家窩（？
諾爾：壞了，他們要審問瘋修士了……
諾爾：
諾爾：對象和家里遠(yuǎn)房親戚對上了……
好真實的家庭危機（不是
第45章
傳說的開始
諾爾倒不是很擔(dān)心他們被這幾個玩家怎么樣。
根據(jù)面前幾位玩家的職業(yè)和裝備，他能估算出對方的大概屬性。就算他和忒斯特在等級數(shù)字上不如玩家們，他們倆的屬性可都是實打?qū)嵐治锛墑e——就算50級的巨龍等級比80級的劍士低，照樣能輕松揍死一百個劍士。
更別提，他們影子里還藏了只影狼。
離開副本后，影狼繼承了副本內(nèi)的屬性。如果腦袋足夠聰明，它的戰(zhàn)力比他們兩人加起來還高。
可惜這東西是個超級惜命的笨蛋。真要打起來，它的綜合水平只能頂一個忒斯特。
即便如此，他們?nèi)齻�的戰(zhàn)力也相當(dāng)可怕了。
問題是信息暴露，意味著數(shù)不清的麻煩。不說其他，光是“瘋修士”的身份泄露出去，隨之而來的問題就夠他倆喝一壺的。
諾爾緊張地捏住忒斯特。
忒斯特掃了眼牧師手中的音叉，
諾爾肯定道，
這算是神圣屬性道具的通病——它們在道德方面的要求奇奇怪怪地高，而且會以各種匪夷所思的姿勢鉆牛角尖。
忒斯特說。
心靈感應(yīng)的速度如電光石火，忒斯特輕輕吸了口氣，把諾爾摟得更緊——
“你們到底想干什么？你——你手里拿的又是什么？別再過來了！”忒斯特大聲叫道，聽著惶恐又可憐。
別是和他的被害者學(xué)的吧，諾爾想。
牧師停住腳步，秀美的面龐愈發(fā)溫柔，“好的，我不過去。我只想問兩位幾個問題�！�
她的聲音歌唱般悅耳，吐字又慢又清晰，“……兩位是‘玩家’嗎？”
“什么‘玩家’？”忒斯特表情空白了一秒，語氣滿是困惑，像是沒聽懂她的提問。
牧師眉頭微動，音叉靜靜躺在她的手心。
“兩位為什么這樣排斥我們？”她換了問題。
“我們遇到過和你們很像的人，”忒斯特緊繃繃地說，“他的耳環(huán)和你們的一模一樣，他想殺我和我弟弟！老天，他差點就得逞了�！�
幾個玩家迅速對視一眼，牧師加快了語速：“你確定耳環(huán)一模一樣？”
“不、不，他的耳環(huán)上沾滿了血。可那又怎么樣？它們的樣式完全一致！”忒斯特指責(zé)似的叫道。
音叉依舊保持沉默。
“你們遇到了永恒教會的‘惡魔’。請您放心，我們是隸屬于生命神殿的‘圣徒’�！蹦翈煹穆曇粼桨l(fā)柔和甜美，“以后你們要遇見耳環(huán)染血的人，一定要盡快逃跑……想殺你們的那個惡魔，最后怎么樣了？”
諾爾余光看到，法師拿出了通訊水晶，而騎士的手已經(jīng)按上了劍柄。
這些人似乎對永恒教會相關(guān)的事格外警惕，如果這個問題沒答好——
“被一個很像殺手的人殺了�！边固貏傄_口，諾爾先發(fā)制人。
他身體前傾，臉轉(zhuǎn)向忒斯特的肩膀，聲音微微顫抖著，“具體情況我沒看到，只是聽說他死了……”
音叉還是沒有發(fā)出聲響。
“看來這倆真的不是玩家�！辈贿h(yuǎn)處，騎士玩家向法師玩家低聲說道，“那個永恒教會的家伙，不知道是真死還是假死……”
搞定，諾爾松了口氣。
“好的，我只剩一個問題�！蹦翈熒ひ魷厝岬乩^續(xù)，“兩位真的是兄弟嗎？”
……問隱私不好吧？！
諾爾一口氣沒松完，卡在嗓子眼。難不成這些玩家真把他們當(dāng)成了稀有NPC，這是在套任務(wù)？
“他不是我真正的弟弟，如果您想問的是這個。”
忒斯特不假思索地答道，語氣里的堅定恰到好處，“盡管我與他母親不同，我以神的名義保證，我們的關(guān)系足夠親密。我不會讓任何人質(zhì)疑這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