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珀拉達特說，
德雷克閉上雙眼。
他回憶兒時的房屋，母親做的面包香氣。他回憶傭兵公會的嘈雜與喧鬧，藥劑塞子上縈繞的氣味。他回憶戰(zhàn)友們的笑容，篝火邊一雙雙明亮的眼睛。
他回憶他所傾慕的那個人，他答應擊敗魔王，帶著絕望列島的美麗花朵回去——最好的魔法材料，最好的禮物。
再見，德雷克，他想。
青色的火焰熄滅，黑蠟燭閉上眼睛，出現(xiàn)在了一個密封的貨箱之中。貨船隨著海浪上下?lián)u晃，像極了搖籃。
二百年前，它載著他……載著它，駛向因納托姆聯(lián)盟國。
海浪邊緣，幾條黑色觸肢悄悄收了回去。
一個很糟的結(jié)束，一個很好的開始。
那一天起，英雄德雷克乘著命運之舟，開啟了持續(xù)二百余年的等待。
作者有話要說：
剩下的謎題，其實就是盜星索的BOSS機制（？
之前世界、鄰居和矛盾都與它的權(quán)柄有關(guān)，沒事的打打就知道了√
打BOSS怎么能不做攻略呢對不對。
沒看過迷途不影響的，種族之類的后面都會有說明w只是看過會提前猜出一點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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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對神與騎士出現(xiàn)了！
最后還是決定不改時間，總之就是七點到八點，我努力調(diào)……評論說得對，我怕改了八點變成八點后更新。
第172章
騎士與騎士
一樁樁一件件，屬于德雷克的記憶在諾爾身邊漂浮。
如果愿意，他們可以窺探到更多。比如德雷克如何牙牙學語，或是第一次嘗到米糊的味道。如果說，屬于“坎多”的知識與經(jīng)驗，只是一塊塊軟肉，那些“德雷克”的記憶，更像是構(gòu)成一個人的骨架——它們被完美地抽走了。
出于隱私的考慮，諾爾沒有繼續(xù)看下去。
他能觸摸到珀拉達特的封印，它柔軟堅韌，卻非常單薄。它輕而小心覆蓋在坎多的記憶之上，沒有破壞分毫細節(jié)，看得出它……或許該說“她”，細心考慮過解除的問題。
忒斯特嘟噥，
諾爾：
這是坎多一直追尋的，作為外人，他們無權(quán)為它決定。說實話，諾爾有些忐忑�？吹阶约簝A注心血的英雄，他嘴巴直發(fā)苦。
不僅是為了坎多遭遇的苦難，還因為他們即將動蕩的同盟關(guān)系。
事到如今，坎多清楚自己的創(chuàng)世神身份。甚至更具體，自己在坎多面前模仿過好幾次德雷克，展現(xiàn)過充分到過分的了解。
以坎多……德雷克的能耐，絕對也能猜出自己是創(chuàng)世神的特定造物。
對于自己這個遲到二百年的創(chuàng)造者，它……他會怎么想呢？
而面對這位自己親手鑄就的角色，塔赫的精神象征，他又要怎么回應？
你兒時的悲劇不過是我落筆的一行行字符，你沒能等到我為你為你鋪就的輝煌之路，就被徹底拉入黑暗。
諾爾凝望著雪原似的記憶空間，深吸一口氣。
算了，他想。無論如何，他不能再去書寫德雷克的未來。
諾爾重復了一遍。
就讓德雷克自己來決定。
令他驚訝的是，忒斯特看起來不比他輕松。他的騎士明明對坎多沒什么好臉色，眉頭間卻掛了幾分苦惱。
忒斯特沉默了十幾秒，才把手按上封印，
黑色的封印逐漸散去，坎多的意識逐漸變得干凈完整，同時異乎尋常的……沉默。
術(shù)法結(jié)束，微涼濕潤的空氣再次抹上皮膚。諾爾睜開眼，目光與坎多的視線撞了個正著。
坎多看起來從未如此茫然，他呆呆地盯著他們，一副剛睡醒的混亂模樣。
很快，呆滯變成了煙花般炸裂的細碎哀慟。它們劃過他的眼底，最后變成了一片沉靜。
“操�！彼÷曊f，聲音里多了幾分自嘲，“比我想象的還糟糕一百倍。”
那只獨眼轉(zhuǎn)過來，其中多了幾分凌厲氣息。
諾爾內(nèi)心微動——他熟悉那個眼神。透過那只眼，他第一次看到了英雄德雷克。
“坎多……不，德雷克，我……”
“好了，好了，皆大歡喜�！�
忒斯特用力拍了兩下手，唐突打斷諾爾的話，“感覺怎么樣，大英雄？珀拉達特把你交給我了，現(xiàn)在你是我的東西�！�
他的語氣有點古怪，諾爾說不清那是什么味道。不像惡意，但也絕非善意。
坎多翻了翻眼睛，那種混亂感再次出現(xiàn)。不過再開口時，他還是他們熟悉的那截嘴臭蠟燭。
“因為珀拉達特知道某人乖乖戴著項圈——諾爾大人心軟，身為他的騎士，你當然不會對我怎么樣�！彼呛莾陕�，“你再說一句‘東西’，我就趁你睡覺把你傳進豬圈。”
“你真會為她找借口，你之前可不怎么喜歡她�！�
忒斯特呲牙，“只是幾句威脅，她就舍棄了她的騎士。結(jié)果你剛恢復記憶，就要巴巴地贊美——”
諾爾眉頭微皺，今天的忒斯特好像格外焦躁，原因不明。
“忠誠不可交易，我仍是她的騎士。她救了我的命，這一點不會改變。”
坎多分明不把忒斯特的挑釁當回事，“而且我剛剛說了，她知道我會安全，才會同意把我交給你們——我將自己的命運交付給了一位神明，自然對這種事情有所覺悟�！�
說罷，他意味深長地彎起眼睛：“看來某人還不夠理解‘忠誠’，你該不會以為那玩意和金輪一樣，給出去就要買點什么吧。”
“好吧，了不起的記憶。”
忒斯特語氣微妙地說，“多么嶄新的德雷克·坎多，多么忠誠的蠟燭騎士！”
佩因特收起四周的防護魔法：“……等等，誰？”
“別吵了。”諾爾則捏捏眉心，“德雷克，我很抱歉，我……”
“我對我的命運沒有不滿，如果您指的是這個�！�
坎多又打斷了他，他的口氣平靜下來，隱隱有了昔日的傲氣，“我要指責您什么呢？沒有給我安排一個父母雙全、富裕幸福的出身？還是沒有給我安排一個一帆風順的人生？噢，相信我，要按照這個標準來，世上絕大部分人都要仇視您�！�
“我很好地應對了命運，我做到了我能做的極限。無論神是否存在，世上總會有幸�；虿恍��！�
蠟燭燃燒著，青色火焰搖搖晃晃。
“神之于我，算是‘天災’。我不會仇視您，正如我不會怨恨古老魔王�！�
說到這里，坎多的語氣突然又“坎多”起來，“專門跑到我眼前惡意欺騙，那可就是另一回事了，我通常管這種東西叫‘賤人’�！�
諾爾看著那只眼睛，欣慰與難過幾乎一同涌上。就算變得瘋瘋癲癲的，德雷克還是那個德雷克。
那是他所熟知的英雄德雷克，公正、寬容，以及——
“別那么看著我！別扭死了，見鬼！”
蠟燭不滿地尖叫，“先說好，我仍忠于珀拉達特，您最好別有不切實際的想法！”
諾爾：“……”
看到德雷克先生如今的精神狀態(tài)，他不確定是該減輕愧疚，還是該增加愧疚。
佩因特：“你好，有人解答一下嗎？你們好像管這東西叫‘德雷克’？……樂土到底有多少個德雷克？”
坎多：“看，這才是像樣的問題。”
說著，他頗有深意地掃了眼諾爾。他的目光還有些動搖，看得出他需要更多時間消化現(xiàn)實——比如，在一個含神量低點的地方冷靜思考。
“你跟佩因特解釋，我們先出去走走�！�
諾爾會意地抓住忒斯特。
往日靈巧的瘋修士被他逮了個正著，忒斯特喉嚨里漫不經(jīng)心地唔了聲，就被諾爾拽出了洞穴。
洞外正是日出之時，橘紅的光輝燃遍天空。忒斯特找了塊石頭坐下，雙腳安靜地垂著，看起來……有點悶悶不樂。
諾爾思考幾秒，坐去了忒斯特身邊。他的騎士像是瞬間散了骨頭，毫不客氣地倚靠過來。
“德雷克比我想象的要寬容�！敝Z爾率先開啟話題，“盜星索也為你制造了家庭悲劇，你現(xiàn)在還在追查它呢�！�
“帶不帶有惡意，這點我們還是能分清的�！�
忒斯特說，“如果您在考慮緩和矛盾，我得說，這真是個糟糕的開場話題�！�
諾爾噎住片刻，決定直奔主題：“你不開心？”
忒斯特：“珀拉達特不是拋棄了一件魔法道具，她把自己的騎士當商品賣了。她應該得到點教訓。至少，我還指望德雷克有點骨氣�！�
“結(jié)果他反而滿口忠誠，如果這就是所謂的‘忠誠’……我給你的忠誠，你還揣在兜里嗎？我建議你驗驗貨�！�
忒斯特注視著漫天燦爛的朝霞，目光并沒有看向諾爾。
“‘忠誠’不是契約條款。”諾爾思考幾秒，“也許在德雷克看來，服從是‘忠誠’的表現(xiàn)之一。只要他們的共同目標還在，其他可以讓步�！�
說句難聽的話，跟隨一個氣息奄奄、無法挪動的失敗者，還是追隨一個和創(chuàng)世神綁定的新神明，肯定是后者更有利益，也更有前途。
珀拉達特深知這一點，德雷克理解這一點。
對諾爾來說，這不是個需要過度反應的事情。他沒想到，忒斯特居然在這件事上炸了毛。
“我也是你忠誠的騎士，我們也有共同目標�！�
忒斯特說，“但你別想把我賣出去，想都別想——你說我需要什么直說就好，那么我直說了�！�
也許是因為你給出的不是真正的“忠誠”，諾爾心想。撥開那層金燦燦的忠誠糖衣，里面裹著的不是金子，而是巧克力。
可惜他的瘋修士還沒能理解，在這里陷入混亂。
“我保證不會�！敝Z爾果斷回應，“所以你只是不贊同珀拉達特的做法……？”
“不止�！�
忒斯特仍然盯著燃燒的晚霞，“坎多之前對珀拉達特可是有不少抱怨，結(jié)果恢復記憶后，他對她死心塌地。我不喜歡這種……徹底的改變，幸虧我和那家伙不算朋友。”
這回諾爾沒有回答。
沉默在兩人之間彌漫開來，他們就這樣靜靜看著朝霞燃盡，天空漸漸化作純粹的藍。巨龍的身影劃過天空，投下的影子幾乎看不見。
“我們該去見蘇拜耳博特了。”
忒斯特主動站起身，沖諾爾伸出手，就像剛才什么都沒有發(fā)生。這一次，他沒有提出任何要求。
諾爾看向那只手，他猜它一如既往的溫暖。
其實他的騎士挺遲鈍的，他想。瘋修士曾經(jīng)多喜歡編織條條框框，金線一樣把自己纏住。現(xiàn)在的忒斯特對此萬分謹慎、小心翼翼。
諾爾順勢抓住那只手，吻了吻忒斯特的掌心，隨后才站起來。
忒斯特的垂下視線，揚起眉毛。
“走吧�！敝Z爾說，“去見蘇拜耳博特。”
“……無論你在擔心什么，我不會讓它發(fā)生�！�
……
琳恩踏入洞窟時，腦子都是飄的。某種意義上，這很好地減輕了面對巨龍的緊張感。
自己的隊友可能是個瘋狂的神，他口中的一切都可能是謊言……和這件事相比，巨龍們只是一些長著鱗片的小問題。
……不過，不管諾爾的真實情況如何，在這一刻，她必須維護同胞的利益。
“正如我們之間神圣的約定，樂土維護了巨龍的尊嚴。如您所見，泰利斯塔姆完好無損，它仍在山坡沉睡�！�
琳恩清了清嗓子，手伸向身邊的多蘿西。
“我們帶來了挑戰(zhàn)者的代表，我們期待和平與合作�！�
多蘿西進入游戲這么久，也是第一次近距離觀察巨龍。巨龍的威壓下，她的肌肉緊緊繃著，視線緊鎖蘇拜耳博特。
“正如我們神圣的約定，為了褒獎諸位，我們可以不再追究這次冒犯。”
蘇拜耳博特揚起碩大的頭顱，“但我嗅到了不祥的臭味，那個窺視者，那個扭曲萬物的強盜……你們身上有它的味道�！�
“正是如此�！绷斩骺焖俳釉�，“它試圖親身蠱惑這些無辜的戰(zhàn)士，誘導他們進攻龍巢。您大可以隨便查探，我敢保證，在場者對巨龍一族沒有敵意。”
蘇拜耳博特噴出一片灼熱的吐息，口鼻處煙霧繚繞：“我當然查探過，否則你們沒有命踏入這里。”
然后它就不吭聲了。
狡猾的老家伙，琳恩按了按嗡嗡作響的腦袋。這條老龍比泥鰍還滑溜，除了順理成章的“和平”，它不保證任何東西。
它對他們口中的“神”尚有疑慮。不過這個也不能怪它，琳恩憂郁地想，她現(xiàn)在都對諾爾有滿籮筐的疑慮。
“正如神圣的白龍所說，和平才是和談的基礎(chǔ)�！�
佩因特笑瞇瞇地接過話題，這家伙和坎多聊了挺久，也不知道聊了些什么。只是面對諾爾和忒斯特，他的舉止仍然沒有變化。諾爾深切懷疑，就算知道這個世界是奶酪做的，佩因特的臉色都不會變一下。
“和平——可貴的和平，多么高尚的承諾！多蘿西女士，我想您該感謝蘇拜耳博特大人。”前教皇先生用唱頌歌的口吻繼續(xù)。
蘇拜耳博特、多蘿西：“？”
“巨龍一族答應與各位和平共處�！迸逡蛱匕阎匾舴旁诹恕肮蔡帯鄙�，“多蘿西女士，我相信您了解這個世界的險惡，龍巢附近是最安全的�！�
“正是如此。”
恢復“德雷克”扮相的忒斯特立刻順桿爬，“各位可以在巨龍巢穴扎營，這就是我給予勇士們的獎勵�！�
順手從龍身上薅點，系統(tǒng)一定很樂于接受這樣的糊弄。
果然，下一秒，系統(tǒng)歡天喜地地彈出“任務獎勵已發(fā)放”的彈窗。
蘇拜耳博特的雙眼微微睜大，它被在場人類的不要臉深深震撼。問題是，承諾已經(jīng)給出，現(xiàn)在再去解釋好像挺掉價。
換做其他人，它倒是不介意把對方殺光，宣泄被愚弄的怒火。問題是，光佩因特就挺扎手了，至于那個帶著毀滅氣息的小子……真要打起來，蘇拜耳博特不確定自己能不能贏。
最麻煩的在于，它看不透那只龍巫妖“諾布爾烏恩”。
劃給這群外來者一片空山頭來扎營，也不是不可以，雖然這想法讓它渾身不舒服。反正不是長期的，就當是為了對抗偽神的犧牲……
“我允許。”蘇拜耳博特咬牙切齒。
“值得贊美的同盟�！迸逡蛱匚⑿�，“吾神在上，我們可不是什么貪得無厭的人。我懂您給出的讓步，不會奢求更多�！�
“至于‘和平共處’的細節(jié)，我們可以慢慢談�！�
蘇拜耳博特冷冰冰地瞧著他，看起來很想把前教皇先生一爪子拍碎。
“是的�！边固鼐o接著跟上，“先聊聊我們的私人約定吧。我需要您的協(xié)助，記得嗎？”
蘇拜耳博特露出牙齒：“小子，你——”
忒斯特臉上的笑意稍稍消散，有那么一瞬，他看起來有點像決意恢復記憶的坎多。
“您只需幫我完成一個魔法�！�
他說，“我?guī)佑|您所追逐的神明�！�
作者有話要說：
震驚！樂土第一屆不要臉大賽，佩因特先生喜獲冠軍。
讓我們恭喜亞軍忒斯特先生和季軍琳恩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