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
看完趙文途的日記,所有人胸口都是冰涼的。
從日記內(nèi)容來看,這座墓碑真的是趙文途自己立的。
他在立之前還不斷重復(fù)自己的名字,努力讓自己記得久一點。
可當(dāng)他真正在墓碑上寫下“安息”的時候,他已經(jīng)變成了村民丁,什么都不記得了。
也許在極偶爾的瞬間,他會忽然覺得自己不屬于這里,忽然覺得某個來客似曾相識,但他永遠(yuǎn)也說不出原因。
于是,他成了這里眾人皆知的瘋子。
鬼手砍人時說過,聽話的客人可以活著,不聽話的只能去死。
這能叫活著?
砍去手腳就像一種詛咒,受了詛咒的考生就此變?yōu)榇迕�,永遠(yuǎn)被捆縛在這個山村里,頂著甲乙丙丁這樣的稱呼,直到某一天,有新的考生把正確的娃娃送給他。
直到那時候,他才能真正死去……
怪不得那些村民如此懼怕黑婆,因為他們曾經(jīng)都是考生。
也怪不得他們不愿進(jìn)入林子,因為這里有他們自己的墳。
……
游惑翻完最后一頁,臉上沒有一點表情。
他把日記本塞回防水袋,本打算埋到原處,卻在半途改了主意。
他拎著袋子說:“走了�!�
“去哪兒?”大家還沒從情緒中緩過來,非常茫然。
游惑:“不想考了,趁今晚把娃娃送完�!�
大佬嘴上說的是“送娃娃”,臉上寫的卻是“炸考場”。
第31章
火燒考場┃塵歸塵,土歸土。
上一場的經(jīng)驗告訴他們,
考試中刷出來的小題不一定要挨個完成。
非關(guān)鍵的那些可以跳過,
只要考生能承擔(dān)不寫答案的后果,比如收卷的時候沒分可踩。
而結(jié)束一場考試有三種方式:一種叫全軍覆沒,
一種叫熬時間,
還有一種叫提前答出關(guān)鍵題。
獵人甲的關(guān)鍵題是找到那套餐具。
這里的關(guān)鍵題,
就是這道——送出那些娃娃,找到回家的路。
在這之前,
于聞他們都以為送娃娃會是一個很長的過程。
就像趙文途答題日記中寫的那樣,
大家湊在一起,連蒙帶猜地給其中幾個娃娃找到主人。每天完成一部分,
小心翼翼地熬到結(jié)束。
萬萬沒想到金大腿嫌慢,
居然想要一夜搞完。
18戶人家啊,
一夜?
開什么玩笑呢……
不是不相信游惑,他們是真的完全沒底。
……
回到小屋的時候,夜已極深。
游惑房內(nèi)維持著眾人離開的樣子,不過茶幾上的水已經(jīng)冷透,
干面包邊緣泛著白,
看上去更難吃了。唯獨爐火燒得很旺。
游惑在沙發(fā)旁轉(zhuǎn)了一圈,
突然問:“袋子呢?”
“袋子?什么袋子?”
眾人沒反應(yīng)過來。
游惑正想說“裝娃娃的”,就見秦究沖爐邊一抬下巴。
大家跟著看過去。
火爐旁的針織地毯上,灰撲撲的布袋掉落在地,其中一個娃娃直接從布袋里摔了出來,就落在爐火旁邊。
只要火舌跳動的幅度再大一點,就能燒到它。
“怎么掉這里?!”于聞趕緊過去,
把袋子和娃娃撿起來。
游惑指了指沙發(fā)說:“之前放在那邊,誰動過?”
大家面面相覷,答不上來。
老于說:“發(fā)現(xiàn)你入棺,我們抄了繩子就沖出去了�?赡芑碳被琶τ腥隧樖址佩e了?”
但他們仔細(xì)回憶一遍,又都能確定自己沒碰。
難不成……是它們自己動的?
想象一下,那畫面有點詭異,眾人沒敢細(xì)想。
于聞咕噥著:“要是燒掉一個對不上號,我們就慘了�!�
他把娃娃一條腿拎起來:“就差一點,看,這里燎出一塊焦斑。”
“還有這里和這半邊衣服——”于聞翻轉(zhuǎn)著娃娃。
游惑打斷他:“這兩處之前就有�!�
于聞一愣:“��?”
這個娃娃是黑婆最后加進(jìn)去的四個之一,游惑當(dāng)時就注意到它身上有火燎的痕跡。
“這么說它之前就差點被燒?”于聞拎著娃娃說:“這么多災(zāi)多難?多災(zāi)多難算線索嗎?村里有誰被火燒過?”
于遙說:“趙文途。”
眾人一愣,連游惑都看向她。
于遙被看得不太自在:“呃……就是村民丁�!�
她不好意思稱呼別人為“瘋子”,紅著臉說:“可能我有一點點潔癖,就總會注意到別人衣服干不干凈。他袖子和衣服側(cè)邊沾了很多爐灰,后面衣擺也有焦斑。也不一定是被燒過,我只是覺得……沒準(zhǔn)兒呢�!�
她說完就不吭氣兒了,紅著一顆頭坐在那里。
“有道理��!”于聞看著娃娃說:“要真有這些痕跡,應(yīng)該就是他吧!”
游惑“嗯”了一聲。
他一點頭,大家瞬間放心。
這場景就像學(xué)渣拉著學(xué)霸對答案,一不小心對上了就很高興,因為穩(wěn)了。
……
趙文途在日記里寫過,他們覺得那個娃娃跟村民甲有點像,才會送給對方。
所以送禮物的關(guān)鍵,就是找到娃娃跟村民的相似處。一個娃娃代表一位村民。
“突然感覺自己在玩一個游戲……”于聞左手摟著一袋娃娃,右手捏著其中一個晃了晃,說:“猜猜我是誰?”
“那就猜吧。”老于指著他:“你給我放下別作怪!”
……
娃娃被一字排開,眾人圍著沙發(fā)坐了一圈。
互瞪了一分鐘,他們就崩潰了。
猜個屁!
除了趙文途的娃娃被火燒過,有明顯區(qū)別。其他娃娃根本找不到特點,區(qū)別可以忽略不計,共性倒是很明顯:都丑。
布團上面縫幾根線就敢說是眼睛鼻子,布片一裹就是衣服。
舉著這個對村民說“這代表你”,這是要氣死誰?
“有沒有胎記什么的?”陳斌舉著手尷尬地問:“衣服……能脫么?”
“你脫了它能還手還是怎么?”老于一臉愁容:“但有個問題,就算在衣服底下找到了胎記,你能去把村民扒了印證一下?”
陳斌:“……”
===第44節(jié)===
話雖然挺糙,但道理沒錯。
更何況,還有那么多村民整天關(guān)在屋子里,壓根沒出來過。
趙文途說,只有敲三下他們的房門,說“送你一個禮物”,那些村民才會來開門。
而一旦開了門,在他們重新回屋之前,考生必須送出正確的娃娃,不能出錯。
大家默然無語地看著娃娃,再次陷入了考場終極問題——
這踏馬又該怎么辦?
……
“現(xiàn)在幾點?”游惑忽然出聲。
眾人齊齊看向他,又齊齊看向秦究。
秦究掏出手機:“半夜2點,姑且收卷之前都算今晚,還剩五個半小時�!�
游惑:“夠了�!�
秦究:“你確定?”
游惑喝了一口水,悶著嗓子“嗯”了一聲,把娃娃掃進(jìn)了布袋。
他站在屋里掃了一圈,伸手指了幾樣?xùn)|西:“繩子、刀、布條,趁手的東西都帶上。”
“哦�!�
大家紛紛照做。
他們把東西全都拿好,跟著游惑走到門口才突然懵逼:“這是要干什么去?”
游惑說:“打劫�!�
眾人:“???”
秦究突然沉聲笑了一下。
低沉的嗓音在近處響起,很容易弄得人耳根不自在。
“去旁邊笑。”游惑繃著臉偏開頭,又對其他人說:“別堵著,走不走?”
眾人:“……走走走�!�
……
很快,他們站在了一幢小屋前。
屋門上的標(biāo)牌寫著:查蘇村4號。
篤篤篤。
游惑敲響了面前的門:“送你一個禮物�!�
大家屏息等了片刻,門里真的響起了沙沙聲。
這應(yīng)該是腳步聲,聽著卻像是布料在地板上摩擦拖行的動靜。
眾人想起趙文途日記中的話,他說自己有手有腳,摸著卻很軟,像棉絮……
讓人害怕,又讓人有些難過。
吱呀一聲,屋門開了。
趙文途探出頭來,他面容滄桑、神情麻木,兩鬢間雜的白發(fā)在月色下閃著暗淡的光。
他黑洞洞的眼珠一眨不眨地盯著游惑,慢吞吞地問:“什么禮物?”
游惑掏出防水袋和那個被火燎過的娃娃,說:“一本日記,還有一個代表你的娃娃,名叫趙文途�!�
月色把影子拉得很長,籠在趙文途的臉上。
他在光影中僵立許久,眼睛終于透出一星微末的亮光。
“趙……文……途……”他看著那個簡陋的娃娃,緩慢地重復(fù)這個名字,因為太久沒有說過,發(fā)音居然有點生疏。
“趙文途……”他又念了一遍。
……
他站在那里,喃喃地念了十多遍,突然哈哈笑起來,前仰后合。
“別是又瘋了吧?”老于擔(dān)心地說。
趙文途沒有聽見。
他大笑了半晌,又開始嚎啕大哭,然后一把奪過兩樣禮物,重重撞開游惑和其他人狂奔進(jìn)了樹林,眨眼間就沒了蹤跡。
“這算……解脫嗎?他要去哪里?”
“不知道。”游惑就像根本不關(guān)心結(jié)果一樣,抬腳就走。
……
轉(zhuǎn)眼,他們又站在了另一棟房前。
這次是查蘇村1號,村民甲的房子。
眾人一臉忐忑,欲言又止。
這位村民甲他們連見都沒見過,更別說和娃娃對上號了,怎么送?
把布袋遞過去說隨便抽?
正要打退堂鼓,游惑已經(jīng)敲響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