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一年前在湖城民政局,你撞碎了我的眼鏡�!彼穆曇舯缓谝贯劦么己�,“當(dāng)時我在想,這個莽撞的女同志眼里有團(tuán)火,能把寒冬都燒暖�!�
“后來你教我,火種要放在心里才能燎原。”顧清淮打開木匣,紅綢上躺著半副破碎的金絲眼鏡,“現(xiàn)在我把它熔了,想換你余生的晨昏�!�
女工們突然舉起手電筒,光束在倉庫墻壁拼出“嫁給我”的霓虹字樣。
童童和軒軒推著餐車從暗處走出,三層奶油蛋糕上立著糖霜捏的小人。穿裙子的蘇語凝牽著穿西裝的顧清淮,三個孩子圍成愛心。
童童突然指著天花板喊:“星星掉啦!”
胡教授拉動繩索,數(shù)百只螢火蟲玻璃瓶從天而降。每個瓶里都塞著字條,是顧清淮用不同字體寫的“我愛你”。
蘇語凝的珍珠耳墜沾了淚,在月光下晃成流星。她想起重生前的寒冬夜,童童用凍紅的小手給她焐腳,那時怎敢奢望有人會把她的傷疤繡成花。
“顧清淮�!彼谀_拂去他肩頭的螢火蟲,"你把求婚搞這么隆重,往后過節(jié)怎么辦?”
“往后每個清晨……”他托起她的手,戒指滑過無名指,“我給你畫眉,你替我系領(lǐng)帶�!�
一旁突然有女工紅著臉喊:“蘇廠長不應(yīng),我們就罷工!”
童童把昭昭舉過頭頂,小姑娘奶聲奶氣地學(xué)舌:“應(yīng)!應(yīng)!”
顧清淮的吻落在她眼角時,老座鐘恰好敲響八下。女工們將準(zhǔn)備好的喜糖拋向夜空,水果硬糖裹著玻璃紙,像極了天上的璀璨星光。
求婚后第二天,沈云從港城寄來一個箱子。
打開,龍鳳燭旁躺著對翡翠鐲子,水頭足得能映出人影。
“是奶奶!”軒軒嘴里喊著棒棒糖:“爸爸和顧阿姨結(jié)婚的時候,奶奶會來嗎?”
顧清淮將鐲子給蘇語凝戴上:“會來的�!�
由于現(xiàn)在并不是寒暑假,軒軒和童童都跟學(xué)校請了一周的假。蘇語凝不想耽誤孩子們學(xué)習(xí),急著趕回湖城。
晨霧還未散盡,綠皮火車便載著晨光駛?cè)牒钦九_。童童趴在車窗上,恐龍書包的尾巴掃過蘇語凝膝頭的文件袋,那里裝著深城電子廠新季度的生產(chǎn)計劃。
“媽媽快看!”他指著站臺外新砌的青磚圍墻,“清河路變樣了!”
顧清淮單手抱著熟睡的昭昭,另一只手穩(wěn)穩(wěn)扶住蘇語凝:“上個月開始拆老宅區(qū),文化宮的地基已經(jīng)打好�!�
站臺上推著小車賣早點的阿婆認(rèn)出了他們,特意多塞了兩個茶葉蛋:“顧同志,聽說嘉江大橋要動工了?”
“下月十八奠基�!鳖櫱寤磳⒌皻ぷ屑�(xì)剝凈,蛋黃在昭昭小手心里滾成金球。孩子迷迷糊糊咬了口,嘴角上沾著碎渣,逗得軒軒哈哈大笑。
穿過新拓寬的解放路,原先低矮的瓦房已被腳手架包圍。頭戴安全帽的工人們喊著號子搬運板材,手推車碾過青石板路的聲響與汽車鳴笛交織成清晨的交響。
“蘇老板!”穿青色襯衫的街道主任匆匆迎上,“您設(shè)計的文化宮花窗圖紙,施工隊說要用彩色玻璃……”
蘇語凝從文件袋抽出新繪的樣稿,鉛筆勾勒的紋路在晨光中舒展:“用碎瓷片拼更符合預(yù)算,深城電子廠能贊助彩色燈泡做夜景照明�!�
她指尖點在檐角飛燕處,“這里留個暗槽,等中秋掛燈籠�!�
主任連連點頭,忽然瞥見顧清淮袖口露出的紗布:“顧總這傷?”
“在港城被馬蜂親了口�!鳖櫱寤葱χ嵙祟崙牙锏恼颜�,孩子腕間的銀鈴鐺清脆作響。那日半山別墅的馬蜂窩,倒成了求婚故事的浪漫注腳。
蘇記快餐店門口的老槐樹撐開濃蔭,董芳容系著圍裙等在門口,鐵鍋里飄出糖醋魚的香氣。童童蹦跳著撲進(jìn)蘇清月懷里,“大姨,我們回來啦!”
“電子廠的女工制服做好了。”蘇清月抖開件天藍(lán)色工裝,“按你說的加了可拆卸袖套,姑娘們試穿時都夸貼心。”
蘇語凝撫過領(lǐng)口的盤扣,忽然想起什么:“大姐,拆遷戶的安置房……”
“放心吧!”蘇向黨扛著木工箱跨進(jìn)門,“我盯著刷的墻,每家配了五斗櫥和縫紉機(jī),王嬸她們樂得合不攏嘴。”
飯桌上,童童舉著雞腿宣布重大發(fā)現(xiàn):“清河路要建兒童圖書館!顧叔叔說的!”
“是青少年宮�!鳖櫱寤唇o昭昭擦著嘴邊的米粒,“帶天文望遠(yuǎn)鏡和航模教室,胡教授捐了批科普書籍�!�
第135章
建設(shè)中的湖城每天都在發(fā)生變化,每天都是一個新模樣。
從長峰集團(tuán)中標(biāo)到現(xiàn)在,將近一年的時間,清河路改造已經(jīng)正式開始了,很多建筑都已經(jīng)打好了地基,樓房很快就能蓋起來。
在蘇語凝一行人回到湖城的第二天,氣象臺發(fā)布了暴雨預(yù)報。
暴雨在午夜傾盆而至,嘉江水位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上漲。顧清淮抓起手電筒沖進(jìn)雨幕時,蘇語凝正給童童掖被角。
“清淮!”她追到門口,雨簾中只見汽車的尾燈刺破黑暗。
文化宮工地已成澤國,囤放建材的窩棚在狂風(fēng)中東倒西歪。工人們冒著大雨搶運木料,手推車在泥漿中艱難前行。
“顧總!”渾身濕透的施工隊長指著岌岌可危的腳手架,“三噸鋼筋還在上面!”
驚雷劈開夜幕的剎那,顧清淮已經(jīng)攀上竹梯。雨水模糊了金絲眼鏡,他憑著記憶摸索固定螺栓,冰涼的鐵器在掌心打滑。
“拉緊纜繩!”他的吼聲淹沒在雨聲中。
地面突然傳來騷動,蘇語凝穿著雨衣逆著人流跑來,麻花辮梢滴著水:“抽水機(jī)到了!”
深城運來的三臺柴油抽水機(jī)轟然啟動,工人們用篷布搭起臨時排水渠。
“語凝!”顧清淮從腳手架縱身躍下,皮鞋在泥地里劃出深痕:“你怎么來了?”
“我擔(dān)心你!”蘇語凝將雨衣穿在他身上,“你這么拼命做什么,注意安全�!�
他手上前幾日被馬蜂蜇的傷還沒好,被雨水這么一淋,不知道會不會感染。
眾人忙碌了一整夜,當(dāng)東方泛起魚肚白時,最后一袋水泥終于蓋妥。
暴風(fēng)雨停歇,工人們圍坐在一起,不知誰先哼起了歌曲,粗獷的歌聲驚飛了槐樹上的麻雀。
“這個。”顧清淮從濕透的襯衫口袋摸出個鐵盒,里面躺著枚銹跡斑斑的鉚釘,“嘉江大橋的第一枚連接件,送給你�!�
蘇語凝將鉚釘對著晨光細(xì)看,金屬表面還帶著他的體溫。
遠(yuǎn)處傳來早班電車的叮當(dāng)聲,蘇語凝將鉚釘放進(jìn)口袋:“這個有紀(jì)念意義,回頭找個盒子裝起來�!�
當(dāng)秋陽為嘉江鋪上碎金時,十八門禮炮震落了槐樹梢的喜鵲。顧清淮握著系紅綢的鐵鍬,在奠基石旁培下第一鍬土。
“嘉江大橋長三百六十八米,是湖城建筑設(shè)計院聯(lián)合深城大學(xué)建筑系師生一起設(shè)計的混凝土橋。”
他對著湖城日報的鏡頭解釋,金絲眼鏡映著江面的波光,“橋墩基礎(chǔ)采用沉井法,能抵御百年一遇的洪水�!�
蘇語凝站在觀禮人群中,月白襯衫被江風(fēng)吹得獵獵作響。童童舉著木制橋梁模型擠到最前排,昭昭的銀鈴鐺隨著拍手叮咚脆響。
初雪飄落時,嘉江大橋的拱肋已成雛形。童童帶著昭昭在引橋上堆雪人,軒軒的寒假作業(yè)本上畫滿橋梁結(jié)構(gòu)圖。
除夕夜,蘇語凝裹著顧清淮送的羊絨大衣,站在未完工的橋面中央。對岸文化宮的瓦片上覆著薄雪,彩燈勾勒出飛檐輪廓,恰似瓊樓玉宇。
“媽媽看!”童童指著忽然亮起的橋燈,像是天上閃亮的星星。
顧清淮從身后擁住蘇語凝,掌心疊著她的手按在冰涼欄桿:“等通車那天,我們帶孩子們走到橋心。”
他指腹摩挲著婚戒內(nèi)側(cè)的刻字,那是他們名字的縮寫,藏在只有彼此知曉的角落。江風(fēng)卷著雪粒子掠過耳畔,卻吹不散相貼的體溫。
“顧清淮�!彼鲱^望著跨江而過的電纜,“你說這橋能傳聲嗎?”
他笑著將唇貼上她凍紅的耳尖:“百年之后,鋼筋水泥里都是我們的回聲�!�
對岸突然升起煙花,童童和軒軒的歡叫驚飛了棲息的江鷗。昭昭攥著半融的糖畫,在雪地上踩出歪扭的愛心。
這一刻,清河路的老磚墻與嘉江的新虹橋,共同托起了最溫暖的冬夜。
蘇語凝和顧清淮的婚禮,定在了第二年的谷雨。
這天,清河路改造后的文化廣場綴滿紅綢。蘇語凝站在百貨商場的化妝間,鏡子里的她巧笑嫣然。
樓下的喧鬧忽然高漲,童童舉著竹籃沖進(jìn)來,恐龍尾巴在紅地毯上掃出波浪:“媽媽!王奶奶做了桂花糕!趙阿姨送了兩匹紅布!還有王老師、劉老師,好多老師都來了�!�
蘇語凝望向窗外,文化廣場的梧桐樹上掛滿蓮花燈,正是半年前游輪求婚時的樣式。蘇立軍穿著西裝站在燈下調(diào)試留聲機(jī),昭昭的虎頭鞋在他锃亮的皮鞋上踩出小梅花。
婚禮司儀是胡教授,老先生鏡片后的眼睛笑成月牙:“新郎官說說,怎么把我們蘇廠長追到手的?”
顧清淮扶了扶眼鏡,接過話筒:“因為我們是鄰居,離得近�!�
他說得一本正經(jīng),臺下竟有人當(dāng)了真:“原來顧同志和蘇同志是鄰居,早知道我也該在萬象園買房的。”
眾人哄笑中,禮炮炸響。
軒軒牽著童童打頭陣,帶著一群幼兒園的孩子拍手唱起了歌。
這是他們在王園長的幫助下,專門為婚禮排的歌舞。歌聲稚嫩,卻無比悅爾,是蘇語凝看過的最好看的表演。
婚宴設(shè)在“好再來”酒樓的二樓,董芳容帶著快餐店伙計支起十口鐵鍋,辣子雞的香氣混著鄧麗君的歌聲往窗外飄。
“辣子雞好了,趕緊上菜!”蘇清月奔忙在后廚和餐廳間,跑得雙腿發(fā)軟。
林珊舉著相機(jī)滿場飛,膠片定格下蘇向黨與人拼酒的豪邁,胡教授摟著顧清淮唱民歌的忘形。
暮色漸深時,顧清淮忽然神秘兮兮地蒙住蘇語凝的眼睛。掌心薄繭摩挲過睫毛,她聽見卷閘門升起的聲響。
“電子廠給新人的賀禮�!彼谒叺驼Z。
睜開眼的剎那,蘇語凝捂住嘴。
臨街櫥窗里陳列著一臺電視機(jī),屏幕正播放深城電子廠特別制作的短片:流水線上的女工們舉著電路板拼出“新婚快樂”,最后定格在“百年好合”四個字上。
顧清淮按下遙控器,畫面跳轉(zhuǎn)到結(jié)婚照,“胡教授說,等到明年,咱們能做出自己的彩電�!�
第136章
蘇語凝和顧清淮在湖城的婚禮舉辦得并不鋪張,只是請了各自的親戚和相熟的朋友。
當(dāng)婚禮的喧囂過去,夜晚的寧靜就顯得分外安寧。
一行人回到萬象園時,蘇語凝跟往常一樣,邁著步子往自家走。
她今晚喝了些酒,樓道的風(fēng)吹過,她腦袋就更覺得暈乎乎的,伸手去兜里掏鑰匙:“媽,我鑰匙不見了,您先開下門�!�
此時跟著童童瘋了一天的昭昭正趴在蘇母懷里睡覺,蘇母根本騰不出手來開門。
她也犯了糊涂,指使著蘇父:“老頭子,你趕緊開門,孩子們都困了�!�
蘇父開了門,攔住蘇語凝:“你不許進(jìn)!”
蘇語凝怔了怔:“爸,為什么不讓我進(jìn)?”
蘇母抱著孩子先進(jìn)了屋里,聽蘇父說不讓自家女兒進(jìn)門,趕緊探出頭來:“怎么了?這是凝凝自己的家,你搗什么亂,還不讓人家進(jìn)門了。”
蘇父舉起旱煙桿,雖然沒有煙絲,他還是狠狠吸了一口:“你們母女倆今天怎么一起犯了混,凝凝現(xiàn)在是清淮的妻子,要回也是回清淮家里�!�
蘇語凝臉一紅,推門的手頓在那里。她回頭看了眼顧清淮,見他好整以暇的看著她,立馬把手縮了回來:“我……我忘了……”
蘇母也是剛想到這點,“咱們平日抬頭不見低頭見的,我也忘了這茬。凝凝,你爸說得對,今晚你確實該去顧同志家……至于軒軒……”
軒軒拍著手,笑瞇瞇的道:“婆婆,我今晚能跟童童弟弟一起睡覺嗎?”
“可以!當(dāng)然可以!”蘇母錯開身子讓軒軒進(jìn)屋,又對著蘇語凝說道:“凝凝,你跟清淮早些休息。今天忙了一天,肯定累壞了。三個孩子就讓我和你爸照顧,你們別擔(dān)心。”
蘇語凝站在原地,想起前世跟陸長青結(jié)婚時,受盡了陸家雙親的刁難。她只記得她那時的驚慌,和陸長青直勾勾的眼神。他看她時,滿眼都是齷齪的欲望。
而今在顧清淮這里,他看她是說不盡的欣賞。
“語凝,鑰匙�!鳖櫱寤磸纳弦驴诖锩鲨匙:“今天你來開門!”
童童跟軒軒兩個趴在門口朝他們揮手:“爸爸!媽媽!”
然后,便嬉笑著當(dāng)著兩人的面,“砰”的一聲關(guān)上了蘇語凝家的房門。
“那……我去開門�!彪m然兩人已經(jīng)無比的熟悉,可當(dāng)蘇語凝想到今晚要跟顧清淮住在一起時,心里還是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樓道里的白熾燈在夜風(fēng)中輕輕搖晃,蘇語凝攥著鑰匙的手微微發(fā)顫。
鑰匙插進(jìn)鎖孔的剎那,顧清淮忽然從身后虛虛攏住她冰涼的手背:“我來開?”
她搖搖頭,金屬碰撞的輕響里,木門“吱呀”推開一團(tuán)暖黃。
老式臺燈罩著淺橘色紗罩,將玄關(guān)的結(jié)婚照染成蜜色。照片上的她穿著大紅對襟褂子,顧清淮的藏青中山裝口袋里別著鋼筆,鏡片后的笑意比身后的嘉江水還溫柔。
“這個照片什么時候掛上去的?”蘇語凝被墻上的照片吸引了。
“你猜!”顧清淮從鞋柜底層取出雙繡著并蒂蓮的布拖鞋,“換鞋,媽特意納的千層底。”
蘇語凝扶著門框褪下高跟鞋,腳踝被磨紅的地方突然貼上片溫?zé)�。顧清淮單膝點地,指尖沾著清涼的藥膏:“下午在婚宴上就瞧見了�!�
藥香混著他身上的雪松味漫上來,她望著他發(fā)頂細(xì)小的旋,恍惚想起重生那日桂花香里的碰撞。那時的他扶住踉蹌的她,金絲眼鏡滑到鼻尖:“同志小心�!�
“發(fā)什么呆?”顧清淮起身時帶起一陣風(fēng),白襯衫袖口卷到手肘,“給你放洗澡水?”
蘇語凝耳尖發(fā)燙,攥著藥膏盒點頭。
浴室傳來嘩嘩水聲時,她打量起客廳的擺設(shè)。極為簡單的陳設(shè),跟她之前每次來時沒有太大的變化。只是客廳的桌子上,多了一束鮮花,讓整個房子多了幾絲生氣。
沙發(fā)上鋪上了紅色的沙發(fā)罩,上面是金線繡的喜字�?恐柵_的窗戶上,也貼了喜字。
雖然只是簡單的布置,可卻讓蘇語凝心里說不出來的甜。
“水溫正好�!鳖櫱寤刺缴沓鰜�,蒸汽在他鏡片上凝成薄霧,“毛巾在架子上層,睡衣……”他喉結(jié)動了動,“我放在藤椅上了�!�
“謝謝顧同志!”蘇語凝習(xí)慣性的稱呼他顧同志。
顧清淮取下眼鏡,用紙巾擦拭著:“還叫我顧同志?咱們是不是該改口了?”
蘇語凝走到他面前,故意湊到他耳畔,低聲喊了句:“清淮!”
而后不等他說話,便跑進(jìn)浴室碎了門。
磨砂玻璃映出她解盤扣的剪影,顧清淮猛地轉(zhuǎn)身去廚房沏茶。搪瓷杯里的碧螺春浮沉三次,浴室門“咔嗒”輕響。
蘇語凝裹著月白棉布睡裙出來時,正撞見他舉著茶杯愣神。水珠順著她發(fā)梢滾進(jìn)領(lǐng)口,在鎖骨窩積成小洼:“清淮?”
“咳……”顧清淮嗆了口茶,耳尖紅得能滴血,“我給你煮碗酒釀圓子?”
蘇語凝邊擦頭發(fā)邊點頭:“是有些餓了,多煮點,咱們一起吃�!�
灶上的鍋里咕嘟冒泡,蘇語凝倚著門框看他攪動湯勺�;椟S燈光將他的影子投在她腳尖,像只溫柔蟄伏的獸。
“在港城那晚……”她忽然開口,指尖無意識摩挲著門上貼著的燙金喜字,“你跳下海救王阿杰時,怕不怕?”
顧清淮舀起顆渾圓的元宵,糖桂花在瓷勺里晃成金箔:“當(dāng)時只想著,要是回不來,你和孩子們該多難過�!�
窗外忽然掠過一陣穿堂風(fēng),帶著四月末的槐花香,在整個屋子里飄蕩。蘇語凝的睡裙下擺掃過他褲管,顧清淮手一抖,元宵“撲通”落回鍋里。
“燙著沒?”兩人同時伸手去抓對方,指尖相觸的剎那又觸電般縮回。蘇語凝的肩膀撞上碗柜,搪瓷缸子叮叮當(dāng)當(dāng)響成一片。
顧清淮突然笑出聲,鏡片后的眉眼彎成新月:“還記得童童和軒軒在學(xué)校闖禍那次嗎?我們被一起叫去了幼兒園。”
第137章
蘇語凝的記憶倏然閃回,那是兩個孩子剛上幼兒園不久,童童和軒軒將畫畫用的金粉灑進(jìn)魚缸,結(jié)果魚兒死了
他們還弄壞了黑板報上的向日葵花瓣,王園長氣得叫了家長。
“現(xiàn)在想想�!彼松拙漆勥f到她唇邊,“兩個孩子能玩到一起不是沒有原因的�!�
甜香在齒間化開,蘇語凝就著他的手又喝一口。瓷勺磕在齒間的脆響里,灶上的火苗“噗”地躥高,映得兩人影子在墻上融成一團(tuán)……
陽臺的紗窗被夜風(fēng)吹得輕晃,顧清淮鋪開被子,兩個蕎麥枕并排放著。
“我睡沙發(fā)�!鳖櫱寤幢鸨√阂�,褲子突然被什么勾住。低頭看去,蘇語凝的腳趾正蜷在他褲腳褶皺里,珍珠似的泛著粉。
“谷雨夜涼�!彼曇糨p得像片羽毛,“你……你跟我一起睡�!�
蠶絲被掀開的剎那,槐花的甜膩突然變得清晰。
顧清淮規(guī)規(guī)矩矩平躺著,雙手交疊在腹部,仿佛躺在手術(shù)臺上。
蘇語凝看著他如此正經(jīng)的樣子,忽然“撲哧”笑出聲:“顧同志以前睡覺時也這么板正?”
“只有見你時才這樣�!彼鋈粋�(cè)身,溫?zé)岬暮粑鬟^她耳垂,“我第一次見你時,就害怕撞疼了你……”
蘇語凝的指尖悄悄爬上他袖口,隔著布料摸在他心口:“如果不是那一撞,我們怎么能有今天�!�
月光漫過窗臺,在床單上投下?lián)u曳的花影。顧清淮的拇指撫過她無名指根,婚戒在暗處泛著幽光:“在荔園游樂場那天,軒軒問我為什么總盯著你的手看�!�
“你怎么答的?”
“我說,這雙手救過我。”他忽然將她的手按在胸口,心跳震著掌心,“救贖我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