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陸硯真不知道陸凡什么時候?qū)W會對人這么講話了,抬頭看他,“那你說說,什么規(guī)矩?”
“陸凡!滾回房間去!”不等陸凡再次回話,陸鐵生打斷了他。
“爸!”陸凡威風(fēng)沒耍完,一口氣僵住。
陸鐵生拿起旁邊的一把掃把趕他,“還不滾!”
陸凡苦得臉進(jìn)了客廳。
這時陸硯才開口發(fā)話,“爸,我這些年寄給清宜和孩子的工資是你們?nèi)×税�?�?br />
陸鐵生聽到這句,身子像是定住了一樣,好半天才道:“啥意思?”
陸硯見他還想打啞謎,失望地?fù)u了搖了頭,加重了語氣肯定道,“這四年來我寄給清宜的工資都拿出來�!�
陸鐵生當(dāng)下矢口否認(rèn),“我……我啥時候取你的工資了?你每個月就寄八十塊錢給我和你媽養(yǎng)老,家里這么多人,日子過得緊巴巴的�!�
陸硯也不急,慢條斯理道:“你要是再否認(rèn),咱們明天可以一起去郵局查查�!�
陸鐵生頓時不說話了,沒想到二兒子竟然做得這么絕,還要親自去查,不知道什么時候錢桂花沖了出來,剛好聽到這句話,氣得渾身哆嗦。
“陸硯,我和你爹從小把你養(yǎng)到這么大不容易吧,現(xiàn)在有出息了,拿高薪了,轉(zhuǎn)身就把錢寄給別人?沒錯,是你爸取了,不過我可告訴你,這錢花了,沒了!”
陸硯聽到錢桂花承認(rèn),將安安放下,起身交到沈清宜手上,當(dāng)下就怒道:“什么叫寄給別人,那是我的妻子和孩子,你和爸的養(yǎng)老錢一個月八十怎么會少,整個家屬院你去打聽打聽,誰有我給的多?”
這點(diǎn)陸鐵生不用質(zhì)疑,畢竟平常一個正經(jīng)人,一個月的工資也沒有這么多。
錢桂花指著陸硯罵道:“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八十塊錢我們有多少人在過活,城里的生活又貴,對這個女人倒大方,一個月寄三百五十塊。
這要是傳到村里去,怕是要被人指著腦袋罵�!�
陸硯冷笑著點(diǎn)了點(diǎn)頭,“除了你和爸,我沒有義務(wù)養(yǎng)任何人,我小時候不比他們吃得多,也沒比他們干得少,從初中起就沒有再花過家里一分錢,憑什么讓我來養(yǎng)這一大家子?”
一直躲在房門后偷聽的陸凡終于忍不住沖了出來,“哥,咱們可是一家人吶!你怎么能?”
陸硯指著陸凡道:“你也知道咱們是一家人,可我不在家的時候,你對你二嫂做了什么,對安安做了什么?所以這錢不管怎么說都得給我交出來�!�
錢桂花頭一偏,“錢沒了,你想怎么著吧�!�
陸硯真沒想到他這輩子最難付的人竟然是自己的家人,“很好,那就都給我滾,以后老死不相往來�!�
陸鐵生聽到這句,就知道二兒子真動了怒,當(dāng)即嚇得開口,“陸硯,怎么說我們也是你爹媽,怎么就比不得你這媳婦了?”
陸硯糾正道:“她和你們不同,她收到這筆錢,就是我們夫妻的共同財(cái)產(chǎn),養(yǎng)孩子,人情開支,儲蓄都是一體,沒有她和我,只有我們。
況且我大學(xué)的所有費(fèi)用都是沈教授出的,這些錢加起來有多少,你們根本不會知道。
所以你們還要和她比嗎?”
陸凡聽得一愣一愣的,“你別以為自己多讀了幾年書,就可以說這些話來唬人,什么共同財(cái)產(chǎn),你和咱們家才是共同財(cái)產(chǎn)�!�
陸硯無語到想笑,“既然是共同財(cái)產(chǎn),那就讓媽拿五百塊錢給我還債�!�
“什么?你還欠債?”錢桂花當(dāng)即瞪大了眼睛,陸鐵生卻是聽明白了,喊了一聲,“都給我住口�!�
嘆完一口氣后將目光落在沈清宜身上。
第53章
上前兩步,語氣里透著商量,“清宜啊,你看,你和陸硯的誤會也解除了,一家人往后好好過日子可以不?我和你媽年紀(jì)大了,之前干了些糊涂事,在這里給你道個歉�!�
沈清宜想說,這陸家啊,最厲害的還得是這位公公。
長輩給晚輩道歉,不答應(yīng),那要是傳出去,就算他們夫妻倆再有理也沒理了。
逼著老爹給自己媳婦道歉,媳婦還不答應(yīng),這可真是矯枉過正了。
她要應(yīng)了這道歉,那陸硯的這番行為全白費(fèi)。
他有多努力在為他們娘倆爭取,她全都看在眼里。
沈清宜聲音不大,態(tài)度也算溫和,“都說天下無不是的父母,過往的種種您也沒必要道歉,過去的就過去了,我沒有放在心上。
只是這筆錢,是陸硯的血汗錢,他沒日沒夜的在臨城研究所,拿了這么些工資,我沒有本事替他好好的保存,現(xiàn)在他欠了債,無力償還,而我這些年的生活開支同樣也欠了不少,都拿不出錢來還,還有安安,馬上要上幼兒園了,我那邊的房子年久失修,如果不能回來住,指不定還要買房。
所有的壓力都扛在他身上,先不說我,就是您如果拿他當(dāng)親兒子的話,就該體諒體諒,把這筆錢拿出來,讓咱們渡過難關(guān)。
這才是一家人�!�
這一番漂亮話說下來,不說陸鐵生迷糊了,連陸硯也驚呆了。
整個屋子里頓時安靜下來。
好一會兒反應(yīng)過來的錢桂花開口道:“別說這些好聽的,錢沒了就沒了!”
陸硯也不是沒想過這個結(jié)果,當(dāng)下起身道:“行,那就折算成我寄給你們的養(yǎng)老費(fèi)用,算了一下,這些年下來,我寄回來的錢總共有兩萬零四百,用來做我每月支付給你們的養(yǎng)老錢,一月八十塊做抵扣,未來二十年我不會再多付一分錢費(fèi)用。”
陸鐵生只覺得兩眼發(fā)黑,顫著嗓子問道:“那你覺得我和你媽還能活二十年嗎?”
陸凡聽同樣面如菜色,質(zhì)問道:“那你讓我們往后在這里怎么活下去?”
“那就回鄉(xiāng)下!十天之內(nèi)收拾東西走人,給你們一筆路費(fèi),否則,我會向單位申請強(qiáng)制執(zhí)行�!标懗帍�(qiáng)硬道,他實(shí)在是太失望了。
“那你不想安安上我陸家的族譜了是吧?”陸凡搬出這條來嚇陸硯,本來以為他是過來給孩子上戶口的。
陸硯笑笑,“安安姓沈!”
聽到這句,錢桂花徹底崩潰,干嚎了一聲,“真是讀書讀到忘了祖宗哦!”
說著就要上前去撕扯沈清宜,被陸硯一把截住,“如果還想我喊你一聲媽,就馬上回鄉(xiāng)下�!�
陸凡想上前動手,但才領(lǐng)教過陸硯的身手,當(dāng)下怕了,退后兩步。
錢桂花哭道:“我明天就去找你領(lǐng)導(dǎo)評評理,看看這些書是不是都讀到豬肚子里去了。”
“隨你,如果那筆錢拿不出來,那你們往后的生活費(fèi)就這么決定了�!标懗幷f完轉(zhuǎn)身抱起安安,又對沈清宜說道:“走吧!”
沈清宜跟上,剛到門口就看到陸彩晴。
她尷尬的又沖著陸硯喊了一聲二哥,也沒有說別的,沈清宜猜她在門口應(yīng)該聽了很久。
陸硯點(diǎn)了點(diǎn)頭,算是應(yīng)過,拉著沈清宜就走了。
直到人走遠(yuǎn),陸彩晴才敢踏進(jìn)屋子。
正愁無處發(fā)泄的錢桂花看到陸彩晴,一把揪住了她的胳膊,“死丫頭,讓你出去買了個菜,買了這么久,看我不打死你�!�
陸彩晴將買來的菜放在桌子上,委屈道:“媽,你干嘛啊,這又不關(guān)我的事?”
“咱們都要滾蛋了,不能在城里享福了�!卞X桂花哭道。
陸彩晴皺了皺眉,“照我說啊,二哥的那些錢就該拿回來,憑什么都緊著大哥啊,現(xiàn)在害得咱們也沒好日子過。”
“你瞎說什么呢,臭丫頭,咱們陸家本該是你大哥上大學(xué)的,都是這臭小子搶了你大哥的運(yùn)道,算命就說他是個薄情寡義的白眼狼,一點(diǎn)也沒錯。
這些錢就該是他欠你大哥的�!卞X桂花偏心得沒邊。
大兒子從小溫順,懂事成績好,對她也貼心。
陸彩晴無語,“現(xiàn)在都新社會了,還信這些?”
“你才來城里幾天,敢跟你媽講道理了?”錢桂花說著又要抄起掃把打她。
陸鐵生吵得頭疼,“你們都夠了,去吃飯!”
錢桂花罵罵咧咧的收了勢,嘴里仍然不干不凈的罵著陸硯白眼狼。
陸硯走在路上,抱著安安一言不發(fā)。
沈清宜心里也不好受,溫聲問道:“你是不是早就想到了這樣的結(jié)果?也想好了處理結(jié)果?”
陸硯點(diǎn)頭又搖頭,有點(diǎn)迷茫,明明這件事他們做得這么過分,為什么沒有絲毫的悔意,哪怕一點(diǎn),他也沒有看到。
“謝謝你!陸硯!”沈清宜又說。
陸硯回過神來,“我……”
“你已經(jīng)做得很好了,大部分男人遇到這種事,都會選擇忍氣吞聲的,包括我父親�!鄙蚯逡舜丝逃X得陸硯對她的維護(hù)和責(zé)任心真的很拿得出手。
甚至比她一直以為的愛更有誠意。
陸硯微微側(cè)身,只見她的臉上沒有任何動容過的怒氣,風(fēng)吹起她鬢角的發(fā)絲,又被她輕輕勾回耳旁。
仿佛剛剛這點(diǎn)經(jīng)歷于她,不值一提,她更在意他的在態(tài)度。
理智大度到讓他無所適從。
“清宜,往后我發(fā)了工資都交給你�!彼恢涝撜f些別的什么,他始終欠她,而且越欠越多……
她身上似乎有種四兩撥千斤的力量,父親剛剛那番沒誠意的道歉,讓他都冷了心,不想她回答得極好。
“好!”沈清宜輕輕的應(yīng)著。
安安是個敏感的孩子,從陸硯身上下來,又搖了搖陸硯的手,“爸爸別怕,我和媽媽會一直陪著你�!�
他覺得爸爸在傷心,傷心爺爺奶奶對他的態(tài)度,他很孤單!
陸硯聽到這句,不知怎的,眼睛像是進(jìn)了沙子一般,將安安一把抱起,看著兒子,覺得妻子果然將他教得極好。
“清宜,等他們搬走了,我們住回家屬院。”
沈清宜笑問:“你這么肯定他們一定會搬走?”
陸硯停頓了片刻出聲,“我和領(lǐng)導(dǎo)打過招呼了�!�
沈清宜心中了然,怪不得這么有把握。
第54章
三人坐著公交車回到教職工家屬院,想到今天的遭遇,也沒有什么精力和心思做飯,沈清宜提議道:“前面有家館子,里面的餛飩餃子做得都不錯,今晚去那里吃吧。”
陸硯很少在外面吃飯,不過妻子提議,他也不會拒絕,欣然點(diǎn)頭應(yīng)下。
安安高興得眼睛直發(fā)亮,對陸硯說道:“爸爸,我保證你會喜歡。”
陸硯笑著點(diǎn)頭。
一家三口走得不緊不慢,偶爾會迎來旁人的目光,陸硯每天都會按時回家,從前那些對沈清宜母子的非議已經(jīng)變成了和善的招呼。
“清宜啊,這是要帶著你男人一起下館子啊?”
沈清宜經(jīng)常下館子這種事,鄰居們是又酸又羨慕,自從陸硯回來后,幾乎沒怎么去了。
沈清宜笑著點(diǎn)頭,“嗯,很久沒去了,帶他去嘗嘗。”
陸硯很喜歡‘你男人’這個俗氣的專屬稱呼。
三人到了面館門口,找了張空桌子坐下,老板連忙出來招呼,她對沈清宜已經(jīng)很熟悉了,但是陸硯還是第一次見。
“你男人回來了��?”面館的老板娘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婦女。
又是這句,陸硯的心情莫名的變得好了起來。
沈清宜點(diǎn)了點(diǎn)頭,“嗯,老規(guī)矩。”
那老板娘笑呵呵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目光又落在陸硯身上,“長得可真氣派,你要吃什么?”
她不知道怎么夸這個男人,只是覺得他坐在那里就把她的小店給襯得氣派了一樣,所以只能這么夸著。
陸硯笑笑,“一碗餃子。”
“好!”
末了沈清宜又舉手道,“給他的碗里多加一份牛肉�!�
“要得!”老板娘看著這養(yǎng)眼的畫面,臉上笑開了花。
陸硯有些過意不去,“你要不要也加點(diǎn)!”
沈清宜搖了搖頭,“我和安安能把一碗吃完就不錯。”
陸硯想想這娘倆平時的飯量,不出聲了。
晚上,鋪?zhàn)永锏目腿瞬欢�,進(jìn)來吃面的人都會時不時看一眼這家人。
安安乖乖的等著餛飩上來,聽到有小攤在叫賣,“西瓜汁,西瓜汁,五毛一杯的西瓜汁……”
“媽媽,我想喝杯西瓜汁!”
沈清宜起身叫住賣西瓜汁的小販,要了兩杯西瓜汁,一杯給了安安,一杯給了陸硯。
“你怎么不給自己買一杯?”陸硯抬頭問她。
不等沈清宜回答,安安笑著搶答,“媽媽是個講究人,吃咸的時候,就不會再喝甜的。”
陸硯明白了,妻子的講究確實(shí)挺多的,不過挺好。
這一家館子算是老面館了,味道確實(shí)不錯,陸硯吃過一碗意猶未盡,但看到母子兩人早就吃好,坐在那里等著他,起身從口袋里掏錢。
“多少錢老板?”口袋里是上回沈清宜給的十塊錢,到現(xiàn)在還沒有花出去。
剛剛的公交車費(fèi)是之前剩下的零錢支付的。
“二塊五!”
陸硯付過錢,三人離開,回來的路上,安安看到一個賣餅的小攤,指了指,“媽,你愛吃的那個鍋盔出攤了�!�
沈清宜摸了摸肚子,笑道:“下回吧,飽了!”
陸硯小跑兩步上前,買了兩個鮮肉味的餅過來,一個遞到沈清宜面前,“吃不完給我�!�
另一個遞給安安,卻被拒絕了,“爸爸,我吃飽了�!�
沈清宜接過男人手上的鍋盔,油紙包著的,上面還冒著熱氣,咸香四溢。
明明吃不下了,但他都遞過來了,沈清宜莫名的就不想拒絕,塞進(jìn)嘴里細(xì)細(xì)的嚼了起來。
陸硯將手上的餅掰了一小半遞到安安手上,“多吃點(diǎn)才能長高�!�
小家伙吃東西和他媽媽一樣,太斯文了。
一家三口一邊慢悠悠的走著,一邊啃著手上的餅,雖然看著有些奇怪,但卻出奇的和諧。
此時天已經(jīng)完全黑了,路上除了燈光就是月光,一陣陣晚風(fēng)吹過,路面熱氣已經(jīng)完全消失。
陸硯只覺得心頭的躁意此時已經(jīng)散了個干凈,他時不時看一眼妻子又看一眼安安。
心里覺得無比充實(shí)。
手上的餅幾口就被陸硯吃光,兒子手上的也嚼得差不多了,只有沈清宜有些面露難色。
陸硯伸手,“給我吧!”
沈清宜將手上剩下的餅遞到陸硯手上,清晰修長的指節(jié),怎么看起來都像是個斯文的,可生活行事卻處處隨意。
不過沈清宜也不反感。
陸硯幾口將剩下的餅吃完,肚子也飽了,到家的時候又對安安說道:“要和爸爸一起去游泳嗎?”
安安高興的跳起來,“當(dāng)然好啦�!�
這是他每天最快樂的事了。
父子倆拿了毛巾和肥皂正準(zhǔn)備出門,沈清宜連忙提醒道:“拖鞋!”
“知道啦!”
回來的時候,父子倆一身濕濕的衣沾在身上,沈清宜皺了皺眉,“算了,你們往后回來還是別穿了!”
粘在身上,看起來真難受。
父子倆相視一笑,點(diǎn)頭!
回到房間換干衣服時,又聽到了從沈清宜房間傳來的歌聲。
“爸爸,你上回說要教我做半導(dǎo)體收音機(jī)的,什么時候可以��?”
陸硯一邊幫兒子把身上擦干,一邊回答道:“什么時候爸爸那邊有了多余的半導(dǎo)體,就什么時候教你做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