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她現(xiàn)在更加確定,昨天許勁追出去的時候,看清了許路原的臉。
而且,昨天半夜許勁出去殺第二只雞,殺了快一個小時才回來。
許勁是專業(yè)養(yǎng)雞戶,殺雞很利索,正常殺完退干凈毛不超過二十分鐘。
許勁見許長夏一直盯著自己,更加心虛了,別過頭去道:“我有點兒暈車,我先閉眼睛睡會兒了!”
“嗯�!痹S長夏點了點頭,沒有繼續(xù)追問。
確實,蓄意傷人這種事性質(zhì)太嚴(yán)重,許勁肯定不會當(dāng)眾承認(rèn)。雖然陸副官不是外人。
車內(nèi)隨即陷入了一片死寂。
陸副官更不敢吭聲了,就怕許長夏懷疑到自己頭上來。
一路上,三人也沒說什么話。
陸副官車開得穩(wěn)而快,十一點不到,三人便抵達(dá)了海城軍區(qū)總醫(yī)院。
下了車,陸副官趕緊去辦公樓那兒遞了一封介紹信,沒一會兒,一個頭發(fā)花白穿著白大褂的老頭便走了出來。
“您就是王老軍醫(yī)吧?”陸副官隨即上前問道。
“對,我是。”王衡點了點頭。
他說話間,看向陸副官身后的許長夏和許勁二人。
許勁看著情況還行,跟信上說的事態(tài)緊急似乎不太一樣。
他又看向許長夏,和藹地笑了笑,問道:“你就是江耀的家屬許長夏?”
許長夏愣了下,隨即紅著臉點頭回道:“對,我是�!�
被當(dāng)面稱作江耀的家屬,許長夏有點兒不好意思。
“走吧,先去CT機(jī)那兒�!蓖鹾庾呗飞L(fēng),二話不說便帶著他們?nèi)チ撕筮叺难芯看髽恰?br />
檢查得很順利,大概用了十五分鐘,許勁就做完了片子。
只是許勁人還沒出來,王衡先出來匆匆交待了一句:“你們等我半小時左右,我和同事一塊兒研究下�!�
走廊上的許長夏一聽這話,愣住了。
“王醫(yī)……”她還沒來得及叫住王衡,王衡便關(guān)上了門。
許長夏站在辦公室門口,呆立了半晌。
該不會是情況很嚴(yán)重吧?
可許勁昨天甚至沒有嘔吐,沒有出現(xiàn)腦震蕩的癥狀!
許長夏下意識摸向自己的口袋。
她只帶了五塊錢,也不知道夠不夠用,如果要立刻住院的話,還得讓許芳菲匯錢過來。
然而,和健康比起來,錢只是最微不足道的小事兒。
昨天下午許勁自己從醫(yī)院跑出來,她就該立刻送他回去的!都怪她!
一旁陸副官看著她心神不寧的樣子,心里不覺也跟著著急起來,明明路上許勁看著狀態(tài)挺好的,怎么會這樣呢?
“夏夏?”就在這時,走廊盡頭忽然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
許長夏以為自己聽錯了,頓了頓才扭頭朝那個方向看過去。
“江耀哥?”
他不是出任務(wù)去了嗎?怎么會忽然出現(xiàn)在這兒?!
“情況怎么樣了?”江耀確認(rèn)是許長夏和陸副官,隨即大步朝她走了過來:“我問了那邊科研樓的人,說你們來了一會兒了。”
說話間,已經(jīng)走到許長夏的面前。
兩人對視了幾秒,許長夏沒吭聲。
“怎么了?怎么不說話?”江耀見她臉色有點兒不對,試探著輕聲問了句。
江耀不問還好,這么一問,許長夏一下子控制不住,眼眶轉(zhuǎn)紅了起來。
江耀剛才見她一臉平靜地站在這兒,以為沒什么問題。
此刻看著她眼淚在眼眶里面打轉(zhuǎn),他的心莫名立刻跟著提了起來,他伸手摟住她,扭頭看向一旁的陸副官。
“王醫(yī)生說要研究一會兒片子,再給我們回復(fù)。”陸副官不忍地輕聲回道。
江耀昨天去人民醫(yī)院時,找的是整間醫(yī)院水平最高資歷最豐富的主任,他以為不會有問題的。
“沒事兒,也許是有什么看不清的小問題呢?”他沉默了幾秒,朝許長夏低聲安撫道。
“嗯�!痹S長夏點了點頭。
說話時,聲音卻控制不住地在發(fā)抖。
江耀捏著她肩膀的手下意識收緊了些,頓了頓,道:“怪我,都是我的問題。如果昨天上午我沒離開那一會兒,或者是我早到一分鐘,那磚頭沒砸到三舅頭上,就不會有事兒了!”
又或者,他昨天就立刻把許勁送過來,或許也不會有什么問題!
“怎么能怪你呢?”
許長夏正要往下說,辦公室門再一次被王衡推開了,王衡詫異地打量了他們一圈:“你們在這兒干什么呢?”
“老王,檢查結(jié)果到底怎樣?你直接說吧!錢不是問題!”江耀緊皺著眉頭回道。
許長夏對許勁有多緊張,昨天他是看在眼里的。
第25章
“你看你們,這是想到哪兒去了!”王衡皺著臉回道。
“許勁腦子沒問題!就是我看里面有一小片不太清楚,好像是血管有點兒淤堵,所以找其他同事來確認(rèn)一下!”
王衡此言一出,許長夏這才長松了口氣。
江耀也跟著長松了口氣:“你看你老是這樣,老是話說一半!”
“那我不是急著判定結(jié)果嗎?”王衡朝他翻了個白眼:“真有事兒我肯定立刻就說了!”
“那……血管淤堵是怎么回事兒呢?”許長夏不等他們繼續(xù)斗嘴,又急忙追問道。
“你舅舅呀,是累出來的毛病�!蓖鹾饪聪蛩氐�。
“他總是凌晨起來干活,尤其是秋冬兩季早晨寒冷,一個不注意保暖,一冷一熱下有高血壓病史的就會容易血管硬化,從而造成這毛病,以后一定要注意了,他還年輕呢!”
王衡說著,把手上的片子遞了過來。
“你看啊,他這根血管比正常的粗一點兒,血流淤堵,不過好在情況不嚴(yán)重,待會兒我給你們?nèi)ラ_點兒藥,你們記得監(jiān)督他每天都得吃藥!”
許長夏聽王衡說著,提著的心漸漸放了下去。
看來上輩子許勁腦子里的小血塊,就是因為這個原因,他又不愛做體檢,等發(fā)現(xiàn)的時候已經(jīng)晚了。
“好,我一定會記住。”她吸了下鼻子。
正要擦掉眼角的眼淚,江耀遞了塊潔白的手帕到她面前。
王衡看著他倆,看著江耀還扶著許長夏的那只手,忍不住笑著搖了搖頭:“江耀,你小子也有今天�!�
簡直是鐵樹開花,奇觀。
許長夏察覺到王衡盯著他倆曖昧的眼神,隨即紅著臉輕輕推開了江耀的手。
八十年代初社會風(fēng)氣還比較保守,即便是夫妻兩個在路上也很少有牽著手的。
“嘴巴怎么老這么碎?”江耀皺緊眉頭回道。
“知道了,不說了。”王衡朝江耀看了眼,道:“你跟我進(jìn)來開藥�!�
江耀見他話中有話,沒作聲,跟著進(jìn)了辦公室。
“是這樣啊,咱們國內(nèi)現(xiàn)在對于治療血管這塊的藥呢,還不夠好,如果是用國外的藥,很貴�!蓖鹾獬吐暤溃骸耙粋療程要四五十塊。”
“知道了。”江耀看著門外的許長夏,斟酌了下,道:“這樣,你多開一張普通藥的收費單子給夏夏和她三舅,然后國外特效藥的話,你按照每一療程的時間,定時寄到我部隊。”
錢對他不是問題,但許長夏不肯在婚前用他的錢,她有她的尊嚴(yán),那他就尊重。
“行。”王衡在戰(zhàn)地跟江耀做了兩三年搭檔,兩人之間的默契不用說。
他隨手開了一張單子,遞給了江耀。
又開了張?zhí)匦幍膯巫�,偷偷塞進(jìn)江耀的口袋。
許長夏站在門外,安撫了從檢查室出來的許勁幾句,又扭頭看向里頭的江耀。
剛好看見,王衡偷偷往江耀的口袋里塞了個什么東西。
半分鐘后,江耀轉(zhuǎn)身從辦公室里走了出來。
“走吧,去交費,拿好藥就能回家了。”江耀面色如常走到許長夏和許勁面前。
“就這樣?”許長夏微微揚(yáng)起眉頭。
“是啊,三舅,醫(yī)生讓你一定記得按時吃藥,小毛病不重視的話,等嚴(yán)重了后悔也于事無補(bǔ)�!苯S勁神色凝重地叮囑道。
“好,我以前不懂,現(xiàn)在知道了!都聽你們的!”許勁面色愧疚地回道:“讓你多跑了這一趟,還讓大家白擔(dān)心了一場!”
“三舅哪兒的話,都是一家人。”江耀微微笑了笑,回道。
許長夏聽著,忍不住嘴角偷偷上揚(yáng)了起來。
許勁在旁看著他們小兩口子,眼里不由露出了一絲欣慰。
之前,他還擔(dān)心江家會瞧不起他們小門小戶,不會善待許長夏,但是看今天這情形,是他多慮了。
幾人走到繳費窗口,許勁和陸副官兩人推讓了起來。
許勁堅持一定要自己付錢,紅著臉道:“這三四塊錢就讓我自己付吧!”
他不能貪這幾塊錢的便宜,拖許長夏的后腿,叫江耀看輕了許長夏。
許長夏在旁看了會兒,朝許勁道:“三舅,沒關(guān)系的,就當(dāng)作是江耀給你的回門禮吧�!�
她說著,上前把許勁輕輕拉到了一旁,道:“我們到外面等著�!�
許勁臊了個大紅臉,但許長夏讓他不要堅持,他就沒吭聲了。
兩人走到門外,許長夏特意找了個江耀看不見的角落,偷偷往里面看了會兒。
果然,她看到江耀從口袋里掏出來另外一張繳費單,從皮夾里掏出了一張五十整的遞給了收費員。
收費員隨后找了幾張小額的零碎給他。
原來,王老軍醫(yī)開的藥,要這么貴。
江耀這么做,無疑是為了保護(hù)她和許勁的尊嚴(yán)。
她斟酌了下,沒作聲,轉(zhuǎn)身拉著許勁走到了門外。
沒一會兒,江耀和陸副官走了出來,將手上幾盒藥和收費單遞給了許勁。
許勁接過了,看了下藥錢,一共是三塊六毛錢。
他隨即拿給許長夏也看了眼。
許長夏仔細(xì)看了眼收費單上的藥品名稱,又看了眼許勁手上的藥盒。
藥名就差了兩個字,價錢卻差了十幾倍,不認(rèn)真看的話,確實發(fā)現(xiàn)不了。
許長夏抬眸朝江耀看了眼,江耀一臉若無其事,低聲問她:“怎么了?”
“這藥有點兒貴,吃大半個月就沒了。”許長夏想了想,還是決定假裝沒發(fā)現(xiàn)這個秘密,皺著眉頭回道。
“我要是跟三舅計較這么一點兒藥錢的話,讓別人怎么看?”江耀淡淡反問道。
說罷,沒等許長夏說什么,扭頭朝許勁道:“三舅,這藥,早晚各吃一顆,這幾盒吃完之后,還要來海城復(fù)查一下,確定有好轉(zhuǎn)之后再減量�!�
“好,我記住了�!痹S勁點頭應(yīng)道。
“那我這就走了。”江耀說話間,回頭看向許長夏。
許長夏愣了下:“你不和我們一塊兒回去呀?”
“我手上有個重要的東西,要親自送到杭城附近軍區(qū)�!苯唵谓忉屃司洹�
說著,看向了停在不遠(yuǎn)處的一輛大東風(fēng)。
他的戰(zhàn)友還在車上等著他。
他們早上辦完任務(wù)經(jīng)過附近的蘇城,江耀還是放心不下許長夏這邊,就怕許勁有個萬一,她在海城舉目無親沒有人幫忙,所以特意繞道一趟趕了過來。
許長夏忽然想起,上輩子的今天,江耀去她家吃了頓回門酒,就急匆匆離開了。
所以,所有和她沒有直接關(guān)聯(lián)的事情,一切都按照原軌道在往前走。
她不能耽誤江耀的正事。
然而,距離他戰(zhàn)死的日期,又近了一天。
“那我先走了�!苯剡^頭,朝她低聲道。
說罷,快步往車子的方向走去。
許長夏默不作聲看著他的背影,眼睜睜地看著他上了車,突然開口叫了他一聲:“江耀哥!你等一下!”
第26章
江耀隨即停在了車旁,回頭看向她。
許長夏轉(zhuǎn)頭問陸副官要了車鑰匙,跑到她們早上坐來的車旁,從車后座上拿了一樣?xùn)|西。
她怕耽誤江耀的時間,一路小跑到江耀跟前:“路上餓的話就吃點兒這個吧!”
江耀接過,打開看了眼,是個鋁制的大飯盒,里面塞著幾只包子。
“早上我和我媽一塊兒做的,我用棉衣一直包著的,還有點兒溫度。”許長夏朝他羞澀地笑了笑:“也不知道合不合你胃口……”
江耀默不作聲地收了起來,放到了副駕駛座上。
“還有,我看你手上有傷。”許長夏指向他的右手:“我剛?cè)ニ幏磕昧艘恍∑康饩�。�?br />
她說著,從口袋里掏出碘酒和一小包藥棉,遞給了他。
他右手手背上有幾處擦破皮的地方,關(guān)節(jié)處看著還有點兒紅腫,看樣子是沒有處理過,原本她是想等他出來幫他消毒上個藥,但沒想到他立刻就要走。
“怎么弄的?”她抬眼看向他,輕聲問道。
“沒事兒,抓人的時候不小心弄傷的。”江耀沉默了幾秒,低聲回道。
說話間,將右手收了起來。
昨天他打許路原時,有幾下沒控制住力道。
“抓人?”車上駕駛座上,周俊詫異地?fù)P起眉。
他們昨晚沒動手抓人�。�
江耀隨即回頭朝他看了眼,周俊張了張嘴,沒吭聲了。
“那你自己要處理一下傷口�!痹S長夏以為是涉及到了他們的機(jī)密,識趣地沒有再追問下去。
“好。”江耀點了點頭,朝許長夏低聲道:“那我真走了。”
“嗯�!痹S長夏看著江耀上了車,欲言又止。
江耀關(guān)上車門的瞬間,她鼓足了勇氣朝他道:“你吃完了得趕緊還過來,這飯盒我家還有用呢!”
下一次見面又不知道是什么時候,沒有機(jī)會,那她就自己多創(chuàng)造機(jī)會!
江耀隔著車窗看著她,微微笑著沒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