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视频专区免费看_亞洲高清在線播放_一级毛片久久久_女友被粗大的猛烈进出_亚洲黄色操B网站_免费亚洲欧美精品_欧美小屁孩cao大人在线播放_大陆国产乱人伦a_2023国产精品视频_免费国产vā在线观看视频

背景
18px
字體 夜晚 (「夜晚模式」)

第15章

    極致此時,嚴爭鳴方才喘過一口氣來,這才有暇掃了一眼戰(zhàn)局。

    憑他的眼力,當然是什么都看不清的,但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自己從溫老板那里聽來了只言片語。聽他的意思……這北冥君應該是自家門派的某位前輩,這位前輩雖然身墮魔道,心里卻向著門派,上次甚至將自己一魂鎮(zhèn)在了妖谷中。

    想起那一出,嚴爭鳴忽然有點擔心,三魂少一魂,那么在他們面前的這個黑影此時恐怕只是個不完整的元神,鬼道又恰好是元神克星,那鬼道的魔修看起來又那么不好惹,就算是北冥君親臨,會不會吃虧?

    不過下一刻,他又覺得自己是咸吃蘿卜淡操心,兩個魔頭打架,管他誰吃虧呢,嚴爭鳴將自己表情整肅一番,準備回頭將程潛訓一頓,然而這一回頭,嚴爭鳴就震驚地發(fā)現(xiàn),自己僅僅走了一剎那的神,程潛居然已經不見了!

    同時沒了的還有水坑。

    嚴爭鳴當時一口氣沒上來,在肚子里攪起了滿腹的心驚膽戰(zhàn),他慌忙四下尋找,唯恐這兩個小崽子被魔修的鬼影抓走,或者混亂里掉進水里。

    “少爺,三師叔他們在那呢!”

    嚴爭鳴跌跌撞撞地跑過去,順著那道童的手指一看,只見程潛和水坑居然神不知鬼不覺地跑到了師父的小破船上。

    師妹水坑后背上的翅膀還沒來得及收起來,不用想也知道他們倆是怎么下去的,嚴爭鳴想不通程潛到底是怎樣跟她溝通的。

    此刻,兩大魔頭正在空中對峙,在這么肅殺的場合下,嚴爭鳴實在不便扒在船邊沖人大喊大叫,只能狠狠地瞪著遠處的程潛,看見那小崽子在四面漏水的小舟上淡然處之地對自己揮了揮手,嚴爭鳴忍不住一陣胃疼。

    他發(fā)現(xiàn)自己這“文靜”的師弟總有一股將生死置之度外的驕狂氣,管你是天塌還是地陷,他眼里就那么幾個人,哪怕兩個大魔頭將天捅個窟窿,他也能不當回事地只顧著找?guī)煾浮?br />
    木椿真人被突然飛過來的兩個徒弟嚇得五臟六腑都翻了個跟頭,忙并指射出一道真氣,將水坑和程潛打了下來,抬手接住。

    他還沒來得及發(fā)火,程潛已經拉住了他的袖子,第一句話就是:“師父你沒事吧!”

    水坑附和道:“啊啊!”

    木椿真人眼皮直跳,一方面很是手癢,恨不能將這兩個小崽子一人揍一頓屁股,一方面被程潛那一句話問得心里又酸又軟,愣是沒舍得下手打。

    這時,空中傳來一聲尖嘯,只見那蔣鵬身體近乎透明,胸口仿佛著著一團陰冷的火苗,如墨的黑氣起伏翻涌到他臉上,連白眼仁都看不見了。

    木椿真人一呆,喃喃地道:“以身為燈……他徹底瘋了么?”

    接著,木椿真人臉色一變,猛地將手中木劍狠狠地插進了小舟甲板上,那木劍在他手中仿佛成了一把削鐵如泥的利器,毫不費力地深入木板中,同時,兩側的海水頓起,整個形成了一圈水膜,將師徒三個包圍在其中。

    下一刻,一聲無法形容的慘叫驟起,連木椿真人撐起的水膜都難以阻隔,萬鬼同哭般凄厲的怨氣直沖九霄,天上烏云驟然凝結,隱約似有驚雷隱現(xiàn),天幕如蓋,遮天蔽日,而那北冥君仿佛萬丈凌霄一飛鳥,杳然浪去便無蹤般地不值一提。

    漫天鬼影愈加猖獗,那北冥君就顯得愈是單薄,腳下碧海潮生,他好像已經成了天地間最最桀驁不馴的那一根刺。

    程潛望著那背影,瞬間有一句話福至心靈——雖千萬人吾往矣。

    可以煉化元神的大魔與窮困潦倒的丑道姑,萬丈的水龍與三尺無鋒木劍,九霄驚雷與北冥君殘魂一影……

    唐晚秋雪亮的劍光,師父指尖殘留的木屑與一面之緣的北冥君孤絕的背影……一時間全都從程潛眼前閃過,有什么東西從他隱隱疼痛而尚未恢復的經脈中流入,周身頓時一陣劇痛。

    木椿真人吃了一驚,一把接住突然栽倒的程潛,沒料到他居然會在這種情況下第一次入定,也不知他這小弟子是膽大包天,還是將來注定要走一條險中歧路。

    可是眼下情況卻不怎么安全,年年仙市都在東海海島,這一片海域仙山林立,本就是個魔性的地方,過于充裕的靈氣會被程潛一股腦地全吸進去,好比往小河溝里注一個大洋的海水,他那細弱的經脈非得被沖垮了不可。

    水坑被嚇得沒了聲音,呆呆地看著突然疼得蜷縮起來的三師兄。

    空中,蔣鵬整個人已經看不見了,他變成了一個巨大的噬魂燈,眾多鬼影如楊柳飄絮,頃刻間被那不祥的火光卷了進去,連北冥君身上黑霧幾乎散盡,可還沒等人看清他的真容,他突然之間逆流而上,直沖噬魂燈沖了過去。

    在這如流螢逐火似的一撲中,水坑突然被什么東西卷了起來,無風自動地飄了起來。

    木椿真人一邊顧著程潛,一邊手忙腳亂地勾住了水坑的衣服。

    他這才剛看見,那小胖妞身上多了一條不知什么時候穿上的腰帶,她連腰都沒有,要什么腰帶?木椿真人伸手抓住了那花里胡哨的彩綢,一把將其拽了下來。

    木椿手腕一抖,從那彩綢中抖出了一片木頭符咒,正是程潛指點著嚴爭鳴刻的那個“追蹤符”。

    程潛本身是個初學者,符咒中大小禁忌與門道還一竅不通,嚴爭鳴又是個不折不扣的二把刀,這兩人通力合作,還要不時嘰嘹暴跳地吵上一架,怎么可能刻出正確的追蹤符?

    木椿真人一眼掃過去,竟沒能在第一時間看出這究竟是個什么玩意。

    四不像不要緊,最多浪費一塊木條,可要命的是,這功效不明的符咒此時竟仿佛被觸動了!

    就在北冥君與噬魂燈狹路相逢,極明亮與極黯淡的在半空相撞的瞬間,那刻著不知名符咒的木條驟然爆發(fā)出了一陣強光,自星火而起,勢不可擋地迅速蔓延,騰空直上,同第一道落下的驚雷撞在了一起,一時間千目齊盲,人間白了一片。

    不知多久,白光方才散去,北冥君和蔣鵬都不見了蹤影,木椿真人和他的兩個小弟子也消失不見了,原地只留下了一堆碎成了破布的彩綢。

    程潛不知挨了多久千刀萬剮般的劇痛,就在他感覺自己快要死了的時候,驀地周身一輕,隱約間,他好像聽見了哭聲,那是……小師妹么?

    接著,他聽見一個人低聲哄道:“噓——別吵�!�

    水坑的哭聲漸低,周遭一切漸漸離程潛而去,他先開始感覺不到自己的四肢,繼而感覺不到自己,他好像沉入了某個不知名的地方,并與其真真切切地融為了一體。

    不知過了多久,程潛才清醒過來,一時間感覺前所未有的身心舒暢,連日來的疲憊與暗傷全都煙消云散。

    他緩緩地吐出一口氣,可是再睜眼的時候,卻發(fā)現(xiàn)自己到了一個不認識的地方。

    那似乎是一個山谷,谷中有一棵大得不可思議的樹,地面攏起的樹根都足有房子那么高,樹下靠著一具經年日久的尸骨。

    尸骨旁邊是他的小師妹水坑,以及一個陌生男人。

    程潛吃了一驚,一手將自己撐起來:“你……前輩,你是誰?”

    這人他認識,正是他在經樓第二層看見過的那半張畫像里的人,而此人腳下還有一只身體細長的黃鼠狼,正靜靜地臥在地上,也不知是死是活。

    水坑也好奇地看著這個“陌生人”,她作為人的那一半不認識面前的人,屬于妖的那一半卻又覺得他十分熟悉。

    那“陌生人”轉向程潛,微微一笑道:“一閉眼再一睜眼,就連你師父也不認得了么?”

    程潛本來就腿麻,聽了這陌生人熟悉的聲音,當即一屁股又坐了回去:“師父?”

    他那腰長腿短的師父怎么成了這樣一幅人模狗樣!

    “師父”兩個字教了無數(shù)次,水坑是聽得懂的,她吃驚地“呀”了一聲,歪了歪頭,好像有了點眉目似的,呆頭呆腦地做出了一副思考的模樣,流了一串亮晶晶的哈喇子。

    那長衣廣袖的男人見狀嘆了口氣,老媽子一樣地仔細擦了她的口水,絮絮叨叨地抱怨道:“也就是你師父我不嫌你啊,小臟丫頭,要是換了你大師兄,遲早得把你一鍋燉了”

    這熟悉的調調立刻讓水坑找回了親切感,她轉眼忘了師父換臉前的模樣,開開心心地“啊嗚”一聲,用自己滿是涕淚的臉糊了男人干干凈凈的前襟。

    程潛心里此時是一千個找不著北,感覺自己和做夢一樣,只能從最當務之急的問起:“師父,這是什么地方?你……你怎么變成這樣了?”

    木椿真人將那塊已經斷成兩截的小木條摸出來,丟到程潛身上,沒好氣地道:“你還敢問我?你們幾個刻了個什么東西?”

    程潛一眼認出了他們仨半宿的成果,訥訥道:“這……這是個追蹤符。”

    木椿真人嘆道:“就你們這樣的半吊子也敢擅動沒見過的符咒,真是膽肥得能下酒了……你這追蹤符中錯了不止一筆,變成了一個半成不成的追魂符,本來也沒什么用,沒想到被噬魂燈與萬魔之宗的元神強行激發(fā),眼下它循著北冥君的元神,追到了北冥君的埋骨之地�!�

    程潛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那大樹上的骸骨身上。

    那骨頭是北冥君的?

    不對,北冥君已經死了?

    程潛心思急轉,試探著問道:“師父,你是認識他的嗎?”

    木椿真人露出了一個苦笑:“托你們幾個的福,我也是才認出來。”

    說著,他從袖口摸出了另一枚銅錢,說道:“當年溫雅兄給了我三枚銅錢,如今只剩下這一顆了�!�

    他的指尖在銹跡斑斑的銅錢的映襯下白得有些晃眼,程潛發(fā)現(xiàn)自己還是習慣他兩撇山羊胡的猥瑣形象——這個好像從畫像上走下來的男人,看起來讓他有種難以靠近的距離感,仿佛下一刻就要回到畫像中去似的。

    木椿真人的指尖在銅錢上輕輕一彈,只聽“�!币宦�,一團霧氣從銅錢上鉆了出來,原地落成了一個與方才那位如出一轍的北冥木椿真人打量了對方片刻,竟抱著水坑緩緩地跪了下去,口稱:“師父。”

    第30章

    程潛被他這一嗓子叫得呆住了,一時間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也該開口喚聲“師祖”什么的。

    一年多以前,當他第一次踏足扶搖山的時候,還有眼不識泰山地認為這是一個沒爹沒娘、但少許有點格調的家禽門派。

    可不是么,民間那么多話本,游俠散修之流姑且不提,但凡能稱為“門派”的,哪個門派里不得有一幫三姑二大爺,整日里爭強好勝,互相勾心斗角?

    一個掌門帶著幾個乳臭未干的毛孩子弟子——鄉(xiāng)間少年掏鳥蛋打群架的組織恐怕都要比這個龐大。

    可就在這幾天,程潛發(fā)現(xiàn)門派不單有師伯,還有個師祖,這一點也沒讓他感到有什么榮耀。

    同是一門所出,對比著那翻江倒海如等閑的師伯,還有這八荒六合第一魔頭的師祖,再看看自家?guī)煾浮盎畹劫惿裣伞钡男軜�,難不成扶搖派的存在,就是在向世人闡釋何為“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么?

    再者,“家禽門派”與“魔修大本營”這倆稱呼哪個說出去比較好聽,程潛還真有點舉棋不定。

    被一語道破身份,北冥君微微嘆了口氣,隨著他一身的黑霧漸漸散盡,露出了下面掩藏許久的真容。

    他既沒有仙風道骨,也沒有青面獠牙,總體而言,是個人樣。

    他臉上的眼窩微陷,給他平添了一點英俊,而除此以外,這位傳說中的萬魔之宗居然就只是個不怎么起眼的中年男子,兩鬢微微帶了一點白發(fā),中間夾一張異常蒼白的臉——還是個有點憔悴的中年男子。

    北冥君雙手攏在袖子里,站在自己孤苦伶仃的尸骨近前,擺了擺手,說道:“起來吧,小椿——我活著的時候也沒見你跪過我,現(xiàn)在裝什么樣子呢?”

    木椿真人從善如流地站了起來,將水坑放下,讓她去找程潛,頗為隨意地開了口,道:“上墳么,不比平常,跪一跪先人,也是應該的�!�

    程潛:“……”

    他發(fā)現(xiàn)沒大沒小和不尊師長是扶搖派的傳統(tǒng)。

    “我一直以為你身毀形滅,元神是投胎去了,還曾經一度將小潛錯認成你,畢竟他那生辰八字都對得上,混賬脾氣也有你當年遺風,可沒想到你居然……居然并未離世,反而附在了三枚銅錢上�!蹦敬徽嫒苏f到這里,頓了頓,繼而有幾分心酸地感慨道,“師父,你既然附身,為什么要附得這樣窮酸?哪怕找不到金元寶,好歹也找塊銀錠子不行么?”

    北冥君在黑霧罩身、猶抱琵琶半遮面的時候,將萬魔之宗的氣度發(fā)揮了個十成十,夠得上叫人頂禮膜拜的規(guī)格,誰知此刻坦誠相見,此人卻滿不是那么回事。

    他看著木椿真人,帶著木椿真人平時看嚴爭鳴時那種頗為愁苦的神色,笑道:“若是那樣,為師還能見著你么?早被你花出去解燃眉之急了�!�

    木椿真人道:“師父,我門派現(xiàn)已然是今非昔比了,早就不像當年那樣窮得叮當響了。”

    北冥君神色不動地挖苦道:“知道,你出息越發(fā)大了,給自己拜了個財神徒弟。”

    這兩個陰陽兩隔了經年的人你來我往幾句,相視片刻,突然在程潛的莫名其妙中同時笑出了聲。

    程潛抱著水坑,和雙目凹陷的尸骨大眼瞪小眼,完全沒聽明白長輩們話中玄機。

    笑完,木椿真人才問道:“你一魂散在群妖谷,一魂散于噬魂燈,現(xiàn)在就剩下這最后一魂了么?元神久留人間,又無物依托,就算是北冥君,也得落個形神俱滅吧?”

    北冥君笑道:“死不死的,不打緊�!�

    木椿真人:“師兄呢,死了嗎?”

    他當著數(shù)十艘大船,無數(shù)雙眼睛的時候,只能直呼“蔣鵬”,此時私下里說話,卻又叫回了師兄,想來在北冥君面前也不必有什么遮掩。

    北冥君頓了頓,微微斂目,答道:“沒有全然灰飛煙滅,我以一魂之力撞碎了噬魂燈中魂火,算是重創(chuàng)了他。不過你師兄這是以身飼虎,將自己與噬魂燈煉成了一體,魂魄也成了那鬼燈的精魄,從此不再入輪回,也算不得人了,你可以當他死了。”

    木椿真人沉默了一會,又問道:“他認出你了么?”

    這一次,北冥君卻笑而不語,沒有回答。好似無聲勝有聲地回答他:認得出又怎樣,認不出又怎樣,事到如今,還有什么分別么?

    北冥君轉向程潛,頗為慈祥地叫道:“孩子,我這可是第三次見你了,過來。”

    程潛往前走了幾步,卻并沒有依言上前,他只是默不作聲地停在了木椿真人手邊,不冷不熱地對北冥君行了個晚輩禮。由于不知道應該稱呼什么,便也沒有貿然開口。

    盡管師父和北冥君三言兩語間看起來很親近,但程潛直覺不是那么回事。

    如果師父和師祖的關系像看起來的那樣融洽,程潛想不通為什么這么多年,師父從沒有提過師祖一句,而且沒有來給他收尸。

    北冥君微微低下頭,耐心地問道:“你在腥風血雨里也敢?guī)h然入定,是個膽大包天的小東西,當時可是悟到了什么?”

    程潛遲疑了一下,客客氣氣地答道:“受前輩與唐真人點化,弟子學到了列位前輩一點‘無懼于天,無懼于地,無懼于人’的氣度�!�

    北冥君聽了,百感交集地盯著程潛打量了一會,低聲道:“好孩子,我扶搖派斷絕的血脈又續(xù)上了�!�

    程潛聽了這句話,陡然一怔。

    一瞬間,他想起了師父前后不一的面貌,想起方才那只似乎已經死了的黃鼠狼,想起鬼道蔣鵬那句“半人非人”……種種前因后果飛快地串聯(lián),程潛幾乎轉眼就明白了這句飽含深意的話中的弦外之聲。

    他猛地扭過頭去,難以置信地望著自己那突然之間變得貌美如花的師父。

    木椿真人抬手放在他的頭頂上,嘆道:“你的心眼要是能勻給你四師弟一點就好了——不錯,小潛,你猜得對,我扶搖派的血脈,早在十幾年前就斷了,我也是個死人。”

    程潛牙關咬得太緊,一時間竟是“咯咯”作響,說不出話來。

    木椿真人卻沒有在意,依然侃侃道:“當時的掌門——我?guī)煾刚陂]關的緊要關頭,無暇他顧,大弟子蔣鵬在這時候走火入魔,墮入鬼道,我自不量力追蹤而去,成了死于噬魂燈的第一個怨魂,只是托了他魔功未成的福,得以剩下一縷元神逃脫,落入一只因雷劫將死的小妖身上,也算是我扶搖派的掌門印傳承下去了�!�

    北冥君臉上似有悲意:“你……”

    木椿真人笑道:“這小妖軀殼也沒什么,就是太饞了點�!�

    北冥君低聲道:“附在已死之身上,你就不怕元神力竭,魂飛魄散再不能入輪回么?”

    木椿真人微微一攏袖子,低頭掃了一眼自己的腳尖,滿不在乎地學著北冥君的語氣笑道:“不打緊�!�

    程潛低聲問道:“師父,經樓里的畫像是誰撕的?”

    木椿真人聞言愣了愣:“怎么,沒收拾干凈么?哦……那可能是我干的,元神在噬魂燈中受百鬼撕咬之苦,出來以后不免心懷怨氣,再加上那小妖是個死物,剛開始不習慣,有那么一陣子恐怕是神智不大清楚�!�

    他話說得輕描淡寫,程潛卻覺得好像一口氣哽在了胸中,他抱住木椿真人的腰,用力將頭埋在他懷里。

    這樣溫暖……怎么會只是一縷元神呢?

    木椿接著道:“我剛落入一只黃鼠狼的身體,還不會用四條腿走路,連滾帶爬地想去找我的掌門師父,結果……”

    北冥君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落成了一道孤苦的陰影。

    “我看見了‘四圣’圍攻扶搖山,”木椿真人對程潛道:“這才知道,我那師父原來竟是個不世出的大魔,四圣乃當世大能,全都落在扶搖山上,一路從扶搖山打到了這兩百里開外的忘憂谷,驚動的天劫將這山谷燒成了一片火海,此后三年都寸草不生。四圣一死三重傷,我估計如果不是他們正好挑他閉關的緊要關頭動手,死在古樹下的還不知道是誰。只不過我見識又不多,不知道師父您老人家居然已經位列‘北冥’,失敬失敬�!�

    木椿真人的話故意說得挑挑揀揀,不知出于什么原因,關鍵點他一個沒提——比如蔣鵬為什么會走火入魔?為什么要害死師父?北冥君又為什么走上了這條路?四圣是誰?為什么招來他們廝殺?

    他從頭到尾都只說了經過,這些個前因后果只字未言。

    要是平時,程潛一定會追問到底,可是此時他卻已經全然顧不上了,他的胸口仿佛被一團棉絮塞嚴實了,堵得他一口氣上不去下不來,恨不能嘶聲大哭一場。

    木椿真人卻溫和但不容置疑地將他推開了,徑自彎下腰,從地上撿起了一根樹杈,樹杈在他手中漸漸變形成了一把木劍,他往旁邊走了幾步,來到一片空地上,對程潛說道:“你第二式學完了,今天為師將后面三式一起演示給你,要看仔細了。”

    程潛沒事總纏著木椿真人要學劍,又每每都會被師父揣一袋子糖果打發(fā)走,而今,師父終于要主動教他了,他心里卻沒有一點歡喜。

    他明白,師父這是要離開他們了。

    程潛怔怔地站了一會,眼淚突然沖了大堤的洪水一樣涌了出來,屏息也忍不住,咬破嘴唇也止不住。程潛從來沒有這樣哭過,哪怕是爹娘幾錢銀子就將他賣了,他也沒掉過一滴眼淚。

    他有生以來第一次觸碰到了這樣深邃而無解的切膚之痛,一時間無從承受、無可發(fā)泄,將他時刻維系的面子掉了個干凈。

    水坑小心翼翼地伸手拉了拉他的衣擺,見程潛不理,也索性跟著大哭了起來。

    北冥君苦笑不得道:“小子,你剛才不是還無懼天地人么,怎么這會又開始哭鼻子?”

    程潛拼命地忍著悲聲,可是他發(fā)現(xiàn)忍得住喜怒,卻無論如何也忍不住眼淚,視線依然不斷地模糊又不斷地清晰,他哽咽良久,說道:“師父,我不學了,你不要教給我好不好?你……你是不想要我們了嗎?”

    木椿真人微微垂下木劍,想哄他幾句,無奈又想起程潛不是韓淵,輕易糊弄不過去,半晌,他才說道:“天也,命也,小潛,就算沒有今天的機緣巧合,我也沒有幾年光景了,照樣跟不了你們一輩子�!�

    木椿真人說到這里便閉了嘴,他知道自己無論怎么說,那孩子都會鉆自己的牛角尖,于是干脆緘口不言。

    他將木劍橫于胸前,利利索索地擺了個起手式,這一回,他沒有念那可笑的口訣,也沒有故意放慢速度。

    第一式鵬程萬里,少年人意氣風發(fā),有欲上青天攬明月的雄心萬丈。

    第二式上下求索,漫長而痛苦都含在目不斜視的剛硬劍招中。

    第三式事與愿違,通天徹地,也不過洪荒螻蟻,固若金湯,不過浪頭沙屋。

    第四式盛極而衰,三起三落,仍然逃不脫這條源遠流長的宿命。

    第五式返璞歸真……

    程潛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師父對他說過的一句話——“死了”和“飛升了”,有什么區(qū)別嗎?

    都是兩處茫茫皆不見,從來處來,往去處去罷了。

    程潛第一次看完整套扶搖木劍,臉上的眼淚還沒來得及干涸。

    木椿真人溫聲問道:“看明白了么?”

    程潛抿抿嘴,固執(zhí)地大聲道:“沒有!”

    “胡扯,再明白也沒有了�!蹦敬簧焓衷谒X門上彈了一下,隨即,他收斂了笑容,看著程潛道,“小潛,門規(guī)還記得么?關于清理門戶的地方,是怎么說的?”

    程潛通紅的眼睛掃了北冥君一眼,沒有回答。

    木椿真人輕聲道:“有罪無可恕者,需由同門親自清理門戶——此乃我派多有逆徒,卻仍在仙家占有一席之地的緣由�!�

    程潛用力抹了一把眼淚。

    木椿真人淡淡地說道:“雖說大道昭昭,理應清靜無為,可是修行中人,本不該有違初心,既然釀成大禍,天理昭昭,必有一劫。”

    他身上袍袖忽然無風自動,臉色白得發(fā)青,隱隱似有火光從眉間閃過。

    北冥君面色坦然,說道:“我執(zhí)掌門派八十年,確實愧對列祖列宗,也愧對你們師兄弟,因此以形神俱滅發(fā)下毒誓,以我三魂替門派擋三次大災,小椿,你大可以不用親自動手。”

    木椿真人聽了,既沒有面露感激,也沒有生出什么感慨,只是平平靜靜地答道:“師父,若讓你壽終正寢,那死在你手下的怨魂的公道又該如何呢?”

    他的話音平穩(wěn),是一貫的溫和有禮,程潛卻覺得這是他聽過的最讓人心里發(fā)冷的話了。
← 鍵盤左<< 上一頁給書點贊目錄+ 標記書簽下一頁 >> 鍵盤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