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明白人都知道,不是那么回事。
白臉黑衣人不是糊涂人,絕不是,可是他還要動。
他受不得這個,尤其在“南昌王”府這些人眾目睽睽之下。
關(guān)山月道:“以你,不該不到黃河心不死吧!”
對真正的高手來說,這么樣的兩招,這么樣的結(jié)果,夠了,足夠了。
識時務(wù),知進退,該收就收,還能保住自己,否則就……
白臉黑衣人收勢未動,他自己知道,關(guān)山月也看見了。隨即,他兩眼厲芒也斂去了,道:“姓關(guān)的,自有‘南昌王’以來,你是頭一個,恐怕也是最后一個……”
關(guān)山月道:“好說,你抬舉�!�
白臉黑衣人道:“你傷‘南昌王’府的人夠多了,也夠重了,你滅‘南昌王’府的威名也夠多,夠重了,該知足了,‘南昌王’府無能無力要你償還這筆債,也只好放你走了,你可以請了!”
承認敗了,承認不行了,認了,要關(guān)山月走了,在“南昌王”府來說,這還真是絕無僅有的事,傳揚出去恐怕不止震動“南昌城”!
關(guān)山月卻沒動,道:“不夠,我還不知足�!�
白臉黑衣人臉色又變,一雙細目中厲芒又再現(xiàn):“怎么說?還不夠,你還不知足?你還要怎么樣?難道你……”
關(guān)山月截口道:“我不是來傷人的,我是來除惡的!我要責此間主人縱容所屬,我要對此間主人施以懲罰,并要他立即遣散這幫人,改過向善�!�
白臉黑衣人臉色連變,雙目厲芒連閃:“你要此間主人立即遣散這幫人?”
關(guān)山月道:“不錯�!�
白臉黑衣人道:“你這是斷人財路,砸人飯碗。”
關(guān)山月道:“以這幫人的所作所為,只施薄懲,或者根本就毫發(fā)無傷,他們就應(yīng)該知足,應(yīng)該慶幸�!�
眼前這么多人,沒人吭一聲,恐怕真已知足,真已暗自慶幸了?
白臉黑衣人道:“你還要責此問主人縱容所屬,對此間主人施以懲罰?”
關(guān)山月道:“不錯。”
白臉黑衣人道:“這就更不可能了……”
關(guān)山月道:“是嗎?”
白臉黑衣人道:“你根本見不著此間主人,再說,‘南昌王’府還有人在,也不會讓你冒犯此間主人�!�
關(guān)山月道:“我試試!”一頓,又道:“姑娘,跟著我!”
他要往后走。
白臉黑衣人抬手攔:“你要干什么?”
關(guān)山月停住,道:“你是此間主人的姻親,我大可以拿你逼他現(xiàn)身,但是那對你是傷害,我不愿意那么做,我寧愿自己去找他,你要是自認攔得住我,盡管攔!”
他又要往后去。
白臉黑衣人知道攔不住,但是他不得不攔,他咬了牙,打算盡他的所能攔。
就在這時候,一個低沉話聲傳了過來:“不敢勞動大駕,我自己出來了�!�
白臉黑衣人忙回身望。
那通往后頭的石板路上,二前一后走來了三個人。前面一個,四十多近五十,須發(fā)灰花,白白凈凈,一襲黃袍,一付養(yǎng)尊處優(yōu),有錢大戶模樣,后頭兩個,年紀跟白臉黑衣人差不多,一穿白衣,一穿青衣,都皮白肉嫩,白白凈凈,尤其穿青衣的那個,看上去年紀最輕,長得跟個姑娘家似的,可是也看得出來,跟白臉黑衣人一樣,都是好手,真正的好手。
關(guān)山月也看見了。
半截鐵塔似的那個大爺,陰沉瘦高個兒那個二爺,還有那一片人,立即躬身齊叫:“老爺子、大舅爺、三舅爺!”
“南昌王”現(xiàn)身了,沒有王者之風,也沒有王者的氣勢,只有那襲黃袍,表示他是個王者。
這“南昌王”府也果然不止一位舅爺,共是三位,也就是說,“南昌王”的夫人有三位兄弟。
照眼前的情形看,“南昌王”似乎是由兩位舅子護著出來的,只不知道“南昌王”的這兩個舅子,根本就是“南昌王”的隨扈,還是臨時充當了“南昌王”的隨扈。
不管是什么,理所應(yīng)當,天經(jīng)地義,自己人嘛!
從看見黃衣老人那一刻起,黃衣老人兩道目光就只看關(guān)山月,不看別人,就這么看著關(guān)山月,一直走到近前停住。
白臉黑衣人這才出聲叫:“姐夫�!�
黃衣老人像沒聽見,也像沒看見白臉黑衣人,仍只看關(guān)山月,開口說了話:“我就是此間主人�!�
關(guān)山月道:“我知道。”
黃衣老人道:“我這個二內(nèi)弟居然不是你閣下的對手,很出我意料之外。”
關(guān)山月沒說話,不客氣的話,他不想說,對這種人,客氣話他也不愿說。
黃衣老人道:“你閣下敢到我府里來,我原以為你是不怕死,膽大得可以,如今我已經(jīng)不那么以為了�!�
關(guān)山月說了話:“照這么說,事情的始末經(jīng)過,你這位主人都知道?”
黃衣老人道:“不錯,我都知道,他們不敢瞞我,也用不著瞞我。”
看來,白臉黑衣人說一句話,是“東吳”大將――賈化(假話)。
還讓那位十爺稟報一番,是演戲。
關(guān)山月道:“對于事之始端,主人以為如何?”
黃衣老人道:“他們隨便慣了,江湖人也不愛管�!�
這種樣的回答。
關(guān)山月道:“主人養(yǎng)他們,就該加以管束�!�
黃衣老人道:“我養(yǎng)他們,是為衛(wèi)護我的身家,他們無虧職守,別的我就不多管了,也管不了�!�
似乎像說實話。
究竟是不是實話,只有他“南昌王”府這些人知道。
關(guān)山月道:“對于事之經(jīng)過,主人又以為如何?”
黃衣老人道:“我不是說了嗎?我管不了。而且他們也一向如此,讓人知道,我府的這些人,得罪不起,招惹不得。’關(guān)山月道:“主人既然無力約束,管不了,要是有一天他們侵犯主人呢?”
黃衣老人道:“不會吧!多少年了,也從來沒有過�!�
輕描淡寫,根本不當回事。
是真不當回事,還是有仗恃?
他有這么三個舅子,應(yīng)該是后者。
既然是后者,那就不是管下了了。
關(guān)山月道:“看來我要責主人縱容所屬,并沒有錯,我要對主人施懲,也不會有錯。”
黃衣老人道:“閣下對我這二內(nèi)弟說的話,我都聽見了,我不是江湖人,又是個老人,敢問閣下,我能怎么辦?”
關(guān)山月道:“主人有這么樣三位姻親。”
黃衣老人道:“可是我得有更多的人手,衛(wèi)護我的身家:”
關(guān)山月道:“主人怎可為自己的身家而不顧別人!”
黃衣老人道:“閣下呀!人不是都為自己?有幾個也能顧到別人,甚至為別人的?”
不知道這是實話,還是耍賴的詞兒。
雖不知道他說的是不是實話,但是至少知道,他說的實情,關(guān)山月道:“主人如此只為自己,而任由所屬為非作歹,胡作非為,縱然不能一概承擔過錯,也應(yīng)該承擔一半過錯�!�
黃衣老人道:“閣下打算讓我承擔這一半過錯?”
問得好,關(guān)山月能怎么讓黃衣老人承擔這一半過錯?不是江湖人,又是個近五十的老人,難道還能下手懲處?
不知道黃衣老人是這么真心問問,還是黃衣老人是塊老姜。
關(guān)山月只好道:“我要主人立即遣散這幫人,改過向善,以贖前衍。”
黃衣老人目光一凝,忽然這么問:“閣下姓關(guān)?”
關(guān)山月道:“不錯�!�
黃衣老人又問:“何方人氏?”
關(guān)山月不能說實話,也不想說實話,他道:“廣東�!�
他說的是跟和尚師父學(xué)藝十年的那座小島,小島在“南�!�,可又不能說“南�!�。
黃衣老人道:“閣下口音不像‘廣東’�!�
關(guān)山月說話,是沒有“廣東”口音。
關(guān)山月道:“自小跟著家人東奔西跑,走南闖北�!�
黃衣老人道:“閣下出身江湖人家�!�
只有江湖人家才東奔西跑,走南闖北嗎?
雖不完全是,也差不多了。
黃衣老人既這么認為,關(guān)山月當然承認:“不錯�!�
黃衣老人道:“閣下既然認為,我遣散這幫人就是承擔一半過錯,我愿意從命,不過,我對閣下有個不情之請。”
關(guān)山月沒說話。
黃衣老人道:“我重金禮聘,請閣下留在我府�!�
關(guān)山月微一怔:“主人這是……”
黃衣老人道:“請閣下代替這幫人,衛(wèi)護我的身家。”
關(guān)山月道:“主人已有這三位姻親……”
黃衣老人道:“要是夠,我也就不用養(yǎng)這么一大幫人了!當著我這三個內(nèi)弟的面我也要說,有閣下一個,勝過他們?nèi)齻多多�!�
那是當然。關(guān)山月何等身手,什么修為,眼前這白臉黑衣人的一個,不是沒出三招就敗在關(guān)山月手底下了嗎?
黃衣老人不是江湖人,不會武,可是有一雙慧眼。
關(guān)山月還要再說。
黃衣老人道:“閣下,我半生辛苦,掙了眼前這些不容易,如今已是這把年紀了,世道不好,又樹大招風,我能不小心衛(wèi)護嗎?”
這倒是,別的不說,他要是遣散了這幫人,恐怕這幫人就是他得應(yīng)付的禍患,只他這三個舅子,應(yīng)付得了嗎?
關(guān)山月道:“主人說得是,我知道,只是,我不能答應(yīng)�!�
黃衣老人道:“閣不是說……”
關(guān)山月道:“我還有我的事�!�
黃衣老人道:“閣下,我愿意重金禮聘�!�
關(guān)山月道:“我聽見了�!�
黃衣老人道:“閣下有什么事?”
關(guān)山月道:“我的私事,不方便說。”
誰沒有不方便說的事,尤其是江湖人。
黃衣老人道:“這樣,我等閣下辦完事�!�
有主意,也顯示了他的誠意。
關(guān)山月道:“我的事不知何時才能辦完�!�
是實話,也是實情。要找的幾個人,到如今只找到了一個,連那一個都是碰上的,而且,已經(jīng)十年了,滄海桑田,人事變遷,那一個原在某處,如今已經(jīng)不在某處了,焉知其他幾個是不是也一樣?人海茫茫,天下遼闊,何時才能找全?再說,還有更重要的匡復(fù)大業(yè)?
黃衣老人道:“不要緊,多久我都愿意等,等閣下辦完事折回來,我再遣散這幫人。”
是很有誠意,只是……
關(guān)山月道:“主人抬舉了,只是,主人不能等我,也不必等我�!�
黃衣老人道:“閣下這是說……”
關(guān)山月道:“我不能答應(yīng),也不會答應(yīng):”
黃衣老人道:“閣下,我是誠心誠意�!�
關(guān)山月道:“我知道。”
黃衣老人沉默了一下,道:“我引以為憾,也就不能遣散這幫人了�!�
關(guān)山月道:“我愿意相信主人所說的,我愿意退一步,但主人必得約束這幫人。”
還真是退了一步,一大步,他沒再提對主人施懲,主人也可以不遣散這幫人了。
關(guān)山月心太軟了,有一身俠骨,也有一付柔腸。畢竟是初入江湖。
黃衣老人是不是該知足?奈何……
他道:“我約束不了,剛才我已經(jīng)說得很清楚了�!�
他剛才的確說過。
關(guān)山月道:“那主人就得立即遣散這幫人�!�
黃衣老人道:“可以,我也說過,我愿意從命,但是閣下得留下,我愿意重金禮聘�!�
還是老詞兒。
關(guān)山月道:“主人……”
黃衣老人道:“閣下要是不答應(yīng)留下,為了我的身家,我就不能遣散這幫人�!�
這是不得已,還是耍賴?
不管說什么,說來說去他還是為自己。
關(guān)山月覺得不對,道:“我不能答應(yīng)留下,主人也必得立即這散這幫人�!�
他硬起心腸了。
黃衣老人道:“閣下……”
關(guān)山月道:“主人的身家,是主人自己的事,我為的是本地百姓,也為路過本地的外地人�!�
他跟高梅,就是路過本地的外地人,這一刻一定還有別個,今夜之后也一定還會有。
黃衣老人道:“閣下是為別人,我不能不為自己。”
似乎也硬起來了,跟關(guān)山月杠上了。
像是個豁出去的守財奴!
真是這樣,那得有所仗恃,可是明擺的,眼前這些人都不足仗恃。
難道他另外還有仗恃?
關(guān)山月?lián)P了雙眉。
就在這時候,黃衣老人又道:“閣下有沒有想到?非要我遣散這幫人,難道是要他們離開‘南昌’,到處為害去么?”
乍聽似乎是理,但卻是歪理。
關(guān)山月雙眉揚高了三分:“為什么讓他們離開本地?他們又憑什么非去到處為害不可�!�
黃衣老人一時沒能說出話來,但旋即又道:“閣下就要問他們了�!�
以一個非江湖人,不會武的一般老人,明知道關(guān)山月傷了他那么多人,明知道關(guān)山月的厲害,似乎不敢說這種話。
黃衣老人卻說了,說得毫不畏懼,說得毫無怯意,說得毫不在乎。
關(guān)山月道:“他們是你養(yǎng)的人,你是他們的主人,我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