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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關(guān)山月道:“門不當(dāng),戶不對,不敢高攀�!�

    白衣文士鳳目睜大了:“這閣下怎么也知道?”

    關(guān)山月道:“只問芳駕,這是不是也是‘鄱陽縣’十家有九家都知道的事?”

    白衣文士道:“我不能不承認,這不是,閣下跟姜家是……”

    關(guān)山月道:“朋友,正在姜家做客,我說了這件事,芳駕這表示知道姜家,難道府上也知道蕓姑的意思?”

    白衣文士道:“不瞞閣下,蕓姑曾到縣里來找過我,也這么說,并要我勸家父、家兄收回聘禮,退掉這門親事�!�

    關(guān)山月道:“這我倒不知道,恐怕姜家也只蕓姑自己知道,芳駕可曾……”

    白衣文士道:“我據(jù)實稟知家父,告知家兄。”

    關(guān)山月道:“令尊怎么說?令兄又怎么說?”

    白衣文士道:“家父說,董家不同于一般官宦人家,否則就不會親自帶家兄登門求親,好姑娘不能放棄,蕓姑會有想明白的時候。家兄說,眾志不貳,必等蕓姑改變心意。”

    關(guān)山月道:“我來對了,也管對了�!�

    白衣文士道:“閣下既是姜家的朋友,今日此來,就不像其他遠近來人一樣,只是為來見家兄一面,跟家兄談文的�!�、”

    關(guān)山月道:“也不瞞芳駕,我是來看看,令尊是不是的確是位好官,令兄是不是的確是位好子弟;要是,我會盡心盡力促成這段好姻緣,讓佳話流傳遠近。”

    白衣文士道:“要不是呢?”

    關(guān)山月道:“我會幫蕓姑說話,勸姜老退婚。”

    白衣文上道:“那么,以閣下看,家父、家兄……”

    關(guān)山月道:“聞知令兄遭劫擄,我毛遂自薦盡棉薄,并抬出姜家以取信芳駕,芳駕以為呢?”

    白衣文士猛然站起:“敢請閣下這就跟我到縣衙去,我得先稟明家父�!�

    這是理,也是禮。

    這也是愿意,也是請關(guān)山月伸手偵查,救她的兄長了。

    關(guān)山月跟著站起。

    好在縣衙并不遠。

    有白衣文士帶領(lǐng),關(guān)山月進縣衙自是通行無阻,而且,白衣文士帶著關(guān)山月直進后衙。

    后衙是知縣老爺住家的地方,白衣文士也就是把關(guān)山月帶進了家門。

    關(guān)山月在客廳稍候,白衣文士召來一名仆人伺候,她則匆匆稟告乃父去了。

    關(guān)山月坐著等,看這間待客廳,也看眼前仆人。

    “鄱陽縣”是個小縣,可這個小縣不算窮縣,縣太爺家的待客廳,可以氣派一些,可以堂皇一些;可是這間待客廳簡樸得幾乎寒酸,除了桌、椅、茶幾,什么都沒有,就連這幾張桌、椅、茶幾,都是油漆剝落,痕跡斑斑,但是到處干干凈凈,窗明幾凈,點塵不染。

    仆人也是一樣,穿得樸素,甚至是舊衣裳,但是干干凈凈,待客也殷勤有禮。

    這就更能證明是什么樣的官,什么樣的人家了。

    輕快步履聲響動,不止一個人。

    想必白衣文士陪著乃父來了。

    關(guān)山月站了起來。

    仆人躬了身。

    進來兩個人,二前一后,前面一位是位瘦削清癯老者,一襲灰色布衫,清奇,精神。

    后面正是那位白衣文士,仍然易釵而弁,一襲男裝。

    本來嘛!這時候哪有工夫換衣裳,還我女兒家本來面目,也沒那個必要。

    老者并沒有因為兒子遭到劫擄而驚慌倉惶,鎮(zhèn)定,平靜,從容,泰然。

    白衣文士的神情里,也看不出兄長遭難,身在危厄中,甚至安危難卜,不明生死。她輕抬玉手:“就是這位�!�

    老者拱手:“閣下。”

    這哪像個縣尊,一地的父母宮?”

    關(guān)山月抱拳躬身:“草民拜見�!�

    老者道:“此刻我不是縣令不是宮,只是個待客的主人,閣下則是我董家貴客,座上嘉賓,請坐�!�

    他抬手肅客。

    關(guān)山月欠身稱謝,等主人先坐。

    老者不肯先坐,抬手再讓,這才賓主同時坐下。

    白衣文上也在下首坐下。

    坐定,老者說話:“貴姓關(guān)?”

    關(guān)山月道:“不敢,關(guān)山月�!�

    老者道:“閣下不像我見過的江湖人�!�

    關(guān)山月道:“草民初入江湖�!�

    老者道:“我剛說過,此刻我不是縣令,不是官,只是個待客的主人;閣下則是我董家貴客,座上嘉賓,還請不要如此自稱�!�

    關(guān)山月微欠身:“是,在下從命�!�

    老者道:“我已經(jīng)聽小女說過了,她對人向不輕許,卻極為推崇閣下。”

    關(guān)山月再欠身:“那是姑娘抬舉。”

    白衣文士道:“我說的是實情實話,句句由衷,宇字發(fā)自肺腑。”

    關(guān)山月道:“謝謝姑娘,我不敢當(dāng),也惶恐�!�

    白衣文士道:“閣下太謙虛�!�

    老者接著道:“我也謝謝閣下的來意,更感謝閣不愿賜鼎力,愿伸援手�!边@是轉(zhuǎn)了話鋒了。

    關(guān)山月道:“理應(yīng)竭盡心力,但不知捕房諸位搜救如何,可有孝廉公消息?”

    老者微現(xiàn)憂色:“捕頭剛才來報,至今毫無所獲�!�

    白衣文士也現(xiàn)憂色,道:“爹……”

    老者卻向著關(guān)山月說話:“我感謝閣下,甚至感激閣下。只是,我身為縣令,家人有難卻求助江湖,不大合適�!�

    原來他不是來請關(guān)山月伸援手的。

    白衣文士著了急:“都到了這地步了,您還……”

    老者正色道:“不管到了什么地步,我總是朝廷命宮,一縣之令。”

    白衣文士叫道:“朝廷的體制,您的兒子,哪個要緊?”

    老者肅然道:“我既是朝廷命宮,當(dāng)遵朝廷體制。”

    白衣文士霍地站起。

    關(guān)山月適時說話:“請問,姑娘可曾稟告,在下是‘鄱陽湖’姜家的朋友?”

    老者道:“小女說了�!�

    關(guān)山月道:“再請問,姜家聞知佳婿有難,托朋友到縣里來協(xié)助營救,甚至伸手營救,是不是也不合適?”

    白衣文士改顏忙道:“問得好!”

    老者怔了一怔,道:“那倒不會�!币还笆郑骸岸嘀x閣下解我之難。”

    白衣文士有喜色,既佩服又感激的看了關(guān)山月一眼,又坐了下去。

    關(guān)山月道:“這么說,縣尊是答應(yīng)在下伸手了�!�

    老者忙道:“閣下已解我之難,我豈有不答應(yīng)之理?其實,閣下,我是求之不得,實在是不得已……”

    關(guān)山月道:“在下是不是可以到孝廉公的臥房看看?”

    老者道:“當(dāng)然可以,閣下打算什么時候……”

    白衣文士已經(jīng)站了起來。

    關(guān)山月道:“在下打算這就去。”

    老者立即站起,往外抬手:“請!”

    關(guān)山月也站了起來。

    第

    4

    卷

    第

    六

    章 抽絲剝繭

    縣衙的后衙有個跨院,在后衙東,那位孝廉公一個人住在這東跨院里。

    這東跨院不下大,只一問房,小小的院子里修竹幾枝,有些花木,相當(dāng)幽靜。

    這么幽靜的小院子里,一間房,一個人住,相當(dāng)愜意。

    其實,讀書人的住處,就是要寧靜典雅,不然怎么寒窗苦讀?三更燈火五更鳴,既不會擾人,也不會被人擾,考舉人,舉孝廉,豈是容易的?

    關(guān)山月由老者跟白衣文士父女倆陪著來到。

    院子小,這間房也不大,看樣子既是臥房又是書房,簡單,樸素,不失典雅,干凈。

    關(guān)山月從院子里就開始看,竭盡目力搜尋,他找的是蛛絲馬跡。

    在院子里,他沒能看出什么。

    臥房里,關(guān)山月依然竭盡目力搜尋。

    老者跟白衣文士陪在一旁,老者相當(dāng)平靜,白衣文士免不了有點急,她忍不住說了話:“閣下這是……”“關(guān)山月道:“在下要先確定,孝廉公是在哪里遭到劫擄的?”

    稱“在下”,而不是稱“我”了,當(dāng)著老者這一縣之尊,本地的父母官,尤其老者平易近人,對他客氣,把他當(dāng)貴客,佳賓,怎么也該看老者的面子。

    白衣文士心里正焦急,沒留意這個,忙道:“是不是這里?”

    關(guān)山月道:“院子里沒看出什么事�!�

    白衣文上道:“那么這房里……”

    關(guān)山月道:“容在下再多看看。”

    本來嘛!不過剛進來。

    白衣文上沒再問。

    關(guān)山月再看,掃視中,他一雙目光停留在桌子上。

    桌子上只放著三樣?xùn)|西,一壺、一杯、一燈,燈是盞油燈。

    他道:“孝廉公應(yīng)該是在房里遭到劫擄的�!�

    老者道:“閣不是怎么看出來的?”

    白衣文上也忙道:“閣不是說……”

    關(guān)山月道:“在不要是沒有錯,孝廉公該是在昨晚回房之后就遭到了劫擄�!�

    居然連人什么時候遭到劫擄都看出來了。

    老者跟白衣文士幾乎是同時:“閣下……”

    關(guān)山月抬手指桌上:“縣尊、姑娘請看,桌上有涼茶一杯,油燈燈油已盡……”

    老者跟白衣文士忙望桌上,這才發(fā)現(xiàn)桌上的確有涼茶一杯,油燈的燈油也已經(jīng)干了。

    剛才怎么就沒留意?

    白衣文士忙道:二這是說,家兄昨晚回來過?”

    關(guān)山月道:“不然誰倒的茶,誰點的燈?”

    白衣文士道:“油燈不是已經(jīng)干了……”

    關(guān)山月道:“孝廉公不會用到燈油已盡而下添加,那就是燈油是點干燃盡的�!�

    白衣文上一怔,道:“不錯。”

    老者說了話:“所以閣下認為,小兒昨晚回房后,點上燈,倒上茶,還沒喝就遭到了劫擄。”

    關(guān)山月道:“是的�!�

    白衣文士道:“油燈沒有熄滅,一直到油燈點乾燃盡?”

    關(guān)山月道:“是的�!�

    老者道:“捕房那些人,怎么就沒有想到到這里來看看?”。

    關(guān)山月道:“遭劫擄的是孝廉公,縣尊的公子,捕房從上到下恐怕已經(jīng)亂了方寸,慌了手腳了,疏忽在所難免,再說,各人有各人的做法……”

    這是謙虛,也是幫捕房的差役說話。

    老者深深一眼:“閣下不必過謙,也不必幫他們說話,都是多年的老公事了,不該如此,我只是擔(dān)心,給我這上司辦事尚且如此,給百姓辦事豈不是……”

    白衣文士道:“您以為這些人能干什么?抓個小偷、小賊的還可以,根本就不能指望他們辦要緊大事,要不我怎么會請這位來呢?偏您還要顧這顧那……”

    關(guān)山月也為老者的面子著想,他道:“既然已經(jīng)確定孝廉公是在這房里遭到劫擄的,接下來就要在這房里找線索了,容在下再看看�!�

    他一雙目光再度掃視各處。

    他這是有意打斷白衣文士的話,老者明白,又深深一眼。

    白衣文士也顯然冰雪聰明個人,又怎么會不明白?她住口不言,一雙黑白分明的鳳目,也跟著關(guān)山月的目光到處轉(zhuǎn)動。

    關(guān)山月走向后窗,他推開后窗看,先看窗臺,竭盡目力仔細看,很快的,他伸出兩指從窗臺上捏起一物。

    他看見了什么?

    白衣文士要過去看。

    連老者都要過去。

    關(guān)山月忽然躍起,――而出不見了。

    這是……

    必然有他的道理。

    父女倆都沒動,只好站在原地等了。

    只轉(zhuǎn)眼工夫,關(guān)山月又――而入,回來了,父女倆只覺得一陣微風(fēng),關(guān)山牙已經(jīng)站在眼前了。

    白衣文士忙走近去:“閣下……”

    關(guān)山月道:“在下出去看看,來人帶著孝廉公,應(yīng)該是經(jīng)這扇窗戶出去的。”

    老者道:“閣下又是怎么看出來的?”

    白衣文士道:“我看見閣下從窗臺上捏起一物……”

    關(guān)山月抬右手攤開,手掌心一點紅,那一點紅極為細小,要不是因為它是紅色,特別顯眼,沒有過人的目力根本看不見。

    白衣文士道:“這是……”

    關(guān)山月道:“干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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